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自认为聪明绝顶,而且认为此次行动绝对万无一失的镜月,在看到青筋暴跳,脸色铁青的段似水站在她面前,堵住她去路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栽了,而且是载在自己人手里面。
打死她,她也不会承认是自己计划失误,而巧妙的将原因归结到,是有人出卖。
而这个出卖她的人,天底下就只有那个笑得跟狐狸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叹秋。
话说,她与叹秋之间的恩怨应该是在四年前那个非常之晴朗无云的秋日,她非常之好心的做了一盘点心,来讨好大家。
可没想到,谁都不肯吃这第一口。
也就在这时候,叹秋出现了,在她天花乱坠的说辞之下,叹秋半信半疑的吃了点心。
可没想到,他吃了第一口就吐了,而且发誓再也不吃她做的东西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嗯,这个问题就留到以后,让那个当事人自己来说好了。
现在最最要紧的是,她被捉奸在床,不不不,是人赃并获。
呵呵,段似水啊,你怎么在这里?好巧好巧啊。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嘎嘎,还没走出去,就被人像拎小鸡似的给拎回了房里,而外面正上演着一幅幅活色活香春宫图,当然还没那么火热了。
怎么,见了我就要走呢?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天啊,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好不好,别人会误会的,会误会的。
可她不也很没有骨气的接了下去,我哪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啊?你看我一个弱女子,不过是好奇这青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就偏偏这么巧,遇到了段公子,你啊!说完这番话,镜月就差点吐出了。
这话说得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偏偏某人还不依不饶的追问,是吗?是啊是啊,当然是这样。
连忙点头附和。
啪,只听得某人一拍桌子,脸色一变再变,厉声说道:镜月,少在这儿给我装蒜,把东西给我。
给你,给你马上给你。
你不要吼那么大声嘛!好恐怖啊,简直堪比河东狮吼的功夫。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镜月赶忙从花魁房里的首饰盒中将东西拿出来递到段似水手中,趁机打算溜之大吉,可如意算盘还没拨完,就又被提溜了回来。
段似水鬼魅地笑了笑,将东西装进口袋里。
然后,对这镜月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怎么刚来就要走呢?说着,便不顾青一阵,红一阵的镜月,兀自叫了几个姑娘进来。
只见那两个女子一走三扭,纤腰素手,眉眼如黛,笑起来仿若是妖精一般。
把镜月可吓了一跳,抓紧了衣服,躲到了段似水的身后。
段似水笑着说,我这兄弟害羞。
你们今儿个要是把她伺候好了,我有赏。
说着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那两个女子一见到银子,互相看了一眼,便左右夹击,一边拉一只胳膊,硬是把镜月从段似水身后拖到了桌边。
哎呀,公子,你好帅啊。
是啊是啊,公子莫要害羞。
我们两个一定伺候的公子服服帖帖,保管你下回还想来。
…………于是,这两个女子使出了浑身解数,开始勾引诱惑女扮男装的镜月。
而镜月再次华丽丽的石化了,鸡皮疙瘩随着那一声声酥绵绵的公子长公子短掉了一层又一层。
而罪魁祸首竟然悠然自得的躲在一边,喝着小酒,看着镜月在两面夹击下,如何自保清白。
那两个女子的手很是不自觉的摸着她的大腿,慢慢地摸向了她私密处,镜月一哆嗦,赶紧挪了个地方。
而另一个见此法不成,便在她背后上下其手。
搞得镜月是哭笑不得,而在看看段似水,俨然一副与己无关的鸟样,真是气煞人也。
好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样你等着。
公子,你喝啊。
好好好。
又是一杯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灌进了肚子。
接着另一人又倒了一杯,笑盈盈的说道:公子,再来一杯啊。
不行了,不行了。
我要出去一下。
镜月勉强站直了身子正欲往出走时,那个冷冰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干什么去?去茅房行不行?当然可以。
不过快去快回,这里人多手杂。
在说道人多手杂四个字时,他特定加重了几分,意在提醒镜月,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镜月撇撇嘴,把他话全当作了耳边风。
径自走了出去。
段似水抿唇看了眼消失的身影,今天就到这儿。
都出去吧。
将银子扔给两个人。
两个人得了银子自然是乖乖的退了出去,她们可不想惹恼了这位大爷。
在这风月场所呆的久了,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她们就知道这位公子惹不得。
夜凉如水,烛灯摇曳。
饮一杯酒,再看那满桌的杯盘狼藉。
不禁莞尔一笑,刁蛮任性的千金小姐,镜王最疼爱的妹妹,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不过是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千金小姐,没想到她还真是可爱,就那般任由人灌了好几杯酒下肚,当真不怕喝醉了,闹出点事情来。
伸手摸出收进怀里的物件,怔怔不语。
依稀仿佛有一个甜甜的声音,嬉笑着说道:我送你同心结,你把那玉佩送我怎么样?为什么?当时他是这样问得吧。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喜欢不行嘛。
你看你这么小气,我好歹也是用东西和你换得,又不白要你的。
她嘟着小嘴,不满道。
好。
本来这玉佩就是给你的,既然你想换,就换与你好了。
再别嘟着小嘴了。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历历在目啊。
那般娇美的容颜,安安静静地时候都给人一种想要一辈子拥有的感觉。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等了许久,也不见镜月回来。
外面又一时乱糟糟的,他心绪烦乱,便出去寻她。
只走了两步,便听见后院传来喧哗的声音。
哎呀,原来是个女的啊。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这么大胆子。
一个尖利尖气的声音说道。
另外就有人说,怎么会没有呢,听说那镜王府的小姐就是个狐媚胚子,连当今皇帝都为她着迷。
说不定就是在我们这残花楼学来得招术呢!近乎谄媚的奸笑声。
一阵女子调笑的声音,夹杂着男人看热闹的语调,听在耳里,却在心里打起鼓来。
不会是她吧。
如此猜想着,脚下更是加快了几分,转了两个弯,才终于看见了那个将头埋进双手里,无助的人儿。
她想赶紧离开这里,可是却被这些男男女女围在中间,对她推推搡搡,就是不让她走。
墨色的长发凌乱的披散下来,掩盖了她大半的容颜,却仍然看得出俏丽清秀的容貌,以及那双任由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的楚楚可怜的眼睛。
段似水心下一凛,慌乱中推开众人,将无助的她拉进怀里,又小声安慰道:没事。
我带你回去。
心乱如麻的镜月就这般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只是微微露出眼睛,看向他。
只见他眼神冰冷,恶狠狠地瞪了周围人一眼,便一步不停地抱起她往外走。
只听得原本纷乱的人群中,传出几声尖利的讽刺声。
哎呀,那不是东炎国的来使吗?原来是带相好的来这儿风流快活啊,哈哈……旁边的人也说了起来,议论声此起彼伏。
那女子好像是皇上新封的郡主唉。
你们看像不像?有人似乎认出了镜月,惊讶的叫嚷着,闻声,很多人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怎么可能?郡主怎么会深夜和一个男子来这儿风月场所,莫不是你看花眼了?刚刚说话的女子不服气的说,我怎么会看错了,这郡主虽说是千金之躯,不过原本只是镜王的干妹妹,是因为救驾有功才会获封郡主。
你当她是什么纯情的主,什么救驾啊,说不定就是她一早安排好的。
此起彼伏地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言论。
她缩紧身子,不再看向段似水。
听到那些人的话,才恍然间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单纯地镜王义妹了,还是流国宣和帝册封的昭仪郡主。
是什么时候呢?嗯,庆典那日,镜南宇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此事。
诏书是在翌日清晨送到镜王府,并将城西的一座宅院作为赏赐赐给了她。
镜嘉当时还说,多余的宅院又要人去打扫,实在是太浪费了呢。
如今看来,镜南宇册封她为郡主,实际上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吧。
住进风暖阁的女人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很容易让人误会。
于是,才有了她这样一个郡主。
只是在众人眼里,她依然是来历不明、污秽不堪的,任凭她有着多么显赫的门第和荣光。
想及此处,顿感无力,埋进他的怀里,那淡淡地兰花香味闻着,心里便安静下来,仿佛这个世界,就只有她和他两个似的,很温暖,也很安全。
知道了她的身份,他会嫌弃她吗?会因为这莫须有的空名而离开她吗?哼,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她和他本就是陌路相逢的人,以后也将各走各的路,他怎会在意一个陌生人的事情。
苦笑,心里阵阵地发涩。
避开人多嘴杂的闹市,从小路一路走向镜王府。
这段路途若是用轻快,也不过是一刻钟的路途,然而他没有,就这般慢慢地走着。
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发现她竟是早已睡去。
长长的睫毛像把扇子忽闪忽闪的动了动,鼻翼起伏,似乎睡得很香。
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胸前,身上的衣服许是在拉拉扯扯时弄乱了,显得有些狼狈。
睡熟了的她其实还是很可爱的,他想。
一段很短的路程他却走了一个时辰,当站在镜王府门口,心里却觉得不舍,甚至觉得这段路似乎太短了。
看看怀里的人正睡得香甜,实在不忍心叫醒。
可他总不能就这般大摇大摆的抱着衣衫不整的镜月,走进王府吧。
若是这样进去,恐怕又少不了一些闲言闲语。
正犹豫间,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回转身望去,那人站在阴影中,看着他,目光移向他怀里的人。
然后,才说道:跟我来。
就这样两人绕到了王府的后面,在一处僻静偏远的高墙便停了下来。
那人纵身跳上墙,伸手想要拉他一把。
段似水笑笑,没有接过他的手,径自跃上高墙,才发现院子里,早已站了三个人在等候。
两人跳下墙,走了过去。
五个人相互看了一会儿,一个模样娟秀的女子走过来,说道:小姐的房间在这里。
她在前面领路,段似水将镜月抱着走进了内室,很简单的房间,没有奢华的装饰品,只有几幅字画,几盆常青的观赏性植物。
前厅的桌在上摆满了书籍,其中有不少是医经。
将镜月放到床上,替她掩好被角。
酣睡中的镜月喃喃地说了些什么,便抱着被子继续睡去。
段似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只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走了出来,想着是该离去了。
走至屋外,刚刚的那几人还站在那里。
看见他出来,都很警戒的打量起他来。
段公子,你们何时离开?那个娟秀的女子很客气的问道。
明日一早。
他说。
众人互看一眼,想冬说道:段公子,我送你。
他淡淡地说,不必了。
说罢,翻过高墙走了。
几人站在院子里,久久不语。
这样微妙的感觉似乎他们也感觉到了,总觉得两人似乎相识甚久,却总有些什么夹在里面,让人捉摸不透。
段公子,真可怜。
看他的样子,必是伤心至极了吧。
念春说道。
真正伤心的人恐怕不止他一个吧。
小姐的样子似乎又不太好了。
忆夏说道,一想冷漠的她也看得出来,此时熟睡中的人依旧眉头紧紧地皱着,想必又遇到烦心事了吧。
想冬用余光看了眼灯光中的人一眼,淡淡地说:有些事情,不知情的人又怎么能妄加评论呢?也许他们只是君子之交罢了。
这次一向多嘴多舌的叹秋不发一言,眼睛盯着那人始终没有离开过。
心中却又一次感到了不同寻常的不安。
连他自己都有些糊涂了,自从来到水月阁,跟着这个状况百出的小姐之后,他的生活似乎没有一天清静过,先是两位小鬼头隔三岔五的捉弄他,又是镜月时不时来点新奇的点子,恶整他。
就是这样打打闹闹的生活一过便是三年多了吧。
真是怀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