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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民生民计 第二十章 为官者(1)

2025-03-30 08:42:59

大赵皇宫御书房。

徐总管,你先看看这个!李元霸将书案上的三本奏折重在一起递与徐世勣。

徐世勣躬身双手接过,仔细阅读。

李元霸则趁隙提笔批阅其它奏折。

大半个时辰之后,徐世勣轻轻合上最后一本奏折,眉头紧锁。

启奏陛下……徐世勣呈上三本奏折,李元霸停止了批阅,抬起头来。

徐世勣道:陛下,臣已阅过。

李元霸将奏折放于书案之上,道:徐总管怎样看南诏之事?徐世勣答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南诏之事暂不宜追究!为何?李元霸问道。

陛下,朝廷若在此时追究皮逻阁欺君作乱之事,只怕会逼得那南诏王叛乱,而薛太师与钟氏一族尚在南诏境内,恐被祸及!朕也是如此认为……南诏东、南有我大赵剑南、黔中、岭南三道,西有我大赵海外属地,而且其众多大臣、贵族已被我大赵收买,南诏国实已在我大赵掌控之中,兵不刃血取了它只是早晚之事!因此,那皮逻阁虽然欺君作乱,但朕觉得大可装个糊涂,任他去与那刀相国内斗,也好加快南诏亡国的步伐……随手打开柴绍关于室韦事务的那本奏折,李元霸话题转向洪修平一事:徐总管,洪修平之事朕已经交待于屈总管,着他监察部清查,你觉得如何?徐世勣沉吟一下,道:陛下,若柴抚军所奏属实,洪修平之事已不容轻视!他能欺瞒朝廷与凌总管好几年,想来其羽翼已丰,陛下处置此事当慎之又慎!李元霸点头,道:朕嘱咐屈总管着心腹之人先从军队密查,定要将其在军中的羽翼、同谋一举翦除……只要没有了军队的支持,那洪修平与其一干党羽不过就是一帮无聊的政客而已,成不了祸患!徐世勣点头称是。

李元霸又道:虽然那洪修平一干人成不了大气候,但是,若罪证查实,免不了有许多官员会被牵连,朕恐到时候凌总管亦会因此受到影响!……李元霸长叹一声,徐总管,你心目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以接替凌总管?凌敬虽然只是被洪修平欺瞒利用,但其下属作乱,他亦难逃其咎!徐世勣与凌敬共事近二十年,相交颇深,此时意识到老友会因下属作乱而丢官、甚至丧命,徐世勣不由得心神一震!只听徐世勣道:陛下,新加坡总管魏征当是最佳人选!李元霸摇摇头,道:朕需要他巩固马来基业,扼守海路咽喉,不能轻易将其调离!徐世勣微蹙眉头,思索一下,道:陛下,今吏务司都督周渭源雷厉风行、见识过人,可以一用。

只是……其人从未掌管过全面的政务,若在平时尚可以试用,但在动乱之中,或是动乱之后以他替代凌总管,恐怕会出纰漏。

李元霸微一思索,道:无妨!周渭源为人果毅,正是收拾残局的好人选……就暂定他吧!复又拿起书案上河南道千里加急送来的奏折,李元霸面带忧色,叹道:只可惜李将军不在朝中,不然由他去室韦主持事务当是最好!徐世勣也是满面忧色,道:陛下,李将军之行可顺利?难啊!此番乃百年不遇的大水……李元霸长声叹气,道:徐总管,你可知道,通济渠决堤此事在朕心中,可比南诏与室韦重要多了!徐世勣何尝不知?十天前,黄河水涨,倒灌洪泽湖,堤防难以抵挡,一下子就决了好几十个口子,也使得通济渠大堤崩溃,大水淹了河南道的宋州、扬州等八个州县!不但无数民众受灾,就是其水运也遭到严重破坏。

这些天来,武帝李元霸因此已是愁得食无味、夜不寐。

徐世勣也随着叹息,道:陛下,此乃天灾,非人力可免!陛下还请自重身体,勿要忧劳过度,以致误了政事!此语言重,已是劝谏,李元霸点头。

……※※※※※※※※※※※※※※※※※宋州郊外,成群结队的灾民在官道上缓慢向前行走着,李靖与亲卫张宽与灾民逆向而行。

他奉旨前去遭受水害的地区巡察灾情,并兼带着监察各地的赈灾粮、款发放。

随着沿路相遇的灾民增多,此时马儿已不能快走,李靖二人干脆下马逆着人流缓缓前行。

见得逃难的灾民众多,李靖面色严肃,疑云遍布心头:朝廷的赈灾粮已经在自己出发之前发送,怎的这些灾民还在外逃?突然,前方不远处一个男子倒了下去,他的老婆惊惶失措地跪倒在他身旁,推攘着他大声哭喊着,旁边,一个几岁大的小女孩也顿时放声大哭。

周围的灾民们看到这情形,不由联想到自己的前路,人群中哭、骂声顿起,好一阵骚乱。

李靖与张宽听得前方哭声凄惨,连忙从围拢的人群中挤了过去。

只见那倒在地上的男子费力的睁开眼睛,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玉儿,我……我怕是不行了,你,你带着孩子走吧!那叫做玉儿的女子放声大哭,一把拉过旁边的小女孩,凄声道:祥清,我与云儿都不会走,要死,咱们一家人就死在一起!李靖看得心酸,连忙上前一步,道:这位兄弟如此虚弱,可是饥饿所致?那玉儿哭泣着点点头,旁边亦有灾民接口道:不是饿的还会是什么?奶奶的!一场大水什么都没有了,沿途到这里,老子不知见了多少饿死之人了!李靖颇为吃惊,他一边命张宽取出一些干粮交予玉儿,一边问道:朝廷的赈灾粮不是已经发到了吗?怎么大伙儿还要离家?灾民们听罢纷纷嚷嚷道:赈灾粮?呸!赈个屁的灾!一天发放的粮米还不够一个小孩吃的!李靖大惊!他心中暗道:此番赈灾的粮食、钱款均自江南东道出,难道那边出了状况,以致粮食还没有发送到?……唉!这可得饿死多少人啊!李靖又命张宽取出一些干粮塞到那叫小云的小女孩手中,随即对那夫妇二人道:你们是哪里人啊?那玉儿答道:恩公,我夫妇是宋州人。

李靖看了看周围的灾民,道:他们都是宋州人吗?那玉儿迟疑一下,道:应该都是吧。

李靖转过身子,面向周围灾民,道:大伙儿还是返回宋州去吧!朝廷的赈灾粮不日就要运到了!虽然李靖拿不准粮、款出了什么状况,但是他认为此时灾民返还居所当有利于局势的稳定。

而且,即便江南东道的粮、款一时调不来,还可以急令江南西道调集,虽然可能会耽搁几天,但总比让灾民们流落在外好。

周围的灾民们将信将疑,他们纷纷问道:这位兄台,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位先生,你是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吧?……李靖向张宽点头示意,张宽立即面向众人,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家先生正是朝廷官员,此番就为赈灾而来……大家还是听先生的话,先回去吧!这个消息顿时让许多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但也有人表示怀疑。

不过,此时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灾民们都乐于相信……毕竟,此次水势空前,河南道被淹了十之八九,前方城镇也不见得就有好日子过,还是归去吧!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少灾民开始走回头路。

张宽在李靖的授意下将那倒下的男子扶到马背上,与灾民们一道返还宋州。

途中,李靖命张宽牵着马儿,帮那玉儿照拂祥清与小云,而他自己则去到灾民中间询问灾情与官府赈灾的情况。

李靖可万万没有料到,这一问却问出了大问题!……许多灾民言称曾见到好几批人马押送粮食来到宋州,而其间灾民们虽然没有领到足够的粮食,但他们也只认为这些粮食不是赈放宋州的,因此也并没有寄希望于那些粮食上,而是选择了逃往可能领到赈灾粮的地区。

用灾民们的话说:朝廷暂时不给宋州赈灾粮,定是有些地方的灾情更厉害,更需要粮食,咱们还是先自己想法吧!……如此通情达理很是难得,但听到这些话的李靖想到的却不是灾民深明大义,他听在耳中可是惊雷一声:朝廷为了尽快将赈灾粮派放各地,俱是直接将钱、粮分发各地,不可能再有中转之地。

既然粮已经到了,怎会这些灾民领取的粮食竟然不够维系生存?一路讯问着,一路惊疑着,李靖与张宽随着灾民们来到了宋州。

……来到宋州城内,李靖毫不耽搁,带着张宽前往宋州刺史府,会见刺史刘罕松。

得到通报,刘罕松恭敬地将李靖迎入府内,并吩咐下人准备酒宴,为李靖接风洗尘。

见得酒宴上的大鱼大肉,李靖微微皱了皱眉头。

刘罕松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一寒:看来,这位巡察使可是不太喜欢铺张啊!如此之人也不会太爱财吧?……可得小心了!有了如此想法,刘罕松处处陪着小心,而李靖却是不满灾荒年间作为朝廷官员,竟然吃的如此铺张奢侈,因此一场酒宴几人吃的无滋无味,早早就结束散场。

之后,李靖便道说旅途劳累,拒绝了刘罕松相留,自与张宽前去官署歇息了。

就在李靖与张宽退下后,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刘罕松禁不住眉头紧锁。

这时候,刘罕松的记室赵通凑上前来,低声道:大人,巡察使面色不善,需得小心啊!刘罕松点点头。

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在这八月天里,刘罕松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次日,李靖起了个早,与张宽一起去了城中四处走访。

几天走访民间、核查官府下来,李靖发现,刺史刘罕松报上的赈灾粮、款实到宋州府数量大致符合朝廷调拨量,但是宋州府报上的灾民户头出入太大!……总十九万户八十万口的户头,竟造出了总二十七万户一百三十万口的户头!宋州刺史刘罕松竟然浮报饥户,冒领赈灾粮款!阴云笼罩在李靖心头,此时饥民满城,若公布刘罕松侵吞赈灾粮款之事,只怕会激起民变。

若再因此引起其它受灾州县的连锁反应,其后果……李靖心中一凛,不敢去想象。

……自从李靖到来之后,这些日子里,刘罕松的思绪很乱。

他从户籍处官员的口中已经得知,巡察使李靖掌握了宋州百姓的实际户头数量,也就是说,他的罪行败露了!是夜,刘罕松半坐半躺在卧榻上,想道:已经好几天了,那巡察使为何久久不作反应?他是在搜集更多的证据,还是……在等待我的贿赂?来人!快去请赵记室前来!刘罕松吩咐道。

不一会儿,赵通头发蓬乱匆匆赶来,直接就进了刘罕松的卧房。

不知大人深夜传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赵通道。

刘罕松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卧榻边沿,道:赵通,那巡察使已经知道了咱们冒领粮款之事,可他却久久不作反应,你说是何缘由?赵通沉吟一下,道:大人,巡察使此举不外乎两种原因……其一,他在等着咱们的孝敬;其二,他在等着适当的机会作了咱们!刘罕松的眼睛一跳,赵通和他想的一模一样!赵通道:若是第一种原因那就好办了,若是第二种……大人,咱们就死定了!刘罕松一下子坐起身来,道:赵通,明日你就去探探巡察使的口气,若是第一种,咱们就给他送钱去,不管他要多少,送到他满意为止!若是第二种……刘罕松咬咬牙关,若是第二种,哼!狗急了也要跳墙,何况人乎?……第五卷 民生民计 第二十一章 为官者(2)李靖正襟端坐,上下打量着在面前侍立的佟碧山。

佟碧山今年三十七岁,身材不高,一双眼睛鼓起犹如铜铃,其举手投足之间,精力弥漫极为有力,当得起短小精悍四字。

这种相貌,向来为勇武机智之人所常有。

佟队长,宋州的各项监察是由你负责吧?李靖冷冷问道。

佟碧山躬身答道:回巡察使大人,正是下官。

李靖示意张宽将一页文纸递了过去,佟队长,你且看看这个!佟碧山双手接过,刚看得开头几个字,他心头一震,便已经知晓:事发了!但他仍是故作镇定,将手中一页文纸看完。

李靖道:佟队长,此事你作何解释?佟碧山连忙跪下,道:李大人,宋州刺史刘罕松伪造户籍,下官平日监察所见便是他伪作的户籍名册……下官失职,有罪!李靖可不相信佟碧山所言,监察部在全国各道、州、县均安插有明暗两套人马,监察力度可以说是相当大。

此次宋州大批灾民外流,宋州监察队的官员不可能没有发现异常,更不可能在发现异常后不去追查!如此唯一的可能便是……宋州监察队官员已经与宋州刺史府官员同流合污!李靖心中虽然清楚明了,但却不敢真如佟碧山所言治其罪。

此时,宋州的官府衙门明显已是彻底烂了,若他贸然发狠肃清犯官,只怕会在宋州、乃至附近州县引发巨变,严重影响大灾之后的局势稳定……眼前的形势使得李靖只能伪作相信佟碧山的话。

佟队长,起来罢!本官也是去到宋州所属城、郊突然清查,才自地保小吏处得到了宋州基础的户籍名册。

那刘罕松平日对你有意提防,你自是不易得知实情!……此时宋州局势不妙,若你能尽心协助本官处置好事务,本官可作主免你失职之罪!佟碧山又何尝不知李靖是迫于形势在为自己开脱,他并不起身,连忙顺势迎合。

李大人,协助您办事正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但无论怎样,下官失职之罪难免,还请李大人降罪!说罢,佟碧山叩头,伏地不起。

李靖面不改色,心头却暗骂:贼子!明知道老子现在不能治你,却故意要卖个乖!佟队长,起来吧!为官失职总是难免,此次好生协助本官,自可将功抵过!听得此言,佟碧山方才谢过起身。

李大人,可要下官现在就领人将那刘罕松抓来?佟碧山望着李靖,问到。

李靖心中冷笑:让你这贼子去抓?恐怕只会上演一出拒捕剿杀、进而杀人灭口的好戏罢!不可!李靖道:此时宋州正值灾后动荡之际,万万不能去动那刘罕松!李靖将那万万不能动几字说的斩钉截铁,充满警告之意!佟碧山知道李靖识破自己欲杀人灭口的意图,他眼角猛然一跳,很不自然地抬手摸摸自己的额角,以这莫名的动作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是!李大人,下官谨遵您的吩咐!……这日,巡察使李靖叫上宋州刺史刘罕松至城外巡视灾民情况。

二人骑马走在最前,其后有张宽及刘罕松的随从。

一行人出了北门,就要去北门外官府为灾民搭建的临时居所。

来到一个岔路口,刘罕松殷勤地为李靖指路,道:李大人,请走这边!李靖随口问道:刘大人,那左边又是去往何处啊?刘罕松道:回大人,那条路原是去到通济渠边,但因水灾,前方不远处已经塌陷了。

哦!李靖若有所思,刘大人,咱们就走走左边这条道!刘罕松面带难色,李大人,此路前方不但塌陷,而且混乱不堪,实不能行进啊!李靖不再理会他,策马向左而去。

刘罕松摇摇头,只得打马跟随,而张宽等人也随即跟上。

果然,行进不远就见到前方道路塌陷。

李靖勒马,道:哎呀!果真无路可走了!紧随其后的刘罕松苦笑道:李大人,咱们回头吧?李靖拨转马头,猛然举目望向刘罕松,眼神凌厉,语声沉重:不错!刘大人,眼前无路了,及早回头吧!言罢,看也不看刘罕松的骇异表情,李靖打马自他身旁一掠而过,马蹄翻飞,向来路而去。

……是夜,宋州刺史府中,记室赵通的卧房里灯火摇曳。

昏暗的烛火中,三人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人就是房主赵通,而其余两人竟是宋州刺史刘罕松与宋州监察队队长佟碧山。

眼前无路,及早回头!三人各自在心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他们在揣测着巡察使大人的意图。

沉默许久,记室赵通开口道:二位大人,前些日子小人奉刘大人之命曾去试探巡察使,也得了四字……‘回头是岸’。

依小人看来,巡察使的意思是只要咱们退出所得,安抚灾民,当可不作追究!刘罕松摇摇头,道:非也!李靖只是迫于形势才与咱们示弱,待得局势稳定,咱们必逃不脱罪责!这位政学院出身的官员虽然未走正途,但见事果然更明。

佟碧山随即附和刘罕松的说法,刘大人所言极是!……本官曾至演武堂集训,其间便有教官将李靖灭突厥一战作为制定作战策略的范例。

此战中,李靖假意接受突厥可汗的归降,却在双方把酒言欢之时,使军趁突厥懈怠,一举攻下了突厥可汗牙帐!……由此可见,李靖此人善于隐忍,而且,最重要的便是……他不是一个轻易就作出退让的人!知不能逃脱罪责,三人复又陷入沉默。

直至火烛就要燃尽,随着烛芯的变短,烛光越发昏暗。

终于,烛芯燃尽,啪,爆出一个小小的火花,室内随即漆黑一片。

就在此时,短小精悍的佟碧山用力一拍面前几案,啪!刘罕松与赵通豁然一惊!只听得佟碧山沉声说道: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不若搏他一搏!怎样搏?刘罕松与赵通其声问道。

黑暗中虽然看不见二人的表情,但听其声中既有疑惧又有兴奋。

哼!佟碧山冷哼一声,李靖可以如此对付突厥人,我等又如何不能如此对他?……你二人且附耳过来…………※※※※※※※※※※※※※※※※李靖在分别警告把持着宋州大权的刘罕松与佟碧山之后,效果非常显著。

次日,应发放的粮米款项俱都发放到户,原本虚报的户头也全部被删去,宋州的灾民很快就领了救济的财物,已经开始重建家园。

又过得几日,李靖见宋州局势稳定,流民日渐减少,便与张宽离开了宋州,前往徐州巡察。

刘罕松与佟碧山在相送李靖时痛哭流涕,一个劲地感谢李大人为二人留了一条生路,二人表示一定会痛改前非,竭心尽力为宋州人造福。

李靖哪里不知二人的虚伪做作?但河南道灾情严重,需要的是稳定,此时只要二贼子不胡乱动作,李靖当不致于惩治他们。

出了宋州,李靖与张宽缓缓前行,一路巡视着沿途灾情。

由于朝廷赈灾及时,措施得力,又有强大的国势为依仗,因此在此百年难遇的大水肆虐之后,河南道没有出现大量流民,甚至大灾之后那必有的大疫也没有蔓延。

此时受灾各地的人们大多数都在着手重建家园,但也有为数不少的百姓拖儿带女,东来西往,投亲奔戚。

李靖与张宽在途中与这些人们结伴而行,从他们口中亦得知了不少各地的情况。

这日,眼看再有二十里就要到达徐州,李靖与张宽将马儿上帮助百姓驮负的物件卸下。

二人告别了结伴而行的百姓们,上马而去。

前行十里,李靖与张宽来到一座大山前,只要翻过此山,就可望见徐州城了。

似乎只要是大山,往往都有匪徒盘踞,此处也不例外。

李靖二人行至山腰,便有一伙蒙面匪徒出现。

匪众约有五十来人,其中居然有十余人骑着马。

他们放过了山路上那些往来的百姓,单将李靖二人拦住。

一个似是匪首的蒙面汉子骑着一匹黑马,远远便在喝道:嗨!那骑马的两个,留下马匹财物!张宽握住鞍前的横刀刀柄,喝道:兀那贼子!我家官爷正是朝廷派下的河南道巡察使,前往徐州巡察,尔等还不让开路来!那匪首听得面前是朝廷官员,却也不惧,反道:巡察使?什么狗屁官!小子,老子抢的就是朝廷官员!……哼!听你的言语,是不打算留下马匹金银了?那就老子自己动手罢!言罢,匪首挥舞手中大刀,率众攻上前去!张宽虽然久经沙场,武艺出众,可此时见到几十名彪悍的汉子齐齐攻上来,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发慌。

张宽喝道:李大人,待我抵挡,你速速往来路去吧!李靖面色冷静,道:不用慌张,就待在此地,没人能伤得了咱们!那匪首见李靖二人毫无畏惧,既不杀上前来,也不逃去,当下心中不免起疑:难道这二人还在暗中带有卫队?可是……刘大人分明确定只有他二人前行啊!匪首禁不住四处扫视,可周围除了十几个吓得畏缩在一起的灾民,并不见有其他人等。

不过,即便没有发现异常,这狡猾的匪首仍是放慢了上前的脚步,使得自己落在了围攻的人群之外。

匪众已距离李靖二人不足十步,而张宽已将横刀就手,可李靖却仍是端坐马上不动声色。

那匪首一边随众向前,一边留意着四周动静。

突然,匪首听得喀嚓几声脆响,他立即心生警兆,扭头望去……只见那十几个畏缩的灾民不再畏缩,他们已经悄然分散开,而且,他们每人手中持有一具军用制式折叠连环弩,刚才那喀嚓的轻响,正是折叠连环弩舒张开的声音!匪首惊骇之间立即翻身藏于马腹,驱使马儿就往后逃!这匪首老练,马技精湛,可他那些手下却差的远了……就听得弩箭破空的嗖嗖声不绝,惨叫声随即响起,几十匪徒瞬息将便被毙命,箭箭正中咽喉!那匪首仗着一身马技,借用马儿的身体掩护,又见机得早,侥幸得以逃出弩箭射程之外仓惶逃窜。

张宽此时方知,李大人原来在暗中领有护卫。

他长嘘一口气,道:李大人,原来您早有准备!李靖面色古怪,道:他们不是我的护卫,他们……应该是监察部的特战队。

语音中竟似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悲哀之意。

张宽恍然:原来,每位高官身旁都有监察部的人员暗中监控,即便是位高权重、甚至与武帝称兄道弟的李靖大将军也不例外!……想来,李将军是知晓监察部有人暗中监控自己,所以才对匪徒的攻击无所表现吧?此时扮作灾民的特战队员上得前来,其中一人上前与李靖见礼,道:李大人,在下是监察部特战队中人,为保护大人安全所以暗中追随,还望大人恕我等隐瞒身份之罪!李靖当然知道这请罪之语不过是客套话而已,想那监察部特战队的人直接受命于皇帝陛下,握有生杀大权,即便自己功高盖世还不是要处于他们的监控之下,哪里又会轮到自己来治其罪?言重了!李靖平和言道:还请各位确认一下匪众的身份……这些匪徒居然能拥有马匹代步,而且此行似乎也是针对本官而来,因此本官怀疑他们与宋州刺史、宋州监察部队长有关……李靖自怀中取出一份文书,烦劳各位将此千里加急呈与陛下,此事若真与宋州有关,那么,宋州刺史诸人极易叛乱!若确实是刘罕松与佟碧山欲假借劫道杀人灭口,那么在匪首逃回之后,事情败露之下,他们自知必死,很可能会起兵作乱!特战队领头之人也知事态紧急,连忙接过密封的文书,道:李大人请放心,至多两日,陛下就可阅到大人的奏折!李靖微微一笑,笑容微有干涩:我怎不放心?你等既然能来‘保护’我,自是级别不低,经你等之手传递文书当比其它渠道更加安全、快捷!特战队那人讪讪一笑,不再多话,施礼率众隐去。

第五卷 民生民计 第二十二章 为官者(3)李靖的奏折很快就送到了武帝李元霸手上。

怒发冲冠!……这四字足以形容李元霸此时的状况,什么事都凑到一起来了!薛道衡与钟氏一族尚未出南诏,南诏王皮逻阁亦不知自己已经被儿子出卖,犹自一边在沿途盛情挽留薛师一行,竭力阻碍其行程;一边又向大赵朝廷秘呈国书,要大赵支持南诏皇室压制南诏相国一派。

对此,李元霸甚是恼怒:这南诏王袭击大赵商队不说,竟然还想利用薛师一行来胁迫赵国相助与他!……大赵什么时候沦落到了被附属小国任意胁迫的地步!而那室韦洪修平与宋州刘、佟所犯之事更是让李元霸怒不可竭!李元霸怒,正是为着监察部监控系统的溃烂。

监察部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部门,由于李元霸对其施行高薪养廉,故该部所有上下人等的奉禄都比其它各部的同级人员高出两至三倍,但同时,对其犯下罪责后的惩治也比其它各部严厉不止一倍。

李元霸一直认为,如此当可形成一套有效的监察系统,而这套系统在十几年的运行中也确实行之有效。

但水静久都必起波澜,更何况人心?……人心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他们或为权、或为利……就如飞蛾扑火,明知飞上前去只是死路一条,也无所畏惧。

虽然这只是局部的现象,此时赵国的大部分地区仍是风平浪静,但是武帝深知,有其一便可能有其二,有其二便可能有其三……形势是严峻的!腐化、营私舞弊之风头必须得立即遏制!当下,武帝李元霸发出五道诏令。

其一,调集淮南道驻军一万火速急行,进驻河南道宋州地境,对宋州施行军事管制;其二,调集江南东道驻军三万进驻河南道灾情严重的扬州、徐州一带,与河南道驻军协防;其三,密令国安部内务司对全国的监察部官员展开秘密调查;其四,令监察部加强对室韦洪修平等官员的密查;其五,调集黔中道驻军两万,陈兵南诏国边境,籍此警告南诏王皮逻阁,以保障薛师一行的安全。

……※※※※※※※※※※※※※※※※赵国历来都是军、政严格分离,刘罕松为文官,手中自然无兵,而那佟碧山即便手中握有对军队统领的监控大权,但是他手中却并不能掌控军权,就是前往截杀巡察使李靖的匪徒也只是佟碧山暗中收留的一干亡命劫匪。

因此,刘罕松与佟碧山虽然胆大包天,但二人并不敢、也没有实力反叛作乱。

李靖的担忧成了多余,特别是在淮南道驻军进入宋州接管政权之后,刘、佟二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绝望地等待着即将降临在他们身上的严厉惩判。

……巡察使李靖与亲卫张宽二人此时已进了徐州。

有了宋州的前车之鉴,李靖并没有立即到官署面见大小官员,而是与张宽一道来到了市井之间,深入了解此地民众受灾的情况和官府赈灾的力度。

……徐州地境的景象要比宋州好得许多,由于灾民们都领到了足够的粮食和钱款,因此城内外并不像宋州那样有着为数不少的乞讨之人。

并且,此时徐州的各类集市已经开始渐渐恢复,李靖与张宽进入徐州城时虽已过了早市,但城里最大的一个自发集市还未散尽。

李靖背负双手走在最前,他不时停下脚步询问一下百姓们贩卖的商品的价格,以此推断徐州的物价是否异常,而张宽则牵着两人的坐骑紧随其后。

二人一路缓缓前行,忽然,李靖见到路旁有一个贩卖米酒的老年商贩甚是面熟。

李靖上前几步,仔细一看,却禁不住大吃一惊!……老许!那老年商贩闻得李靖的喝声,忙扭头一看,忍不住惊喜喝道:老李!竟是你么?李靖上前一把拉住那商贩的手,诧异道:老许,我在海外闻得你作了扬州刺史,你……你怎的会在这里做起了商贩?那老许面色一黯,叹道:唉!说来话长了……李靖见他神色,再看看他眼前的光景,当下便知事情不简单。

李靖连忙说道:老许,今日咱俩好好叙叙旧,不作生意可好?那老许点点头,道:老李,咱俩同时两朝为臣,交情菲浅,见面叙叙那是自然!况且……哥哥我还有一腹的苦水向你倾诉,兴许,你还能帮助哥哥沉冤昭雪呢!当下李靖便命张宽帮忙收拾老许的家什,随后三人寻了个幽静的茶肆,找了僻静的雅间坐下。

那老许待得坐定,便开口将自己的落魄缘由一一向李靖道来!这老许全名为许敬宗,在大唐时就为天策府文学馆十八学士之一,及至大唐亡,许敬宗便降了大赵,之后被委任为扬州刺史。

许敬宗为官清正,脾性梗直,甚得扬州百姓拥戴。

但也因此人生性直鲁,不会显摆自己的功绩,更不会迎合上级,因此他在扬州做了十几年刺史,也未见得以升迁。

许敬宗本人对此倒也没有怨言,他在扬州为官几年,对该地甚有感情,若朝廷真要将其上调,只怕他还不甚愿意呢!日子平淡过去,许敬宗也快五十好几了,他一直以为此生就将如此老死扬州,却不料,四年前发生的一件命案却将他推到了丢官丧职、最终不得不靠贩卖米酒为生的境地。

……四年前,有一日许敬宗接到一纸讼状,递状之人为一七旬老者和一中年人,二人状告的竟是河南道抚军夫人王雅之的嫡亲弟弟王贺言!这王贺言不过是一个花花公子,但他的姐姐王雅之可是居住在扬州的一个大人物!……王雅之原名心悦,以前是皇帝娘娘王晓蓉最为宠爱的丫鬟。

就在太子降生那年,由娘娘王晓蓉作主,将她许配给了当时的一位近卫军都尉。

这都尉名叫刘尧,其后,一则因刘尧确有些本事,二则有其老婆的关系一路升迁,短短几年光阴便自一个都尉升为了一道抚军。

刘尧其人至此不过三十六岁,若无意外,正可谓前路辉煌!……岂不闻,在中国做官,无论古今,要做的长远、做的有前途,要不得有一个好父亲,要不就得有一个好老婆?许敬宗接到老者的讼状,见得状告之人竟是抚军夫人,本就吃惊,但当他看完讼状之后,不但大惊,而且震怒!……他此时方才明白,抚军夫人在日前欲送自己黄金千两之意竟在此!原来,王夫人的弟弟王贺言于偶然间看中了一民间女子周莲儿,之后曾多次遣人上门提亲,但均被周家拒绝。

其中缘由却不是周家不愿高攀,而是那王贺言已娶有一妻九妾,名声太恶。

想那周家小姐却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周家怎会答应这门亲事?王贺言屡被拒绝,心中却越发挂念那美貌的周家女子。

终有一日他按捺不住,便亲自率众上门求亲。

周家仍是婉言拒绝,而王贺言亦是死赖着不走,更要冲进里屋去见那周莲儿,周家之人自是奋起阻拦。

这一来二去之下,周莲儿的父亲一个收手不住,将王贺言推倒在地。

王贺言翻身爬起,被拒绝多次的积怨一下发作,当下他便不顾后果,命随从、家丁一拥而上把周家老小制住,并抢了周莲儿回府,就要强拜天地!那周莲儿虽只得一十五岁,却也是个性格倔犟的女子。

就在拜堂之前,她竟趁看守之人不备,一头在墙上撞死!王贺言见状可着了慌,对先前的冲动后悔不已!他心中可是清楚:大赵国的律法不是摆来看的,强抢民女之事便已构罪,若再加上逼婚至死,只怕会落个腰斩的极刑!王贺言不敢耽搁,连忙知会了姐姐王雅之。

王雅之在得知经过情由之后,当即便将弟弟臭骂一顿,并要将他扭送至官署治罪。

可在王贺言的痛哭流涕、苦语哀求之下,王雅之终不能舍弃姐弟之情,遂决定相助弟弟摆平此事。

当下抚军夫人好一番动作……她不但发下两千两黄金于周家,希望能封住周家人的嘴,同时亦使丈夫刘尧与扬州监察队队长张士卿沟通,最后,王雅之又亲自前往刺史府,拜会刺史许敬宗,许以千金,只为要许敬宗帮一点小忙。

见得抚军夫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贿,为官清正的许敬宗自然心头大怒,当下根本不问事由就立即停止交谈,将王夫人送出了刺史府。

直至此时,许敬宗接到讼状,终才明白了王夫人的意图所在。

许敬宗可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官员,他毫不犹豫地接了周家的讼状,立即开堂会审。

这无视权贵之举当然惹恼了王夫人,要知道,她可是皇帝娘娘的宠信之人,想当年还在华阴马家村救过皇帝娘娘一命呢!于是,在官署的捕快持着传询文书前去拿王贺言听审时,抚军夫人竟然使抚军命其亲卫队将弟弟的居所围住,不准官署拿人!官署的捕快怎能与驻军对抗?无奈,许敬宗将此事通报了扬州监察队,希望监察队出面协调,将人犯提至公堂候审。

不料,监察队竟以事关军、政为由,强行将案件接过,并最终罚王贺言出黄金三千两赔偿周家,草草将此命案了结。

周家不服,许敬宗也不服!且不论一桩民事命案该不该由监察部来审断,就是其判决的结果也是大大不公!……依大赵律法第七条:凡故意使人伤残者,视其情节轻重,处一年至十五年监禁,其中情节恶劣者,发配至倭岛永纳山,与倭人同劳役;凡故意使人死亡者,视其情节轻重,处十五年监禁或死刑,其中情节恶劣者,处以腰斩极刑!王贺言强抢民女,并将其逼迫致死,其罪当诛,若遇量刑稍重之人判决,其人当得腰斩!许敬宗听得判决之后便将手头的相关卷宗与周家的讼状整理,就要向上送至河南道执政使刘凤阳手中。

不料卷宗尚未送出,扬州刺史府倒莫名奇妙地起了一场大火,而且更在大火之后,救火的人员竟在焚毁的刺史府内发现了不下五千两黄金。

扬州监察队立即以巨额黄金来源不明之罪名将大火中余生的许敬宗及其家人扣押,并迅速立案。

其间许敬宗知自己是因为王贺言一案被人构陷,可他并不抱开罪的希望。

显而易见,监察队与抚军已经勾结在一起……王贺言一案的卷宗被烧毁,周家肯定也被处理,而许敬宗虽然侥幸从大火中余生,只怕也会在监禁中不明不白的死去!好在,此事惊动了当时的河南道执政使刘凤阳,他亲自来到扬州主审许敬宗涉嫌受贿案。

会审中,许敬宗即便鲁直,却也知道就凭刘凤阳之力是无法同勾结在一起的驻军与监察队抗衡的!因此他没有辩驳,也没有将王贺言一案捅出来……许敬宗只求留得一条命在,为自己、也为周家讨得一个公道!其后,因许敬宗受贿金额颇大,经刘凤阳审后报与了朝廷。

也是许敬宗命不该绝,适逢其时武帝发兵征伐朝鲜半岛,为稳定国内朝野人心,大赵律法执行稍比往日宽松,而许敬宗因为受贿赃款俱能退回,因此得以从宽发落,终被削为平民,永不为朝廷录用。

许敬宗一得释放,为了躲避王家的迫害追杀,他便立即带着家人悄然离开了扬州,最终来到了徐州隐姓埋名,与家人以酿酒贩酒为生。

……听了老友所言,李靖大怒,拍案而起!这成了什么世道!前日在宋州也是如此,今日来到徐州又得此闻!……李靖怒目圆睁,没想到啊!……小小的一个河南道便是如此,我大赵的繁华之下究竟掩盖着多少的罪恶!一把握住老友的手,李靖朗声道:老许,此次即便拼着一身剐,我也要助你将沉冤昭雪!一时间,许敬宗忍不住泪流满面!第五卷 民生民计 第二十三章 为官者(4)一本关于四年前扬州逼婚案以及刺史府失火案的奏折,通过监控李靖的特战队之手送到了武帝李元霸手上。

李元霸在接到奏折后原本有一些尴尬……李靖不但发现自己遣人监控他,还干脆接连两次让监控他的特战队员为其传递文书!不过,待阅过奏折之后,里面的内容却使得李元霸暂时抛开了尴尬的心情,因为愤怒已经充斥他的心间!紧随着,不待李元霸的愤怒爆发出来,国安部初步调查了监察部各级官员之后的结果也送呈上来,看过之后,李元霸已经没有心思去愤怒……下至县级的监察小队,上至道一级的监察大队、甚至部一级,为数不少的监察官员都或多或少有一些问题。

这还只是初步调查的结果,随着调查的深入,只怕像扬州、宋州、室韦这些地方出现的大问题还会有不少浮出来!此时李元霸那还有愤怒?他只剩了惊讶和担忧……难道,与权力伴随的必然就是腐化?……于是,华纪十四年九月十一,武帝李元霸将驻军朝鲜半岛的裴元庆召回,委其统领京师近卫军,协助民部总管徐世勣处理军、政事务。

随后,武帝李元霸与监察部总管屈不归离开京师,至北平军区、冀东军区巡察。

在大赵立国后的十几年间,经过几番整合,此时大赵国总有五个军区:北平军区,下辖关外道(原东突厥地区)、河北道、辽东道、河东道,以及朝鲜半岛、倭岛;冀东军区,下辖山南东道、河南道、淮南道、江南东道、江南西道;华南军区,下辖黔中道、剑南道、岭南道;华西军区,下辖关内道、山南西道、陇右道、金山道(原西突厥地区);马来军区,下辖新加坡行政区(其中包括原狼牙修、羯荼两国领地)、摩诃呐行政区(原骠国、水真腊、陆真腊三国领地)。

在这五大军区中,北平军区与冀东军区为大赵国军政的根本,赵国的京师,以及重要的机构和基地都在两大军区的辖治范围之内。

李元霸此次巡察两军区,正是要亲自看看两大军区的将士们对自己的忠诚程度……只要两大军区对李元霸仍是忠心耿耿,他的底气就足,就敢展开全国性的整风行动!要是遵循赵国的军制,军区统领将军应该五年一换,可北平、冀东两大军区却因为其重要性,所以军区统领均为武帝钦定的人选,若无重大事由是不可能有变动的。

如今北平军区的统领大将军为尉迟恭,而冀东军区的统领大将军则是魏云光。

两军区的将士们对武帝的巡视都表现出了巨大的热情,并在武帝的言语、行动试探下俱都表现出了无比的忠心。

有此为后盾,武帝李元霸毅然决定自扬州开刀,展开全国范围内的清查整风。

……※※※※※※※※※※※※※※※※九月三十,前往冀东军区东莱总部面圣的原扬州监察队队长、现河南道监察使张士卿,以及原河南道抚军,现河南、山南东两道抚军刘尧被武帝随行近卫军秘密扣押。

同日,河南道灾情巡察使李靖接到武帝诏书,命其携原扬州刺史许敬宗秘密前往扬州相候,而武帝李元霸将自冀东军区的总部所在地东莱乘船南下,赴扬州亲审张士卿与刘尧构陷、谋杀许敬宗,以及王贺言逼迫民女致死两案。

次日,抚军夫人王雅之被缉拿候审。

十月初九,在两千风旅近卫军铁骑的护卫下,武帝李元霸亲临扬州。

随即,李靖与许敬宗面圣。

李元霸向许敬宗详细询问了案情。

两日后,在相邻州县做生意的王贺言被缉拿,锁回扬州候审。

随后,周家被迫害幸存的家族成员被陆续找到,并看押候审。

……华纪十四年十月十五,扬州王贺言逼婚案开堂审理,而主审之人正是大赵武帝李元霸!大堂设在扬州刺史府,两个中队共三百名近卫军将士把守公堂之外。

武帝李元霸高坐大堂,心中感慨:整风肃纪的第一刀可就要劈下了,这一次,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家破人亡啊!可叹!……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升堂!武帝一声大喝,大堂内一片肃静。

现任扬州刺史苟成随即喝道:带人犯王贺言上堂!当下王贺言便被带上堂来。

不待堂上喝斥,王贺言便已跪下。

李元霸威严地坐在大椅上,沉声喝问道:王贺言,你可知罪!王贺言跪倒在堂前,大汗淋漓,身子直哆嗦。

因为惧怕,他的口齿已经不太清楚:陛……下,小人,小人不知……不知有何罪……李元霸冷哼一声,道:周莲儿你可认识?王贺言闻言呼吸急促,面色煞白,只是咬紧牙关闭口不答。

李元霸冷冷道:你可是以为我大赵律法明令刑讯只用笞杖,自认可以捱过去?王贺言仍是紧闭其口,他确实是这样想。

《大赵律》中规定,公堂刑讯只能使用笞杖,不允许用笞杖以外的他法拷掠。

这是李元霸考虑到地方官员可能严刑逼供,造成冤假错案所制定的,没想到此时却被这犯事者利用。

李元霸不再理会他,只吩咐堂下的衙役:再传王雅之上堂!王雅之一上堂来便痛哭流涕,立即供认了其弟逼婚致周莲儿自杀、她协助弟弟逃脱罪责的经过详情,但她又刻意隐瞒了丈夫刘尧勾结张士卿毁灭证词、构陷许敬宗、迫害周家之人的诸多罪行,企图为丈夫刘尧开脱罪责。

听到姐姐主动将姐弟二人的罪行供认不讳,并将所有罪过揽在姐弟二人身上,就为了将丈夫的罪过开脱。

一时间,王贺言心中的怨恨冲天,简直无法言喻。

他只恨自己不知道姊夫是怎样与人勾结的,不然,定可将姊夫一并拖下水来!随后,在听取了那周莲儿的叔叔周贲、舅舅宗虎的控诉和证词之后,王贺言再也死撑不下去了,他乖乖的写下笔供,签字画押。

武帝李元霸并没有立即判决量刑,而是在下午接着审理了与逼婚案关联的刺史府失火案!刘尧与张士卿都是有头脑的人,虽然二人在措不及防之下被扣押,但是二人自知很可能是四年前的事发了,他们可都自认手脚干净,只道拒不招认就可逃脱此劫。

李元霸先传上了刘尧。

刘尧不同于王贺言之前的抵死不答,他对武帝所问每每必回,但是所有的答案都只是在说明他只负责驻军事务,因此不但对周莲儿之事一无所知,就是对刺史府失火一案也只略知一二。

李元霸不动声色,吩咐衙役将之押下,复又传上张士卿。

这张士卿如同刘尧一样,凡事一问三不知,将干系脱的一干二净。

由于此案间隔时间长达四年,众多的人证、物证在张、刘二人的刻意施为下已无从查找,再有知情者王雅之对此坚决隐瞒,一时之间李元霸竟无从下手。

眼看天色已黄昏,武帝见久审不果,遂宣布退堂,次日再审。

刘、张二人因案情尚未确定,且二人皆为朝廷大员,因此并没有关押在牢房,而是由风旅近卫军看管在刺史府内。

同时为防二人串供,二人关押之地相隔甚远。

天色将黑时,一名近卫军士卒提着饭匣为刘尧送饭来了。

刘将军,饭来了!士卒将饭匣送到刘尧面前,并背着房门指着米饭向刘尧递个眼色。

随即,士卒大声说道:刘将军,您慢用,小的待会儿来收拾!言罢,士卒躬身退出。

刘尧心存疑惑,连忙装作进食将米饭扒开,忽见其中露出一方折叠整齐的小小纸块。

刘尧迅速将纸块取在手中,悄悄在桌下打开……只见小小的一方纸上写着一个中字!刘尧一边咀嚼着饭菜,一边暗自想道:中字,口字上一竖,那就是要我封口、闭口!……这会是谁送来的?……张士卿?嗯,只有张士卿才会想到知会我拒不交待!张士卿啊张士卿,只我闭口有什么用!四年前送你那两万两金票和四年来暗杀马来商人分得的珍宝可都是自你那小妾惠玉手中过的啊!……不行!待那士卒前来,定要他知会张士卿!……一个中字便让刘尧对士卒有了一定的信任。

这是刘尧在犯罪之后潜意识里有着恐惧的心理,他总在想着为自己开脱,因此极度渴望通过一切办法来掩盖自己的罪行。

这也是他一见到中字就立即联想到此乃张士卿与他联络,示意他三缄其口逃避罪责!处在这种心态下的刘尧不会去想那中字也可解释为一把刀劈开口,可作开口之意!他更不易想到……这纸条或许就是武帝设下的请君入瓮之计!刘尧很快就将饭菜吃光,等着那士卒前来。

在等待中,平日老成持重的刘尧竟也显得心急火燎,他用心倾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期待那敲门声响起。

没想到等待的时间竟是如此难熬,好容易等到敲门声响起,刘尧差点站起身来跑过去开门。

稳稳心神,刘尧开口道:进来!果然是那士卒,只见他另提着一个饭匣,笑嘻嘻地走过来,说道:刘将军,可吃好了?刘尧瞟了一下他手中提的饭匣,微笑道:好了,兄弟,还要送饭去啊?那士卒笑道:是啊!还要给张大人送饭呢!说罢,冲刘尧眨眨眼睛。

此时屋外的看守喝道:干什么呢!收拾好了就赶紧出来!那士卒连忙将刘尧面前的碗碟收起,放入饭匣中,并趁着收捡碗碟的机会悄声对刘尧道:刘将军,小的是张大人的同乡,你可有什么要我传递?刘尧刚要开口说出惠玉之事,却又犹豫,毕竟这事可关系他的身家性命啊!那士卒见刘尧犹豫,似乎也是很焦急,他不时瞟向门外的看守,悄声说道:刘将军,你若是没什么交待的,小的就告退了!刘尧见士卒将最后一个碟子放进饭匣,就要迈腿退出,他终于开口,轻声说道:告诉张大人‘惠玉’二字便可!刘尧相信,张士卿能够使动他这老乡在此传讯,他一定会让此人通知外面的心腹将惠玉灭口!那近卫军士卒退出房门,脸上立即浮出笑意。

他一路小跑着,不是去为张士卿送饭,而是直接去了武帝李元霸的卧房。

……启奏陛下,果如陛下所想,那刘尧要末将为他传‘惠玉’两个字!李元霸听罢,自语道:惠玉?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还是,代表别的什么意思?皇帝陛下自语,曹章可不敢轻易接口。

不一会儿,只见李元霸微微一笑,对侍立一旁的曹章说道: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曹章,你接着再去演一出戏罢!……曹章提着饭匣来到了关押张士卿的房里。

张大人,你看看饭菜还热乎不?呵呵,小的刚为刘将军那里送过饭,丝毫没耽搁就过来了!张士卿听得面前这近卫军士卒自刘尧处前来,忍不住重重看了他一眼。

恍然间,张士卿只见那士卒眉角含有古怪的笑意,正在向自己递着眼色。

张士卿心中一动:莫非,是刘尧有话传来?张士卿也只是心动一下而已……此事关乎项上人头,他怎敢凭着一个猜测便贸然动作?当下,张士卿装作没有看见士卒的眼色,不动声色地接过饭菜开始进食。

那士卒似乎甚是焦急,只见他迅速瞟了门外的看守一眼,立即悄声对张士卿说道:张大人,李将军有话要我带给你!张士卿抬头望向士卒,并不开口。

只见那士卒迅速自怀中取出一张金票扬了扬,随即便收入怀中,并开口大声道:张大人,你慢用,小的待会儿来收拾。

说罢,士卒躬身退出。

就在士卒掩上房门时,张士卿还能看见他脸上阿谀的笑容。

张士卿一边吃着饭一边揣测,那还算丰盛的饭菜在他口中就如同嚼蜡。

竟是一张一千两的金票!一个普通的近卫军士卒哪里来这巨额的金票?难道真是刘尧用金票买通他来传信?但是,这也极可能是皇帝陛下为了从我口中骗取口供设下的套啊!张士卿左思右想,终在曹章再次前来之时作出了决定。

曹章再进张士卿屋中时,饭桌上已经摆放了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金票。

张士卿面色漠然,不待曹章开口,他便轻声说道:兄弟,天色黑了还要烦劳你为我送饭,真是辛苦你了!……唉!可叹我此次蒙冤,陛下震怒,眼见存活的希望渺茫,……张士卿将金票推向曹章,这些钱财放在身上也是无用了,兄弟为我送食劳累,且收下这张金票,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罢!曹章哪会不知这是张士卿不相信自己、却又不愿放弃可能与刘尧联系的机会而耍的手段?于是曹章并不多话,只迅速接过金票放入怀中,借着收拾碗碟靠近张士卿,悄然与他说了两个字:惠玉!张士卿身躯一震,此时他已经完全相信曹章是刘尧使来!但是……有什么用?张士卿不是傻子,他在东莱骤然被扣押时就已经想到了惠玉这个漏洞,但是他一直都认为朝廷不会将目光放在自己的家人身上,因此也心存着侥幸。

此时经刘尧说出,张士卿意识到,此次武帝翻审旧案的行动既突然且坚决,这说明朝廷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随着其后调查的深入,难保不会将惠玉牵连出来……这,这可如何是好?曹章有意缓慢地收拾着碗碟,同时亦暗中观察着张士卿的表情。

张士卿眼神呆滞,额上青筋爆显,牙关越咬越紧,直至发出了咯吱吱的轻响!若不动作,让朝廷查到也难免一死,不若此时搏他一搏!突然,张士卿一把拉住曹章的手,倒把正在暗中留神观察他的曹章吓了一跳。

曹章以为张士卿看穿了是在骗他,要出手报复自己,当下便要呼叫门外护卫。

却不料,张士卿拉住他的手却没有异常动作,只是悄声道:兄弟,可愿再帮我一个忙?曹章松了口气,随即面现难色,道:张大人,小的只是一个士卒,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胆大包天了……张士卿二话不说,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玩意,道:兄弟,此乃马来商人欲进贡皇上的琉璃狮子,价值连城,你且收下!……将琉璃狮子塞到曹章手中,张士卿又掏出几张金票,兄弟,这里还有四千两黄金,我都送与你,只要兄弟去帮我做一件事情!曹章见到鱼儿上钩,就要吞饵,更是不敢懈怠,提起了全身的精神,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演技。

他连忙一把接过金票,露出一幅贪婪模样,将金票连同琉璃狮子一起塞到怀中。

张大人,有什么你就尽管吩咐,只要小的做得到……张士卿止住曹章的废话,道:兄弟,你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与刺史府的记室甘先生联系上,对他说‘除掉惠玉’!曹章努力抑制着心头的狂喜,点头,提起收拾好的饭匣退了出去。

……是夜,武帝遣风旅近卫军秘密捉拿了刺史府记室甘南天。

当夜,李元霸就亲自审了其人。

甘南天不同于刘尧和张士卿,他的意志并不顽强。

在武帝亲审的威慑下,甘南天立即招供了他是张士卿安插在河南道各州县的心腹耳目之一。

同时,甘南天亦供出那惠玉正是张士卿的小妾之名。

得到了甘南天的招供,由于张士卿在官职升迁之后已经按例将府邸迁至东莱,因此李元霸立即遣快马飞报冀东军区统领魏云光,命他将位于东莱的张士卿府邸监管起来,并立即派人护送张士卿的小妾惠玉前来扬州。

……一找到此案的突破口,所有案情真相便如洪水决堤般涌出。

原来,自从四年前因王贺言一案开始,刘尧便与张士卿勾结在了一起。

他们共同设计要烧死许敬宗,烧毁相关的档案卷宗,并指使心腹假作匪徒杀周家人灭口,又由刘尧之妻王雅之出重金买通河南道执政使、河南道监察使,要其隐瞒逼婚案与刺史府失火案……直至后来,张、刘二人竟然数次联手使心腹暗杀自海州登陆来扬州经商的海外商人及其随从,掠夺他们的财物。

而二人将财物瓜分之后,更呈送其中一部分与道执政使、道监察使!案情竟是如此巨大,此案中,有一百一十七人被害身亡,涉案金银财宝折价高达黄金六十万两,且其中牵涉至少六名朝廷大员,底层官员更是多达四十三人……这还只是河南道扬州地区!李元霸虽然对此案的案情重大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也没有料到会如此骇人听闻!震怒之下,武帝怒发冲冠,立刻下诏,将几名主犯处以腰斩极刑!……华纪十四年十一月初七,扬州西门处的十字路口,刘尧、王贺言、张士卿三名人犯浑身赤裸,被捆绑着放在三张大大的木板上。

刑场周围人山人海,人们只从大赵律法中知道有腰斩这一极刑,却从没有人见识过,就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也只知道是用要四人才能抬起的巨型铡刀将人犯从腰间斩成两段。

随着监斩官的一声准备行刑,所有围观人等的心都提了起来……从腰间一下斩为两段,犯人痛苦异常却还不会立即死亡,这恐怕是世界上最凄惨的极刑了!三张大木板上的人犯俱都脸色煞白,那王贺言是未经过什么风浪之人,在被扔上木板之际他就被吓得屎尿齐流,此时监斩官的声音一起,他更是惨叫一声,心胆俱裂,骤然而亡!刘尧与张士卿可就没那么好的命了!他二人到底是军旅出身,心志颇坚,只得咬牙默默等待那即将来到的痛苦死亡。

监斩官可不会去管王贺言是否被吓死,见得时辰一到,一声令下,早已被十二名大汉高高抬起的三把巨型铡刀轰声落下,神志尚清的刘、张二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惨叫之声!围观百姓见状,心都被揪了起来,饶是那些平日里自夸胆大包天之徒,也不敢正视木板上那分为了两截,却仍在惨叫挣扎的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