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我才揉着酸疼得不得的胳膊醒来。
一缕晨光投射在屋里,我迷糊地看了下四周。
燕巧靠在书堆上睡得口水直流,虞靖也枕着一些帐本睡得正熟。
什么时辰了?看看天色应该不早了,我推推她们,嘿,醒醒。
醒醒。
吵死了。
我还要睡……燕巧随意地挥了挥手,又继续睡。
我看了眼地下,啊!蟑螂,蟑螂……果然,燕巧大大地跳起来,啊,在哪里?在哪里?拜她所赐,虞靖也醒了。
快起来了,什么时辰都不知道,可能会有麻烦。
我拍拍燕巧的头,朝虞靖点了下头。
虞靖甩了下头,以示清醒,先出去看看再说。
说着便站起身,打开了门。
刺眼的日光一时间照得我们都眯起了眼,只能瞧见远远走过来一个婀娜的身影。
麻烦来了。
虞靖低声道,因为来人正是栖华。
哟,三位好找啊。
清脆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得意与趾高气扬,让人看来非常不爽。
啊,栖华姑娘。
我笑呵呵地上前打招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呵呵,三位的姐妹都成了夫人了,我原本以为三位也跟着要显贵了。
可谁想六爷也是,居然让三位只沦于陪嫁,真是委屈了呢。
呵呵呵呵……我一看虞靖脸色不对,连忙赶在前头说,栖华姑娘这是哪里话。
我们还不都是一个乡下小镇上来的土疙瘩么?修月她们是福气好,我们么,哪里说得上委屈?栖华姑娘抬举了。
敢情还有个识趣的?她冷冷一笑,显然我们这样的低声下气并没让她感到有多大的顺气。
既是陪嫁,就该有个下人的样子。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还在这里玩闹,都没个规矩了么?的是,是。
栖华姑娘教训的是。
我一忍再忍,简直忍人所不能忍。
别仗着四位夫人就登台上脸了,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六爷是什么样的人物,这府里可容不得你们三个黄毛丫头撒野!是,我们三个记下了。
我的声音几乎已在磨牙,只能拼命低着头,不让她瞧见一脸的不怨气,当然还得死命掐住虞靖的胳膊。
她最是受不了这种气。
好了,也不和你们多说了。
你们三个都归在我手下,归我调度,我的规矩可容不得半点差错,否则……我们记下了。
真是窝囊!我都觉得自己像个狗腿。
现在,你们三个去劈柴。
厨房后屋里的一堆柴,今晚不收拾完就别想吃饭睡觉。
她轻蔑地朝我们瞟了一眼,然后走人。
平澜,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忍功有多厉害。
但你不该把我的手当出气筒呀!燕巧看到栖华走远后才扯着我抱怨。
我低头一看,果然有些青了,连忙帮她揉揉,对不起啦,刚才如果不是你小小地倒霉一下,我们三个就会大大地倒霉了。
受这种窝囊气,真不甘心!虞靖愤愤地拍了下桌子。
唉,算了吧。
如今我们三个只要能活下去不被整死就已不错了。
受点气算什么!走吧。
那一屋子的柴还得去收拾呢!到了厨房后屋,我困难地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天!我们三个就是神功盖世,在三天内也劈不完那么多的柴呀,那个栖华不是想累死我们,就是想饿死我们。
发了半个时辰的呆后,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捋起袖子准备干活。
虞靖一把扯住我,你犯傻啊!她摆明了就是要整死我们……我淡淡地抓开她的手,你以为反抗会有用?死得更快而已。
多说无益,干活吧。
幸好现在才刚入秋,天气不太凉,露宿一宿应该也不会太成问题的。
只是肚子这个问题……平澜……虞靖,你以为心中不平又能怎么样?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她们并不会比我们好过多少。
这个宅院是个什么地方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我几乎已是声色俱厉,转过头朝一旁的燕巧喊了声,燕巧,干活!哦,好。
燕巧一听,马上也卷起了袖子,不太像样地拿起斧头劈柴。
虞靖愣了会,终于也开始动手了。
那一天,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劈柴上去。
从来,从来没有这般无力过,那种任人宰割的滋味,让我忍不下却又不得不忍,连同虞靖的不甘,连同燕巧的委屈,我发狠似地将力气全用在斧子上。
一根接一根,手上已扎入了木刺,我浑然不觉。
虎口震得起了紫血泡,我视而不见。
或许这股狠劲吓到了燕巧,她放下斧子,凑到我身边。
平澜……你,你……我什么我?干活!不然我们都别想吃饭!我头也没抬。
平澜……对不起。
虞靖蹲在我身边,垂着的头低得那么低,几乎看不见她的眼睛。
她一向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呢,如今……不是她的错,不是的。
别说了……干活吧。
我们已饿了一个上午了,我有点想吃晚饭。
我声音低沉暗哑,有着我都惊讶的哽咽。
平澜……燕巧浓浓的带着娇意的语音在耳边软软地呢喃,让人的防线都不由自主地轻易撤换。
……谁也别想偷懒。
干活!我豁地抬起头,日头还是有些毒,晒得人眼花。
看看什么时辰了?再过两个时辰就是晚饭的时辰了,你们两个不想吃,我还想吃呢!啊……燕巧不想我会在这么感性的时候说出这番话来,一时回不过神。
倒是虞靖笑了开来,拍拍我的肩,继续干活。
柴依旧很多,那是干三天也干不完的。
我会这么说只是想逃避,在这方宅院里,我们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不去多想,不去计较。
在我们还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之前,我们只有这么做。
不知道修月她们怎么样?相信夫人的身份总不至于让她们干粗活吧?但愿她们不会受委屈。
第一天,我们三个在厨房里渡过。
是真的劈了一整天的柴,没有休息,没有饭吃。
中途当然还有栖华来冷嘲热讽几句,我们忍着,也像头牛似的干着。
我适时地表现出不堪折磨的苦相,用来满足观望者的愿望。
但磨难还在继续,栖华的个性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我开始明白当初为什么枕霞会对我们说这番话了,很显然,枕霞要比栖华看得明白得多。
在这个地方,人要看得长远,栖华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有枕霞在一边照着,她会活得很艰难。
我们首先要学会生存,这里有太多的范本,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关乎生死。
不再是往日简单快乐的日子了,我们最好有这个自觉。
第一个要学会的就是忍,而且让人看到你的弱势,而不是弱点,比让人了解你的强悍更有用。
由于我们的表现很让栖华满意,于是第二天中午,我们终于吃到了饭。
饭啊,只有白饭加青菜,但我从来知道原来白饭加青菜居然也可以这么好吃。
可不够,三个人却只有一碗饭,栖华是存心的。
到了晚上,我们实在撑不过,于是决定去前面偷些食物来填填肚子。
栖华是算计好的,这里说是厨房的后屋,离厨房却是离了十万八千里。
要去厨房必须绕三排房子,穿过一个小院,据说还是禁区的庭院,然后才是厨房。
这里的所谓后屋,只是柴房的备仓而已。
虞靖是个地理方位高手,走过的路,整个宅院的布局她都一清二楚。
于是,她在地上划出地图,详细解说了一遍。
最后抽签决定,我去。
我权衡了下是饿死好受一点还是被抓包打死好一点,终于决定出马,因为饿死实在太慢了。
在她二人必胜的祝福下,我成功地溜到前院。
月亮很圆,如果同理可证,那么我的行动也会圆满。
至少目前的状况表明已胜利在望,我已到了最后一关,那个叫做‘水纹菀’的禁区。
只要不出意外,我会成功偷到食物,然后回去拯救那两个饿死鬼。
月光下,那个园子很静,有点让人心里毛毛的感觉,但却看不出有人会在的意向。
我猫着腰潜入,最后一刻,我知道我万不能掉以轻心,功亏一匮,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一直,我几乎是躲在灌木丛后小跑的。
月亮真的很圆满,但很显然,她见不得有人比她更圆满。
就在我几乎我可以穿过这个禁区时,背上抵住了一记冰寒刺骨的东西,类似刀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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