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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君心我心难相知

2025-03-30 08:42:55

你是故意的?他说道,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懊恼和伤心。

几日来,水汀兰有意无意的破坏单独林墨箫和蓝雨燕在一起的机会,开始只是以为她在闹着玩儿,但后来越来越让他不能理解,为何她总是找出那么多牵强附会的理由让他和蓝雨燕在一起,这冥冥中似乎就是在尽可能的制造他和蓝雨燕在一起的机会。

要去划船的时候,突然借故肚子疼,非要林墨箫送她回府休息,却说:宣若是第一次来无悔崖,因为自己不去玩实在是可惜了。

劳烦蓝妹妹能带宣若好好在这无悔崖走走。

林公子算是四处游历之人什么样的美景没有见过,应该不会介意失了这次观赏的时机吧。

虽然字字有理,但他很清楚水汀兰是故意的。

这蓝雨燕相貌好,身材好,家世好,而且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哪里配不上你了,我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才这般做的,你居然还不领情。

白澜觉得十分委屈,这几日她制造各种机会,编造了一大堆的理由,圆了这个谎,又要应付另外那一拨,她容易吗?最后还有人不领情,她能不委屈吗?你若是喜欢,你娶她便是了。

我的终身大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若你真有本事,还是看好你未来的丈夫,省得被别人抢了去。

宣若狠狠地说道,她总是这样独断专行,从不考虑他的感受,即便是要他娶,也应该问问他的意思,难道自己在她心里就当真一点位置都没有吗!难道你是怕蓝雨燕抢了林墨箫的心,你才千方百计的想把她推给我,好让你心安理得的做林家大少奶奶!天啊,他在说什么,自己明明是一片好心,怎么到了他嘴里,倒像是十足的小人,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出卖朋友的人。

她竟有些失神,漠然的笑了。

你离我远点。

我就当我从来就不曾认识过你。

你也解脱了,以后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再也不会阻拦。

说罢再也不看宣若一眼,只是背过身去看向窗外。

庭楼之外是郁郁葱葱的桂花树,在这个时节,已经没有了花香,只剩下那翠绿翠绿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他走了,只是一时气愤,说了不该说的话,却也没有解释,似乎解释也是徒然。

对于他来说,他的命是她救的,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让她不要受到伤害,然而在最后真正伤害她的人却是自己。

刚刚的话无论是哪一句都像一把利剑不仅刺伤了她,也同时深深地刺伤了他自己。

何必要来,何必要留下,她的心里没你,你有何必如此执着,何必伤她!悔恨与懊恼让他再也无法呆在这里,看着她伤心难过的样子,他心里更是不忍,还不如就这样离去,于她于己或许都是最好的。

这次的争吵是他们两年来的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她想当初为何要救他呢?仅仅是因为见不得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吗?当时那种不忍和难过何尝不是自己救他的原因,可是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不过走了也好,她还记得昨夜与林墨箫的谈话。

林公子平时事务繁忙,却在这无悔崖停留这么多日子,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吧。

不知道林公子介不介意告诉兰儿是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亲自跑一趟的呢?她还记得林虎和林彪本来是和林墨箫在一起,可这次在蓝府却不曾见这两人出现过,这不是很奇怪。

但见林墨箫似乎有难言之隐,她便笑道:若公子有难言之隐,不便告诉兰儿。

兰儿也是懂礼数的,不问便是了。

公子何必如此为难。

林墨箫想,其实水汀兰只是一商户之女,未必知道白风是何许人,告诉她倒也无妨。

淡淡的笑道:哪里。

不过是些江湖恩怨,怕水小姐听来无趣,所以一时不知当讲不讲。

既然水小姐这么说了,告诉你倒也无妨。

前些日子家丁回报在无悔崖发现了流星镖的踪迹,故此前来查看。

流星镖曾经是杀了众多武林前辈的凶器,两年前便已经销声匿迹,可不知最近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怕再生事端,所以特定来追查。

这流星镖长得是个什么样子?竟让江湖中人如此惧怕,兰儿倒有些好奇了。

这流星镖是个什么样子,其实她一点儿都不好奇,因为宣若用得就是流星镖。

只是她好奇是不是这件事和宣若有关系,便想瞧个清楚。

林墨箫对于水汀兰的反应没有怀疑,从袖中将那枚流星镖拿了出来递给了她看。

白澜一愣,怔怔的看着它发起呆来。

林墨箫一时倒有些纳闷,她为何对这暗器如此在意,看得竞发起呆来。

便试探的问道:水小姐看得如此专注,难道你曾经见过?听见林墨箫的话,这才从遐想里拉回了思绪,笑着说:林公子见笑了。

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怎会见过在江湖上如此了得的暗器呢?当真是冤枉我了。

我不过是见这小小一枚暗器竟能让武林同道惧怕成这般的力量,一时好奇,多看了几眼而已,倒叫公子误会了。

心里却是不由得一惊,以前只道是他是个杀手,不曾想他还有如此风光的过去,若是武林中人知道他还活着,恐怕又要多生事端了吧。

看着院子里摇曳的枝枝叶叶,藤藤蔓蔓,心里却觉空空的,烦闷而凄凉。

宣若走了也好,若他真是白风,现在走了倒真是解脱了,跟在自己身边,难免束缚住了手脚,迟早会被人发现他就是白风的事情。

少了她的牵绊,他应该可以更潇洒的离开,离这个纷扰烦乱的江湖远一些。

心里虽然这样想,却还是难过的很。

突然听见蓝雨燕叫宣公子,她蓦地走至窗前,只想在他走之前再看看他,刚刚的懊恼也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可这一看,却偏偏瞥见林墨箫探究疑惑的盯着宣若看,突然掌风随袖而起向着宣若袭去。

难道他已经起了疑心?思及此处,便也顾不得什么,冲了出去,直直的挡在了宣若的面前。

宣若一愣,以自己的武功又岂能不知道林墨箫的偷袭,也很清楚即便是正面冲突,他不一定会输给林墨箫。

只是他不明白林墨箫为何要这么做,所以他没有动。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白澜会突然出现还替他挡了那一掌,不仅疑惑,还很震惊,若是林墨箫一时收不住掌,那白澜必定是会受伤,真不敢想象后果。

不由得对那莫名其妙的林墨箫产生了恨意。

林墨箫只是在听到那句宣公子时,一时觉得此人或许就是刘达口中所说的那位宣公子,不由得想要试探一下,没想到他竞站着一动不动,而水汀兰却突然冒了出来,挡在了他身前。

自己本来也无意伤他们任何一人,所以出手不重,才得以能收住掌力,若是刚刚再多用几分力道,恐怕水汀兰就要被自己误伤了。

白澜虽然猜测他可能是在怀疑宣若的真实身份,却想不到他竟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宣若。

心里着实有些气恼,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才说道:林公子,你今日之举不知是何居心。

若是您对兰儿不满,大可以直截了当的对兰儿说,兰儿自认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从来也没做过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事情。

还不至于听不进去公子的话,公子又何必难为兰儿的朋友。

亦或是宣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子,那你且说说看,若真个是宣若的不是,兰儿在这里给你赔不是,说声道歉。

可即便是宣若的错,公子也不该随便动武,更何况他是我水汀兰身边的人。

俗话说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你这般连个招呼也不打,便出手伤人,到底是对宣若不满,还是冲着我水汀兰来得呢?林墨箫听得白澜一句句责难,刚才已经后悔不已。

现在更加觉得难以解释,人人皆说这水汀兰温柔贤惠,贤良淑德,从未见她说过重话。

可今日这话说的可是一点余地都不留给他,必是要责难他。

比之前几日对她温婉的印象,现在却有些严厉,眉宇之间隐隐的流露一股子强烈的怒意,那水灵灵的眼睛依旧清澈,清澈的可以看见浪花。

请不要误会。

在下不过是听到燕儿突然叫‘宣公子’,想起一位故人来,前些日子他和一位被称作是宣公子的人带走了。

所以,刚才一时想要探个清楚,绝无伤害宣若的意思,更无不满。

还请水姑娘不要误会。

在下给你和宣若赔不是了。

白澜依然怀疑的看着他,他怎么知道宣公子的,难道是刘达说的?可不管怎么样,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就是不对。

想到此处,更是气愤不已。

林公子真是会说话。

即便是想知道宣若到底是不是宣公子,为何不亲口问问。

难道你这位朋友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不成,亦或是公子长了嘴巴当摆设?说什么绝无不满,我看倒不像是你的心里话。

林公子,即便是猜测想要探个究竟,也应该先打声招呼,今日这般动手,分明是对兰儿不满,对我水府不满。

早就听闻林公子觉得我水汀兰是个市井女子,配不上你林家显赫的家世,更配不上你堂堂风流公子。

对这桩婚事更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甚至还为此离家出走逃避婚约。

在此碰见我,恐怕是早就不满的很了。

可你若真个对我不屑一顾,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我水汀兰立马修书一封让我爹爹把这婚约退了,绝不再纠缠公子,你又何必拿我身边的人出气,下此狠手,当真欺我水府无人不成!水汀兰这样一说,让他一时顿觉无奈,当真是百口莫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不知当如何解释。

对于水汀兰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更是不解,平常见她温文尔雅,笑容可掬,也不像是这般不通事理之人,怎么今儿个如此大的火气,不过说来说去也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

便也低声解释道:我绝没有此意。

虽对家父的安排不能接受,但绝对对水府,对姑娘你没什么不满。

也从未说过姑娘是市井女子配不上我的话,还请水小姐明察。

今日的做法确实是在下冒昧。

我向宣若道歉,向水小姐说声抱歉。

水府是济宁城数一数二的大户,势力绝不比林府,我怎敢心生不屑,更不敢忽视水府的存在。

若不是水府的地位和势力,我爹又怎么会竭力拉拢水家,促成联姻之事。

又怎会对姑娘不满呢?照林公子这么说,倒是我不通情理,无理取闹,小题大做了?还是公子觉得,你们林家能和水府联姻,是我们水家的荣幸,应该感恩戴德,屈躬卑膝,低声下气?莫说是林公子今儿个没有伤着人,即便是伤了人,我也应该忍气吞声,悉听尊便?在下绝无此意,小姐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林墨箫真是不明白水汀兰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

我咄咄逼人?你林公子人人敬仰,武功非凡,文才卓绝,身世显赫,我一个弱女子能将你怎么样?再咄咄逼人,也只能磨磨嘴皮子,哪敢动您分毫?眼神不再看着林墨箫,而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身后的白宣若,傍晚凉凉地秋风在两人之间吹过,有种凄凉和悲戚随风而飘散。

不像有些人打不得,连说也说不得!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想什么做什么,喜欢谁不喜欢谁,倒是说出来呀,你不说谁知道!现在到反过来说我小肚鸡肠,不坏好心。

语气又是一转,冷冷的看着林墨箫,最可恨的就是你林墨箫!闲的没事提的是哪门子亲,那么多家的小姐姑娘的你不要,非要到水府提亲,害得我有家不能回,到了这里还要受别人的指责,倒还不如刚刚你一掌把我给劈了,省得人家说我棒打鸳鸯,破坏你和蓝小姐的大好姻缘。

一个转身已是气呼呼的进了房间,啪的一声,房门被重重的关上。

屋里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强忍着的呜咽声,听在心里如同被针扎似的一下一下的刺痛,宣若只得握紧了手,指甲嵌进肉里也不自知。

他不敢回头看向那扇紧闭着房门,他怕他一回头又不忍离去,到最后真的害了她。

闭了闭眼,忽略蓝雨燕一旁惊愕不已的表情,再看看林墨箫一脸担忧不解的神情,只是拱拱手,潇洒自若的说:林公子,兰儿就托付给你照顾,我走了。

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你定要好好护佑她,不要让她再伤心落泪。

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墨箫正感莫名其妙,想要叫住他,却看见他眼中那不舍和决然,那份把最珍爱的东西交付的嘱托和信任,一时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夜幕中的黑暗里。

咯吱门开了。

她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那虚无缥缈的黑暗怔怔的发呆,眼神好像在说一路走好。

没有刚才的怨恨,也没有不舍和不甘心,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兰姐姐,他已经走了。

蓝雨燕说道,看着她那样难受又隐忍不言的样子,心里实在是难受。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个外人,宣若爱着兰姐姐,兰姐姐却又是林大哥的未婚妻,与她没有半点的关系。

我知道。

走了好。

一句轻轻的话,却又像重的难以启齿,只得一字一句说的出来,叹了出来。

听在心里,就像是有鼓在心头一下一下的敲,沉闷令人窒息。

林墨箫便也有些哀伤,看着这样玲珑美丽的女子暗自神伤,潸然泪落,脆弱的如同一张纸一般仿佛风一吹就能吃跑了似的。

不由得走上前去,将她放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蓝雨燕静静的离开,没有惊动相拥的两人,只是心有不甘,却有不忍看她伤心难过。

第一次巧遇她时,她还那样鲜活像火焰一样跳跃着,哪怕是和自己吵架都让人没有半点想要责怪的想法,可如今她不再那般耀眼,也不再温婉,有的只是无边蔓延的哀伤,如同秋日午后寂寥的雨,冗长而凄凉。

这一夜,林墨箫是看着她睡着,一直守到天微亮的时候才离开。

而她更是彻夜难眠,听着身旁人均匀有力的呼吸声,想着曾经那人说的话,她又怎能安然入睡。

长夜漫漫,自己实际上只是有些伤感,为何这些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只求能安安静静,简简单单的爱一个人,过一辈子,为何会这么难?宣若之于她的情意,她怎会不知。

两年来十五之约,一次一次的相见,即便是相对无言,杯酒至天明,他举手投足间于细微处流露出来的关怀,她怎会视而不见。

只是不论是她,还是他,都太敏感。

一个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杀人的人,一个是经历背叛和愚弄之后再也无法相信别人的人,在两人之间,横亘的是无法完全交托的信任。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纸糊的窗子,一捅就破,要细心的照顾,耐心的等待,不然就只能换了。

或许白宣若早已厌倦了这般猜忌和不断的拒绝,今日一别,恐怕就真的是永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