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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呦呦鹿鸣

2025-03-30 08:42:54

小姐,前面就是昌吉客栈了。

您看今儿个是不是在那儿过夜?车夫刘达扬鞭指指不远处的客栈灯火说道。

刘达是水府请来的镖师,保护水府的安全,其最擅长的是刀法,一把长河落日刀耍的是风生水起。

做个车夫也确实是屈就了,但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

从济宁到殇阳的路上,常有盗贼、劫匪出没,更有一些江湖武林中人争斗的事情发生,所以扮作最为平常的车夫和书生,可以不那么引人注目,减少一路上的麻烦。

刘叔,就住在这儿吧。

白澜看了一眼在夜幕中闪动的灯笼,点了点头。

小姐,三岔路口往往是非多,今夜您就早点歇着,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装作不知道便是。

刘达再次叮嘱道。

在各路交汇处往往人鱼混杂,武人聚集在一起常常会因一语不合而大打出手,即便不出手,也难免口舌之争。

所以能避则避之。

点点头的功夫,马车已经驶到了客栈门前。

店里的小二连忙迎了出来。

哎呦,客栈您是吃饭,还是住店啊?我们这有……后面的话自然是所有客栈都会说的话了,无非就是本客栈的住房怎么怎么好之类的,无甚特别之处。

住店。

两间差不多的客房便可。

好喽。

东西我替您拿。

小二殷勤的说道,伸手便要替她拿东西。

白澜拽过包袱横跨在肩上,说道:这点东西就不劳烦了。

前面带路。

刘达已将马车停好,跟了上来。

一走进客栈便明显感觉到里面有种不同寻常的气氛肆意的弥漫,像是战场上战争即将拉开序幕时的紧张和沉重。

啪的一声,一人单拳猛击木桌,伴随着这声巨响还有那人义愤填膺的咒骂声,他奶奶的,流国太过分了,竟撕毁协约,突然来犯。

这能不让人气愤嘛!就是就是。

话音刚落便有人随声附和,同样的义愤填膺,连动作和表情也都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大厅里前后六桌,最外边的桌上坐着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两把带着黑色刀鞘的钢刀发出凛冽的寒气,连小二每每经过的时候,都有些胆战心惊;而旁边坐着的正好是刚刚拍桌子说话之人,和他坐在一起的还有两人,皆是一身布衣,一看便知是乡野莽夫,会些拳脚功夫,只是不知师承何处,学得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但他们这些人往往是最有热情豪爽,也最没有坏心眼的人,相处起来也容易。

在他们的前面几桌各坐着几个书生打扮的人,看起来柔柔弱弱,似乎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免让人想起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讽刺话来。

墙角最不起眼的地方坐着三个人,乍一眼看下去并不觉得有何特殊之处,但若是细细看来,便可发现三人的服色为青灰两色,但年龄上最里面那位一直低头喝茶对刚刚谈话之人不屑一顾之人稍显年长,而且更是沉重冷静,面上也无任何慷慨激昂的表情。

相反另两位则有些气氛恼怒之色,频频回头看向说话的那汉子。

似有意附和,但有碍于年长者而不敢放肆。

她轻笑一声,低声对刘达说道:明天早点走。

声音虽小,却逃不过练武之人灵敏的耳朵。

白澜转身毫不犹豫的进了房门,丝毫不顾及身后众人的目光。

刘达随即也进了白澜的房间,几日的相处刘达已经和她有了默契,知道应该做什么,说什么。

小……哦,少爷。

刘达紧跟而上,听到白澜的嘱咐。

一时语误,险些泄露了小姐的真实身份,忙改口答道。

看明白了吧。

你说说。

白澜将包袱往床上一扔,随手拿起了茶壶倒了杯茶水喝了起来。

刘达一个箭步拦了下来,小声说道:少爷,这茶已经凉了。

让人换一壶的好。

白澜笑笑,任凭他叫小二换壶新茶。

水府的人人皆知大小姐不能喝凉茶,对于茶叶也挑的很。

即便是像刘达这样的护院也十分清楚她的性子。

这些人大多是过路客,过了今天恐怕都走了。

坐在最角落的三人是凌云派的第三代和第四代弟子。

青色为三代弟子所着服色,灰色为四代弟子专属服色。

至于刚刚说话的人是黑风堡的食客,想必和他坐在一起的也应该是黑风堡的人。

最外面那桌从刀得样式和刀鞘的图案可以推断出是水榭的人。

水榭是林家的地方,少爷要不要多了解一些。

白澜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刘叔真会开玩笑。

林家财大气粗,怎么会看得上我呢?林家向水家提亲这件事恐怕是人尽皆知了吧,不过缘何这些人如此肯定,她就一定会嫁进林家呢?还真是怪事。

少爷,不可妄自菲薄。

我们都认为能配得上您的,除了京城里的皇帝外,另一个就是林家水榭的林大公子了。

刘达急忙说道。

林家大公子长什么模样我都没见过,要是长得猪头猪脑的,那我岂不是自毁前途。

呵呵……白澜不以为然的笑道。

这时小二也将刚砌好的茶送了进来,这门一口,什么隔音的东西便都没了。

这最后一句话则是一字不落的被楼下的人听了去。

刘达一下子就急了,急忙去关门。

倒是白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兀自倒了杯茶喝起来。

嘭的一声,刘达还未来得及关紧的门被楼下的两位大汉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来。

来人大喝一声:尔等,好生无礼。

竟敢辱骂我家公子,今天我若是不教训教训你这狂妄小子,怎对得起我家公子。

一拳将至白澜身前,只见白澜扑的一声,夹杂着口水的茶水喷了那人一身,脸上滑稽性的粘了两片泡开了的茶叶。

白澜赶紧拿起了帕子,很无辜的边擦边说:大哥实在是对不住。

小弟我真的是一时被你那如大象腿的拳头给吓着了。

您别介意,要不我站着让你再来一拳,我保证绝对不再喷您一脸。

门外凑热闹的人哄堂一笑,那汉子脸上挂不住了。

嘴角抽搐一下,愤怒的吼道:妈的,你小子有种就别跑。

拳头再次抡了起来,直奔白澜而去。

眼看是动真格的了,看热闹的人立马止了笑意。

白澜则像猴子一样,脚步空灵转身躲让看似毫无章法,却又灵活机变。

边跑边喊:救命啊!杀人了!林家水榭的人要杀人了。

可怜我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年幼小弟,无人供养。

叔叔伯伯,大爷大叔,七大姑六大妈都等着我高中榜首,衣锦还乡,好谋个一官半职,贪污腐败,搜刮民脂民膏,收受贿赂,可怜我年纪轻轻,无妻无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老爹老妈,大哥大嫂,小弟我命丧今日,全因猪头猪脑的林家公子杀人灭口……水榭的两位大汉顿时脸色越来越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

可偏偏这里人多,他们碍于水榭在江湖的地位,未免落下个恃强凌弱的口舌,不敢下狠手,就只能干瞪眼。

被逼无奈之下,站在门口旁观的另一位大汉对那直跳脚的汉子,大喊一句:二弟住手。

又转而看向白澜,说道:这位小弟,刚刚舍弟一时护主心切,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明明是她无礼在先,而他却口口声声的要道歉,还真是笑话。

小弟我姓白名澜。

刚才有冒犯之处还请二位多多包涵,今日的酒菜我请,算是向二位赔罪。

请。

这热闹也就这般如是如是这般的告一段落。

众人纷纷下楼。

白澜与那二人也下了楼坐在刚才二人坐的位置,由刘达点了一桌子的菜。

四人便这么坐着说了起来。

本人林虎,这是我二弟林彪。

噗刚到嘴的茶又一次毫不留情的喷在了林彪身上,只是这次茶叶似乎生怕惹怒了这位大爷,不敢在他脸上有一刻的停留,而是很识趣的落在了林彪锦衣上。

她满眼含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无辜表情,加上她绝对童叟无欺的语言,拿着帕子边擦边说:林大哥,这次纯属意外。

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原谅小弟吧!林彪瞪圆了眼睛,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就差一点火着了。

还是林虎眼疾手快,随口安抚道:二弟,白兄弟也是一时不小心。

你就不要生气了。

一手不动声色的拍了拍林彪的大腿,给了他一个眼神。

林彪直得闷闷的灌了一杯酒,不理白澜了。

刘达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想从前小姐做事一向谨小慎微,从未有过今天这般没分寸的时候,不管是刚才故意提高了嗓子诋毁林大公子,还是喷了林彪一身茶水,这每件事都不是水汀兰会做出来的事情。

而水汀兰此刻似乎是故意再找水榭的麻烦,一次次的激怒这两位。

再看白澜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却又不像是他想的那样存心找茬。

林虎沉默没有回答,只是耐人寻味的看着白澜。

刚刚那番对打,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此人虽然腿脚功夫不怎么样,但轻功着实有一定的火候,林彪虽然招招让退,但也算是使出了看家本事,但她仍能游刃有余的避开,看来此人不可小觑。

再者他身边这个名义上的车夫也不简单,藏在衣袖中的刀随看不真切,但能确定绝非一般的三脚猫。

若真是动起手来,恐怕他们二人未必能胜得过他们。

这四人组合一唱一和的敬酒,却怎么听怎么别扭,天色渐晚,陆陆续续的有人离开回房休息,而白澜似乎看起来毫无睡意。

直到小二来催促第三遍的时候,白澜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刘叔,收拾东西走吧。

什么?他没听错吧,这现在不过刚到子时,正是睡觉的时候,小姐居然要赶路。

不过小姐从未这般空穴来风过,想必是另有打算,心下了然便也不再多言,上楼拿了东西。

从小二那里拿了他们要的牛肉和馒头,便直接忽略了小二的劝阻,执意驾车离开了。

啊……大哥,你说这白小子怎么这会儿就忙着赶路啊!前面不远处可是强盗最常出没的地方,他胆子倒是不小啊!林彪打了个哈欠,酒劲一过,人立时清醒了几分,摸摸身上。

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颤巍巍的说道:大哥,令牌不见了。

正闭目养神的林虎一听令牌不见了,蹭的站了起来,吼道:还不快追。

二人慌忙扔下银子,几步就走到了院子里,翻身上马向白澜离开的方向追去。

小二喊了几声,看人已走远,骂骂咧咧的说了句:到手的肥羊又飞了两只。

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这话听起来不免让人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