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就这样死了。
花朝再没有到秋安宫去,太后与长公主的丧礼办的极是隆重肃穆,出殡那日,花朝带着琛儿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望着那条长长的送葬长龙,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白,不由叫人窒息。
所有的恩怨,都随着她的死而烟消云散。
诚然,这样的死法对她而言已算仁慈,毕竟她是在对世事的懵懂无知中死去的,她是那样好强的人,若是被她清楚明白的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子一女陷入无法预知的悲惨境地,只怕活着比死了更让她痛苦。
姑姑,人为什么会死?琛儿绵软的身子紧紧挨在花朝身边。
花朝伏下身子,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道:琛儿,不要怕,每个人活在世上,有生便有死,就如我们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一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要死呢?琛儿似懂非懂道。
花朝苦笑道:是啊,人为什么要死呢?姑姑,您也会死吗?琛儿忽然惊恐道。
花朝抱住他幼小的身子:是啊,姑姑也会死的,若是姑姑长生不死,可不成了老妖怪。
不,我要姑姑死,姑姑死了琛儿怎么办?琛儿激烈的叫喊道。
花朝笑叹:傻孩子。
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花朝转过脸来。
却是凌惊鸿,不觉心头大震,才短短不过数日,他已憔悴到了如斯地步,玄色长袍松松套在身上,素日精明犀利地双眸中漫生起无边无际的死寂。
父王。
花朝缓缓垂下目光。
平静地向他行礼。
琛儿不声不响倚在姑姑身边,死死盯住他。
这孩子。
凌惊鸿本伸了双手来要抱他,见他如此,僵然止步,伸出的手无力垂下。
花朝蹙眉道:是孩儿管教不力,还请父王不要怪罪。
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
不可活。
每每瞧见这个孩子,这句话总是不停的在我脑子中挥散不去,他是在替他的父母来惩罚我呢,我凌惊鸿纵横沙场独掌乾坤数十年,从来只信自己,如今却越来越信起命运这一说了。
他颓然道,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花朝怅然不语。
我要走了。
过来见你是有几句话要嘱咐。
凌惊鸿叹息道。
花朝脱口道:您要去哪里?我累极了,这些年活着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她,如今她去了,我即便拥有无上地权势又与谁共享?凌惊鸿失神的喃喃道。
花朝秀扬眉峰微蹙:您?这澜氏的大好河山。
我尚有许多不曾踏足,有生之年若不能走上一遭,只怕会死不瞑目。
凌惊鸿望住她,淡淡笑道。
花朝会意,只道:是。
三日后,皇帝便会下诏自请退位。
我和彻儿议定,由云妃腹中的孩子继任为帝。
这样的结果虽不尽人意,却不至使澜氏与凌家兵戎相见,你该明白我的苦心,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取澜氏而代之,彻儿他,不过是为了报复我才做出这种种大逆之事,只要能保住我凌氏全族。
为了你,他也不会轻易谋反的。
凌惊鸿默然了一会儿道。
花朝紧咬住下唇:若云妃所生的是位公主呢?她生地定然是位皇子,继承我澜氏大位的皇子。
凌惊鸿自负且笃定道。
花朝看了一眼琛儿,默然了一会儿又道:父王这样做。
不觉得对琛儿于心有愧吗?可我不能拿凌氏全族的性命来换得自己内心的安宁。
凌惊鸿深深望着她。
三日后。
皇帝自请退位,随后被迁往辽海。
同日,定远王凌惊鸿将王位世袭传给独子凌彻,遂不知所踪。
半月后。
生了,生了。
幽深偏僻的厢房内传出了接生婆惊喜的叫声,门外几个正打瞌睡的小宫女在睡梦中被惊醒,怔忪了半天,云儿第一个回过神来,撒腿便往前殿跑去,口中还嚷着:皇后,皇后,云妃娘娘生了!平日里叫她干活,腿脚可没见那么利索。
小丫头翠儿盯着她的背影懊悔的要死,恨恨的绞着手中地帕子道。
大宫女冬月从地上起身,面无表情道:这是长脸讨喜的好差使,怪不得她跑那么快。
翠儿尤自愤愤不平道:待会她回来,姐姐可要好好的发落她。
就你多嘴!还不快去悄悄的回了世子爷和公主,说,云贵妃产下了皇子。
冬月瞪了她一眼,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
翠儿吐了吐舌头,偏眼看了外头无边的夜色,心中先起了怯意,本想找了借口推搪,转过脸只见冬月正拿了拂尘作势要打自己,忙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口中却咕哝着:这是什么鬼差事啊,非但讨不着赏,还要臊一鼻子灰!尽管如此,她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无忧宫走去,绕过长峰怪石叠成地嶙峋假山后,开阔的平地上赫然立着一座飞檐高阁之所,在一片***辉煌的掩映下愈发华丽逼人。
姐姐,姐姐。
翠儿小心翼翼的推着正酣睡的萤儿。
萤儿在睡梦中被人推醒,自是恼怒,待看到是侧宫来人,忙醒了神: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翠儿忙赔了笑脸道:是冬月姐姐差奴婢来回王妃娘娘,云妃娘娘生了。
什么,生了,是男是女?萤儿一听忙急急问道。
:是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