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后。
花朝渐能起身了,她已经在无忧宫住了近月余,这些日子凌彻和凌王妃都陪着她寸步不离,花朝每日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很少说什么,即使压根睡不着也总是闭着眼睛,唯有当彻儿来的时候,她才强打起精神坐起来,琛儿每日要来瞧姑姑三次,小手紧紧的攥着花朝,黑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姑姑,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姑姑吹的无影无踪,这样毫不掩饰的依赖让花朝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涩,每当此时,凌彻总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握着花朝的另一只手,恍如他和彻儿紧紧攥住的并非只是花朝的手,还有,花朝的命。
又是半晌昏睡。
花朝睁开眼,静谧的寝殿中悠悠浮动着素心腊梅香,身侧只余了萤儿一人,此时正伏在床榻小睡。
窗外,大雪初住,好一个清雅琉璃世界。
公主,您怎么醒了。
萤儿蓦然睁开眼,揉着惺忪的眼。
花朝温和一笑:想起来走动走动。
奴婢扶您。
萤儿欢喜的直有些泪光微闪。
花朝叹息道:痴儿。
琉璃镜中映出一张惨白的面颊,眸色迷离无神,缕缕青丝垂在消瘦的身子上,萤儿取了象牙碧梳一下一下为她顺着,口中犹自道:前半晌,王妃娘娘还说呢,园子里的素心腊梅开的极好,只是您懒怠的出去。
这不,世子巴巴地出去为您采了来,您闻闻,香的紧呢。
盈玉还关在秋安宫吗?花朝恍若未闻。
萤儿手一颤抖,小心答道:是。
给我梳妆,咱们去瞧瞧二皇姐。
花朝腕上一串玲珑玉钏叮叮作响。
萤儿迟疑道:公主。
不如等世子回来一道去吧。
傻丫头,你怕什么?如今这天下不是凌家的天下吗?堂堂御封永平大长公主,当今皇帝的嫡亲胞妹都可以在这天子脚下,皇城内苑被囚禁,我身为凌府世子妃,有什么可怕的?花朝木然道。
萤儿愣了半天神,方依言为花朝梳了芙蓉归云髻,又敷了厚厚的脂粉。
好歹遮住了苍白地面色,花朝只着了件素色锦衣,外头拢了霞彩千色白狐斗篷,携了萤儿悄悄出了无忧宫。
冷清的九曲回廊下,不时有积雪从树梢飘落。
这些日子,皇上在做什么?花朝忽道。
萤儿屏气道:听说云贵妃有了身孕,皇上已数日不曾上朝,日日守在紫匀殿。
哦?好一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痴情种子。
花朝嘲讽道。
萤儿只不敢接话,过了半日才道:昨儿个傍晚,皇后娘娘来瞧您。
您一直睡着,便没有惊扰。
不曾说别的什么?花朝蹙眉道。
萤儿道:只说了改日再来瞧您,别的什么都没说。
那亦是一个可怜人。
花朝叹道。
说话间,已到了秋安宫。
花朝站在宫门前,静静打量着这座皇城内最精致奢华的宫苑,高高的主殿矗立在汉白玉台阶之上。
飞阁勾檐宛如一只高傲的凤凰朝阳而立,随时蓄势待发,自幼起,她便对这座宫苑和宫苑地主人有一种莫名的排斥,她们太疏离太凌厉。
奴才们参见公主。
秋安宫宫门外,不知何时多了带刀侍卫,此时见花朝靠近,齐齐跪下道。
起来吧。
花朝微微抬手。
不必问也知道。
如今这皇宫内外除了凌家父子,还有谁有这样大的权势敢公然将皇帝生母,胞妹囚禁在这秋安宫内,只是。
凌惊鸿的意图怕是要保护心上人,而凌彻、、、、、我要去见二公主。
花朝命道。
领头的侍卫利落起身道:是,奴才这就给您带路。
言语间极是恭敬,并无多加阻拦。
素日热闹非凡的秋安宫,如今却门可罗雀,就连宫女太监亦不见踪影。
公主,您请。
侍卫在一处低矮的房门前停住脚步。
花朝皱起眉头:这不是宫女的住所吗?怎么,二公主如今安置在这里?是。
侍卫谨慎答道,又道:这是世子爷的吩咐。
知道了,你下去吧。
花朝冷冷道。
萤儿忙道:公主,让他陪了咱们进去吧。
既安置在此,想必不是五花大绑,定然也再无伤人之力。
花朝缓缓道。
侍卫赔笑道:是,公主说的极是。
这位姐姐不必担心。
花朝待他走后,深深吸了口气方推开房门。
阴冷潮湿地小房子内,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味,灰尘布满了低劣的家具上头,花朝和萤儿立了片刻才适应了房内昏暗的光线,半晌才瞧见,盈玉被反剪了双手绑在床边,正沉沉睡着。
公主,要不要奴婢去叫醒她?萤儿一见她,便恨的牙根痒。
花朝拣了齐整的绣凳,慢条斯理地在上头铺了帕子,正对了盈玉坐下方道:不必。
萤儿不甘心的站在一旁,眼中怒火几欲将她烧死。
仿佛是头次相见般,花朝细细的审视着她,那是一张丰盈俏丽的脸庞,眉眼隐隐有几分骆倾城的模样,只是嘴角微微翘起,象是随时在不屑一顾,记得她笑起来的时候,眉毛总是弯成一抹淡淡的月牙,极是可人的,花朝回想起她将自己推入水中那一刻地面目狰狞,心内登时全然凉透。
过了许久。
盈玉总算睁开眼睛,茫然四顾。
二皇姐睡的可好?花朝柔声道。
盈玉这才瞧见她,先是惊了片刻,半晌才定下神来,淡淡道:你总算来了。
:二皇姐在等我吗?花朝温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