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经过充分的休整后终于再次踏上征途,前途忽然变的渺茫起来,前几天的欢声笑语忽然变成沉默一片,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沉默。
其实,如果我知道他们之所以不敢大声喧哗是因为察觉我脸色不佳,害怕我突然发飙惩罚他们的话,我只能报之以苦笑了。
在太守府已经换过马匹了,这些马都是从狼国牧民手里买来的,脚力非常的好,耐干旱、耐疲劳,一天跑上个百儿八十里的根本不在话下,因此我们的速度也明显的快了许多。
不过三天时间,我们便踏上了狼国的土地。
交换官碟的时候,看守城防的官兵显然早已得了消息,对我们一行人甚是恭敬。
尤其是在面见我跟窦念同的时候,更是恭敬的过分。
参加使节大人!负责看守城池外围安全的侍卫长躬身说道:我王已经下诏,请使节大人并随从快马通过格勒沁草原,王说,格勒沁最近出现一帮马匪,四处骚扰来往的商队。
因此我王特派属下护送使节并公主殿下过格勒沁。
谢谢你了。
我微笑道:如此便麻烦将军了。
使节大人客气了!小的先告退了。
侍卫长躬身退下。
等等,将军怎么称呼?我忽然叫住他,将来的一段日子还要仰仗他,此时跟他走好关系很有必要。
属下达尔多.乌奇。
侍卫长躬身说道:使节大人可以叫我乌奇,其他人都是怎样叫我的。
谢谢你乌奇。
我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瓷瓶:乌奇大人可曾娶亲?回使节大人,乌奇刚成亲十天。
乌奇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看来新婚的喜悦还在劲头上。
这是送给令夫人的礼物,还请不要推辞。
请转告令夫人,每天净面后取少许涂于面部,可保青春靓丽。
我将手里的瓷瓶交到他的手上,乌奇大吃一惊:使节大人太客气了,这么重的礼物乌奇不敢受!看来他还很识货,我的青鸟小栈名气还不小嘛。
乌奇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这只是本郡主补送给将军的新婚贺礼,恭祝将军与夫人白头偕老。
乌奇面上一喜,顿时拜倒:多谢使节大人!我微笑着躲开他的大礼。
乌奇一离开,窦念同便敲响了我的房门。
进来吧。
我低头仔细研究着地图,分析哪里会遭遇到劫匪的洗劫,哪里会相对安全,走哪条路才是既安全又快速的,最好能最大限度的接近狼国的兵力部署范围,只有在哪里劫匪才会投鼠忌器。
你也在看地图?窦念同微笑道。
这是自出发后第一次主动找我,以前都是我做好部署直接吩咐下去,我们这两个队长倒似乎换了个位置。
但现在的情形则不同了,遇到打仗的事,我只有靠后的份。
窦念同的作用,此时才明显的显露了出来。
虽然他未曾上过战场厮杀,可也是大家的公子,必然读了不少关于行军作战的书籍,这些显然是我所欠缺的。
而且,他作为四大公子之一,怎么会不懂如何布阵如何防御呢?落落,你看,我们该走哪条路线呢?窦念同微笑着看着我,仿佛往日的那个可爱眼光大男孩又回来了,眼里的淡然给他阳光的外表增添了不少魅力。
你说吧,到了狼国的地界你做主。
我两手一摊:对行军做战我一窍不通。
呵呵,我以后你什么都会呢!窦念同懒懒的看着我笑。
我白他一眼:你当我是神仙啊?我是大管家,不是参谋长!呵呵——吃过晚饭了没有?窦念同忽然话题一转。
还没呢,哪有心情?我颓然的坐下:我都快烦死了。
狼国会派一队人马护送我们过草原,不过,我们也要加紧警惕和防御才是。
毕竟,靠自己才是最安全的。
窦念同赞同的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而且,对方的实力我们并不清楚。
虽然对方也是擅长骑射的兵,可对行军布阵却不一定了解。
狼国骑兵习惯以百人为一队,号称百人队,十个百人队组成一个千人队,十个千人队组成一个万人队,而五个万人队则组成一个大军。
此行,对方只派遣了一个百人队,恐怕队长对行兵部署并不是很在行。
而且狼国人最擅长的是突袭,奇、准、狠、快、灵活多变,若是我们依旧按照以前的行军方式必定无法做出有效的防御。
而且,很容易被对方各个击破,不出半个时辰便能攻到你跟公主的坐骑。
看着他侃侃而谈,哪还有一点的孩子气?分明就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嘛!此时我才明白,他们四大公子绝非是浪得虚名,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保持这个称号那么久?但,若是我们如此这般的部署,不仅可以牵制住狼国百人队的兵力,令其随时防护左右,还能让我们腾出手来,重点部署前后的防线。
这样,不管对方从哪个方向攻击我们都能及时的调度、转换队形,时刻将送亲团保护在中心的位置。
而我们安排的斥候此时也会及时的传递出消息,只要我们坚持一刻钟,便会有附近的骑兵救援。
而且,这样给人的感觉是,我们的人很多,骨头不好啃,这样对方也许会投鼠忌器,不敢轻易下手。
窦念同右手食指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胸有成竹。
我看他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原来只是因为他的武功高强才让淳于宣进言封他为将军,如此一看,竟是我目光短浅了。
以他的雄才伟略,晋封将军不过是早晚的事,只需要在战场上历练几年,便是天朝的一员大将了。
如今的他,不过是读过几本兵书,看过几个将军的战略部署,便懂得如此之多的知识,若是亲身体验过呢?他日,必定不可限量!落落——落落——?窦念同疑惑的看着我:你怎么了?我立即清醒过来,两眼冒光的说道:念同,真没有想到你还懂这些?窦念同失笑,道:这些都是家父自小要求我学的,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曾师从磐儿的父亲么?他可不仅仅是个骑射高手,还是个用兵良将呢!朱家世代武将世家,若不是磐儿是个女儿身,恐怕此时也是我天朝一员大将呢!我撇嘴,又是重男轻女!懒得跟他说,我所处的朝代不仅有花木兰代父从军,杨家女将更是巾帼不让须眉。
一切按照你说的办吧,对行军布阵我没有发言权。
我无奈的摊摊手:我只负责全部人员的吃、穿、住、行!计划归计划,当我们真正踏上大草原的时候,所有天朝人都被狠狠的震惊了!乌奇带领的百人队却没有任何表情,即使我们表情夸张的可笑,他们也没有丝毫取笑的意思。
此时,我才明白,乌奇带领的这队百人小队,恐怕不是一般的百人队。
从他们严密的阵型、队形、着装和眼神来看,绝非是简单的城防兵!这样的眼神没有经过死神的洗礼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的!显然,窦念同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一方面为自己人的失态而皱眉,一方面为队伍的安全性又多了几分信心。
现在的狼国还属于晚冬,一片白茫茫。
极力远眺,却始终看不到头,原来想象中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在这里根本不复存在。
只有一片肃杀的苍冷。
一阵北风吹过,所有的人不禁打了个寒战,顿时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许多。
转头看乌奇,他们一百人却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显然早已经习惯了。
窦念同不愿被对方看低,咬牙奋力催动跨下的骏马,带头向前走去。
马车碌碌,吱吱呀呀的碾在冻硬的雪上,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有了马车的开路,后面的人明显行进的快了许多。
回头一看,我们走过的痕迹中竟已经有了些许的绿意。
心里不禁对这片大草原生出了崇敬之情!在这草原里,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哪怕是一丝不起眼的小草,都以无比顽强的姿态坚强的生存着。
严寒、暴风雪,似乎成了他们战斗的鼓声,征战、侵略成了他们的开胃菜。
所有来自天朝的人都沉默了。
如果说以前的沉默是因为害怕我生气而沉默,那么现在的沉默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震撼、崇敬、尊重与膜拜。
乌奇带领的百人队按照我们的部署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岗位,而来自天朝的骑兵们却已经开始吃不消了。
看看天色,已经是正午了。
窦念同下令原地休息,埋锅造饭。
窦念同走到我的马车旁,满眼的忧虑,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如此恶劣的天气是我们绝没有想象到的,我穿着紫貂大衣仍旧感觉到丝丝的寒意,那么其他人呢?我们也许该想个办法才行。
我毫无意义的开口说道。
是啊,可是这样的天气,我们能想什么办法?这还是没有暴风雪的日子,万一——窦念同脸色一变,冷冷的说道:怪不得狼国要我们立即和亲,目的就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吧。
我点头,暗忖: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吧?狼国想借着和亲的目的,看看我们骑兵的战斗能力。
显然,他们可以完全放心了,天朝的骑兵在狼国的冬天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回头看看那些冻得哆哆嗦嗦的士兵,心里一酸。
他们也是家有老有小,不过是为了一个使命便跟着来到这苦寒之地受苦,在家里,他们恐怕也是父母眼里的宝,妻子孩子眼里慈祥的丈夫、父亲。
眼睛一酸,吩咐青灵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了一袋松子糕,这些本来是打算用来路上消遣时的零食,此时,这些富含高热量的食品却被我一人一把的送到了士兵的手中。
吃点吧,这些富含热量,吃了身上会暖和一些。
一会再喝点烧酒,会抵御一会寒冷的。
大家将鞋里多加些干草,这样就不会冻透鞋底了。
我一边吩咐,一边给他们的杯里添上一杯烧酒。
所有的士兵眼睛同时一湿,作为士兵征战沙场,何曾有过郡主亲自为他们分发食物、添酒关怀的?此次辛苦大家了,等我们回了天朝,我定会奏报皇上,给各位嘉奖!另外——我叹息道:青鸟小栈会拿出一部分资金作为奖励表现优秀者!多谢郡主,郡主千岁千千岁!所有的天朝士兵同时向我叩拜,眼里的热泪怎么也藏不住,沿着饱经风霜的脸上静静的滑了下来,我赶紧托起跪在我前面的士兵,那是一个年纪大约四十的大叔。
如果不是为了生活,他何尝不想坐在温暖的家中,享受妻子温柔的照顾,孩子快乐的笑声?大家都起来吧,一会赶路还会更辛苦。
大家尽量靠在一起取暖,切忌万万不可睡着,否则在这天气中很容易冻伤!我添完最后一杯酒,便将剩下的酒给了乌奇:我知道你们不习惯喝我们汉人的烧酒,不过,尝尝也未尝不可。
使节大人果然是女中豪杰!乌奇看我的目光中不再是恭敬而是尊重,我的举动第一次让他对一个女人有了尊敬的想法。
将心比心啊!我叹息道:他们都是家有老有小的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怎么忍心看他们为我们受苦挨冻呢?使节大人可曾来过草原?乌奇奇怪的问道。
不曾,这是第一回。
我淡淡的回答。
那么,使节大人怎么会知道那么些?乌奇更加奇怪的问道。
我笑,我总不能解释说,我知道的这些都是学生时代在学校里看书看来的吧?看来,使节大人天生就是草原的客人!乌奇属下的百人队同时充满了崇敬的目光,对于草原的客人,他们永远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跟磐公主商量后,从随行物品中挑选了些皮子,所有的婢女轮流赶制出了几千双皮靴,里面塞上了厚厚的棉花垫,鞋口有带子可以扎的紧紧的,这样,即使是走过没膝的雪地也不会湿了鞋子。
当所有的鞋子赶制完后,我们也走进了草原的最深处。
乌奇看看天色,对窦念同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必须早些扎营了,晚上恐有暴风雪!对于扎营,乌奇带来的人无疑是专家中的专家,我们所有的帐篷都是他们搭建的。
厚厚的毛毡铺在地上,再湿冷的空气也不会透进来,再烤上一堆火盆,那简直就是神仙级的享受。
果然,在夜色降临的时候暴风雪也降临了。
铺天盖地的大雪夹杂着狠厉的冰雹披天盖地的砸了下来,砸到毡房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没有砸碎的冰雹顺着毡顶滑了下来,落在毡房的附近,埋了厚厚的一层。
我抱着暖炉,忧心忡忡的听着外面肆虐的暴风雪,心里却如同煎油沸腾,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这次暴风雪如此剧烈,我们能否在预定日期赶到都城呢?若是早知道暴风雪如此狠厉,绝不会那么早的赶萧亘锦回去。
他在的话,也许一切会顺利很多。
半个时辰后,外面的声音小了很多,只听见尖利的风吹过毡顶发出的哗啦啦的声响。
毡房的门帘一掀,进来一个雪人,仔细一看,是窦念同!外面怎么样了?我担忧的看着他。
士兵的毡房毁损了十分之一,不过没关系,已经分别安排进了其他的毡房,坏损的毡房立刻就能修好。
只是这暴风雪会延迟我们行进的脚步。
窦念同同样担忧的看着我:万一不能按时赶到,对方就有理由向朝廷发难了。
朝廷与西岐的征战刚刚结束,士气尚未恢复,如果再次跟狼国发生征战——我点点头,这道理我何尝不明白?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能做些什么呢?忽然,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窦念同脸色一变:糟了,有人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