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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月似凝脂寒光柳

2025-03-30 08:42:55

她愣了一下,是啊,凭什么说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中的人并不适合这样钩心斗角的环境呢?她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

只是感觉。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明明只是陌路相逢的人,却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明明是冷血无情的人,却还在心里觉得那人是迫不得已的。

有时候我会这样想,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才不得不这么做的呢?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遭人威胁?这样想的时候,就觉得有理由原谅他了。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或许你认为是很坏的事情,但我却有我不得已的苦衷,你会原谅我吗?他的脸上出现少有的温柔和伤情之色,这不由得让镜月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也许吧。

也许?当然……镜月本来还不能确定,毕竟她还不知道六皇子会做出什么事情,可这个当然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只听耳边凉飕飕的一阵风擦边而过,叮的一声,冷箭划过脸颊直直地钉在了对面的顶梁上。

六皇子拦腰搂住镜月,纵身一跃,从屋顶上跳了下去,此时不知从哪里突然跳出来一群蒙面的杀手,招招狠辣,每一招似乎都直取两人性命。

而刚刚还在侍卫,却一下子都不在了。

谁派你们来的?竟敢在我王府撒野!他身子一侧,躲过一人长刀的袭击,同时挑剑刺其下门,一个回转,将镜月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在清冷莫名的夜里,杀气陡然升起,昏暗的宫灯中,闪动的是剑光掠影。

尽管六皇子本身的武艺了得,但是双手难敌四拳,更何况还要保护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渐渐地六皇子落了下风。

镜月便成了他的破绽和弱点,刺客似乎也都看出了这一点,每一剑,每一刀都狠辣的刺向了镜月,招招毙命,逼得六皇子进退两难,顾此失彼。

啊,救命啊,来人啊,有刺客……一直没有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镜月,看到六皇子为保护自己,而身受数伤,鲜红的血带着他的体温流躺在自己的手臂上,镜月一时愣了,这要怎么办才好,焦急万分中,她似乎只能高声大叫,希望能够把王府里的侍卫给喊过来。

虽然,她与六皇子并不站在同一个立场上,但让她就这样看六皇子死在她面前,她可没办法坐视不理。

啊,拿剑的右手一个不留神又被砍了一刀,手中剑似乎都很难在握紧了。

不行,一定要撑下去,府里的侍卫应该就在附近,镜月叫得这么大声,马上就该到了。

把镜月护得更紧一些,小声在她耳际说道:等下我引开这些刺客,你趁机快点跑。

跑出这里就好了。

也就在这时,五六个刺客互相打了个眼色,手中长刀一舞,寒光点点,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来。

六皇子轻轻推了一下镜月,示意她快点走。

然后,转身以一人之力将六人暂时困在一起,让他们无法抽身去拦截镜月。

镜月眼看六皇子性命堪忧,本想快点去搬救兵的,只是没有想到,事情远比她预料的要糟糕。

就在她抽身逃跑的时候,刺客也已经看出了破绽,左右夹击,前后偷袭,直逼地六皇子无路可退。

眼看那一刀就要刺中他的胸口的时候,镜月看得整个脑子都乱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怎么做的,只是在转瞬之间,闪着寒光的白刃刺进了胸口,殷红的血渲染开来,如同一朵刺眼耀目的红莲。

疼痛,毫无预计的让她只能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痛的意识都在一瞬间涣散了。

只听到周围很吵很吵,有人大喊抓刺客啊!,也有人在惨死时,痛苦的尖叫声,很快这些声音都离她远去,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她的耳边叫着她的名字,镜月……镜月……柔软而略带沙哑的呼唤声,让她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怎么样了?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大声的质问道。

然而,站在一旁的人却只能恐慌而又无奈的摇头。

这可不能怪他们,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六殿下如此暴怒,这个女子不就是镜王的义妹吗?不是被用作人质的吗?六殿下竟然如此在意她的生死,真是搞不明白。

都说了好几次,只是昏迷,再加上失血过多,稍加休养,过两天就会醒,六殿下到底再担心什么啊!皇兄,她不过是睡着了。

灵王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时辰里面,这个问题皇兄已经问了很多遍了。

他稍稍看了一眼昏睡中的镜月,心里却暗暗地冷笑,原来她还有这样的魅力啊,就连皇兄也被她吸引了。

睡着了?紧锁眉头的人瞅了一眼还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儿,心中百味杂陈。

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杀想必是早有预谋的,而他没有想到他们的目标竟然从一开始就是镜月。

他们终于有所行动了啊。

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一听,仿佛得到了赦免的囚犯一般,无不欣喜又害怕主子反悔似的,匆匆退了出去。

看着众人逃难似的神情,六皇子微微嘲弄的扯动了一下嘴角,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吧。

转身的瞬间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漠无情,淡淡地问道: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灵王点了点头,视线却透过六皇子落在了床上苍白无血色的人身上,担忧和愧疚再次占据了他的内心。

消息已经散播出去,很快镜王就会知道镜月遇刺重伤的消息。

就看明天镜王的表现了。

他冷冷地盯着灵王看了许久,才移开了视线,用极为平静的语气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后悔了?灵王的目光一瞬间凝滞,很快恢复平常,转移了视线,看向别处,平平淡淡地说了句,也许吧。

也许吧,三个字在他心里饶了好久,才能脱口而出,愧疚和担忧似乎早已让他开始动摇,到底值不值得,这样的问题,他也问了自己不下十遍,然而不甘心和对那人的承诺使他不得不如此,也不能不如此。

对她的伤害,若以后还有机会,一定要尽力去弥补她。

后悔吗?当他在问灵王的时候,其实也是在问自己,但他很快就否定了。

他不后悔,若是能够从新选择,他相信他还是会这样做的。

站在这个位置上,任何不必要的仁慈和杂念都会成为阻碍自己道路的拦路石,若是不下定决心,那么躺在这里的人就会自己。

对她,也许就只能在以后弥补她了。

东历程晖帝十八年,流历亲民三十六年二月八日。

京都中再次流言,满城皆知,镜王之妹被六皇子等人劫持,作为人质,然昨日夜晚,却突然遭遇刺杀,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按理说,六皇子既然劫持了镜月就是为了威胁镜王,若是镜月死了,他们断然是捞不到半点好处的,所以,众人纷纷猜测是太子为了不让镜王受到六皇子要挟,起了杀心。

只要镜月一死,便可以由被动转为主动,将一切责任都推给六皇子等人,借此机会拉拢镜王。

于是,传闻一出。

京都人心惶惶,都在猜测这镜王究竟会站向哪一边。

城中百姓如此,而在皇宫之中,朝堂之上,更是风云暗涌,人心浮动。

果然,得知此事的镜王一大清早就去了太子府中,当面质问太子与此事到底有没有关系,闻言一干文武官员也是坐不住了,都先后到了太子府邸。

太子府议事厅。

一干人等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这些官员平日里最是会察言观色,今时今日的情况也是由不得他们不战战兢兢。

而两朝元老的李大人和魏大人则颇具老臣风范,坐在那里,似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一下子就将忧心忡忡胡乱猜测的官员们给震住了。

这些人都太子一党的人,力主太子继承大统,对于六皇子等人的行为更是斥责不已,认为其是实实在在谋逆,理应按照我朝法典诛杀。

镜王从内堂出来的时候,正好被他们拦住。

想探探镜王的口风,看看他到底支持哪一方。

然镜王的话又无疑是给本就斑斓壮阔的海里扔了颗石头,搅得这趟水更加的暗涛汹涌。

镜王言,此事他定会查个明白。

然他镜王军自然是支持先皇指定的即位者,不管是谁,只要是先皇认可的人选,他镜王军就会全力支持。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为明日继任大典上,宣读遗诏之事心存忐忑。

按照祖制,在先皇下葬之后,过九日才可宣读遗诏,举行登基大典。

明日正好九日之期已到,鹿死谁手,也就看明日的遗诏。

东历程晖帝十八年,流历亲民三十六年二月九日。

全城戒严。

京都神殿,历来供奉祖宗牌位,举行祭奠的大殿前,众人聚集,人潮鼎沸。

太后以及太子举行祭祀活动之后,由司仪官宣读先皇遗诏。

司仪官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神情庄重肃穆,字正腔圆的念道:……众人屏息倾耳侧听,生怕遗落了一个字。

然就在此时,四面八方涌进来一群手执兵器的士兵,银色的铠甲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彩,很快就包围了整个祭祀大殿,众大臣护佑在太后和太子身前。

也就在局势紧张一触即发的时候,西阳王着冕服带领着一百个御林军军官从水泄不通的人群中缓步而来,步履坚韧而平稳,眼神如炬,透射出穿透人心的锐利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由得低下了头。

他走上祭殿,站在太子以及太后的面前微微行礼之后,转身朗声说道:奉先帝之遗命,宣读遗诏。

顺应礼制,太子当继承大统,然太子生性软弱,难当此大任。

特立此遗命,六皇子镜南宇德才兼备,朕深感欣慰,膝下有此子承我西流百世基业。

太后韦氏伪造遗诏,从即日起,迁入梧桐殿反思。

太子封东宇王,即刻前往封地朔阳,不宣召不得回京。

顿了顿,他冰冷异常的眼神扫了太后太子以及众大臣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六皇子镜南宇的身上,收起圣旨。

几步走至六皇子面前,屈膝跪地,坚定沉稳地说道:臣西阳王镜澈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他的这一声万岁,周围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跪地,高声呼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大响彻了整个京都城内。

镜南宇抬起头俯瞰着跪了一路的百姓和众大臣,一下子变得威严肃穆起来,庄重冷静的说道:平身。

接下来便是祭拜宗庙,举行继位大典,游街了吧,他想。

然而他很清楚,这一切不会就这么简单顺利的完成,有一个人,有一个人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