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转回营帐,已近三更,夜风吹来,微有些凉意,令人头脑一清。
我在军图前转来转去,薛温晋有十万兵马,我军二万还不到,就算他没了圣旨以正名,我军也难占上风。
众寡悬殊啊……五倍而围之……如若他来围城,不消一个月,郦阳将不攻自破……等等,薛温晋应该不会如此做的,王上的旨意一定是速战速决,毕竟六爷之兵可惧,如若拖得久了,六爷兵力回防,那就势必得撕破脸,成了逼反,而且,这一次应该还借着豫王也出兵河州、池州分了凌州兵的势吧。
时间,他要的是时间,我方却最不要时间。
那么就只有引他主动出动了……严绍之举似乎是歪打正着呢!想法一有,主意就来了。
先坚守不出,就看明晚陈何年的部下能不能偷来圣旨了。
八月初三天一黑,我马上遣兵调将,对付薛温晋,只能智取。
一万兵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城,在郦阳城外的罡辰坡两旁设伏,另两路留于城中,尽撤城中三百户人家于军营里安置,以免敌军被诱入城中时有所误伤。
如此安排妥当,只欠圣旨这一阵东风了。
所有将士都在主营里守着,我看着烛火,也只能维持面上的平静,若是不能盗来圣旨,天亮后的对峙就很有可能全盘皆办输。
亥半,正等得心焦时,忽然帐帘一阵轻掀,烛光不过微动,帐中便出现了一道黑影。
我心中又惊又喜,只见那人扯下蒙面黑纱,露出一张精瘦的脸,他抱拳一礼,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的文帙。
办得漂亮,宁霄!陈何年拍拍他的肩膀。
我站起身,壮士好身手!此一役,壮士当记首功!谢军师。
他又一抱拳,轻轻退下。
好,陈将军,你速去罡辰坡,天亮后,一切照计划行动。
天一亮,我即发书邀战,那薛温晋也爽快,马上就兵临城下在前叫嚣。
晋岑王爷奉王上之令,镇守郦阳,如今将军兵临郦阳,不知所为何事?豫王兵出河州、池州,王上特命我率兵前来协助。
哦。
多谢将军美意,我军防守郦阳足以自保,不劳将军操心。
哼!我是奉王上圣旨,你敢抗旨不成?哦?可否请圣旨一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明黄的文帙,展开后正要读时,却脸色大变,连手也不禁微微发起抖来。
遗落圣旨,那可是死罪!他唯今之际,只有攻下郦阳,以求将功补过了。
我微微一笑,将军怎么还不见宣读圣旨呢?你……你!他一把将扔那纸空无一物的文帙丢在一旁,哼!任你百般狡猾,也难逃一死!我朝孙长龄使了个眼色,他策马而出,与敌兵应战,战了十几个回合,他佯败而逃,薛温晋料定我兵力不足,便毫无顾忌地冲杀上来,在城门处,我稍加抵抗,便放弃防守,任其先锋攻入城中。
待得几万兵马入城,就让兵马守住城门,成了关门打狗之势。
城墙上万箭齐发,待薛温晋意识到中计之后,后撤已是不及。
薛军大败而逃,我军也不追,到了午时,出城设伏的陈何年也率部回来。
我清点人马,此一战,我军伤亡三百人,杀敌约莫五千,俘虏敌兵两万五千。
算是大胜了!晚间设宴犒赏,城中百姓还送来了牛羊慰劳军士。
全军上下人心振奋,群情激动。
哈哈,军师啊,听说你连誉满天下的丰化双杰都打败过,当初我们还不信,现在却是服了!彻头彻尾地服了!是啊!真真是女中诸葛,才比子房哪!众将都跟着附和,我淡淡陪笑,连敬了几杯酒后,便推说不胜酒力退回主营。
这仗是打胜了,但刚刚有小兵回报我说军中来了个人--明节。
我直入主营,见那人正恭敬地呆在那儿。
眉心一拢,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从此不要再出现么?五年时间还未到吧?小的来助军师一臂之力。
他无惧无畏地回看着我,让我既感佩于他对虞靖的忠心,又对他的做法无可奈何。
你能助什么力!不要给我惹麻……等等,或许他还真能帮上什么忙!我换了番思量,脑中急转,你真心想帮忙?他神色一喜,小的定当奋死以报。
我朝他看了眼,心中又有些犹疑,你……报仇心切,恐会误事……小的一定听从军师吩咐,决不自专自断。
当真?小的可对天发誓。
好,那你拿着这封信去凌州交给一个叫张炳的人,让他照着信上交待地去做,而监视凌州的事就由你接替。
记着,不可让任何人发现你。
再亲近的人都不行!如果计划顺利,不出一个月,我定可以给你谌鹊的人头,但如果稍有差误,只怕所有知情人的命都不保。
是。
小的谨记军师的话,不会有丝毫差误。
你快走吧。
不要叫人发现。
我掀开帐帘,四处看了看,把他带出军营。
明节,就靠你了……只要把信交给张炳,再由张炳把信交给齐研,那这一次,谌鹊不死也让他死!他以为他在平州干的好事当真没有证据吗?他与豫王同谋,就必有信件留于豫王手中,而以豫王的老奸巨滑,他定是不会轻易毁去这个可以要胁谌鹊的把柄。
对于豫王,除去谌鹊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只要再许一些好处,他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捞便宜的机会的。
我抚着下巴轻轻一笑,豫王会想要什么好处呢?对于虎州一侧,又靠近柳州的洛州,他必是垂涎已久吧?如果我能牵制薛温晋的兵力,那王上就手无真正可调去防守洛州的余兵……如此一来,豫王会舍什么取什么,就很可以想得明白了……薛温晋惨遭大败,三日来都不敢再轻易出战。
这同时也给我军以休整的时间,我静待着豫王那边的消息,明节,张炳,齐研,他们三个一个都不许有差池啊……又过几天,六爷那边也断续有消息传来,说是已经成功攻下了平州,至此东南大定,再无多股势力相互争霸。
我宽心地一笑,东南至此平安了……百姓也当可以开始重新居家过日子了,再无被鱼肉的不堪,也再无被逼落草的无奈,更无父兄上阵为仇的天下至恸……想必六爷应该着手整顿东南的吏治安抚事宜了,六爷身边能人汇集,就不知是否能给东南饱受荼毒的百姓以休养生息了。
想到这里,我摇头自失一笑,六爷身边既然能人汇集,又岂会想不到这一点,哪里用得着我在这里作杞人之忧?再说师傅也在呢……报--我神色一凛,传。
回禀军师,豫王在虎州加兵,但在河州、池州处却未削减兵力。
很好,再探!我吩咐完后,直接走出帐外,八月的黄昏,夕阳红得让人目眩神迷,仿佛昭示着胜利。
依豫王的动向,他已是同意合作了。
兵出虎州,当然意在洛州,而这一举动,当然旨在试探我的诚意,所以他在河州、池州之兵未减,是做好了两手准备。
我招来陈何年、孙长龄议事,应该要表示一点诚意才行。
王上不是笨蛋,豫王兵出虎州,他应该会调薛温晋之兵去虎州驻守。
而我所要做的,就是拦路打劫……八月初十,我军暗中调到郦阳的渡口设伏,很成功地又一次大败薛温晋,把他逼回当初他屯兵之处。
而之后的一段日子,我军则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敌退我进,敌逃我追,当他真严阵以待时,我军又坚守不出。
薛温晋林林总总地大概败了十几次,据说恨得他把随身佩带多年的宝剑给给生生劈了个老大的缺……而豫王那边,终于送来那封对我而言重如千金的密函,谌鹊通敌的铁证!在八月二十的那天晚上,神都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剧变:中秋日晚,十皇子在府里摆宴,而王上兴之所致,便游幸十皇子府坻,谁知竟在半夜酒酣之时,王上叫刺客掳走,至今下落不明……看来是事态严重,封不住了!不然以王上遭掳如此大事,怎么说也得严加封闭才是……这么说,六爷真的动手了……我第一个认知就是不能让薛温晋的兵力回去,于是我当即招来陈何年与孙长龄,商议过后,夜袭薛军。
薛温晋毫无防备,自然被我军打得一败涂地,薛温晋只率了三百多兵马突围。
我不及追赶,马上让孙长龄收编降军,而我与陈何年立时赶回凌州。
现在的形势,神都可谓是一触即发地严峻,六爷远在东南,谌鹊又与豫王有私,我,是一定要赶回凌州镇守才是,有了陈何年这位资深名将相助,我应该可以调动一下军马。
但愿,一切都能顺利过关啊……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