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日,郡主被影卫暗中送进了藏月宫。
三月二十七日,皇上来看望郡主,郡主不发一言。
皇上好言相劝最终还是遭到了郡主的冷言冷语,被激动的皇上强要了郡主。
三月二十八日,皇上一早就去上了早朝,睡醒后郡主哭了很久之后,洗了澡。
早朝回来的皇上又一次与郡主发生了口角,盛怒之下的皇上再次侵犯了郡主。
四月一日,郡主三日滴水未进,绝食。
四月十二日,郡主夜逃未果。
圣上大怒。
四月十三日,圣上以**之名,鞭策郡主。
从此宫中人不得称其为郡主,改称月贵妃娘娘。
并用千金丝铸成的锁链锁住了郡主的右脚,从此郡主只能在藏月宫中行走。
四月十六日,遭受身体鞭策的郡主越来越虚弱,已经无力站立,下床都需要有人搀扶。
而皇上每次来藏月宫都会强行与郡主合欢。
吾深感忧虑,望主公早已部署。
四月十八日,病危,伤重。
……白澜在皇宫中的境况从叹秋送来几行字句间,便可心知肚明。
有时候,过多的修饰远远比不上这样简洁毫无多余修饰的话更具有震撼力。
即便早已经知道了她在宫中过得是何种生活,但当许谦和当面说出来时,段似水还是止不住的心痛和愤怒,想到她所受到的伤害,想到她身心俱伤时的坚定,他五年来的等待与她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与其让她活得这么痛苦,不如他来干干脆脆的放手,给彼此自由,不再束缚她的脚步,让她用她的方式活得轻松,活得简单。
前日还在说要照顾她一生一世,今日便成了空口白话。
人真的很奇怪,以前不知道的时候,不断地去探求,寻找真相,而知道后,却希望自己最好从来不曾知道过。
对她亦是如此。
段似水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保护她,与其让她再次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回到那个令人痛苦的地方,还不如他放手。
娘,你在想什么?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屋内,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蓝色的花瓶,瓶中插着盛开地水仙花,花朵上还带着昨夜的露水,晶亮闪动着阳光的色彩。
砚儿,墨儿,你们怎么来了?坐在床上的女子还穿着白色的亵衣,墨色的青丝随意的散落在身后,雪白的颈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脸色有些苍白,小巧的嘴巴脱皮干裂,眼里充满了惊讶和慌乱。
是季叔叔和常叔叔带我们来的。
娘你过得还好吗?墨儿握住白澜的手,爬上床,静静地看着她,小小的一张脸上满是泪痕。
白澜抱起哭得成泪人的墨儿,轻轻地擦着她脸上泪水,轻声安慰道:好墨儿,娘过得很好,别哭别哭。
在墨儿的额头上亲亲。
墨儿便破涕为笑,喃喃道:娘,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想你。
哦?是吗?墨儿好乖,娘不在的时候,有没有调皮?有没有捉弄人?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墨儿,墨儿可乖了,不信,你问哥哥!墨儿撅起小嘴,委屈的说道。
白澜搂着她,呵呵一笑,看向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的砚儿,砚儿,你怎么不说话?季叔叔是谁?常叔叔是常腾飞吗?娘,那个人说,如果你醒了,就让白叔叔送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书砚站在床沿边上,以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说着,在他的心里,他从未承认过那个人是他的父亲,是那个抛弃了母亲的人。
白澜的手在那一刻停了下来,无力的垂下。
离开吗?他真的要送她走了!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那他是不是全部都知道了呢?是啊,怎么能不知道,许谦和是何等人,怎会不明言。
而他又是何等的聪明,岂会猜不到事情的真相。
只是为什么他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就那么嫌弃吗?泪静静地滑落,滴在墨儿白玉似得面盘上,仿佛那璀璨的珍珠。
心酸酸的痛痛的,按在上面却没有一丝触感,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说过,只要帮他解了危机,就不会再爱他,那如今要走了,又为何要难受,还在眷恋什么,期待什么!娘,你不要难过。
等砚儿长大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娘,让他后悔这样对我们。
砚儿捏紧了小拳头,发誓似的狠狠地说道。
嗯,什么?听见砚儿的声音,白澜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紧张的问道,不管段似水做了什么,白澜始终觉得是她的错,若是让砚儿和墨儿有所误会的话,就更加对不起段似水了。
砚儿,墨儿,你们听我说,那个人不是别人,是你们亲生父亲。
以后不得对他无礼。
你爹没有做对不起娘的事情,我不许你们这样说你爹。
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抛弃我们五年,现在还不要娘了,娘你还维护他,我不承认他是我父亲。
墨儿不满地翻着眼说道。
墨儿,以后这样的话不许说。
什么话不许说啊?白澜抬头,正看见笑语盈盈的白宣若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书墨,书砚也在此,略微惊讶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常,淡淡地笑道:原来书砚,书墨也在啊,澜,我有话要对你说。
砚儿,墨儿,你们先出去一会儿,娘和白叔叔有事要商量。
白澜从床上下来,把墨儿也一同抱得放下来,说道:你们要乖。
又转头看向白宣若,问道:刚听他们说,来了一个季叔叔,不知道这位季叔叔是谁?是不是凌云的季河?白宣若想了一下,笑着说:的确是凌云第三代弟子季河季少侠。
受凌云掌门之命前来西云支援。
原来是这样啊。
砚儿,墨儿,那不是叔叔,是舅舅。
你们两个先去找舅舅吧。
娘好多年没见,也挺想见见他的。
等等娘去找你们。
砚儿拉起墨儿的小手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白澜看着他们离开,突然间泪如雨下,好像满心满腹都被什么情绪填的满满的,却又觉得空空荡荡的。
白宣若淡淡地叹口气,上前将白澜搂进怀里,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轻柔的说道:别对自己太残忍,也别对他太残忍。
宣若,宣若,宣若……嗯。
他不愿意再看见我了,我该怎么办?这不是你要的吗?扯动了一下嘴角,嘴角还是无奈的苦笑。
呵呵,确实是我要的结果。
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他知道那件事,不想。
他早就知道了,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她抬头,疑惑地看着白宣若。
白宣若放开她,从身上拿出了两个小青瓷瓶。
慢慢地说道:我来这里的第一天,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你来自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世界,知道你在那个世界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还知道了你为了救镜王府的人,火烧郡主府,自愿入宫。
甚至……知道了你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伤,你的痛,你的坚持,你的无奈……这些他都知道。
他爱你,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深。
如果说以前我对他还有一些偏见的话,那么经过了昨夜,我是真的佩服他的胆识和深情。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好不好?一夜之间,能改变这么多人,那这一夜一定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她不能这样一无所知的离开这里,不闻不问也不是她的性格。
唉,白宣若淡淡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可我已经答应他,不告诉你。
所以,你不要再问。
即便问了,我也不会说的。
如今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这里有两瓶药,蓝色瓶子里装得药可以让你忘记关于他的所有记忆,喝下他,你和他就从此只是陌路人,再相见也不会认识;白宣若停下来看了一眼白澜的反应,又拿起另一瓶说道,而这个粉色瓶子里的,只会让你忘记某段时间的记忆,其他时间的记忆却不会受到影响。
你什么意思?你是让我从这两个里面做一个选择?要不全部忘记,要不把那件事忘了,那忘了之后呢?白宣若拂开白澜因为激动而抓着他胳膊的手,说道:你知道的。
呵呵……白澜一阵冷笑,是啊,不管选择哪一个结果都是要离开这里,那忘记和不忘记又有什么区别呢?宣若,这就是你和他最后达成的共识吗?或者说,是他的决定。
他的决定,我不赞同,但也不反对。
白宣若依然故我地说道。
曾经的他或许会为了她做任何事情,但现在的他却不会。
这明亮的天空下生活着各色各样的人,每个人都有生活的权利,站在山中,鸟儿欢愉地高唱,虫鸣声阵阵从那林子的深处传来,游玩归来的人们牵着手走在林间,亲昵的交谈,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放眼整个东炎,每一座城,每一条街道,都有这样美好的情景。
为了这份美好,为了自己肩上的责任,段似水别无选择。
所以,他理解段似水,体谅段似水的无奈,虽然他不赞同。
他如今不会比你更好受,只会更痛苦。
也许你不相信,昨夜我看见他为你哭了。
那样的夜,那样一个高傲的人竟然会在他面前毫不顾忌的失声痛哭,流着眼泪求自己带她离开,不管是什么地方,哪怕是天涯海角,只要能让她幸福,就带她走吧。
甚至是永远的忘记他的存在,忘记他对她的一往情深。
宁愿自己一生痛苦,也不想再让她卷入这是是非非的纠葛当中。
那一刻的段似水,是怀着怎样哀痛的心情说出的这番话,怎样割舍下心中万般的不舍,忍痛作了这样的决定?恐怕只有深深爱过的人才会明白,才会感同身受吧。
我相信。
这个世上,我若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胡乱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勉强扯出一个笑,拿出一件灰青色长衫套在身上,长发慢慢地拢起用一条灰白的发带束好。
再相逢便是陌路,若这是他的选择,我会按照他的心愿走下去,忘记他,从此天涯海角,再也不相见。
说完,从桌上拿起那个蓝色的瓶子,握在手心里,这药是怎么配的?给他也配一瓶吧。
白宣若点点头,收起那个粉色的瓶子,和她一起走出去,向着议事厅而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中只有几缕轻烟似的云悠悠地飘着。
他们各自怀着莫名的心情向前走着,途中遇到了回来的书砚和书墨以及季河。
季河站在阳光中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笔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眼中满溢的喜悦和别扭的不自在,让他显得更加璀璨夺目。
她喊道:灵儿。
他笑着,姐,这么多年不见,姐姐还和以前一样美丽。
她亦是同样的微笑,以后他们就拜托你了。
季河站在那里,没有点头,两人都那般默默地注视着彼此,最后,季河无奈地点点头,道:姐姐,太多的执念是人生最大的债务,若不放下,便会压得喘不过气来。
倒了不过是一场春梦醉醒而已。
他的话,只有他们明白。
她笑,无力而苍白。
蹲下身子紧紧地将两个孩子抱着,原谅娘,只是这一生我欠他太多太多,真的不想让他再这样孤单一人,所以原谅娘的自私,替我好好陪在他身边。
放开两个孩子,匆匆而去。
阳光如此明媚,而那站在阳光中的三个人却那样的悲伤。
悲伤真的是一条河吗?可以这样轻易地流过尘世,连阳光的温度也无法让他变得不再冰冷。
四十一章 从此相思与君绝段似水。
她走进议事厅。
所有的将领都诧异的抬头看着她,白凤鸣看了眼冷漠不言的段似水,起身带着众人离开。
白宣若站在外面,仰望湛蓝的天空,心中一片清明,却又涩得发苦。
段似水看着她,不发一言。
她走上前去,将一个蓝色的瓶子放在他面前。
既然要忘记,就一起忘记吧。
从此以后,天涯海角,不复再见。
他看着那个蓝色的瓶子,静静地,仿佛空气也随之停止了流动,时间停止了转动。
两人在那凝滞的空间里,静默地凝视着彼此的眼,又好像是为了把彼此的眉眼刻进脑里,绘进心里。
他对自己说,最后一眼,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吧。
她对自己说,就让我再仔仔细细看你一眼,这眉,这眼,这轮廓……让我牢牢地把你记在心里,刻进脑海,不再忘记。
他们都用眼神冲对方说了一句:对不起。
两人同时仰头,将那带着腥味的苦涩的药倒进口中吞下。
瓷瓶碎了一地,清脆的声音仿若他们心碎的声音,痛,除了痛,还是痛。
她转身,闭上眼,再张开眼时,仿佛那个人就真的从心底永远消失了,好似他从未存在过。
他站在原地看她大迈步的离开,坚定不移的脚步显示出她毅然决然的决心。
从此以后,天涯海角,勿复相思。
从此以后,形同陌路,再不相见。
他盯着那个消失的背影,在心里说:澜儿,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原本以为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不幸,如今我才发现我才是你命中的劫,遇到我才是你此世最大的不幸。
遇到我你的生活总会变得一塌糊涂,遇到我,你总是遭遇各种危险。
所以,再多的坚持如果只能给你带来伤害,那么所有的痛苦都让我来承受,你只要做个快乐的女人就好。
双手垂下,三粒红色的药丸从衣袖中掉出来,落在光洁的地面上,滚了几下。
蓦地他突然笑了,笑眼中带着晶莹的泪花。
她走了出来,带着破碎的心,带着满面的泪。
如果要走,就不要回头。
似水,你看见了吧。
你说过,如果要走,就不要回头。
白杨荫里柳丝纷飞,碧草青青随风吹起漫天的飞絮。
高耸楼台上,林墨箫和段似水临窗而立,高楼之下,古道上两匹白马疾驰而过,扬起尘埃,迷了离人眼。
林墨箫淡淡地望着那远去的身影,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西流退兵的条件是她?段似水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灰青色的点,说:以她的性格,即便痛苦,她也会妥协。
但他不想让她痛苦,也不想让她为了这样的理由而牺牲自己。
你们可以坦诚不公的解释清楚,她一定能体谅你的苦衷,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难过。
她现在也许会认为你是在嫌弃她。
我和她之间从来不需要解释。
段似水淡淡地说道,这是你无法体会到的默契。
因为是她,所以不需要理由,也用不到解释。
她也不会问我为什么,因为她知道该她知道的时候,她总会知道。
我若不愿意说,她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我们之间就是这样,无条件的相信对方,也同样无条件的按照对方的心愿去做。
她离开,只是因为我让她离开,她必须离开。
林墨箫沉默着,眼光随着那个越来越远的人影而变得飘渺悠远,……你还爱她吗?如何不爱!远处那个人已经从视线中消失,林木中的微风吹动着树叶沙沙的作响,他收回目光,倾听大自然最原始的声音,淡漠地声音里流淌着心中那抹忧伤,不是不爱,只是爱得太深,爱到不得不放手,因为怕她受伤,怕她痛苦,所以才会转身当作看不见。
相逢陌路这样的结局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可现在若是把她强留在身边,我怕我没办法给她幸福,给她平静,这权力的漩涡里没有她要的宁静,这错综复杂的朝堂,不容许她的离经叛道,那个人的自私也绝不容许她和我幸福的在一起。
若是放手,可以让她远离危险,若是忘记我,可以让她平静幸福度过一生,我愿意舍弃她的记忆,让她遗忘,哪怕再也看不到她,我也愿意用此换她一生幸福。
真傻!都忘记了还如何再爱。
林墨箫在心底说道。
那种空空荡荡的感觉似乎又一次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段似水最后又看了墨色的远山,对不起,澜儿。
说我自私也好,犹豫不决也罢,总之我真的不想把和你在一起记忆都忘记,但我也不想让你和我一样尝尽相思之苦,所以就让我一个人在痛苦中想着你,你只需要做一个幸福的人就好。
房里四人面对着面坐下,商讨着下一步该做什么。
段似水坐在右手第一个座位上,白凤鸣个坐在他的对面。
段似水的旁边坐的是林墨箫,而林墨箫的对面坐得是常腾飞。
最先打破这沉默的是常腾飞。
当年的事情,他看得很清楚,水汀兰未必不爱林墨箫,但是由于放不下心里的结,所以宁愿选一个陌生人也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可现在是什么状况,段似水和她分明是两情相悦,怎突然又互相说不喜欢。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他没来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不能这么莫名奇妙吧,就连季河也莫名其妙的。
你们谁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看你们这样,老子觉得憋屈!白凤鸣微笑,淡蓝色清新干净的紧身常服,映着晴天淡云,悠然自在。
他托着脑袋靠在右手边的茶几之上,慵懒而惬意的看着几人变换的表情,懒懒地开口: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固执,她心都不在你这里了,你还要这么维护她,让她就这么走了,皇上圣旨一下,你这可就是欺君之罪。
一个女人罢了,难道你还要为了她赔上性命不成。
若皇上下旨,所有罪名我一力承担。
你一力承担,你承担得起吗?你去外面看看,城内十三万军民都在摇首期盼这场该死的战争结束。
为了她,你让这么多人生活中水深火热当中,你于心何忍?我理解你的心情,甚至也可以毫无条件的站在你这一边,但是为了那个女人,不值得!值得不值得,由我说了算。
白凤鸣,我敬重你,不代表你可以随意的干涉我的事。
段似水眼神一变,冰冷如霜。
白凤鸣怔怔的看着他,那一刻他突然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五年前那个任性妄为肆无忌惮地段似水,也不是那个慵懒自若的男子,五年的时间,一切都已不同。
唉,你心已决,我再多说,只能自讨没趣。
议和的使臣已经将西流的条件八百里加急送回了宫中。
你早作准备。
大哥,二哥,对不起。
我连累你们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各自心里在想什么,都早已心知肚明,何须解释,何须道歉。
只是这一刻,段似水是真的觉得对不起这些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
然而,为了她,他又不得不这样做。
师兄,白将军,林当家。
季河带着两个小孩子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看了眼众人,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段似水身上。
段似水,他们要找你。
在此间的所用人都将目光停在了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身上。
女孩撅着嘴巴,一脸的不悦,男孩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空洞没有焦距。
林墨箫已经知道这两个孩子来了倾城的消息,自然不会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白澜竟然没有把两个孩子带走,难道她是故意要把孩子留下来的?常腾飞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因为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自然谈不上惊讶了。
这四人当中,最吃惊应该是白凤鸣了吧。
虽然他知道西流郡主有两个孩子,可真的看见了,还是免不了要吃惊。
你们……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们怎么在这里?白澜,不是把他们一并带走了吗?书砚和书墨手拉着手走到段似水脚下,仰着头,全然不顾此刻他的惊讶,书砚淡淡地说:她说,这一生欠你太多,不想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所以让我们留下来陪你。
书墨别捏的拧其眉头,说:不要以为我是自愿的,要不是娘哭得稀里哗啦的,我才懒得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墨儿!书砚低声不悦地斥责了她一声,书墨低下头来,不满地说道:娘说,你是个傻瓜。
墨儿!书砚再次打断了书墨的话,无奈地摇摇头,把话接了过去,说道:无牵无挂的你若是上了战场,只会九死一生。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你的牵挂,若是你死了,我们就成了孤儿。
所以,为了我们也请不要轻言生死。
说完,两个人跪了下来,书砚(书墨)见过爹爹。
你们……这一刻,他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
一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如今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要是换做是他,也一定会吃惊。
可这两个孩子虽然满脸写着不愿意,却还是承认了他的存在。
哈哈……白凤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女人还算有点良心!我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了解你。
如果那女人走了,那么段似水便再没有了牵挂,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个没有牵挂的人就等于放弃了生的意志,用生命在作赌注,非生即死。
如今,那女人把他的孩子留了下来,等于让他有了牵绊,不管在哪里,只要想到他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那么他就不会罔顾生死,一定会在战乱中活下去。
林墨箫点点头,算是同意这个说法吧,转头看向常腾飞,事情很简单,水汀兰没有死,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如今这两个孩子千里迢迢来寻找父亲。
父子相认,皆大欢喜。
这两个孩子的身份便被他的三言两语定了终身。
这一日之后,东炎国忠义将军段似水多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一男一女。
这一日之后,没有人知道那个叫做水汀兰的女子最后的结果怎样,因为这个名字谁也不再提起。
这一日之后,他和她各自有了新的人生轨迹。
四十二章 数风流人物东历程辉帝十八年,五月末。
东炎派出使臣与西流西阳王求和。
西阳王拒不见使。
宣和皇帝任命左思成大人为使臣,前往东炎议和。
据说,当日议和之时。
左思成大人携一女子画卷而来,扬言,若是东炎国能够找到与画上人容貌相仿的女子和亲,西流将立刻退兵。
此事传至宫中。
程辉帝大怒,我堂堂东炎圣朝,怎可牺牲弱女子的幸福以求一时安宁。
拒绝了和亲。
并昭告天下,号召全民共同抗击西流国军队。
段似水立军令状,领兵前往满城。
满城一役,段似水功成名就,全国皆知。
与此同时,白凤鸣之父,当朝宰相突然暴毙,皇上下旨,白凤鸣将兵权移交给段似水,速回京都为其父奔丧守孝。
白凤鸣移交完所有军务之后,带着五个随从,雇了马车,将书砚书墨一并带上,一行人缓缓地离开了倾城。
段似水便服出城在十里长亭送别时,白凤鸣只是淡淡地说:树大招风。
段似水和白凤鸣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的父亲在朝堂上虽不和,也算互相牵制。
几年前,段似水的父亲辞官归隐。
白凤鸣的父亲位极人臣,少了这个政敌,就显得功高震主。
皇上想必早已动了杀心,今年偏逢乱世。
宰相位高而任重,操劳过度,竟是吐血而亡。
这一切在外人眼里来看,也许看不出什么。
可是段似水和白凤鸣从小看惯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又怎会不知皇上此举背后的意义。
宰相已死,白家在京城的势力势必会受到影响,白凤鸣兵权被夺,以守孝之名返京,恐怕以后仕途这条路将对他永远的关闭了。
默默地看着白凤鸣一行人的渐行渐远。
想起白凤鸣在悲痛之余,还不忘提醒自己小心谨慎。
如今他不再是一个人,他还有两个孩子,虽然只相处了这么几日,但已经有种情愫在心里萦绕,让他每时每刻都会想起两个孩子。
墨儿生性调皮,机灵古怪,嘴巴又甜,所有人几乎都喜欢她,而砚儿冷静自持,每日待在房里读书习字的时间远比别的孩子要多很多。
不知道五岁的孩子哪来的心性能在那样兵荒马乱的环境里坐在房里一动不动的翻看兵书。
他也曾问过砚儿,但砚儿的回答很简单,这里除了兵书似乎没有其他书可以看。
砚儿说得确实是实情,他的房里,除了兵书和各国历史之外,还真没有其他可供砚儿这个年纪的孩子读的书。
所以,他也只能听之任之,用自己仅有的时间来教他们识字。
东历程晖帝十八年,六月中旬。
东炎与西流两国战争已经持续了三个月之久。
而东炎境内永河两岸却遭遇了五十年来最罕见的雷霆大雨。
暴雨整整下了七天七夜,永河暴涨,防洪堤坝由于战事而被延误,又偏逢连降大雨。
永河决堤,驻守在两岸的军民死伤惨重。
洪水之后,瘟疫蔓延,整个西云沦为无人之地,万里腐尸。
东历程辉帝十八年,六月末。
西流国损失惨重,被迫退兵。
停止了与东炎一切贸易往来,限制东炎与西流两国百姓往来。
在各个路口派兵严加把守,凡入西流的东炎人一律杀无赦。
东历程辉帝十八年,七月初。
程辉帝下令全国所有大夫前往灾区阻止瘟疫的蔓延,所有死者皆由官府统一火葬。
忠义将军段似水带领三千兵马前往灾区维护治安,另外驻守西云的三十万大军全部撤出西云,由刘元帅率领带回京城。
这场瘟疫整整延续了一个月十五日之久,最后在所有官兵大夫的共同努力,疫情终于得到了控制。
死亡人数达八万人,是东炎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
然而,这其中还不包括逃进西流国而被杀死的人。
朝廷拨款三十万两白银用于灾后重建,并委派重臣押送粮草和银两前往西云赈灾。
忠义将军恪尽职守,又立新功。
皇上连下三道圣旨召其回朝。
东历程辉帝十八年,秋。
忠义将军班师回京。
据说,忠义将军一行人在清晨时分出城,却见西云郾城百姓十里夹道相送,前来送别的百姓将官道挤得满满的,人潮涌动,成为当时的一大盛事。
忠义将军率领在疫病中生还的将士共计一千二百三十一人缓慢地行进在返京的路上。
经过四个州,十二个郡县,历时二十三日抵达东炎京城殇阳。
皇上摆酒设宴,犒赏三军,凡此次前去西云的将士得银五十两,准其返乡探亲。
夜晚皇上在清华宫设宴,款待众将士。
就在宾主尽欢之时,皇上下旨赏赐了两个舞女给忠义将军。
然将军当场谢绝了皇上的美意,言其今生除了结发之妻外绝不再娶。
皇上不怒反笑,夸赞忠义将军重情重义。
笑言,若有人能让忠义将军动情的赏银千两。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竟是满城皆知。
于是,忠义将军经历了他一生中最难堪的一个月。
每日都会有各色各样的女子与他或偶遇,或巧遇,或英雄救美……总之打着各种名号来追求他的女子多不胜数。
而每日趁他不备之时,偷偷爬上他床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以至于他一度怀疑府中的守卫是不是都受了贿赂。
然而,这些都可以不计较。
真正让他郁闷的时,他的大哥也参与其中,每天都会带一个女子硬塞给他。
而书墨书砚听说此事后,反应各不相同。
记得每次有女人爬上他的床后,墨儿都会上演一出打包离家出走的戏码,非要他三令五申,并且发下重誓绝不碰其他女人一下,再将那个爬上他床却没有得逞的女人交给她处置,才会哼哼唧唧的回家,消停几日。
书砚虽然没有墨儿那么大反应,可却是最直接的,非常之华丽的将他彻底忽视,就算墨儿怎么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砚儿都是面无表情,或者说带着幸灾乐祸的奸笑,冷冷地说:你丫头的事情,我没空管。
是的,那丫头的确是他女儿,可也是他段书砚的妹妹啊,一句话干脆的将责任拒之千里。
段似水在京城的一个月完全是在鸡飞狗跳、提心吊胆、乱七八糟中度过的,以致后来,为墨儿和砚儿庆生之后,当听说江南盗匪猖獗成患时,他毫不犹豫的自告奋勇去江南剿匪。
对此,墨儿的反应是,你要是敢随便带个女人回来,我就把将军府给拆了。
段似水苦笑,很好,以前只是耍耍性子,离家出走,这下倒好连房子都要拆了,也不想想拆了房子,她住哪里。
砚儿的反应几乎可以说是很平静的。
对话如下。
砚儿,爹这次出去可能要去一个月。
嗯。
墨儿,你就多注意着点。
别让他闯祸。
嗯。
你真的在听我说话?……嗯书砚没有抬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你确定?……嗯。
段书砚,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做爹的居然被儿子彻底的忽视了,难道在他心里,他爹还比不上一本书?……嗯,想了想,段书砚终于抬起了那张终日面无表情的脸,看了一眼在他面前毫无将军威严的老爹,说道:你可知道,那些妄想爬上你的床的女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吗?段似水想了一下,便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其实他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他认为一个刚满六岁的小娃,再怎么捣腾也不过就那几招。
那些女人应该不会有事。
上次那个好像是被下了**,一个晚上街坊邻居都听见那家小姐在**。
段似水额头多了一条黑线,女儿家的清白就这么被毁了。
段书砚似乎很满意自家爹爹的反应,继续说道:上上次那个被扔进猪圈,和公猪同吃同睡三天。
记得那几天公猪嚎了三夜,而那女人哭了三天。
最后顶着猪蹄印逃回了家。
段似水头上不由得又多了一条黑线,怪不得那几天老听到猪嚎叫的声音,吵得他几天没睡好觉,记得当时他还问过墨儿,墨儿很无害的说,她见猪圈里的猪禁欲太久,实在怕他们憋坏了,所以给他们找了个母的,让他们发泄。
他当时还好奇,自家什么时候开始养猪的,现在他算是清楚了。
上上上次那个……行了,砚儿啊,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
为避免再听到女儿惊世骇俗的事迹,段似水很适时的打断了书砚的话。
脸上那个冷汗在流,黑线密布啊。
若是这些事情让外人知道了,那墨儿可就真惊天地泣鬼神古今第一人了。
哼哼,书砚冷笑一声,慢条丝紊的说道:不要再招惹外面的野花野草,不然等你回京,这将军府就不是夷为平地那么简单了。
啊?砚儿在开玩笑吧,难不成砚儿也要插一脚,拆了还不够,还要夷为平地,这两个小鬼是不是整天闲得没事干了。
嗯,对了。
墨儿让我告诉你,她打算提着包袱去爷爷家住十天半个月。
什么?尽给他添乱,这小丫头是一天都闲不住,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俨然把段府上下混了个熟,人见人怕。
大哥每次见了墨儿都恨得咬牙切齿。
可谁叫墨儿什么不好学,尽学了一些旁门左道。
大晚上带着哥哥弟弟跑去大哥房门外听人家**,中午不睡觉,带着一群小猴子钻狗洞,跑到山上打猎;隔三岔五的往人堆里扔个青蛙毒蛇什么的,再要不就是以她那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方法炼制各种稀奇股改的毒药,而整个段府从上到下都成了她试毒的对象。
可偏偏爹非常疼这丫头,以致于整个府里的人是敢怒不敢言。
算了,随她去好了。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四十三章 一眼为媒乱怀中东历程辉帝十八年,冬。
流历宣和元年。
流国大雪初降,天降奇观,飞霞漫天。
宣和帝在这一日于宫门外捡到一女婴,觉此女乃是九天玄女下凡,随即将其带回宫中,交给皇后抚养,取名如玥,赐封天凤公主,大赦天下,与东炎议和,通商道,广开言路。
民间传闻,天凤公主天赋异禀,能通天语,预测天意,是上天赐予西流的国宝,天凤公主在,西流将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同年。
忠义将军请旨率兵赶往江南剿匪,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悍匪招安,从此江南一带免于盗匪之祸,盛极一时。
……在看什么?来人在他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他回过神来,匆匆瞥了眼那个远去的身影,无所谓的说道:没看什么。
走回小酒馆静静坐了下来。
快要过年了,剿匪之事,最后以招安的方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避免了兵刃相见的局面。
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处理后面的事情,让那些弃械投降的匪徒能够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今天得空,便和副将刘路、林天一起来酒馆喝酒放松一下。
可进门的那一刹那间,他似乎闻到了那股很熟悉清香,转身去看时,却只能望见一个淡淡地披着墨青色斗篷的人消失人来人往的街市。
难道是幻觉?摇摇头,仰头喝下一杯酒,甩开脑里瞬间闪过的念头。
若真是她,她也已经把他忘记,又何必自寻烦恼。
刘路和林天相互打了个眼色,便开始一杯接一杯的灌段似水酒。
趁着段似水酒醉眼迷的时候,两人又嘿嘿一笑,互换了一下眼色。
林天悄悄地走到掌柜的面前低语了一阵,然后对着刘路一笑,便和刘路一起扶着段似水进了后院的客房。
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银装素裹,鹅毛大雪簌簌地飘着。
整个江南小城在这银装素裹当中,变得那样宁静祥和。
屋内,醉得不醒人世的人躺在床上不安地睡着,时不时地动一动。
突然,他嗅了嗅,怎么觉得有一股很好闻的清香,淡淡地却有人心醉神迷,伸手摸了摸,软软地滑滑地,这是什么?香味好像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想着想着,神智就不受控制地驱使他紧紧地揉捏着那片柔软,直觉告诉他不可以这样,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身下的柔荑,头埋进那片柔软中嗅着,舔舐着,渐渐地变成了吻,细细碎碎的印在那个娇嫩的身躯上。
身上一凉,睡梦中的人被寒冷和那狠狠地恼人的吻而醒了过来,不禁吃痛的呻吟一声,借着夜色,隐约可以看到一张朦胧的脸,应该很帅吧,她想,不过又觉得这个梦似乎太真实了,什么时候自己还会做春梦了。
想着想着,却没有发现身上的男人已经渐渐起了变化。
段似水动动身体让自己更加贴近那个散发着清香的柔嫩,隐隐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可又说不出来。
恍然间,他好像回到了那个下雪的晚上。
洁白的雪簌簌地落满院落,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坐在床上哀伤的女子,满室清香悠悠的飘着。
走近她,明知道会跌进万丈深渊,却还是情不自禁的走近。
她搂着他的脖颈,温柔地吻着,舌头在他嘴里翻搅着,青涩的感觉,小舌头不甘心的翻动,有些急切,有些迷茫,就是这样青涩的挑逗,竟让他沉迷其中,不由自主的陷落。
吻着她的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身体……一种异样的火热从下腹升起,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一个地方来发泄,双手按住那因为痛而不安分扭动却又再一次刺激着他的娇躯,继续发泄着。
另一间客房里,两个大男人抱着几坛子酒,兀自笑着,喝着。
将军,明天醒来会不会大发雷霆,直接把我们拖出去军法处置?其中的一个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突然有些担忧得问道。
另一人不屑的撇撇嘴,翻翻白眼,那可不!我们这样设计将军,挨骂是免不了了。
至于军法处置我看也免不了。
哎呀,那可不得了。
将军一向治军严谨,赏罚分明,我们这样会不会很惨!那人一脸不耐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眼里写着无可救药四个大字,将军以前遇到女人都是退避三舍,彬彬有礼。
可今儿遇到那女人,就跟丢了魂似的,分明是对那女人有意思。
我们这可是为将军的后半生着想才会这么做的!冲对面的人眨眨眼,好似在问,明白了不?刚刚还一脸担忧得人听了那人的话,仿佛真的明白了,恍然大悟似的大笑道:真的跟丢了魂似的。
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将军这样反常。
一定是对那女人有意思,一定是这样。
好吧,听到这人这么说,那人冷笑一声,刘路,很快我们就能喝到将军的喜酒了。
此二人便是和段似水一起来酒馆喝酒的人,刘路和林天。
天空微微发白,旖旎的房间里散发着抵死缠绵后的情欲味道。
躺在床上的两人身体纠缠在一起,女人的身体紧紧地贴着男人的胸膛,小巧的脸埋进男人的臂弯里,男人绵长的呼吸声在屋内静静地响着。
蓦地,女人动了动身体,似乎觉得有些不舒服,皱着眉头撑开了眼皮。
咦?这是哪里,好象不是她的房间。
她记得好像有人叫了她一声,结果一回头,就失去了意识。
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却很汗颜的梦,梦里好像有个男人在和一个长得很像她的女人缠绵。
男人?动动手,转头蓦地她的整张脸因为这突然的变动而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她旁边居然睡着一个男人,不禁赶紧捂住嘴,生怕自己因为惊吓而叫出声来,吵醒了这男人。
男人转了个身,又继续沉沉的睡去。
女人趁着他放松的那一刻,迅速的从床上跳了下去,从地上胡乱地找到自己的衣服套上,现在她只能确定,她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很真实,真实的有些残酷。
她居然和一个陌生人发生了这种关系,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并不排斥那个男人,该死的。
屏气凝神,转身推门,又回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人。
蓦地,她鬼使神差地返身走到桌子前,借着天蒙蒙亮时的光亮,她看见桌在上放着一个挂饰,很简单编织品,挂着穗子。
然而,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拿起来对着光看,同心结,居然是同心结!难掩心中的诧异和惊讶,她惊慌失措的回头看向那个躺在床上的人,青丝散落在床上,看不清他的样子。
然而,她却不可遏制的惊慌,眼泪像是坏了水龙头似的不断地涌出来,怎么也收不住,蓦地捂住自己的嘴,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敞开的房门让屋外的寒风一阵一阵地吹进原本温暖的房间,他就是真么被冻醒的,睁开眼,天边才刚刚泛白,还带着夜的朦胧。
起身,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赤身裸体,房间里还散发着淡淡地萎靡的味道。
不禁皱起了眉头,自己真的做梦了?或者这都是真的?然后,他看见了那个敞开的木门,屋外的冷风吹得那扇木门吱吱呀呀的作响。
头痛,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从床上起来,随手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走到门口,想先把这门关上,可当他站在门口望着门外洁白一片的雪地里留下的那一串脚印,他知道他没有做梦,而且很明显他酒后乱性,把那个陌生的女人给……咳,总之他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雪是昨夜下得,昨天的脚印早已被这场大雪给掩埋了,而现在雪地上有一串凌乱的脚印,脚印很清晰,可以看出这个留下脚印的人当时很惊慌失措,几乎是逃也似得离开的。
想到这里,他又不得不再次皱眉,这至少可以说明那个女人不是自愿献身的,那她又是怎么进了他的房间呢?该死的,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刘路和林天又在哪里,他们竟然就这样把醉得一塌糊涂的他放在了客栈里,竟然让人设计了他,这两个人真是皮痒了!哎呀,将军,您怎么站在这里?段似水冷着一张恶狠狠地看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刘路和林天。
很好,这两个人来得很是时候。
刘路看见段似水阴晴不定的一张脸,顿时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将军,您酒醒了?段似水继续保持着刚刚的表情没有变。
林天见此,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难道昨天晚上将军没有那个那个,或者是那个女人没有满足将军,要不怎么一大清早,将军就穿着单衣站在雪地里,脸上写满了欲求不满?将军……说,那女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最好给我一个像样的理由,不然……段似水冰冷如霜的眼扫过两人,没有再说下去,他相信这话里另一半的意思,这两个人也该明白。
随即,进了房间,开穿衣束发。
一切收拾停当。
刘路和林天站在雪地里,互看一眼,讪讪地闭了嘴。
段似水走出来,离开了这间小酒馆。
那二人不远不尽的跟在身后,心里忐忑不安。
突然,段似水停下脚步。
望着还没有被人污染地雪地,仰头看了眼那朦胧的天空,这一天和那天真像,只可惜梦醒时分,万事皆空。
那个女人是什么人?林天抬头看了眼孤身直立在雪地里的长官,一时间竟觉得这个一直严谨冷酷又诙谐幽默的男子是那样的孤独无奈,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一个人,静默地忍受着孤独和漫长的时间空洞。
她是药铺里的掌柜,每隔几天就会从这里走过一次。
你们是怎么把她弄到我房里的?他盯着远处被积雪压得弯了腰的树杈,怔忡难言,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不上不下。
我们是在她药铺的后院将她打晕了,直接带过来的。
将军,我们只是看你似乎很在意那女子,所以才会出此……林天急切地解释着,若是他早知道这样做会让长官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段似水突然长出一口气,不用说了。
我知道,但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许发生第二次。
是、是、是。
两人连忙答道。
四十四章 往事难忘不能忘将军,你又要出去走走?林天怪笑着看向段似水,总觉得自从那天之后,将军就变的莫名其妙了,每天都要从那条街走一边,已经有五六天了吧,难不成是为了看看那个女人,可是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吧。
要不我直接带将军,去她的药铺?药铺?我去药铺做什么。
猛然恍然明白了林天的意思,回首给了林天一个警告的眼神,才幽幽地走到了街上,一个人慢慢地走着。
他并不否认,因为他确实想见见那个女人。
那种淡淡地清香,那个旖旎的夜晚,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好奇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但是他却不想去那女人的药铺。
他们只是陌路人,去见她又能怎样?难道要说,会对她负责任?真虚伪,他从来不做这么虚伪的事情。
今天从早上开始就在下小雪,雪花缓缓地落下来,在空中打着转儿,最终轻轻地盖在地上的尘埃。
信步随意地走着,衣衫已经落了一层雪,但他没有拍掉,就这样任由雪落在身上,发梢。
走上断桥,看见对面走来的女子,他脚步不由得停了一下,当然只是瞬间的停顿,之后,他又恢复了刚刚那般悠然闲适的样子,踱着步伐走上桥面。
桥上三三两两的人从他身边走过,他们只是陌生人,所以谁也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那女子穿着墨绿色的夹袄,浅绿色的长裙,身上还披着一件做工细致的斗篷,大部分的雪都落在了这件斗篷上,莹白的雪衬着浅蓝色的斗篷,显得她越加的灵动优雅,她缓步走着,双手冻得有些发红,搓了搓冰冷的手掌,将斗篷拉得更紧一些。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观赏着周围的景色,一边不放过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他蹙起眉头,为她感到心疼。
然而两人终究是,擦肩而过。
猛然间,心痛难耐,还记得那日她走时说得话,从此以后,天涯海角,不复再见。
再见也只是这般,像两个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似水……一声迟疑地呼唤声,让他猛然停住了脚步,她……在叫他的名字,她居然在叫他的名字,她竟然还记得他,难道……她也没有把那药吞下去?不敢去想这种可能,真的不敢去想……他们就这样背对着对,站在桥中央,晶莹剔透的雪花打着转儿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他的肩上,落在她的发间。
……似水,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叫住了他,她曾经想如果他已经忘记了她,那就让他这样静静地过他自己的生活,可是他们偏偏在这样的雪天相遇。
真的不想打扰他平静地生活,真的不愿意再看见他为难的样子,可她控制不了自己,自从那个奇奇怪怪的夜晚,和他发生了那种关系,她就不可遏止的去探听他所有的消息,他如何在那场战争中克胜制敌,又如何在瘟疫蔓延的灾区与病魔抗衡,挽救众多平凡人的生命……只是最后都会回到那天他信誓旦旦的誓言:今生今世定不负相思意。
那情景还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清晰得让人心痛。
忘了吗?忘了她了吗?她想问他,可一直不敢,也不能。
然而,他们就这样不期的相遇了。
她看见他微微凝滞的眼神和那一霎那的停顿,她每走一步都能感受他投来的关切的目光,然后,她就不由自主的在他们擦肩而过后,叫了他的名字。
如她所料,他也和她一样没有吞下那药丸。
眼里的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流出来,她定定地站在那里,没有回头,也知道他就在她身后,亦是没有回头。
再见便是陌路,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走下去,从此以后,天涯海角,不再相见。
只是最后,我想问你,你可曾真的爱过我?身后一片静默,许久,久到她以为时间都要停滞的时候。
他克制地声音才透着冰凉的雪传了过来了,爱,爱得比你想象中还要深。
深到不得不放手,不得不让你离开。
怕你受伤,怕你痛苦,所以才会转身当作看不见。
相逢陌路这样的结局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可现在若是把你强留在身边,我怕我没办法给你幸福,给你平静,这权力的漩涡里没有你要的宁静,这错综复杂的朝堂,不容许你的率性而为,那个人的自私也绝不允许你我生活在一起。
如果放手,可以让你远离危险,如果忘记我,可以让你平静幸福的度过一生,我愿意舍弃你的记忆,让你遗忘,哪怕再也看不到你,我也愿意用此换你一生幸福。
若真的不爱,如何至今不忘?若真的不爱,又怎会生死相随?似水,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彼此折磨着对方,既然都爱着彼此,又为什么要分开?咫尺天涯,沧海桑田。
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推开,不要让我看着你一个人痛苦,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以为让你看不到,你就会把我忘记;我以为不再出现,你就会快乐,到现在我才知道,痛苦只有两个人一起承担才会甜蜜,才会甘之若饴!转身看着他挺立僵直地背,泪如雨下,哽咽不能语。
许久,他回头,看着她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心疼不已。
因为是你,再大的痛苦也愿意承受,所以他从来不觉的痛,所以不要再哭了,真的不要再哭了。
蓦然,伸手将她紧紧拥住,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骨血当中。
我段似水以天地为证,今生今世定不负相思意!他抱紧她对着天地说道。
我白澜指天为誓,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望着他的眉眼,一字一句许下一生的承诺。
【若是能这样过一辈子该多好。
】【我突然好想活着,好想和你在这白澜永远的活下去。
就这样男耕女织,相夫教子的活下去,平平淡淡倒也快乐的单纯。
】【这一碟,太酸,那一碟太辣,还有那一碟太苦。
】【吃在嘴里却是甜的。
】人生便是这酸甜苦辣凑成的一道菜,吃到最后才会是甜。
后记【后记:凝月】所有人都不知道真正的结局应该是怎样的,只是多年之后,那个宫廷夺位的戏码还在上演,那个无辜进入皇宫的女子在众多人善意的保护下健康快乐的活着。
若是认为这样一切都结束的话,那就错了。
或许一切才刚刚开始,十年后的某一天,当真相一点点被揭开的时候,有些人离开了,有些人继续执着,还有一些人释然……更多的人选择了遗忘。
爱情、亲情,什么才是最后的坚持?宫廷、江湖,哪里又是他们的安宁?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冷月无声,夜凉如水。
梳着两个小发髻的女孩提起裙裾,惦着小脚丫轻轻地沿着红砖砌起的宫墙,走向那座冷寂阴森的宫殿。
她只是好奇,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对于万物总是怀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好奇。
她也不例外,她只是奇怪,为何宫中会有这样一座令人望而生畏,谈虎色变的宫殿。
宫中的每个人对这座宫殿都避而不谈,似乎这里住着妖魔鬼怪。
她才不行有什么鬼怪呢!鬼怪都是大人们用来吓唬小孩子的。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巡视的带刀侍卫,钻进那片禁地。
女孩的眼睛很大,在夜里灯光的照映熠熠发光,浓黑的眉毛秀美如远山,一张樱桃小嘴因为紧张而上齿咬住下唇,很是可爱淘气。
那座宫殿很建造的非常巧妙,一树桂枝带着墨绿的新叶悄然伸出高墙,将厚重的高墙隔绝在内的亭台楼阁半遮半掩了去。
在浓浓地夜色中,显得静谧而安详。
小女孩弓着身子轻手轻脚地往院子里走去,无意识的略微抬头看了一眼,便瞥见那古朴的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写着三个大字藏月殿。
她认识的字并不多,但只是这一眼她便可以肯定,这匾额上的题字是父皇的笔迹,从小她就总窝在父皇的怀里看他练字,父皇的笔迹她自然是最熟悉的。
可这里到底住着的是什么人,能让父皇亲笔题字,建造宫殿?正疑惑间,她人已经走进了藏月殿的院中。
一时间她不由得呆了。
这藏月殿几乎是囊括了全国最好的工匠建造而成,那轻巧别致的亭子袅袅玉立在清波之上,仿佛一个美丽的女子在翘首远方;那精致玲珑的楼阁,每一个细微处都极为简单却又蕴含深意,月的薄雾笼罩在亭台楼阁之间,更是平添了几分妩媚,几分清新,几分神秘,几分仙气,似乎所有赞美的词都可以永在这里,但有觉得即便是最美的词也不足以形容这里的美丽。
即便是早已看惯了宫廷的奢华的她也被眼前这景象所震撼。
淡淡地花草香味伴着那若有若无的威风浮动,薄薄的一层水雾缭绕在飞檐亭阁周围,温婉恬静的气质隐入娇艳的花蕾里,藏在雕栏玉砌的刻痕中,她一步步走上落满花瓣的玉阶,蓦然回首,触目所及的是一片热烈娇艳的蔷薇,刹那间,那是一种美到极致的奢华,一种动人心魄的魅惑,那凝结于花瓣上的露珠仿佛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泫而欲泣。
她不禁呆了,傻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觉得她就是那蔷薇,沉醉在那一片能够摄取所有精华的浓艳。
半日才缓过神来。
走进大殿,她又一次惊呼。
在她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朦胧的月光穿过窗户洒在画上,隐约中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大朵大朵浓艳的花朵中,站着一个穿着墨绿色纱裙的女子。
乌黑如墨的发用一个乌木簪随意的绾成髻,细长的柳叶眉微微向上挑起,流光溢彩的眼眸盈盈的望向前方,内里波光流转,浓浓地情愫仿佛要从那眼眸中流泻而出。
给人一种仿佛她正深情的凝望站在她面前的人的错觉。
瞬间,小女孩的眼里闪过惊讶、疑惑、震惊、愤怒、惋惜、悲伤……所有的情绪在一刹那间闪过,最后变成最深的恐惧和翻滚浪涛拍打在她心上。
她的小手在颤抖,却又执拗地覆上那幅画,抬头仰视画中的女子,蓦然间,晶莹的泪打着转儿滑落。
画中的人明明在笑,而她却觉得无比悲伤,这悲伤如同那荒原里的野草一般疯狂地在心底生长。
娘,是你吗?心底有一个声音问道。
空空的宫殿中只有清风明月。
是年冬,十二月十日。
京都大雪。
宣和帝最宠爱的天凤公主满十周岁,普天同庆,宫中大摆筵席。
各方诸侯,氏族大夫纷纷送上珍贵的礼品,普天之下,没有人不知道这天凤公主是宣和帝最宠溺的公主,当年盛传天凤公主乃是九天玄女转世,是西流国祥瑞。
自从天凤公主降生,西流国不但结束了劳民伤财的东征,而且渐渐强盛繁荣起来。
所以,举国上下无不对这位公主充满了崇敬和赞美之情。
当宴会还在进行的时候,宴会今日的主角儿却早早的离开了席位,悄无声息的走进了禁地藏月殿。
她就是那个曾经来此窥探的小女孩,如今她又一次来到这里,并不去看那些美丽的景色,只是为了那幅画。
当她站在那幅画面前,看着画中人与自己酷似的容颜,才恍然间明白,这么多年来的恩宠,不是因为父皇爱她,不是因为她是西流国的福星,也不是因为她能让西流繁荣富足,而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他一生挚爱的女子的孩子。
纵然全天下的人都认为她是父皇在大雪飘飞的宫外捡到的弃婴,纵然她并不能让父皇的江山更加稳固,父皇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爱她,纵容她,将他对母亲的爱都毫不保留的倾注在她身上。
可是,母亲她在哪里呢?死了吗?为什么父皇要说她是他从宫外捡到的弃婴呢?第一次看见这幅画时,她被吓坏了。
她跑回去问奶娘,她是不是被捡回来的孩子?她娘曾经是不是住在藏月殿?她还记得,当时听到藏月殿三个字时,奶娘那惊恐害怕的眼神,仿佛看见了一个怪物,不可置信的问她是不是去了藏月殿。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小的时候,她经常问父皇,娘在哪里?父皇宠溺的抚摸她的头说,她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在看着你。
她又问,那娘为什么不住在宫里呢?那是因为她去了很远的地方高,没办法回来。
父皇略带忧伤的眼神凝视远处那层层叠叠的青山,仿佛要透过那山看向更远更远的地方。
渐渐地她不再问父皇关于母妃的事情。
从小她就不知道母亲长得什么样,只是父皇每次都会说,你长得和她很像,尤其是这双眼睛。
像吗?是,很像。
她来这里,只是想弄明白为何母亲会是宫中的禁忌,为何父皇从不讲有关母妃的事情,若是真的挚爱,又怎会不怀念?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她是唯一一个可以不用通传便可自由进入御书房的人,她是第一个能和皇上同车共撵的公主,她是唯一能和皇上一起坐在龙椅的人,她是唯一一个因为一句话而令皇上废后的公主……然而,如此的殊荣却让整个皇宫中的人无一不对她百般讨好,阿谀奉承,或是避而远之,如同这藏月殿。
母亲是什么人?她何时进宫,何时死?她的封号是什么?皇后为何对她恨之入骨?这些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真相,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她。
她曾听见有宫女躲在角落里议论,说藏月殿中有鬼。
也有太监低声交谈,说到藏月殿曾经一夜之间死了几十人,怨气不散,凝结在藏月殿上空久久徘徊,似乎在寻找替身。
这些只言片语中透着深深地恐惧。
而这些人都在此后神秘的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是越来越多的人闭口不谈藏月殿,就连听到这三个字都无比惊慌失措,唯恐那些冤死的鬼魂找上门来。
曾经她以为那些人只是在胡说八道,可如今想来却无比的阴森诡异。
宫中的藏书阁中对于藏月殿中的那位妃子只字未提,仿佛有人刻意忽视这个人的存在,想让她不让人记起,或者只有他才可以凭吊这个人。
她是那个人的女儿。
而她是不是父皇的女儿呢?她有一个人人噤若寒蝉的母亲,究竟她是谁?她还是那个天凤公主,那个镜如玥吗?如玥?如玥?她急急的走上前去抚过那画上的字迹,娟秀轻灵: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山鬼》 宣和元年月留如玥如玥,就是因为母亲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吗?呵呵,父皇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在默默地怀念母亲。
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踏着雪缓缓而来。
她转身迅速的躲进内室的帘幕中去,露出眼睛悄悄地打量起来人。
【后记:雪夜】平日威严肃穆的宣和帝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空空如也的宫殿,默默无言地望着那幅画,一时思绪万千,却又平静如水。
他安静的将手中的酒壶和杯盏放置在光洁明镜的青石地板上。
撩起明晃晃的袍子席地而坐,久久的凝视画中女子。
诺大的宫殿里只有从外面时而不时灌进来的冷风夹着六菱的雪花飕飕的穿堂而过,让整个宫殿显得越加冷清阴森。
苍白清瘦的面容映在青石板上,目光深远地凝视,似乎在看画中人,又仿佛穿透了那静止的画,望向更远更远。
他记得很多事,记得和她相关的每一个细节。
那个清冷的早晨,大雪飘了整整一夜的世界银装素裹,纯洁无暇。
她淡漠地笑着对他说,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一个弱女子才懒得管谁当皇帝。
亦或是那个微寒地深夜,他们静坐在屋顶仰望星空时,她一向俏皮的眼变成深重的忧虑,她问他,你害怕吗?或者是后山山谷中,她似笑若哭,绝望而略带悲悯地望着他,质问他,到底这一切是为什么?转瞬画面微转,风暖阁珠帘纱幕后,静静躺在床上苍白无力的她在睡梦中蹙起眉头,带着深深悲伤的容颜。
犹记得当时自己拿复杂矛盾的纠结,既希望她早日康复,又怕她一醒来就远远地逃离……苦笑一声,他仰头喝尽杯中烈酒,神情有些恍惚的望着画中女子,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月儿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好吗?又是一声苦笑,似乎瑟到心里,酸楚难耐。
如玥是越来越像你,就连生气的样子都和你一模一样,呵呵,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她的生辰。
全天下的人都在为她庆生,而你又在哪里呢?幸好啊,幸好,如玥并不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你的存在。
她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你死了,只有我知道,你还活着,活在那个遥远的国度,和另一个男人。
他笑,笑得苦涩,笑得悲伤,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思念和悲伤。
对你而言,我永远比不上那个男人。
可是问什么,为什么你对我可以如此无情,就连恨都不愿意施舍。
你心疼七弟,说他思虑过重,命途多舛;你倾慕太子,说他满腹经纶,慈悲为怀;你敬重镜澈,视为兄长;你心疼镜嘉,视之知己,说他看似放荡不羁,却是最有情有义之人……你为他们生死不顾,伤神自苦,却惟独对我是这般的冷酷无情。
十年了,你可知这十年来我是如何过来的?说到动情处,他愤怒的吼道,十年了啊,你离开这里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如一日的想念,看着和你一样容颜的女儿越来越像你,这样的痛苦你可知道?何必呢?何必要这么绝情?她也是你的孩子啊!几杯烈酒下肚,镜南宇脸上泛起一抹诡异的晕红,情绪更加激动。
你说得对,得不到你的心,即便得到了你的人又能怎样?把你囚禁在这里的时候,我就错了。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错了。
我错在爱上了你,错在一次一次的纵容你。
我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如玥离开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我知道,你利用她迫使我不再兴兵东征,用她的命换千千万万的边关将士这个交易很划算,对不对?哼,说得多好听。
只有我知道,你为的只是那个男人,三次献计,三次破城,只是为了助他。
他走到门外,望着铺天盖地的大雪,忽而笑了,笑声直上云霄,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诡异而恐怖。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飘着雪的日子。
你站在雪地里,说,你和如玥,我只能带走一个。
如果我选你,你会毫不犹豫的掐死还在襁褓中如玥。
当时如玥一直在哭,哭声很大很大,哭得人肝肠寸断。
而你冷冷地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你本就是没有生命的幽灵。
直到这时,我才清晰的明白,你不属于我。
蓦地,他回身望着那堵墙上悬挂的画像,这画像还是你亲手绘制的,就让它陪着如玥好了。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画给我。
转身离去时,他淡淡地瞥了眼如玥藏身的地方,目光冰冷如刀,如刺芒一般射进如玥的眼里,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再抬眼的时候,宣和帝已经离开了。
浑身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眼而剧烈的颤抖起来,一股冷意自脚底升腾而起,直凉透了手脚,窜进心里。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离开的藏月殿,又是如何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只是当她回过神的时候,手里便已经紧紧地拿着那副不知挂了多久却没有一丝褪色的画卷。
整个宫殿里,只有两个丫鬟和奶娘焦急地看着我,好像我再不回过神来,她们就要叫大夫了。
挥一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就连平日里守夜的人都没有留下。
如玥坐在床沿上,在宫灯的光晕中细细的看着画中女子。
由于太过专注,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如玥。
啊?如玥被吓了一跳,猛的回头,又不禁低声叫了一声,师父!来人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经意地扫了眼如玥手中的画,画中人的样子她只看到一缕头发,一个眼神,蓦地,来人突然一把从如玥的手里抢过画,只看了一眼,再抬头看向如玥的眼神满是震惊,你是从哪里拿到这幅画的?师父,你认识她?如玥质问道。
他居然把画给了你。
他是谁?是皇上吗?现在连父皇都不叫了吗?来人一身深色的紧身衣,将曲线玲珑的体现淋漓尽致。
秀发用一条黑色的带子束起。
公主,若是真的想知道的话,为何不去问问皇上?想必他一定会告诉你一个更满意的答案。
如玥闭眼,再睁开眼时,眸中光芒如寒冰一般冷彻。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自由出入皇宫内院,对圣上又如此大不敬?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和她又是什么关系?一手指着那幅画,咄咄逼人的问道。
原来她的身边有这么的秘密。
一直敬重的师父居然和母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直敬爱的父皇爱着一个他一生都得不到的女人;一直以为死去的母亲居然还活着,而且正和另一个男人恩恩爱爱;一直以来最幸福的她却是在众人虚假的谎言中过活!还有什么是值得她信任的?还有什么人是她可以依赖的?被她称为师父的女子转过身,将画抛还给如玥。
你要见她吗?我可以达成你的愿望,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坚定,毫不犹豫的回答。
杀了她。
好。
同样的坚决。
那人冷笑,笑得绝美,仿佛那开到极致的曼珠沙华。
她和你很像啊,郡主。
不过你要告诉我有关她的一切事情。
如玥补充的说道,眼睛冰冷如水,泛着点点光。
好。
寂静的夜里,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地飘着。
满天满地都被这洁白的雪花所覆盖,树枝上,屋顶上,到处都是雪。
宏伟的宫廷里,那一座宫殿内烛火明灭不定,暖炉里的火熊熊的燃烧着。
在这个美丽的夜里,她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戒备森严的皇宫。
可是谁又知道这一步是对还是错,如玥此刻如此坚定的想要知道当年一事的真相,然而对于她,真相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
东炎历程辉二十七年,十二月。
西流历宣和十年,十二月。
大雪纷飞,天凤公主神秘失踪。
宣和帝大怒,下令全城搜索。
【后记:天晓】东炎历程辉二十七年,十二月。
西流历宣和十年,十二月。
大雪纷飞,天凤公主神秘失踪。
宣和帝大怒,下令全城搜索。
东炎历程辉二十七年,西流历宣和十年,三月。
大雁北飞,大地回春。
失踪月余的天凤公主突然出现在京都城内,而她出现后第一个去的地方竟然是在曾经德容郡主府旧址上建起的杜陵园。
当年郡主之死匪夷所思,颇有疑点,至今还有很多人在猜测。
而据说,当日在杜陵园见过公主的人都惊讶的发现天凤公主与郡主容貌惊人的相似,更有甚者说,天凤公主乃是郡主转世。
那一夜,天降春雨连绵几日而不停。
京都柳树桃花竟是在一夜之间竞相绽放,其景美不胜收。
烟雨朦胧中,百花争艳,朵朵娇艳欲滴。
镜如玥失踪几月之后,突然回宫。
而她第一个去的地方却是杜陵园。
别人或许不知道其中的原由,可有一个人却十分清楚。
当夜,镜如玥便被皇上传召去了未央宫。
镜如玥见到皇上之时,并没有像往日那般亲昵的拥上前,而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公主拜见帝王的礼仪。
镜南宇端坐堆满了奏章的桌案上,看见镜如玥行礼,神色更加显得阴晴不定。
不悦地问道,如玥,你这是干什么?镜如玥心中,这简简单单的一个礼,已将他们二人的关系置于君臣之间。
如今她只是她,一个年仅十岁,身世不祥的弃婴,不是东炎水汀兰之女,也不是宣和帝与前郡主的私生女,她也只能是她。
父皇,不知父皇今夜召儿臣前来所谓何事?她抬眼疑惑不解的看向皇上。
那人依然威严肃穆,炯炯有神的眼睛中喷薄而出的怒火已然可以将她化成灰烬。
曾经他是她唯一的亲人,曾经他为了她宁肯得罪天下人,可是如今,她不过是他算计的棋子。
父皇啊,在您的眼里,女儿当真只能被用来利用吗?镜南宇凝神敛去眼中的怒气,淡然地说道,听说你去了东炎?是。
想了想,镜南宇犹豫不决的问出了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
她,还好吗?十年,已经这般过了十年,想知道她很多事情,却发现最想问得,只有一句,她还好吗?千言万语似乎都哽在喉咙里,怎么也问不出来。
死了。
镜如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干脆利落的说出了一个镜南宇最难接受的答案。
她死了。
死了?五雷轰顶直吵得大脑嗡嗡作响,仿佛天崩地裂般震撼沉重的敲打着他,她死了?怎么会死?他走得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死了呢?死了。
这一次镜如玥依旧轻轻淡淡说了两个字,可心里像是哽一根鱼骨,只有痛、痛、痛,一遍一遍清晰地在提醒自己,她作了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她怎么会死?怎么会呢?镜南宇整个人都崩溃了似的,喃喃自语,仍然无法相信那个人已经死了。
我杀了她。
镜如玥悲伤的流下眼泪,父皇,这不正是你要的结果吗?没有,我没有叫你去杀她!镜南宇愤怒的站起来,瞪大眼看着镜如玥,他怎么会叫自己的女儿去杀她的母亲?他从来没有说过。
没有?哈哈……镜如玥边哭边笑,笑声充斥在整个未央宫宫殿中,又一声声的被那精美绝伦的墙壁弹了回来,一声声的回响着。
你没有?父皇啊,你没有吗?不是你说她狠心抛弃了我?不是你告诉我,我刚出生之际,她甚至要掐死我?这些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她早该想到,早该想到,藏月殿是何等禁地,十年来凡是擅入禁地者杀无赦,她怎会如此轻易就进入了藏月殿,而且还带走了那幅被父皇视之珍宝的画像。
若不是父皇的默许,若不是父皇的刻意放纵,她就不会进入藏月殿,看到那幅画。
那日天降大雪,被视之为禁地的藏月殿更是连动物的脚印都不会出现,父皇既然也去了那里,不可能没有发现她留在雪地上的脚印。
甚至可推断,父皇早就知道她去过藏月殿,已经看到了那幅画,而在她生辰之日,也必定会去藏月殿。
于是,他自编自导的那场戏,在她面前告知当年,她是怎么被一个狠心的女人利用抛弃,让她给那人致命的一击。
十年了啊,十年里,父皇日日想念,这样的执着早已因为得不到而化成仇恨的利剑。
父皇等了十年,终于等到她发现藏月殿的秘密,于是,父皇利用她的偏激,让她去东炎找那人,搅乱那人平静的生活。
想想看,一个孩子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会因为愤怒而做出什么事情?破坏那人生活中所有的美好,打破她一直以来追求的幸福,让她痛苦,让她知道这么多年来,这个被她抛弃的孩子的痛苦。
父皇,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为什么连你也利用我?她如今死了,你是不是满意了,高兴了?父皇,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逼死了她,逼死了她……镜如玥再也受不了,日日面对这样一个父亲,利用自己的女儿来报复的父亲。
母亲,父亲,所有人都在利用她。
哭着跑出了未央宫。
镜南宇呆呆看着那个消失的身影,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十年前的她,那个时候,她也是哭着想要逃离他,却被他一步一步逼到了绝境。
如今,她死了。
如今,如玥恨他了。
如今,他还要做什么呢?十年来所有的生活都是围绕着如玥和想她。
可她现在死了。
如玥不会杀了她,可是,她又是怎么死的呢?难道真的是他逼死了她?不,不,不!他没有逼她,没有!【后记:如玥】如玥呆呆地坐在院子里长凳上,初春的阳光还带着冬的寒冷,石凳更是冰冷异常。
然而,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满院子的柳树抽枝发芽,随着风在空中飘飘荡荡。
已经一个月了,父皇头痛的厉害,吃得也越来越少,群医束手无策。
大夫说,那是心病。
心病啊,父皇是为了娘吗?自那日她离开未央宫之后,就听说父皇生了病,而且病的很严重。
隔了这么久,太医们除了摇头叹气,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她知道,父皇其实只是心病。
他心里放不下那人。
十年都没有放下。
可她同样知道,现在就是告诉父皇其实娘没死,她活得好好的,就是身子弱,总是要吃药,一天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恐怕对父皇而言,也已经没有用了。
那时候,她刚到东炎北方的一个小镇泗业。
跟着段书墨逛了几天的集市,看她将泗业城搅得鸡飞狗跳。
后来,遇到了娘。
娘当时就那样站在门口,微笑着说,你来了。
像是一个母亲在等待归家的孩子一样,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而是自然而然的接受。
甚至是整个段家的人都如此自然的接受,似乎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存在。
娘说,住几天就回去吧,你父亲他会担心的。
娘说,他虽然固执暴戾,但却是个好父亲,如玥你切莫怪他。
娘说,他其实是个好人,可是……后面的话娘没有说,可她明白。
公主,你怎么又坐在这里,这凳子凉,小心别冻着。
丫鬟月眉跑了过来,叽叽喳喳又是一通唠叨。
如玥看着月眉拿了厚厚的垫子放在石凳上,又是端茶,又是拿披风,跑前跑后的样子,心里顿时觉得暖洋洋的,真好啊!还有人关心她。
月眉,谢谢你。
公主,你怎么了?没事,就是谢谢你。
如玥丢下一脸呆愣地月眉,微笑着小步走向未央宫。
未央宫中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
帘幕重重又重重,殿中的空气沉闷而压抑。
如玥小心翼翼地揭开帘幕,镜南宇正坐在床榻之上,呆呆地望着窗外。
三月桃花始盛开,遍野花香。
一阵凉风袭来,他突然咳了起来。
父皇,你怎么样?如玥连忙上去轻轻拍着镜南宇的背,焦急地连声问道。
镜南宇摇摇头,忽而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如玥……声音微弱,似乎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如玥大惊,不过一月的光景,父皇怎会病得如此严重!父皇,你真的没事吗?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气你。
她没死,我没杀她,真的没有。
父皇,你千万不要有事,我只有您一个亲人,如果连你也去了,我要怎么办啊!父皇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父皇从来没有怪过你,是父皇不对,不该让你去找她,找到了又能怎样。
父皇,娘对你并不是那么无情的。
我在东炎的时候,常听娘说起您以前的事情,说您其实是一位有宏图远志的帝王,说您风趣幽默,说您懂得东西很多……总之说了很多很多。
镜如玥心想父皇一定还在为娘不肯留下来的事情耿耿于怀,便出言宽慰。
镜南宇呵呵的笑了,一直威严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小孩子的开心笑容,连那灰暗的眼睛都比刚才亮了许多,她真的这么说过?当然了。
其实她说了很多,只可惜我当时正生她的气,所以没听进去。
你看,她还让我把她的画像带了回来呢!镜如玥从桌子上拿起她进来时放在上面的画像,展开来拿到镜南宇的面前来,让他看。
娘说,十年光阴已逝,连她都老了。
以前那幅可都是十年前的样子了。
现在这副也是她亲笔画的,说是送给父皇留作纪念。
呵呵,她最喜欢画画了。
那时候在风暖阁,她总是拿笔绘制院子里的山山水水,后来那些话也不知怎么就都不见了。
水月阁,就是她曾经在镜王府时住的地方,也被镜王一把火给烧了,什么都没留下来。
她还是她,真好。
镜南宇伸出手轻轻地抚过画上那个静静坐在树下纳凉的女子的面庞,十年的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刻痕,轻轻浅浅,眼睛里含着温和的笑,再也没有了当年的乖张俏皮,而是为**,为人母的端庄温婉。
如玥,你让父皇先休息一会儿。
他的眼睛始终定在画面上,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
镜如玥也不再多留,放下画像,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两个月之后,宣和帝驾崩。
在他弥留之际,天凤公主常伴其左右,悉心侍奉。
每日都会开怀一笑,却每每到了夜深人静时,他总是黯然神伤。
宣和帝驾崩后,天凤公主再次失去了踪影,从此再未出现在西流国境内。
新帝登基,改年号承意,帝号念灵。
于此同时,还有另一件大事。
那就是东炎国那个当年曾扬言终身不娶的忠义将军段似水却突然违背了誓言,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迎娶了一位据说是唯一一个成功爬上段将军床的女子,另外,这个女子竟是带着女儿一同嫁入的段府。
当然也有人说了,这段将军娶得人可不是一般的小姐姑娘,而是救倾城于危难又突然消失无影的白澜白军师。
于是,传出了一段千古佳话来。
作品相关作品人物介绍一白澜:从现代穿越来到一个陌生大陆的女子。
在陌生的大陆,陌生的王朝,她辗转经历了生死考验之后,水若寒、水汀兰、镜月,白公子,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重生的她能否把握自己的人生,忘却曾经的伤害,寻到此生真正的爱情……林墨箫:流居水榭的大少爷,掌管着家族大半的贸易和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
风度翩翩,又英俊潇洒,为人恬淡和善,但面对感情时却犹豫不决。
济宁城,因为不满父母单方答应的亲事而远离济宁,去往京城。
途中偶遇未婚妻水汀兰,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对她有了不同的认识,并产生了情愫。
然而他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像是一个交错的齿轮,每一次的相遇都是在水汀兰最为狼狈的时候。
京城再遇,两人竟是一错再错,最终她另嫁他人,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得不娶了别人。
相守不成,只得默默祝福。
然却听到了她的死讯,仿佛是一个从开始就早已注定的结局,难忘往昔,今昔又将怎样?再遇镜月,惊愕、慌张、喜悦……他将如何对待已逝的过去,又将如何面对这个全新的人呢?白宣若:原名白风。
是江湖中一时间崛起的冷血杀手。
在和常腾飞的决战中,重伤被水汀兰所救,随后改名白宣若,跟随在水汀兰身边。
镜月来到东炎之后,与他再次相遇,解开前尘往事的疑惑,帮助白澜打开了心结。
段似水:东炎朝尚书大人的公子,林墨箫儿时与少年时的朋友。
为人放荡不羁,有着孩子气的性格,骨子里却是老谋深算的那种,做事也总不计较后果,只要觉得是对的,就会义无反顾的做下去,任谁也阻止不了。
兄弟之义也好,或是自视过高也好,总之他与水汀兰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交易的本身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只要目的达到就可以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切从一开始都是水汀兰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他也从交易开始的那一刻,深陷其中,以致后来长达五年的相思之苦和自责折磨着他。
失忆之后的镜月与他是否能够再续前缘,又是否能够携手白头……紫雨:高官之后,父亲因遭人诬陷而客死他乡。
她也因此沦为官妓,在女扮男装的白澜的帮助下,重获自由。
却也因此对白澜念念不忘。
机缘巧合,来到京城,认识了化名龙公子的皇上,并与之暗许终生。
后来遭到水汀兰的强烈反对,不想拂逆水汀兰的好意安排,于是她带着对水汀兰的担忧远离京城,在他乡独自生活。
得知水汀兰并未死的消息后,更是不远千里去看望已经失忆的镜月,却不料再见之时,发生了令人难以预料的事情。
究竟该何去何从呢?彩凤:沦落风尘的女子,才华与美貌并重,与女扮男装的白澜有着数面之缘,却深深的被她的才情所吸引,一直对白澜念念不忘。
后迫于无奈,嫁于京城李大人为妾。
水汀兰的意外来访,让她得知了白澜的消息,却也不曾知白澜就是水汀兰的事实。
从此只在心里默默想着白公子,安心做他人妇。
镜嘉:流国镜王之子,后世袭爵位,成为镜王爷。
助新帝登基,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管兵部,统领京都护卫军。
与白澜的相遇却是在战场上的拼杀中。
与白澜有三面之缘,后来因为欣赏白澜的个性,而帮助了在困境中挣扎的白澜,共处的日子里,渐渐由最开始的欣赏产生了更深的感情,然而这份感情将如何取舍?面对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多年的人,镜月又该何去何从呢?镜风:流国西阳王,完全靠自己的实力获得封号,作为长子,并没有就那样世袭父辈的爵位,而是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了一片天地。
得到先皇的认可,封为西阳王,在镜嘉之前就掌管兵部,统领几十万大军,率军与东炎长期征战,在流历亲民三十一年,结束了这场战争,两国从此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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