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摇曳的花灯,波光粼粼的水面荡漾着,少女怀春的心事。
镜月望着泛着灯光的水面,悠悠地走着。
梦中的零零总总又都涌了出来,细想起来,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波光粼粼的江边,放逐一盏一盏的花灯,白色的灯,白色的烛,燃烧着白色的光,悠悠地飘向远方。
只是那样的夜晚,那样的梦里,没有喧哗的吵闹,只有绵长的悲哀在蔓延,在时空的门中回荡。
而站在她身边的男子似乎也是紧锁着眉头,可她终究是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有那么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遍一遍的出现。
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女子清丽脱俗,温婉恬静的眸子里仿佛一汪清水,悠悠地荡着波光。
段似水不由得有些看呆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留意一个女子的容颜了,在他的生命里,一直都只有一个女子的影子。
已经习惯了满脑子都是她的样子,如今还有这样一个可以像火一样热烈,又可以如水一般柔软的女子,摆在他面前,真有些难以接受啊。
他不禁有些好奇在这面具掩盖下的另一半的容颜到底是怎样的呢?看着眼前的人,他总是想要拿她和那人来比一比,尽管他只看到半边容颜。
段公子,为何不说话?她问,长久的沉默已经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离开皇宫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还会遇到这样的情形。
想想自己在篆香楼的言行可真是惊世骇俗啊,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这样的本事呢?说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般胡闹了,可她一点儿也不后悔。
段似水轻笑,正在想姑娘刚才的言行为何与现在的你如此大相径庭。
哦?那你觉得是现在这个样子好,还是刚才的样子好呢?她调侃道。
段似水想了想,很是认真的说,最真实的样子应该最好吧。
那你认为什么时候的我最真实?在下愚钝,还未参透。
哪里?公子,是众人中最聪明的一个了。
镜月说道,伸手逗弄了几下水面,溅起白色的水花。
姑娘何处此言。
只要是最真实的样子就好,不是吗?因为我什么时候都是真情流露,所以,你便说最真实的样子最好。
姑娘果然是慧心如兰。
一点即透。
他笑道。
其实每个人都会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到底是什么样子,很多人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做别人眼中的自己。
这又是何必呢?只要是最真实的自己,那不管是什么样,都是最好的。
我叫镜月。
你不要再姑娘来,姑娘去了。
听着别扭。
不如你叫我月儿好了。
怎敢。
月儿这名字一听,就是极熟稔的人叫得,他和她不过萍水相逢,怎敢如此称呼。
我说可以,就可以。
你刚刚还说,要按自己的心意去做,不管他人的言论,怎么现在就退缩了?镜月说道,略带责问的口气透露出她的不满。
那好吧。
不过你也不要公子公子的叫了。
好。
似水。
不等他说完,镜月就擅自换了称呼,见他一脸尴尬的样子,镜月不由得咯咯地笑了。
段似水无语,只好就这样任由她叫了。
跟在她身后,走在河边的石板路上,听着潺潺的水声。
两人又一阵静默无语。
远处的街市还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而这热闹仿佛被隔断了一般,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人。
把面具摘了吧。
是朋友,总该以真面目示人吧。
镜月说着,手已经将那面具摘了下来,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抬眼正对上段似水惊愕不已的眼神。
她张了张口,却一声都说不出来。
看着段似水英俊明朗的脸颊,恍然间,仿佛似曾相识。
不禁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段似水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慌乱中说了句:在下还有事,告辞了。
也顾不得这许多,匆匆地就走了。
镜月望着那慌乱离去的身影,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低头却见请石板路上掉落了一样东西,猜想也许是段似水不小心掉了的吧。
弯身将拿东西捡起来,才发现竟是一面面具,细细看来,这面具竟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不由得想起了老伯的话,若是在这花灯会上,遇到与你带着同样面具的人,说明你们是有缘之人,日后必定有一段姻缘。
自己的脑袋一定是锈到了,要不怎么会相信老伯的话是真的。
可为什么见到她的真面目,段似水会那样惊愕不已,会那样惊慌失措,连东西掉了都不知道,就匆匆逃离呢?为什么?段似水可真是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疑问啊。
月儿,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镜嘉刚走进水月阁,便看见镜月手托着,坐在石桌前发呆。
见他进来,镜月才收回心神,笑道:没什么。
沉默许久,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嘉,你能说说过去的我是什么样吗?心里莫名的一紧,她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呢?五年来对自己的过去不闻不问的她,怎会突然又好奇起来了呢?镜嘉只是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常态,温和的笑道: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吗?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声,镜月苦笑着说:没什么。
只是最近我总是做梦,梦里有一双如水一般的眸子看着我,而每次被那双眸子凝视的时候,我的心都会很痛很痛。
所以,我想是不是我伤害过他呢?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以前是不是一个坏人,伤害过很多人?说着说着,心又一次抽痛,声音哀戚,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
她不快乐。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在她笑容的背后还隐藏着这样的担忧和恐惧,她害怕面对过去的自己,害怕以前的她是个坏人。
他或许错了,以为不让她知道过去的事情,她便会快乐。
可是在她极力掩饰中竟是这般容易受伤的心,他该……如何是好呢?柔声安慰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地说:你不是坏人。
你是天下最善良的人。
那你认识段似水吗?镜月问道,总觉得段似水和她似乎颇具渊源,似曾相识的感觉自从那日之后,一直萦绕在她心间。
在哪里见过他呢?为什么他要匆匆离开?为什么每次看到这面具的时候,自己的心总是怅然若失呢?镜嘉一愣,段似水也来了吗?你什么时候见过段似水?抬头看见镜嘉微微不悦的表情,有些疑惑,便答道:庆典那天,在篆香楼遇到的。
怎么,你认识他?不,不认识。
只是听说过,毕竟他是东炎前任尚书大人的公子,在东炎京城名声显赫,不过此人风流成性,常常逗留于烟花之地,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心知自己失态,险些泄露了心事,便赶紧答道。
可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月儿,你与此人只有一面之缘,又怎知他是怎样的人。
好了,这件事就不要再议了。
我还有事情,就不陪你了。
你若是要出去,一定要让他们其中至少一个人陪着你,知道吗?好,你去忙吧。
在心里叹口气,镜嘉瞅着镜月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伤感了。
段似水竟然也来了,说起来宫宴中,似乎见他出现过,只是到了后来,就离席了。
那时也没有留意,没想到真的是他。
听闻他因为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放弃锦衣玉食,周游各地,做了个闲情逸致的江湖侠士。
唉,既然段大人来了,作为弟弟来护送大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自己太疏忽,竟然没想到。
在走出水月阁的时候,他用眼神瞥了一下忆夏,便匆匆走了。
忆夏会意,找了个借口出来,紧跟着镜嘉去了书房。
两人在书房中,密谈了有一段时间后,忆夏才小心翼翼的从书房出来回了水月阁。
忆夏走后,镜嘉也走了出来,只是神情有些慌乱,更有一种沧桑无力的感觉。
随后,去了西阳王府。
以前他就觉得这宅子建的多余,如今更觉得麻烦了。
一家人还造了两所大宅,面对着面建造,害得他每次要找大哥,就非要从自家门走到对面来。
正坐在书房里,办公的西阳王镜澈,见自己弟弟又一次不满的从镜王府过来,就猜到他一定要对这王府发发牢骚了。
不过这次镜嘉倒是没那功夫在批评西阳王府盖得多么没创意了,相反而是静默不语的坐着喝茶。
这可急坏了镜澈,心想这次恐怕又是和镜月有关的事情了。
索性丢下笔和批阅了一半的公文,开口问道:行了,有话就直说。
你当我这的茶白喝不成。
哥,东炎使臣什么时候离开京都?镜嘉终于放下茶杯,开口说话了。
不过一开口就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镜澈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了,他这弟弟今日是怎么了?嘉,东炎使臣什么时候走,和你有关吗?整日游手好闲也就罢了,兵部户部,你一样都不管。
这镜王当得倒是悠闲了,你大哥我可还有很多事情。
你若是再不进入正题,我就送客了。
镜嘉无奈,想了想,又觉得说了也无妨,可想来想去又觉得没意义。
便再也没说什么,径自走了。
镜澈看看苦恼的镜嘉,心中已然猜出了几分。
他这个傻弟弟啊,什么时候才懂得主动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