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爱莫能弃 >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伴虎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伴虎

2025-03-30 08:44:31

[更新时间:2008-7-9 2:11:59 本章字数:5007]旁边几声笑,我扭脸,看到那个执掌生杀大权的人正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手边是桌案,他怡然地端着茶。

我一见他,全身心就进入了一个亢奋的状态,头脑异常清醒。

他一身暗银色便装,可那衣装,绣工质地都非同凡响。

我看着他摇头说:我在这里仰天长叹,你在那里笑逐颜开,我还把你当个朋友,你真没给我什么同情!他又嘿嘿一笑,说道:好久不见,欢语竟改弦更张了吗?我低头一下说:月有阴晴圆缺,我最近领悟到许多道理。

他笑着示意桌子另一边的椅子说:欢语坐吧。

讲来听听。

我毫不客气地坐下,说道:我明白了人力有所为,有所不为是什么意思。

他微笑,饮了口茶说:如何讲?我沉思着说:就是我们干事要留有余地。

我们越把能干的都干完了,给命运的空间就越少,越少了周转的可能。

如果我们干的是错的,挽回就十分艰难。

如果是对的,穷尽至极,必由盛而衰,适得其反了。

他笑道:此为中庸之道,你这么解释,倒有另一番味道。

我点头:你真是智慧超群(赶快说好话),中庸之道,是取中间,不偏不倚。

我所感慨的是对未知的敬意,走到我们觉得已是尽力或适可而止时的时候就停下来,让命运引领余下的行为。

他轻轻一笑说:譬如当赏人时,让人感到得赏即可,不必令他感到位极至上,骄傲自满,反自取其祸。

惩人时,让人得相配的惩处即可,不必赶尽杀绝,引人报复,反生后患。

我叹息:你想的都是国家大事,我想的不过是儿女常情。

我尽心待人,不得回报,反得伤心。

我可以穷追猛打,也可以抽身而退。

我已尽了力,就退避三舍,此乃我给命运留的余地。

他狐疑地看着我,我笑道:你又胡思乱想!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再喜欢他?因为我看见他在餐馆和两个陪酒的女子在一起。

她们把手放在他肩上,我就再也不和他说话了……他大笑起来:你善妒如此!我长叹:我乃天下嫉妒第一人!皆因我对所爱者苛求无度!其实爱意善变,心不恒一。

追求爱意者,有的人遍寻无得。

有的人方觉得了如意佳侣,却突然被人抛弃,伤心难捱,有的人,动情之后,一日猛觉心中爱恋,荡然无存,只好又一次寻觅探究,常又一次失望而返……爱意无常,可友情更易常驻。

人们对知音之人心厚认可,可对所爱之人却毫不宽容!正此时,我深慨爱意的短暂沉重和混乱伤感,只愿我所得到友情能长久些,不然的话,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想了想,微微一笑:你倒是先把城墙竖了起来。

这么厉害!我忙道:你如此玩世不恭!觉得大家都心有所图。

我忽生异感,看着他说:你是在忧虑……我不敢说下去,他在忧虑爹!他在担心权利旁落无归!他已长大成人,想独掌朝纲,但爹在朝身为太傅,是众臣之首,他在想着如何把权柄夺回来……这就是功高盖主,这就兽尽弓藏!难道我家,倾覆之灾,就在眼前?!我一身冷汗,手脚成冰,但脸上不敢露出惊恐。

他淡然一笑说:知天意的人,告诉我,我在忧虑何事?我仔细挑选句子:你在忧虑你没有亲信,你想有一群支持你的新人。

努力不让我的声音打颤。

他莫测高深地看着我:倒是十分对。

可如何能让我不伤旧人而得新人呢?不伤旧人?方才他说的赏和惩……至少他没有完全决定要赶尽杀绝……我拼命地思索,怎样才能让他给爹一个和平的分散权利的过程……代替爹的人最好是新人而不是政敌,让爹安然退休……新人?怎么才能让新人上来?!我忙笑:你现在怎么选拔人才的?中国古代,凡是高门权贵之子弟都可以做官,到了隋朝才有了科举制度,平民方进入了朝庭为官。

我来后,发现科举还没有兴起,依然是世族的天下。

他冷漠地说:自然是由旧人举荐,我任用了他们,他们不感激我,只会感激荐他们的人。

我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我想着那些我读过的书,大多忘得干净!只好用些零星片段加上些编造。

我说道:日后有时间的时候,可以每年开次考场,考时务策,就是让人写有关当时国家政治生活方面的政治论文,叫试策。

有识之士得以畅所欲言,你从中选拔,可以随心所欲。

他轻笑:倒是有趣。

那当下如何?我大概其地说:我曾记得谁(武则天?),在京城建了一个大信箱,当然原来那是为了告密所用,但也可以暂借此法立刻笼络民间精英。

只要是有才有德之人,都可投书自荐。

可出两种题目,一种是朝廷所遇的问题,容他们提出建议。

另一种是让他们自报种种治国倡议,并叙述他们认为可以行施的步骤。

广开言路,必有所获。

你若世事繁忙,就要求文章简洁易懂,短小精悍,此所谓文案,我从来不会写。

如你有了兴趣,你再令其人详述。

这样,许多没有靠山的人就能向你直接展示才华,你选择了他们,他们即使日后加入了党派,也要永远记得是你的提拔,这样对你的忠心就多些吧。

武则天因为玩不转李氏众臣,以此选拔了大量的优秀人才。

还有谁……实在记不清楚了。

他思索了好久说:如果我这样挑选了我的新人,倒是能集思广益,也不受任何一方所限,用人唯贤……可绕过了重臣和世族,会惹多少人的怨恨……我不说话了,这种事是有风险,他如果玩不定,被人暗杀了都有可能。

他大概想到了这一点,轻哼了一下:别的人,大约不敢行此先例……别的我不知道,但听他这话,他是属于逆反型人物了,他人不敢的,他就敢了。

但他可别真让什么保守党给杀了,皇家争斗我不懂,但我爹帮了他这么多年,他完了,我爹也一样没好处……我闭了眼睛感觉了一下,脱口而出说:没人敢动你。

说完我吓得直眨眼睛,怎么能这么对他说话?他笑了:难得欢语解我忧怀……我又吓出一身冷汗,这是要调情啊!快谈政事!我忙笑道:我在仙境听诗言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讲的就是通过科举,寒民出身的人一步为臣。

他叹道:多少世代官宦会从此没落……我隐约想起这就是历史上世族豪门衰落的原因之一,大势所趋。

他几乎是自语着说:也好……他微转了头,看着我微笑道:那么就把你仙境所听,用在这里吧,不仅在京城可建这么一个百集之箱,在主要城池均可箱。

还可分立农商兵政,刑法礼教等多种类别的命题,看看有多少人能朝为布衣,夕成朝廷所用之臣。

我微笑:正是正是,你的新人,将纷纷来投。

他看着我语意深长地说:启用新人,那些旧人就可以少担些重任。

我赶快又笑着说:就是就是!只要是和平演变,别用个借口把我们家都杀了就行!忽想到别让他对我爹太无情,就说道:新旧之争,自古有之。

有的人把亲信组成了一个秘书处,留在身边,凌驾在其他部门之上。

有的人把亲信安排在部门的实权之位,让他们打出自己的天地。

新旧同在,打成一片,老板常可坐收渔翁之利。

同在同在!你让旧人不死,也是对新人的一种束约。

他看着我,又是那种深不见底的目光,我坦然迎着他,假装无邪。

他终于一笑说:与你相谈,倒常有所获。

我又赔笑说:我只是引玉的砖头,你心中宏图大略,早有计较。

他站起来,说道:日后再与欢语相谈吧。

我甜笑着:好。

别再多说话了!他方要走,可又看着我说:你所说之人,要不要……我叹息:他对我无情,我不强求。

他笑起来说:你倒是胆小如鼠。

哈哈而去。

我喘了口气,才发觉冷汗把我的腋下湿透了。

我们都明白他是什么人。

他不点破,我不明说。

两个人假装是普通的朋友,聊聊天。

我觉得他现在接受这种关系,虽然他知道这是假的。

回家的路上,我松弛了些,脑子似乎也模糊了。

突然反思到,我对皇帝的心理十分敏感,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我原来对别人也有预料,但从没有对他这么清晰。

是不是因为我在他面前万分紧张,我的潜能被激发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我宁可没这种紧张,就当个平凡的人。

我心惊肉跳地回了家。

爹,丽娘和哥哥都在大厅焦急地等着我。

我见了他们,把我所感到的皇上对爹的心思和我对皇上说的话讲了一遍,大家脸色阴沉。

爹长叹一声说:位极人臣,就必有此险。

我初入仕途,原只想为国效力,服务万民。

皇上自幼聪明仁达,我当初担承了先皇的嘱托,这十年来助皇上渐掌政事要领。

我不理军权,太后之兄一直握着重兵。

我原以为我只司文政,该不会太惹皇上忧忌。

平时,你们也知道,我谨小慎微,不愿落下任何指摘。

可近年来,我也发现我每日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与人的争斗上,所行之事常先顾忌人际后果,又要兼顾皇上的好恶,的确也已深陷政事操纵的漩涡,让我深感疲乏不堪。

我曾想过告退,但我年纪尚轻,无故而辞,更惹嫌疑。

现在皇上想统领群臣,忌讳我十年的经营,也是常情。

若他能以新臣分散我的权利,容我渐退,保此全身,这也是我家之幸。

我们大家都静静的。

爹又说道:我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姊妹,这些年,我不经营亲友,到今天,我家虽是名门,可人员单薄,早无家族之累。

只愿有朝一日,我能隐退乡间,读诗饮酒,漫游名山大川,轻轻松松了此余生。

我隐约记得历史上这种辅佐年幼皇上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皇上一旦成人,先要除去的就是摄政王顾命大臣之类的人,要不然,就是自己被除去。

爹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平素不营私张扬,可谓十分小心翼翼,可到头来,还是惹皇上猜忌,当官有什么好处。

丽娘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感慨道:老爷,只要您安安生生的,比什么都强。

我担忧地说:爹,您一露退意,人们会不会就趁机倾轧、寻仇陷害?爹苦笑:我平素还是与人为善多些,最忌讳我的人是皇上,最不喜我的当是太后及其外戚贾成章一派。

只要我退下来,皇上心中少了顾忌,也许能念我这么多年辅佐之劳,还会有些袒护之心。

丽娘说道:老爷,我护着您!咱们的孩儿也学武。

实在不行,咱们浪迹江湖,离他们远远的。

爹轻叹:清儿从小只读医书,洁儿……你如今又只想传武艺……可叹我诗书传家无望了……我忙笑道:我读我读,我前两日还读了诗经,什么来着,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爹叹息: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我疑道:不是一样的吗?大家都笑了,可沉重的心情并没有减轻。

我才真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的含义。

也许是因为在车中睡了觉,晚上我就觉得头胀鼻塞,眼睛疼起来。

杏花叹息说原来的小姐根本不病,身体还是一样的,怎么我动不动就着凉受风?看来气血循环才是健康之径。

她建议我开始习武,我忙摇手:我可记不住那些动作,只想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不想吃苦。

虽然这次风寒没闹得我去黑色走廊,我也难受了七八天。

正是过年的时候,府中的热闹我都没凑上。

隐约只听着鼓乐声声,笑语袅袅。

我躺在床上喝点粥,吃点咸菜,睡睡觉。

十来天后,等我能出屋时,年也过了。

这期间,有一天,哥哥来给我号脉,似乎无意说道:审言来了。

我靠着枕头,闭眼不说话。

哥哥号了脉说:妹妹快好了。

他等了会儿,又说:他问起了你,我能不能……我觉得头痛,就闭着眼说:就说我死了!他苦笑:妹妹,可否见他一面?也许是我病中脆弱,心中突起了一种难过,忙说道:别想了!不可能。

哥哥长叹道:毕竟是我们……我打断:可没我的事!能给他还债的女子很多,我无才无能,不必费心。

哥哥无奈,起身走了出去。

我隐隐听到他在外面和人说话,明白谢审言就在我的屋外的厅里。

我一阵怒气,他干吗又来打扰我?!当初既然告别了,既然能和别人在一起,就别再来招惹我!可忽然想到,我怎么还这么大火气?这都两个月了吧,早把他放在脑后了,心都冷了,干吗还这么不依不饶的?我这是发神经呀!才几岁就跟中年妇女更年期似的了,我哭!这些话都说了多少遍了,快成了祥林嫂了,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过了。

就像人们说伟大和荒唐只一步之隔,我充满正义的谴责和得理不饶人的嚼舌头也有混淆之嫌了。

隐约感到我被引着反复说这个事儿有可能是个阴谋。

事情多说几次,反而显得没什么了,有点像钱眼当初对付杏花的手段。

暗自又下了个决心,日后再也不提什么女的了!假装记不起这个人就是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