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项大婚的准备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单嫁衣一项,安陵王府就召集了京都三十个手艺精湛的绣娘连夜赶制,奇怪的是,郡王府几乎在暗暗的做着和他们一样的准备,从嫁衣到首饰,从新房到婚轿,两边人马不仅进度一致,连采买的物品大都相同。
虽然就要成亲了,可卢子言并没有新嫁娘的羞涩与激动,能吃能睡,平静的好似成婚的不是她。
隔天下午的时候,卢子言见天气特别好,把嘉宝从被窝里抱出来给他洗澡,小东西坐在水里玩的不亦乐乎,她则弄得满头大汗,洗好的时候,嘉宝坐在水里说什么都拒绝出来,正当她火大要发飙的时候,香儿领着一人进了屋子。
来人快走两步来到她面前打了个千,满脸堆笑的问着,这位定是子言姑娘了,早就听说过您啦,今日见着了,可这是老奴的福气。
来人声音尖细,带着特有的宫腔,卢子言站起身来朝来人施了礼,忙吩咐香儿上茶,这次是没机会吃姑娘的茶了,不过,过几天倒是能向您讨杯喜酒吃。
您快收抬收抬,跟我走一趟吧,皇上请您呢。
香儿帮她梳头的时候,卢子言就在暗自纳闷,封人……在这个时候命她去,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知道嘉宝在自己这儿,要动手了?不会啊,他完全可以直接将她们入狱,慢慢拷问,何必多此一举。
看着镜中的明丽容颜,卢子言一阵恍惚,她有多久没这么仔细地看过自己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两年过去了。
香儿知道她的脾气,简单帮她梳了个如意髻,簪上一对玉蝶,倒也清雅秀丽。
挑了自己常穿的淡青色长裙,外面裹了大裘,卢子言跟着公公匆忙上了车,向久违的宫里驶去。
养心殿里的封人刚把一些前来献媚的天子旧臣打发走,就有人来报卢子言到了。
宣吧。
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个师妹了,不过,印象中,倒是个有意思的女子,否则也不会让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争抢着来向他讨旨成婚。
放了手里的笔,封人踱在窗边,看着瑞雪过后的世界,宁静而安详,一切都睡着了般,彻彻底底的沉寂。
负手在窗边,他看见廊道那头转过来两个人,嫩青色的一抹人影慢慢向他这里走来。
终于来了,封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在卢子言走到中途的时候,踱回了座位上,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天子,不同以往了。
和这个师妹接触的不多,他偶尔会开玩笑地向安陵墨打听这丫头,只是,他那表弟从不肯在人前多说她一两句。
主事公公带着卢子言进到厅里,她只看到上首的座位里有道淡淡的明黄人影,向前走了几步,依着公公在路上指点她的礼仪,低着头跪了下去。
女民拜见陛下。
低声细语,卢子言觉得自己的姿态和说辞都应该是完美的,她可不想因为一个差错就在这深宫里玉损香消了。
闲杂人等都退了吧,朕要和子言师妹好好聊聊。
封人眉头一挑,屋里几个侍候着的人都默默地退出去了。
起来说话吧,都是自己师兄妹,子言不必太拘谨。
卢子言慢慢站起身来,依旧垂着头,不敢看上首的封人。
坐吧,现在没有外人,朕还是你的大师兄嘛。
封人细细地打量着卢子言,两年多不见,这丫头真是标志了许多。
目光挪到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卢子言慢慢走过去坐好,等着封人继续往下说。
她盘算好了,如果说到嘉宝的问题,抵死不承认,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手心里满是汗水,她有点紧张,即使是天子,那也是和狐狸一窝的,两个人说话的语气都有些相似,她从没在安陵墨手里讨得便宜,不知道这狐狸的表兄是不是也一般地难对付。
桌上的点心是我吩咐御膳房特意做给子言师妹的,尝尝看,与你在岛上吃到的有何不同。
看着她局促不安的坐在那,封人心情大好,不怪安陵墨把她当成宝似的掖着藏着,这丫头着实有趣。
食物可以缓解紧张情绪,也许吃点东西就可以减缓心里的不平静吧,卢子言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捻起一块送进嘴里,抿了抿嘴,嗯,果真不错,御用厨师果然有两下子,舔了舔手指,她又慢慢捻起一块,既然皇上己经发话了让她吃,她也只有遵旨努力地吃着。
她这厢似乎把心思都放在如何缓解紧张情绪上了,那厢封人被晾在上首,看着盘子里的糕点无声息地消失了一多半。
如果朕没记错,子言今年十六了吧。
被忽视的感觉非常不好,封人率先开了口。
是啊是啊,劳皇上记挂,民女己经满十六岁了。
素颜展笑,卢子言绝对的配合。
在大邑,十六岁的女子为人母的己非少数,你那几个师姐早在两年前就都嫁人了。
手指在桌上扣着,封人笑得愉悦非常。
子言有没有什么打算?龙颜愉悦的时侯,端的风流雅致。
民女……她有,就是不敢说。
昨晚,有两个人同时来向联讨要赐婚旨意,他们想娶的……皆是子言。
刻意的停顿,让已经心情平复的卢子言又紧张了起来,她心里己经明白封人所指,这本不是她的错啊,除去她和安陵墨的那场意外,她都是被卷进来的。
皇上会不会给她安个魅惑国家栋梁,蓄意挑拨人民内部矛盾的罪名,毕竟安陵墨与梁硕一个是亲王一个是郡王,都是大邑皇朝不可或缺的人物,新政初定,天下刚刚太平,要是这两人不合,这个……后果好像挺严重。
她不敢往下想了,冷汗涔涔。
子言……可愿来宫里住段日子?叩击的手停了下来,封人半眯着眼,状似不经意地,勾起笑容。
卢子言心头一震,缓缓抬起头,她不知道封人这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还是在暗示什么。
眼睛上上下下转着,不知道如何作答,但不开口是绝对不行的。
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有人快步来到封人案前低声说着什么。
来的倒是快,联不过是接师妹进宫看看他就如此紧张。
封人笑的无奈,这安陵家的男人什么时候转性了。
皇上好兴致,叙旧怎地不叫上我?卢子言偏头朝门口看着,安陵墨人己经到了门口,看了她两眼,缓步走进来在她旁的椅子上坐了。
平日想召你进宫都难,今天怎么突然跑到我这里,难不成怕我吃了你的心上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过他。
这个难说,虎视耽耽的又不止我一个。
安陵墨慵懒地靠着椅背,眼轻眯,折扇在手里转着。
卢子言还不太适应君臣两个的对话方式。
这事还真是伤脑筋,到底把子言嫁给谁,朕现在还拿不定主意。
封人一脸的不怀好意。
小臣的家事岂敢劳陛下烦忧,臣自己可以解决。
要是皇上拿不定主意,那我只好请姑母帮着参详参详了,要不是她老人家逼得紧,我倒是想再晚几年成亲。
安陵墨一脸无辜的看着封人。
论权谋他不比任何人逊色。
算了,闻言,我还不知你心中所想,既然这样,成全你也没什么不好,来人啊,把旨意给他。
殿外早有人双手擎着旨意躬身进来。
先别忙,念给他听听。
封人放下手里的茶杯,算计地看着下首的两人,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看着安陵墨顺顺利利地娶了这丫头。
卢子言乖顺地在地上跪好,等着捧旨的人展开手里的东西,朗声念着,卢氏有女子言,品性高洁温蜿贤良,现赐婚于顺肃亲王安陵墨云云,没什么奇怪的,她正想磕头谢恩呢,没想到刚刚停下来的语声又响了起来,大邑千载风俗不可废,值此良辰之日,朕特恩准抢婚,以赐福安陵王与子言师妹,接旨谢恩。
这后面的两句话,不单让卢子言目瞪口呆,连安陵墨都很是意外,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封人从来以戏弄他为乐,只是……他一辈子可就这一次的大婚,他即是君主也是他表兄啊,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这明明就是给某些人机会嘛。
看来,是时候来一场婚礼保卫战了,想动他的人,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吧,难不成皇上还敢亲自上阵抢他的婚?!哼,即使这样他也没什么可顾虑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