香儿,不用这样吧,又不是我过生日。
卢子言看着香儿手上拿着的新衣,她有点害怕这样的阵势,一直是低调隐忍的,这样的高调亮相,让她极端不自在,香儿盯着她,眼里尽是失望,唉,真是不争气啊,姑娘,你看看人家其他姑娘,不打扮一下,你都不好意思在人堆里待,今天来的人都是名门显贵的,太寒酸了,主子脸上也不好看啊,今天连所有的丫鬟仆人都穿了新衣,你还推辞什么啊。
不管卢子言愿不愿意,香儿直接把衣服塞在她手里,催促着她赶快换。
无奈之下,卢子言把衣服换了。
再次站在香儿面前的时候,她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卢子言,挑剔的眼里也满是欣喜,好了,姑娘,快坐下,香儿还要给你梳妆呢。
把卢子言推坐在凳子上,香儿啊,你可千万不要什么金啊玉啊的给我插个满头,不仅脖子受不了,要是刺了别人的眼也不好啊。
知道知道,姑娘放心。
也不知忙活了多久,卢子言在凳子上都要睡着了,姑娘,好了,看看吧香儿笑着推了推她,卢子言迷迷糊糊朝镜子里看了一眼,啊?她惊叫着,香儿,这是我嘛,嘴画的太红,脸又太白,这晚上谁要是碰上我还不被吓到啊?卢子言不满意地嘟着嘴,哪有,那是平日里姑娘都不装扮,突然上了妆,怕是看不惯呢。
拉着卢子言站了起来,香儿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逡巡着,主子果然有眼光,姑娘的确适合青色,让人百看不厌,穿在她身上,浑身好似烟霞流转,三分姣美,七分娴雅,没有中规中矩,倒是杨柳随风舞的随意,不张扬,不媚俗,头上玲珑髻,几缕青丝垂在肩上,简单地簪了只菱花钿,远远地看,额间那点朱砂红,人更显得朦朦胧胧,带着淡淡的慵懒,淡淡的清净。
香儿把她弄得这么隆重,搞得卢子言非常紧张,她不知道此时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在屋子里不停地绕来绕去,香儿走的时候让她好好呆在屋子里,想想怎么在晚宴上送个惊喜给他主子。
转悠的累了,卢子言呆呆地坐在床上,手托着腮,眯着眼睛,今天晚上梁府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入库啊想着想着,卢子言开始不住地搓手,老毛病又要犯了,唉,不行,平日我白吃白喝人家的,要是再白拿,是不是太不仗义了啊。
但反过来想想,今天送来梁府的东西那么多,就是少个一两件又算得了什么啊。
看看天色,估计再有一个时辰晚宴就要开始了,自己正可以利用这个时间走个来回,弄几件喜欢的。
衣服也来不及换了,就凑合着吧,找了快方巾蒙了面,月色中,只见一道黑影在屋顶轻巧地疾驰着。
此时晚宴就要开始了,人大多都聚到前厅去了,来了那么多显赫的人,看热闹的家仆也不少,后院就相对冷清多了,偶尔遇到几个小厮还在整理着贺礼,一件件地搬着,卢子言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把东西都搬进其中的一间屋子里去了,从屋顶跃下,卢子言双手勾在屋檐上,看着小厮们放好东西,落了锁,都到前厅看热闹去了,等院子里没了脚步声,卢子言从上面跳了下来,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另一条黑影几乎与她同时跳了下来,四目交接的时候,双方都瞪大了眼睛,看来都很吃惊,来人一句话不说,一掌就冲着卢子言扫了过来,接着一刻也不耽搁,连续地排出几掌,卢子言一一让过了,等等,自己人,自己人。
卢子言扯下面巾,贼笑着看着来人,怎么会是你?怎么不能是我?时间不多了,不要废话,快点动手吧。
两个人来到门边,门上落着上好的花旗锁,握着锁头,来人盯着卢子言,小意思,看我的,从袖子里拽出一枚钢针,卢子言耳朵贴在锁上,手里的针不停地转动着,拨了几下,嗒的一下,锁应声而开。
来人先于卢子言跳进了屋里,由于不敢点灯,两个人在屋子里只是逮到箱子就翻,古玩字画类的不是卢子言的重点,又重又不好携带,她专拣那些小巧珍稀的拿,遇到同样的珍珠项链,她要比比哪串上面的珠子大,搜罗的差不多了,两个人把箱子又各归各位,将门重新落锁,抱着怀里的东西,双双翻上屋顶,好了,今天晚上我们根本没见过面,快走吧嘿嘿,这样最好。
卢子言转身就想回自己的住处,忽然她发现一队人提着灯笼朝着小院来了,哎,你那个方向好像不方便走了,先去我屋里呆会。
听着来的这队人的脚步声,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小厮,无奈之下,来人只好跟着卢子言回了她的屋子。
将怀里的东西一古脑地倒在床上,卢子言转身想去点灯,不要点灯,那人一把抓住她,好好,你说不点就不点。
看着床上躺着的宝贝,卢子言心里那个美啊,一件件拿起来借着月光仔细地看着,嘴里不时地发出啧啧的声音。
来人奇怪地盯着她,只见这丫头过一会就会迅速地将珠子之类的藏进袖口里,你为什么要偷自己的东西?啊~,有吗?翻了翻自己的袖子,卢子言乐了,嘿嘿,可能是习惯了,一时还不能接受这些是自己的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门外骤然响起了敲门声,卢子言朝那人使了个眼色,来人迅速地钻到床上去了,将帷幔放好,卢子言静静地坐着,姑娘,你在吗?听出是香儿的声音,卢子言松了一口气,在,什么事啊?香儿推门进了屋子,姑娘怎么不点灯啊,黑咕隆咚的。
香儿不用点灯了,我刚睡醒,你找我?晚宴都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大伙都忙着找你呢,快随我去吧。
卢子言摸起卓上的玉箫,被香儿拉着,小跑出了门。
见卢子言她们都走了,那人从床上跳下来,悄悄地推门出去了。
来到前厅的时候,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卢子言用手遮着眼睛,突然这么亮的灯光让她很不适应,香儿又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姑娘,你头上的花钿哪去了?卢子言摸摸头上,真的没有,也许什么时候掉了,可能是睡觉的时候掉在床上了,要不,我回去找找?她现在就是不想进去,能拖一刻是一刻,那哪来的急啊,算了。
香儿跑到花圃里摘了朵什么花,直接簪在她头上,只能这样对付一下了。
看卢子言还愣在那里,香儿着急地推着她,进去了姑娘,快点,其他姑娘早就到了,什么都被人家抢了先。
不得已,卢子言手里紧紧握着玉箫,步履沉重地踏入了前厅。
本想悄悄地贴着墙走,这样别人就不容易发现了,言儿,过来这里梁硕一语戳破了她的意图,笑容里是洞察一切的清明,有人眼睛还真是敏锐啊。
小声嘟囔着,慢慢地往前移。
梁硕一开口,在坐的宾客无不回头望着她,无奈地,卢子言扯起自己的招牌笑容,不住地对大家点头笑着,反正自己又没偷他们的东西,有什么好心虚的。
走过来在梁硕左边的位子上坐好,卢子言打量着周围的人,嘿嘿,熟人还真多啊,安陵墨在旁边的桌子上,半眯着凤眼朝她狡黠地笑着,依旧是一身玄黑,手里摇着扇子,李颜玉紧挨着他,见到卢子言一身女装,好像吃惊的很,瞪大眼睛望着她,梁硕右手边的位置空着,依次下去是傅千儿和齐宣,还有几位从没见过的人,卢子言笑着向各位点点头,她悄悄地观察了一下,这次女宾可来了不少,大厅里简直是花团锦簇,各色美人争芳斗艳,剪裁精美的衣衫,层层包裹着身体,人只要轻轻地走动,就宛若行走在花里一般,色彩斑斓。
傅千儿本来就是美人,经过细心地装扮更是天香国色,暗自数了下,男女比例几乎是相当的,卢子言很担心这生辰宴会到最后会不会搞成相亲派对。
管家见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就宣布开宴了,侍女捧着各色菜品鱼贯入内,大厅中间鼓乐响起,几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开始翩纤起舞,卢子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领舞的女子,素衣纤足,流云髻,白纱覆面,不施妆彩少佩环钗,宝蓝丝带轻挽腰间,静若娇花照月,动如弱柳扶风,惟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将那缕缕情意写上心头,舞姿轻盈之极,抬眼回身间娟秀娇媚之态让人移不开目光,时而若有所思,时而跣足起舞,低回婉转处,长袖翻飞,似空谷幽兰初放,急旋劲舞时,仿若要乘风归去,兰指轻舒,如广寒仙子般,仙气宛若天成,随着最后一个音律结束了,女子解下面纱,朝着梁硕盈盈一拜,大厅里寂静无声,众人仿佛还沉醉在刚刚的歌舞中,片刻后,掌声雷动。
卢子言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原来是八师妹沛柔,真是太惊艳了,这样的女子连她都会动心,真是秀色可餐卢子言喃喃地说着。
梁硕端起酒杯,放在嘴边浅浅地品着,温柔地看着她,不错,当真是秀色可餐。
嗯?你说什么?转过头,卢子言狐疑地看着梁硕。
没什么,吃东西吧。
卢子言这时才好好地打量了下身边的寿星,朗目剑眉,精致的五官透着刚毅之气,一袭靛蓝色锦袍,衬得人高贵,优雅,清冷,在人群中激荡着最甘冽的情绪,与往日相比,更显得若即若离,遥远飘渺。
卢子言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梁硕,我之罪是湛蓝,翅膀在天空里哀伤。
不经意间她的脑海就泛出这样的句子,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对梁硕生发出无限的怜惜。
怎么不吃东西?见卢子言盯着自己看,梁硕饶有兴致地问她。
如果说以自己的容貌让其他女人倾倒,他一点都不奇怪,但这丫头可不是会被色迷眼的人,否则他也不会等的这么辛苦。
沛柔献过舞来到梁硕身边,原来那空出的椅子是给她留着的。
此时的沛柔眼波流转,两腮微红,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泛着白玉样的色彩。
卢子言见梁硕只是看着人家,轻轻地拉拉他的衣袖,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先喝点水,歇息一下。
梁硕端起沛柔前面的杯子,轻轻放在她的手里。
沛柔,你跳的真好,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一样。
卢子言真诚地说着,哪里,听说子言呆会也要上场的是吧?沛柔轻笑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听着她的话,卢子言心里开始变得忐忑不安,我可弄不来那九天玄女的舞姿,闹不好就成了东施效颦。
想着想着,眼前众多的美味也没兴致动筷子了,梁硕看着她失落的小脸,转过头,悄悄地对她说,无论言儿送什么礼物,我都喜欢。
柔情的眼,暧昧的笑,果真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啊,对面的齐宣时常不怀好意地向她眨眼。
安陵墨手中转着扇子,从卢子言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她,见梁硕不住地和她耳语,偶尔嘴角会泛出一丝笑,但那温度并没有传递到眼底。
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梁硕转过头,对着安陵墨轻举酒杯,一饮而尽。
安陵墨也笑着端起杯子,将满杯的酒倒在嘴里。
卢子言拍拍梁硕的肩膀,刚刚喝了几杯酒,头还真有点晕,我祝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等着看,我上去了,那就是我送你的贺礼。
一纵身,卢子言从众人头上飘过,但见场地中央的女子,身形娉婷,善睐明眸,巧笑生姿,青衣翻飞间,手中的玉箫贴在唇畔,箫声直冲浩瀚云端,初始,隐隐地流过的是一缕清香,在大厅中飘忽游荡,箫声幽鸣,青衣相伴旋转,悠远苍凉的音律还在空中浮动,卢子言手中的玉箫已化作一柄扬眉剑,桃花影里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铿锵的韵律和着手中的箫剑,在空中幻化出风云变幻,扁舟傲游的疏狂与豪迈,还没等众人从剑舞中回过神,冷艳的箫声又起,忽高忽低,三分欢愉,七分愁绪,清啸声声,如游丝随风飘荡,连绵不绝,未必女流让须眉,兰心蕙质更比肩,青衣流转,玉箫翻动,在随风舞动的衣袖中时隐时现,衣袂飘飘,姿神端严,剑走轻灵,招断意连,当真是宛若蛟龙,翩若惊鸿,令人目为之夺,箫声再起时,将人带入那风高浪急,波涛荡漾的海边,潮起潮落间,盈满了淡淡的哀愁,此时箫声急转,高亢入碧霄,月华玉影间一切归于宁静,宏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生一场醉,音律结尾,剑招收势,清幽间震落的是一地清雅。
沛柔看着卢子言舞出的一招一式,茫然而苦涩地念着:风起青萍,雨落丁香,凤舞九天,风动梨花,天外飞仙……,哼,他竟然将这些招式都教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