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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雷霆怒

2025-03-30 08:42:55

白兄弟,我们看清楚了。

那边确实是流国的军队。

胖子老李小声的说道。

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前方。

白澜笑了笑,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一个鬼主意。

参军之后,由于肩不能抗,手不能挑,那位小将军念在她还会点医术的份上勉强让她留了下来。

她倒是自得其乐,四处闲逛,一路跟着三百多人的队伍向着凌霄谷进发,谁料半路上竟然遇到敌军突袭,在一片混乱中,她带领众兄弟,护送小将军出生入死,杀出突围,到最后他们原本三百多人的队伍死伤了一百多人,不过幸好没有全军覆灭。

这股势力原本是招募义军一路从各城乡开往最前线战场的,虽然只有三百六十五人,突围后又仅剩下二百四十三人,其中又有五十人受伤,但是其战斗力还是不错的。

因为这些士兵其中多有武林众人,多多少少都会一点武功。

白澜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巧妙的带领众将士从包围中脱困,她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但不代表她不懂得孙子兵法。

陈将军问你到底意欲何为?另一旁突然窜出一个小个儿来,冷冷的问道。

他虽然个子小,力气倒是不小,机敏灵活,脑子聪明,就是不怎么满意白澜的做法。

陈将军的伤势怎么样了?我去看看。

白澜也不理会他,径自摸回了林子里最隐秘的地方,因为离敌军过近,在夜里他们没敢点火,一是怕他们发现;二来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探测敌军动向。

探回了军帐,陈将军由于受了伤,便一直留在营帐之内,研究军事防御图。

其实白澜一直不明白,在一张旧的不能再旧的地图上圈圈点点到底能看得出什么?如今本应攻打凌霄谷的军队却出现在凌霄谷的后方天堑,岂不是大大的不妙,而他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将军,你的伤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哦,是白澜啊。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快来看看。

陈将军拿了张破旧的地图,拉着她来看。

陈将军今年不过是三十多岁,是个随性而安的人,没有印象中应该有的威严和肃穆,让人觉得亲和。

妈呀,好好地一张图,怎么被你画成这样?你若是想画画,我可以给你拿画纸嘛!白澜故意装傻的说着,理也不理睬陈冀中。

陈冀中却也是一笑,嗔道:你小子给我看好了,这可是军事防御图。

什么画比得上这个!你似乎对于敌军的出现并不惊奇。

恐怕你早就知道这里会出现敌军。

而且你带的这支军队根本不是开往凌霄谷的,从一开始就是要来这里的吧!白澜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不紧不慢的说道。

陈冀中一愣,随即大笑道:你果然聪明过人。

早料到你会看出来,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啊!哼,鬼主意还蛮多的,白澜冷哼一声,继而问道: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不会真的想让弟兄们全死在这儿吧!陈冀中敛住笑声,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说道:弟兄们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前方的敌军大概二百多人,不过是敌军的先遣部队,不足为惧。

只是雷将军说过,前方就是平原比起凌霄谷前的险峻地势劣势很大,若是敌军的骑兵从后方突袭凌霄谷,凌霄谷顷刻便会瓦解。

原本打算暗中招募勇士将后方潜入的敌军尽数歼灭,如今却有些难度了。

我们的战斗力实在是太过微弱了。

若是能拖得一拖,只要等待援军,天堑就安全了。

开玩笑,你若是现在报信。

恐怕不到两日援军就到了吧。

凌霄谷离这儿并不远。

白澜答道。

确实不远。

若是敌军孤注一掷,以三万大军进攻天堑,城中虽有三万将士,却未必比得上流国三万铁军,天堑不需一日就可攻陷,哪里还来得及救援?凌霄谷的兵力不可随意调遣,若是敌人只是虚张声势,轻易派军前来岂不是消弱了凌霄谷的实力。

对我们也并不是什么好事!陈冀中忧心的说道,眉宇间透着浓浓的愁绪难以消散。

他或许并没有他面上表现的那样轻松自若吧。

白澜这样想着,不由得也担心了起来。

她不是东炎人,自然不在乎东炎的灭亡,只是……只是不愿意见到这么多人陪着东炎王朝一起受罪,忍受屈辱。

若是烧了他们的粮草,断了水源,天堑再能撑得个五六天,或许这场仗就可以这样结束了吧!陈冀中不由得一怔,又摇摇头说道:这是一个办法,但谁又知道他们的粮草在哪里?白澜眯着眼,有些无奈的说道: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而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凌霄谷,也不是这天堑。

既然天堑有三万人驻守,却能在半日内被攻下来,想必谁都知道,你们的王爷和将军没那么笨!而我们的任务本来就不是要阻止敌人前去天堑,而是要他们必须去天堑。

凌霄谷易守难攻,只要是懂用兵的将领都不会贸贸然去攻打最难攻打的凌霄谷,而舍弃天堑。

您说我说的对不对?陈冀中的眼里啥时一亮,原本黯然的瞳孔突然凝结成一道精光,半响没有说话。

待他回过神来时,他才说道:那在白兄弟看来,将军原本是让我们做什么?……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旌旗翻滚,擂鼓声声震天。

一万人的阵列一字排开,寒光刺目,晃得人睁不开眼来。

陈冀中沉稳的坐在马上,目光瞬间收紧迸射出逼人的寒光,冷冷的扫过这些士兵。

白澜已经去了两日,这天堑在昨日已经攻破,敌军直奔凌霄谷而来,此刻的凌霄谷严阵以待,只等着敌军来犯。

所有人心里都没有了底,自古凌霄谷就是东炎的自然屏障,地形复杂地势险峻,城楼高耸难以攀爬,易守难攻。

不过凌霄谷也有弱点,若是敌军能够绕至凌霄谷的后方,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便纵使如何难攻的城池也要陷落了,一切都只是时间的问题。

陈冀中,你说的那个叫白澜的小子可不可靠?陈冀中身侧的一彪形大汉低声问道,他不能不担心,听了白澜的话,他才率全军撤出天堑,将天堑拱手让人,撤回凌霄谷。

只留了几千人隐没在敌军必经之处的山林里,随时伏击,以阻挡敌军行进速度。

只等着前方来信了,可就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啊?王爷和雷将军就在城楼上了,这边的动向一看便知。

匆匆筑起的防御工事只能挡得了一时,若是敌军发现上当受骗了,那他们可真是狼入虎口,死无全尸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陈冀中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惴惴不安焦急的等待着白澜等人传来信号。

将军,前方发现敌军行迹,大概五万人,先行军八千铁骑转眼就到。

白澜至今没有消息。

探子飞身下马,镇定的说道。

陈冀中冲身边的将军点了点头,向身后的士兵大吼一声:一千人步兵,五百铁骑随我出发!只能撤退,不许猛追。

立时五百匹马与五百人站了出来,齐声吼道:是。

在其后还有一千人步兵一路跑着前进。

尘土飞扬,铁马冰河冲出凌霄谷,直奔那八千铁骑而去。

将军望着那纷纷尘土,漠然的有些悲壮的思绪慢慢地笼罩了这片即将血流成河的地方。

他低下头,只一瞬又高高的扬起头来,冷冷的说道:弓箭手准备!士兵们立刻握紧手中的武器,紧紧地盯着前方。

只待那些陈将军的回来。

陈冀中率领的五百铁骑出了凌霄谷,很快便与敌军的八千铁骑相遇。

于是立刻佯装成向后撤退的样子,缓慢行进。

信号兵已经发出了讯息。

让埋伏在林间的士兵袭击敌军的步兵,以拖延敌军大军到来的速度。

为陈冀中歼灭先行军留出充分的时间。

先行军首将李天霸突然得到来报说前方一百里出有五百铁骑正往凌霄谷前进,似乎在掩护几千人向凌霄谷撤退。

李天霸转念一想,便认定这些人定是从天堑逃出来的散兵。

立时率令自己最得意的八千人最成铁骑向那小群散兵杀去。

果然不出所料,这五百人见到李天霸,只有逃命的份,半点反抗之力都无,根本无心应战。

这让他兴奋不已,更加变得猖狂。

李天霸身侧一人突然小声对李天霸说道:将军小心有诈!李天霸这才停下了马匹,仔细的观察起这群逃窜的骑兵来。

骑兵的身后是不到一千人的步兵,各个显得很狼狈,似乎奔波了很久,走起路来仓皇惊恐,唯恐避之不及。

然这五百骑兵进退有秩,不慌不乱,只是我追彼退,我退彼也不追,只是静静的看着,但是身后的那一千步兵倒是一直在逃窜,方向就是凌霄谷。

正在狐疑间,便见从人群中走出一匹马来。

马上坐着的男子带着嘲弄的口气说道:李天霸,你这个龟儿子,还不快来给老子磕头,兴许老子可以姑且放你一马。

陈冀中扯着嗓子吼道,脸上还带着嘲弄的笑意,惹得周围众人哄堂一笑。

都喊着:快给爷爷磕头!在陈冀中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相激下,敌军主将李天霸怒不可言,发誓一定要杀了陈冀中。

他哪里知道陈冀中已经为自己捏了一把的冷汗,骂人从来都不是他的专长,若不是白澜一再强调激怒李天霸的重要性,他才不会如此这般浪费嘴皮子做着有损阴德的事情。

李天霸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太阳穴处的青筋突突的跳着,握着长刀的手更是因为愤怒而加大了力度似是要将手里的大刀揉碎了一般。

哪里来的毛小子,敢在爷爷地面上撒野!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李天霸大吼一声,一把长刀立时就要向陈冀中劈去,陈冀中一挥马鞭,向凌霄谷的方向跑去。

你小子有种就不要跑!老子就在这儿!有种你追上我再说!陈冀中骑在马上带着众弟兄一路狂奔,嘴里仍旧不忘再骂上几句。

待到那八千铁骑已经随着他不知不觉进了凌霄谷最狭窄的部分时,陈冀中突然停了下来,卓有深意的笑道:李天霸,老子就在这儿等着你了。

有种你过来取我的项上人头。

李天霸见陈冀中如此不怕死,心中一下子窜其一阵凉意,但碍于面子,提刀扬鞭直冲陈冀中而去,陈冀中也不躲闪,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李天霸。

就在李天霸离陈冀中不过五米远的时候,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顷刻间从山上滚下巨大的碎石和木桩,李天霸回头一望,那些与他一同来的骑兵被巨石砸的是头破血流,有的脑浆迸裂飞溅在四周的乱石上,狰狞而可怖。

陈冀中第一次觉得这战场实在是地狱,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若是能够不打仗,和平共处那该是多好啊!心中莫名的同情起敌军的士兵们来,这时候他们已经全部隐入步兵的后面,弓箭手正一轮一轮的射出利箭,将那些继续冲上来骑兵全部歼灭。

有人惨叫,有人高喊,保护李将军。

可此时他们的李将军又气又恼,丝毫不肯后退一步,众多的士兵涌了上来,掩护李天霸撤退,一波又一波倒下了。

他怎能离去?是他将自己的兄弟带进了这地狱,他又岂能苟且偷生!陈将军。

陈冀中却见敌军后方骑马飞奔来一人,其身上还穿着敌军的盔甲,在那漆黑的头盔遮盖下,他依稀可见一双灵动的眼睛,眼瞳蓦地收紧,又在一瞬间凝聚出耀眼的精光,大喊一声,停止放箭!箭雨在那人到来之际,骤然间雨过天晴。

骑马之人转瞬而至,大笑道:陈将军,我回来了!敌军所有粮草全部烧毁。

然当他看清了周围的形势时,笑声戛然而止,冷漠与恐惧骤然爬上他的脸,眼神更有些空洞,漠然的问道:八千铁骑还剩多少?陈冀中淡淡的说:不到两千。

他勒马悬停,转身冷冷的说道:后面的弟兄,给李将军让出一条道去。

霎时在凌霄谷不远处的将士得令随即让出了一条路来,他翻身下马,看着李天霸,拱手作揖敬重的说:李将军,白澜敬重李将军的胆识和为人,今日让您和您剩余的部下尽数与大军会和。

我保证决不食言,任何人不得追击李将军以及其部下。

李将军也麻烦您替我向西阳王传句话,就说我国有意议和。

白澜,你疯了,没有王爷的命令,你这样是要被军法处置的。

陈冀中也有意放李天霸一马,但如此明目张胆的,还假传圣令,可是欺君罔上的罪名,若是圣上追究起来,那可就是一个斩立决啊!陈将军,出了事我一人担着。

李将军我今天放定了。

你若是要将我军法处置,现在就可以动手。

白澜怎么这么固执,陈冀中不由得为他捏了把冷汗,此时又有一人大笑着骑马而来,这次却是从他们的后方而来,陈冀中,是我让白澜放人的,出了事由我顶着。

你老弟也太胆小了。

刘将军,您又在掺和什么!看来今儿个都疯了。

陈冀中也不再说什么,看了看山上山下的士兵,喊了句:让李将军他们走。

李天霸,刚才有冒犯之处还请您不要见怪。

当然这些话不是我说的,全部是这位白澜兄弟说的。

日后若是寻仇找他便是。

白澜嘴角抽搐,冷冷的扫了陈冀中一眼,过河就拆桥。

继而有看向李天霸,李将军请您务必把话带到。

李天霸最后看了看白澜,眼中带着愤恨,欣赏,气恼还有悔恨,复杂而悲凉,踩着自己兄弟的尸体带着剩余不到两千的人马向凌霄谷外的大军走去。

白澜觉得这战争实在无趣的很,劳民伤财,又讨不到好处,为何那些端坐在龙椅上的却要不停地发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呢?轻叹一声,转了身看着陈冀中,说道:不辱使命……她的话还未说完,只是每个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忧伤,哀叹起来。

她只感觉到身后一道寒光刺了过来,还没有转身,就在那转瞬的霎那间,耳边传来一句小心,一时粘稠的液体飞溅,溅了她一身,一脸,伸出手下意识的去接那倒下来的物体,软软的,温温的,像人的身体……不……撕心裂肺般的声音划破山谷上面的天空,似乎那天空硬生生的被撕裂了一般。

一时间所有的人头都在攒动,慌乱的喊着:是西阳王。

快撤!有人拉起她的袖子使劲的拽她,然而她纹丝不动,只是怔怔的看着她怀里渐渐冰冷的人儿,泣不成声。

白澜,说了多少次,不要背对着敌人,你怎么还是不听!声音带着责怪,嘴角却含着笑意,浓浓的像是化不开的蜜糖一般,让人看着愈加的悲伤。

我听你的,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不要死,不要死……呜呜……我带你回城,医生!护士,快来看看啊!陈冀中虚弱的笑着,擦了她眼里的泪,说道:西阳王的箭果然厉害,我死在这样的人手里也算是死而无憾了……手臂无力的垂下,眼睛安详的闭上,嘴角至死都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整个身子一软,从白澜的怀里滑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鲜血还在从那伤口处涌动,而他却已经安详的离去,一箭穿心,死得没有太多的痛苦。

她一下子懵了,刚刚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斥责他的莽撞,如今就这样安静的躺着,一动不动,只有那嘴角的笑意还在向她诉说他死而无憾。

生命怎么能如此不堪一击呢?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就这样死了?他不说要让她当将军的吗?他不说等这一仗打完了要回去看看自己刚出生孩子吗?他不是说他要去凌云看看他以前埋在院子里的酒吗?这样一个拼命活着。

活得如此鲜活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不!我不让你死,陈冀中,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啊!她疯了似的喊着,却只听到身边的士兵拉着她让她后撤,没有那人略带沙哑却亲和的声音劝慰她。

那个人,那张脸就这样从她的视线中永远的消失了。

她茫然地抬头望去,黑色的战马,银色的盔甲,隐藏在头盔中的眼冷若寒冰射出一道寒光刺进她心里,一阵揪心的疼痛瞬间吞没了她所有的意识。

只是在最后那一刻,她才知道那个白衣窄袖长衫,手握青墨色长剑的男子就是流国的战神西阳王。

心里不由得嘲弄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