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庆典的这一天,宫里上上下下都在为了庆典而忙得焦头烂额。
而她这个病人实在已经好得不能再好的人,却被闲置了下来。
无聊的紧。
到了晌午的时候,皇上来了风暖阁,和她一起吃午膳。
并给她带来了一套宫装,明丽照人,裁剪得体,恰到好处的将女子柔美的线条展现的淋漓尽致,广袖如云飘飘然似是天上的祥云。
还有白润的珍珠串起项链,泛着柔和的光;同样款式的珍珠耳环;木兰花的玉簪子与这身宫装配起来,简直不若凡物。
然而,镜月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做声。
用过了午膳,皇上遣退了所有人。
待所有都走后,他走过来,从后面抱起镜月,鼻息呼在镜月的脸上,热气腾腾。
镜月有些不自在的推开了皇上,然皇上也不死心,又跟了过来。
还在怪我?他问。
镜月躲开他的视线,说道:没有。
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
镜南宇将她拉到跟前,逼得她不得不直视自己。
那你告诉我,你的答案。
叹口气,镜月直勾勾的盯着镜南宇的眼睛,望进那潭深水,仿佛整个人都会陷了进去。
她尽量用平静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早就知道灵王是支持太子的人吧?他点头,并不否认。
他确实知道,不过一开始只是猜测而已。
上次的刺客事件,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目的不是为了逼镜王和太子反目,而是在试探灵王,对不对?她又问。
他依旧点头,怔怔地看着她。
不错。
我在试探他。
这不能怪我,若是他完全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我是不会再怀疑他的,然而,他没有。
他想要连我也置之死地。
那我呢?刺客是你安排好的,灵王为了杀你,另外也派了刺客来偷袭。
但目标都是我不是吗?从一开始,我这颗棋子就是放在灵王身边的,吸引他的注意,引起他的共鸣,甚至让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动摇。
然后,你又旁敲侧击,暗示他机会难得。
最后,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你打败太子的棋子。
镜月继续说道,全盘迷局渐渐浮出水面。
是。
知道遗诏的人不过太后、西阳王和为数不多几位朝中重臣。
西阳王完全中立,我并不担心他会倒戈哪一方。
而太后深知太子的为人,必定不会告诉太子伪造遗诏的事情。
期间,太后笼络西阳王,意图使镜王一军倒向太子。
然而,太后没有料到遗诏恰恰就在西阳王手里,不是镜王,也不是我。
所以,你就利用了这一点,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宗庙,让太后和太子措手不及,而西阳王宣读遗诏,将太后等人一并铲除,想必你也早已料到。
你一直担心的不过是灵王而已。
灵王封王太久,势力不可小觑。
宫中刺杀一事,也是你算好了的吧。
那一夜宫中守卫比起往常少了很多,宫灯也暗了不少,欢天喜地的宫宴只是表演给灵王一个人看得,就在灵王以为你已经完全信任他,时机已经成熟的时候,也正是你坐收渔翁之利之时。
灵王对太子的情谊,太子的淡泊,你都一一算计,最后,逼得太子不得不亲自出面杀了他最疼爱的皇弟,如此也是为了给太子一个警告。
妄动只会自取灭亡。
镜月接过他的话继续说道。
你不懂。
我从来没有算计过他们之间那份兄弟情谊,我有时候很羡慕他们,可以如此坦诚相见,不必机关算尽,虚与委蛇。
只是,作为帝王绝不能容许有威胁江山社稷的危险存在。
灵王的执着恰恰犯了大忌,若是任由他发展下去,那倒下的人就该是我了。
镜南宇说道,语气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隐隐地给人一种压迫力。
镜月摇摇头,无语又无奈,帝王之家的权利争夺本来就是这样,自己又何必耿耿于怀。
只是明知道他的苦衷,却也无法就这般若无其事的接受。
所以,我不想。
不想留下来?是。
你知道我是皇上,有能力做到任何事情。
留下你也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他怔怔地说,神情威严肃穆,容不得他人的质疑。
只是他和她心里都明白。
民女镜月承蒙圣上眷顾,如今身子大好。
是时候回王府去了,不然朝中又要再起风波。
皇上,如今您刚刚登基,根基未稳实在不宜在这个时候,再起争端。
还请圣上容许镜月今日回家。
回家二字,特地加重的几分力道,目的只是为了提醒镜南宇,皇宫不是她的归宿。
镜南宇微微愣了愣,旋即大笑,苦涩异常。
许久,才道:好。
朕成全你。
背手而立的镜南宇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镜月,恢复了一个帝王的威仪,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为朕。
不过等晚宴结束了,和镜王一起回去吧。
不然再有个差池,我可不敢保证还会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我的保护。
镜月谢皇上。
镜月起身,淡淡地笑笑。
镜南宇的眼神却有些恍惚了,他究竟做得对还不对呢?五年前的镜嘉带着镜月来到京都,镜王勃然大怒之下,开出了若是镜嘉答应承袭爵位,便留下镜月的要求。
没想到一向不愿受束缚的镜嘉一口就答应了。
镜王也是在那一年离世,镜嘉承袭爵位,居镜王府。
西阳王也因此另建了宅院,与镜王府遥遥相对。
那个时候,他们都曾不解的问过镜嘉。
镜嘉的回答却只是淡淡地笑,不置可否的看向了府中一处。
五年来,镜嘉与镜月始终兄妹相称,不愈礼仪。
是什么样的信念让镜嘉如此笃定镜月一定会拒绝留在宫中,也一定会在今天向他请辞呢?夜晚,宫灯将宫殿照射的如同白昼一般。
宫中的太监和宫女大多都被临时调去前殿,帮忙准备宴会的事宜了。
镜月将那身宫装以及首饰珠宝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原处,只拿了自己来时的衣服,便向前殿走去。
她知道这个时候,皇上也该起驾前往前殿等待朝贺,现在过去正好能够在青园与他相遇,还能道声别,说句恭喜之类的话。
反正她实在是不想去参加什么宫宴,瞅见大臣们猜忌的眼神,她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怕到时候她会消化不良,还是走了好。
果然,如她所料,在前殿不远处的地方,她和他相遇。
明黄色的冕服显得他越加的高大威猛,那周身散发出来的王者之气更是让人不得不诚服于他。
见到镜月,他略微有些惊讶,但随即便明白了镜月此行的目的,笑了笑说道:想来你是来道别的吧。
镜月点头,今天的你英气逼人。
我都不敢认你了。
呵呵,难道以前我就不英俊潇洒了吗?他开玩笑似的说道。
镜月也笑笑,又说道:恭喜你,另外保重身体。
他托起下颌,有些不解的说:你怎么说得好像一辈子都不见我似的,你是不是打算离开京都,远远地逃开我?怎么会呢?只是皇宫不是我可以随便进出的,此时一别,不知道再见是何年罢了。
又在说胡话。
你若是想来看我随时都可以,风暖阁永远为你留着。
他认真的说。
镜月点点头。
皇上又说,好吧。
我知道了,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就先走吧,我派人送你回府。
不用了。
你让人送我到宫门口就行了。
镜月说。
见她如此这般,镜南宇也没有勉强,便随口吩咐了几句后,就向前殿而去。
镜南宇刚走,就看见陆续而来的使臣向前殿的方向而来。
一个小公公走到镜月的身边,尖细的嗓音问了句:姑娘是想从前殿那边走,还是从侧殿的花园绕开众人出宫呢?镜月愣了愣,说道:从侧殿吧。
省得麻烦。
小公公点点头,便领着镜月一路绕开了前来恭贺的使臣和朝中大臣。
亭台之后,是回廊,九曲回廊仿佛弯弯扭扭的蛇一般盘旋于花园的湖面上,大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势头。
只是这般绕着绕着,镜月一时分神,望向了这林园的景色。
朦胧的水汽从湖面升起,薄雾浓云,假山在宫灯的照应中若隐若现,整个林园仿佛光怪陆离的岛屿,处处透着灵异。
哎呀一声,她吃痛的叫了一声,抬头不由得退了一步,连忙道歉。
那人不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偏巧正会儿那公公似乎发现镜月没有跟上去,便又原路折了回来。
看见这景象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这位公子可是来参加晚宴的。
前殿就在前面过了这九曲回廊便可以看见了。
那人点点头,径自走了。
发呆的镜月摇摇头,有些纳闷为何这男子会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不由得她多想,那小公公便催促了起来。
镜月连连称是,赶忙跟上。
到了宫门口,那小公公便急匆匆而去。
镜月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前殿,微微笑着,向宫外走去。
今夜的集市应该很热闹吧,她这样想着,脚下便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向那片灯火灿烂处走去。
果然,集市上,络绎不绝的穿梭着男男女女,结伴而行的青年男子,以及在长兄亦或丈夫陪伴下的窈窕淑女,轻笑着川流于闹市,随意的小摊上挑选几样可心的饰物。
真是热闹非凡啊。
她抿唇轻笑,愉快地周旋于各个小摊边上。
有卖胭脂水粉的,也有人在卖各式各样的灯笼,还有首饰饰品、字画笔墨、香草丝巾,走着走着,她被一处不算生意兴隆的小摊所吸引,走了过去,才看清楚,这人是在卖面具。
做工精细的面具都有银边镶嵌,有只遮住眼睛的面具,也有将整个脸都遮盖的面具,看着这些不同图案不同样式的面具,镜月灵机一动,决定买一个。
老板,这面具怎么卖啊?镜月随手拿起一面只遮住眼睛的面具,上面在左眼处画着一直翩翩飞舞的彩蝶,而在右眼却一朵兰花,十分女孩子气,而周边的黑色银边让整个面具显得又大方又不失精致。
姑娘,想买一个?本店的面具只卖有缘人,姑娘既然看上了,老朽就送给姑娘好了。
要知道本店的面具每一张都只有两个,若不是有缘人,我们是绝不会卖给她的。
听老伯这么一说,镜月不由得笑了,难不成这面具还有什么说法不成?那是当然。
若是在这花灯会上,遇到与你带着同样面具的人,说明你们是有缘之人,日后必定有一段姻缘。
哐当镜月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袋锈到了。
这种荒诞的事情也会有,而且看他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镜月简直无语了,姻缘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和这么一面不起眼的面具扯上关系呢。
看来老板为了做生意,是什么主意都想得到啊。
好吧。
那这面具我就要了。
不过可不是白拿噢,给你银子。
将银子往老伯的手里一塞,镜月就拿着面具匆匆走了。
那老伯叫了两声,喃喃自语一番后,看着镜月的背影,和蔼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