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请准许白澜离军。
不准!……王爷,请准许白澜离军。
不准。
……王爷,请准许白澜离军。
白澜,你有完没完!军营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惠宁王气结的骂道,真不知道这白澜怎么这么固执,若不是念在她有功的份上,岂能容他这般咄咄相逼。
王爷……住口。
你果真是欠打,来人拖出去二十军棍!这种人若不严惩,他作为三军主帅的威信何在,以后还怎么号令三军。
且慢。
王爷看了一眼来人,不满的问道:你又来凑什么热闹?莫不是你这将军当得太悠闲了?来人径自坐在了王爷对面,端起茶来喝了起来,王爷,最近火气是不是太大了?要不要我命人给你拿些泻火的药来?泻火?王爷不满的瞪了那人一眼,才道:天麟,看着他,我能不生气吗?军棍打了不止一次,可他还是死性不改,五天里没有一天不来我这营帐报道的。
若不是军中众将领求情,念在他有功的份上,我早就留不得他了。
雷天麟看向跪在下面的人,淡淡的说了句,算了吧。
你就答应他好了。
答应他?雷天麟,你莫不是被下了**了吧?若要离军是怎样的一种处置,你不会不知,若要那样,还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他,免得麻烦。
惠宁王冷哼一声,不予理睬,心里更是生气。
你是雷天麟?一直跪着不发一言的人突然淡淡地问道,神情冷漠安静,看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动,只是用一双冷冷的眼盯着雷天麟问。
雷天麟和王爷皆是一愣,有些惊异的看着他,却看不出半点的情绪来。
雷天麟看着他,淡漠无言的眉宇间透着股淡淡地隐忍,让人不知所措的难过,我是。
眼睛突然一亮,继续问道:你可认得此物?淡然的从怀中拿出一条丝带,淡粉色带金边的丝带挽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在阳光中有种淡淡的粉红色光晕。
雷天麟一愣,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个甜甜的面孔和一个甜甜的声音,哥哥,我最喜欢蝴蝶了。
我想要一只粉红色的蝴蝶哦!好,哥哥,给你抓一只粉红色的蝴蝶。
呜呜……哥哥你好坏,你骗雨儿,雨儿再也不要理你了!雨儿,别哭!你看这是什么?哇,好大一只粉红色的蝴蝶啊!好漂亮!那雨儿还理不理哥哥了?哥哥最好了。
雨儿要哥哥永远陪在雨儿身边。
哥哥,我们拉钩好不好?好。
嘻嘻……嘻嘻……哥哥,有山贼,有山贼啊!季河,带着雨儿和水姑娘快走!哥哥,我要和哥哥在一起……呜呜……雨儿听话,哥哥马上就会来了。
闪电,雷鸣,呼喊,救命,暴雨,鲜血……一幕幕的悲怆,痛苦如这倾盆大雨一般把他推进无边的黑暗。
再睁眼,一屋子的静默,冗长而沉闷。
你怎么会有这物件,谁给你的?雷天麟像是失去理智一般冲着那人喊道,连王爷都被这举动吓了一跳。
白澜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力,和悲哀……雨儿,我终于找到你哥哥了,如今他已是个将军,你该瞑目了。
让我走,我就告诉你。
雷天麟有些绝望的看向王爷,王爷一时间真是被吓到了,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雷天麟,即便是告诉他,他左手已经残废时,他也不曾这般绝望悲伤过,这物件到底和他有着什么样的渊源呢?唉,罢了,就当是做个人情好了。
我答应你。
雷夕雨,静安十年九月十三日殁,葬思过亭。
白澜强压住内心翻滚的悲伤,一字一句的说出来,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她不再看他骤然间崩溃的样子,漠然的转身离去,你若真的还记得她,就去她的坟前祭拜一下吧,她……已经等了你三年。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她的事情?身后传来雷天麟震惊悲恸下沙哑颤抖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的蝴蝶结扔了出去,淡淡的说道:水若寒。
三个字,如雷击一般打在雷天麟的脑子上,记忆如秋叶一般飘零,那个初次见面羞涩胆怯的女子,那个吟着诗哭着说她再也回不了家的女子,那个在风雨中毅然拉起两个懵懂的孩子奔跑的女子,一幕幕再次回放,竟是那样的凄凉,触目惊心!若寒,若寒,你就这样走了吗……姐姐,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没有看到冬天鹅毛般的大雪,没有亲口吃到你做的红烧鲤鱼,没有看过你说的那种能带我上天的大鸟,没有听过钢琴弹奏出的美妙乐章,还有没看到姐姐和哥哥成亲,生一大堆孩子。
我不想死,雨儿好怕死,死了就不能陪哥哥去殇阳城,不能一起吃桂花糕,不能一起玩,一起跑,一起……咳咳咳。
姐姐,不哭。
雨儿没事,我看见哥哥在对我笑,他正看着我呢。
姐姐,替我去殇阳城看看……替我把我没做的事情都做一遍好不好……灵哥哥,对不起。
雨儿欠你的只有下辈子还了……娘,你等我……雨儿!雨还在下,仿佛悲伤无尽头。
又是雨儿死时的那一幕,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放,仿佛那悲伤正在无限蔓延,要将这世界一起吞没……唉……白将军,你这是要走吗?是啊!白澜拿着她参军时唯一的东西和陈冀中送给她的东西,她还记得他曾说过,你这把剑太漂亮,不像是杀人的剑,还是用这柄剑吧。
虽然样子有点难看,但总比你的装饰品要好用的多。
那你打算去哪里?去看看陈将军的妻子和孩子,你知道她们住在哪里吗?白澜收住心神,淡淡的问道。
这是一起与她出生入死的兄弟,曾经也是他的兄弟。
陈将军的妻子在得知将军死讯的第二天就悬梁自尽了,啊……白将军,你怎么了?白澜身子一软,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幸亏那人及时扶住了她,她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她目光呆滞,定定的瞅着空气,悲伤莫名的盈满心房,憋闷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她似乎看到明亮的阳光中,一个女子是怎样伤心欲绝的将白绫抛上屋梁,登开脚下的凳子,两眼一闭,就这样去了。
明晃晃的阳光也遮不住这肆无忌惮的蔓延的悲伤……她好像在说,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你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将军,你怎么样了?我……我没事……那陈将军的孩子呢?孩子被邻居送上了凌云山。
是刘将军的声音,脚步渐渐近了。
却只是暗暗一叹,若是要去看他们,那……替我把这个带给他们吧。
一个钱袋,里面大概有他一个月的银饷吧。
白澜楞了一下,便伸手接了过来。
刘将军,能替我传个话给王爷和雷将军吗?刘将军顿了顿,点点头,说道:好的。
王爷的军帐里。
悲伤还未散尽。
刘将军走了进来,淡淡的瞥了一眼有些失神的雷天麟,看向惠宁王。
说道:王爷,白澜已经走了。
混沌中的雷天麟在听到白澜两个字的时候,竟也抬起头来看向了他,满是疑惑和无力。
嗯,她还说了什么?王爷看看雷天麟,摇摇头,淡淡的问了句。
刘将军望了眼雷天麟,心里却有些犹豫了。
但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她说,王爷若是体会过什么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苦,就应该极力促成议和;若是没有体会过,您看到雷将军现在的样子,也该促成议和。
请您三思而后行,务必以天下苍生为重。
如今敌军已经没有了足够的粮草供给,用不了多久便会请求议和,然以西阳王的固执必然会死硬到底,还请王爷三思而行。
另外还有一句话是对雷将军说的。
她说,雷将军若是想知道雷夕雨是怎么死的,请到殇阳城找她。
知道了,你下去吧。
刘将军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忍再呆下去,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