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澜坐在妆台前,将如缎的墨发简单绾成一个宫女髻,手指滑向右肩,停在被素衣掩盖的图纹上。
如果凤灵真是蚩尧的公主,那为何蚩尧要派人去杀她?除非下格杀令的人不是穆帝,而最有可能的便是南宫绝,如果凤灵回来,对他的地位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没想到他暗中建立了这么一批庞大的力量,其实力足以与一国禁卫军对抗。
他存的,又是什么心思?若是穆帝未将皇位禅让,他会夺权吗?为了权位去反一个待他如亲子的人?那么他不惜暴露这些人来杀她,难道仅是为了一个虚妄的预言吗?这一环扣一环的谜底,究竟该如何去解?浅浣!毓瑶推门而入。
见无澜坐在梳妆镜前,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一手托住头,搁在桌案上。
怎么了?无澜浅笑,看着她嘟起的嘴唇。
昨天啊,殿下都没去!毓瑶一手拨弄着无澜妆台上的东西,语声幽怨。
那你昨天得胜了么?无澜仍是笑望着她。
嗯,那些人没一个是我的对手!毓瑶一昂头,神色满是骄傲,但转眼又耷拉下来,可是为何殿下不在呢?对着毓瑶漆黑明亮的眼眸,无澜突然别过头去,有些许不安。
她可以对南宫绝的话或是动作视若无睹,可毓瑶呢?她若是知道,该作何想?以她这份简单自然的心思,怕是会伤吧!浅浣,你昨晚就待在房里吗?毓瑶突然问道。
嗯。
怎么了?无澜压下心头的惊异,转头道。
毓瑶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响,还是波澜不惊、淡然如常,莞尔一笑:没什么。
无澜涌出一股怪异的感觉,只觉有些事好像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一只白皙修长仿若女子的手,握着狼毫笔在纸上肆意挥洒,跳脱出一个个苍劲优美的字符。
无澜静静地侍立一旁,看着他微躬的身体若有所思。
怎么?低沉清雅的声音让无澜一惊,只见南宫绝缓缓侧头,对她绽出一个谢了春花的微笑,头一次发现我的魅力,移不开目光了?无澜翻翻白眼,这人……她从未想过他竟然还有如此自恋的一面。
懒得理他,索性撇过头去。
只是心下开始意识到她已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无法脱身。
她是该继续留在这里,去救还浑然不觉这重大阴谋的穆帝——凤灵的父亲(她还是无法直接称他是自己的父亲,应该只算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吧!),还是什么都不管,尽力逃离这场漩涡?若是往常,她大不会多管闲事。
可是,她顶替了凤灵,便需要承担凤灵的责任,这自然也包括——她的父亲!好吧!既然已经卷入了,那便深入又何妨?一瞬间,神思数变,再回首,已仍是那样的淡然无波。
浅浣,我还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进宫?南宫绝定定地盯着无澜的眸子,似乎一定需要一个答案。
无澜望了一眼窗外:因为皇宫……有我需要的东西!这里,有她需要的答案。
南宫绝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微笑,没有再追问,因为得到了心中所要的答案。
一句话,两生错。
倘若当时,她将剩余的话讲完,会不会不同结局?倘若当时,他继续追问,抑或说明理由,会不会不同结局?只是,倘若终究只是倘若,当时也不过遥想当时。
她,只说了一句;他,也没有再问。
偌大的宫殿里,一黑衣男子对着那上方端坐的黄袍男子俯首下跪:属下无能,还未查出水无澜的下落。
黄袍男子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一旁:玄川,不用找了。
主上!黑衣男子惊愕抬头,有丝慌乱。
主上交待过的事情,他从未怠慢,无一失手,然而最近这两件事他一直未办好,恐怕主上也对他失望了。
来时,也早已做好了受惩的打算,不管怎样,只希望他还有机会留下来报效主上。
我是说……有另一件事去让你做。
黄袍男子看了一眼仍跪立在地的黑衣男子,语声平淡,好好查一下殿下身边的一个宫女——浅浣!黑衣男子又是一惊,继而满心欣喜和感激,跪地叩首:是,属下——万死不辞!黄袍男子淡淡扫他一眼,挥了手。
黑衣男子起身恭退到门边,转眼消失。
玄冰,殿下昨晚去哪里了?黄袍男子看着手中拿着另一本奏折道。
从殿中暗处走出另一黑衣男子,垂首道:殿下去了清流苑。
哦?黄袍男子终于抬起头来,他去看那个宫女?玄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是!黄袍男子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严峻:他动心了?这个……属下不知。
玄冰伏首道。
玄冰,记住你是我培养出来的人,任何事——都不许瞒我!黄袍男子盯着玄冰的眼神莫名变得凌厉异常。
是,玄冰知道!一声斩钉截铁的回答,玄冰将头埋得更低。
好了,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禀报。
黄袍男子一挥衣袖道。
是!玄冰应声而退。
又是一红衣女子走进大殿,俯身欲跪。
黄袍男子手一扬:免了。
谢主上!女子清脆婉转的声音在空殿内回荡,只是冷冷地恍若寒冰。
有什么情况?男子看着下首的女子道。
回主上,她昨晚不在寝房,毓瑶怕她发现,不敢跟太近,只看她朝先皇后的凤羽宫而去。
女子昂起头,赫然便是毓瑶。
只是平素那轻顽纯真的脸上已是一股寒冰的冷傲,没有温度的表情。
嗯,继续跟着她,找机会验证一下她的真实身份。
是,毓瑶知道。
毓瑶躬身道。
心中有一丝波动。
男子显然看到了她眼中一瞬的恍然,毓瑶,待此事了结,你便会成为蚩尧最为尊贵的女子——太子妃!谢主上成全!俯身单膝下跪,心中刚泛起的一丝动容被波澜不惊地压下。
男子微微一笑,他太清楚她们要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