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8-2 0:06:29 本章字数:4519]回到府中,知道冬儿从早上就开始阵痛了。
我和审言到了哥哥住的地方,李伯在外厅坐着。
审言和他见过礼后,坐到了他的身边。
我进了里间。
稳婆扶住冬儿站着,张神医和哥哥在她身边。
哥哥强颜地笑了下:妹妹来了?脸色有些败意。
张神医对哥哥说:你先出去等着吧,到时候我让你进来就是了。
这里人太多。
罕见地,她没有骂哥哥笨蛋。
哥哥显出害怕的表情,张神医一叹:她时间还长呢!你在这里耗着干吗?笨蛋!哥哥似乎松了口气,结巴地说:可,还是没有入盆……张神医哼一声:有人入得晚,你看着,就能入了?快出去!笨蛋。
哥哥点着头,出去了。
哥哥刚一出门,冬儿哼唧了一声,就要弯腰,张神医示意我扶住冬儿的另一只膀子,说道:下蹲!快快,趁着疼,快下蹲几次!就这样,我和稳婆搀着冬儿,她不痛时在屋里走来走去,痛时就下蹲几下,或蹲马步。
我那时觉得丽娘就够受罪的了,冬儿不知比她苦了多少。
两三个时辰后,我已经累得半死,冬儿就更别说了,痛时开始流眼泪。
张神医靠近冬儿严厉地说说:你想清楚了,孩子如果不下来,会怎么样。
你的身量该是能下来的。
冬儿使劲点头,脸上神情有点像那次她在公堂上了。
天色渐暗,丽娘来了,刚刚洗浴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她替了我,我到一边吃了些东西。
哥哥进来,冬儿立刻哭,我真是理解冬儿。
张神医大骂哥哥泄气,让他出去。
哥哥临出去,低声告诉我审言在外面休息着,他不想自己回屋。
我才突然想起来这么长时间我都没去看看他。
忙随着哥哥到外厅,李伯坐着,哥哥跌坐在他身边。
靠墙处,哥哥用椅子床板搭了个床,审言躺着,神情木然。
我赶快到他身边蹲下,他看着我,眼睛在暗处晶晶亮起来。
我轻声说:审言,冬儿要好长时间,过夜是肯定的了。
你不回去睡觉?审言要闭眼睛,我马上说:好好,就在这里等着我,你吃了饭了吗?不远处的李伯说:姑爷吃不下,喝了点汤。
我盯着审言半睁的眼睛说:你吃点东西,我就对言言说你小时候是个最好的聪明孩子。
他低声道:你肯定说?我点头,肯定。
他点了下头。
李伯呵呵笑了,我知道他们练武的人,都听力超强。
我站起身,李伯微叹说:夫人不必担心,我会照看姑爷。
李伯是唯一叫我夫人的人,其他人都继续叫我小姐,大概是因为我一直住在娘家。
我问李伯:李伯,什么时候办喜事?李伯笑咧了嘴,等宜君忙完这里,我与她回我父母的家,在那里摆宴。
我说,李伯,我想去你父母家呀。
审言小声说:我也想。
门开了,钱眼和杏花进来了,两个人也是才洗了澡的样子,杏花马上进了里间。
钱眼拎把椅子,到审言身边坐下,看了眼哥哥没了魂儿的样子,又看李伯,李伯摇了下头。
钱眼看我,我进门时,人家想干什么?我说:去李伯家。
钱眼马上点头,接着又摇头,身不由己了!姑爷,咱们什么时候来个三四个月的长假?……我想是不大可能。
咱们干上个十来年的,把商部弄得兴旺红火,就退了吧。
带上咱们的妻儿老少,好好再走那一路,一直到李伯家。
审言说道:就听钱兄所言。
李伯笑,那敢情好,多热闹。
哥哥痴呆地开口问:师叔在李伯那里住了?离师傅很远。
李伯回答,你师叔喜欢在外面走,我陪她往返两处就是了。
哥哥呆呆地说:我也喜欢冬儿陪我到外面去看病人。
那时,她和我……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那时冬儿怎么帮他照顾病人,对人怎么亲切,从不发火,结婚了,两个人没红过脸,冬儿从来不说硬话,不像他以前的妹妹……哥哥简直是没完没了,钱眼对着哥哥哼哈地点头,显得格外认真。
我找到李伯的目光,示意下审言,又指了下我的嘴,李伯会意地点头。
审言的眼睛看向我,我向他微笑,也指了下嘴,他眨了下眼睛,又看我,我轻轻转身,进了里面。
丽娘那次我还置她不顾,在桌子上睡觉,现在眼见着冬儿生死未卜,我算明白了困得半死也没有睡意是怎么回事。
我们轮着架着冬儿走路下蹲,她后来终于哭叫出声。
每次哥哥闻声进来,都被张神医骂出去。
漫长的一夜,这回,张神医成了狰狞的巫婆。
她后面变本加厉,不仅是让冬儿下蹲或马步,有时让一个人扶着冬儿,令她单脚站立,另一条腿在空中画圈儿。
有时让她双脚并立,做抬脚跟的运动。
后来还让她四脚着地,头仰着,爬来爬去。
哥哥有一次进来看见,当场跪下抱了冬儿,两个人大哭,张神医厉骂了哥哥上百声干不成事的笨蛋才把他骂了出去。
我几次出去,见男士们都没走。
昏暗的灯下,审言躺着半睁眼睛看我,问什么都是眨眼,不说话。
我每次都给他喂点儿水。
李伯说审言吃了一些东西。
钱眼在角落里的椅子上闭目坐着,看不出是在冥想和是在睡觉。
哥哥似乎发着神经病似地坐着自言自语。
后半夜,我有一次出去,爹走了进来,说反正也睡不着。
他坐在审言的床边,和审言聊天。
审言竟然不坐着了,不知道是累得起不来了,还是终于明白了家里人是什么意思。
我正蹲着问审言要什么,哥哥突然走到了爹的面前,爹站起来,哥哥低声说道:爹,我担心……爹抱住哥哥了,轻声说:没事,我儿,不会有事的。
果然,爹说了不久,凌晨时,张神医又摸了冬儿的腹部,长出了口气说:入盆了。
你躺下吧。
冬儿嚎啕大哭,哥哥奔了进来,抱着冬儿,哭得嘴唇哆嗦,连声儿说:不要孩子了,冬儿,我们不要了……张神医骂道:笨蛋!她生一次,后面就容易了!你让她白吃这么大的苦?还不多生几个?真笨!我替你师傅羞死了!哥哥茫然,她能生了?张神医冷哼,看看你这笨样儿!还是名医呢!她入盆了!哥哥哭道,谢谢师叔,谢天谢地……我出去,爹,李伯和钱眼都站着,审言也坐起来了,我忙说:头入盆了,后面该快了。
大家都一下子坐了,审言也立刻倒下,像中了一枪。
快到中午时,冬儿躺在床上,没劲儿了,只嘤嘤低吟。
哥哥在一旁拉着她的手。
张神医检查了她,对哥哥说道:你出去吧,她就要生了。
哥哥摇头,张神医哼了一声:看了别吓破胆子!哥哥点头:是,师叔。
张神医对冬儿说:每次疼的时候就使劲推,要用全身的力气!冬儿绝望地睁大眼睛,张神医毫不心软,冷冷说:不使劲,孩子出不来,憋死在里面怎么办?丽娘忙说:冬儿,推的时候很快,一眨眼,你信我的,不怎么疼。
冬儿瞪了丽娘一眼。
我也说:冬儿,你推的时候,孩子也在往外拱呢,两个人劲儿。
稳婆道:夫人的运气好啊,如果没有这位神医,不知道会怎么样……冬儿喊了一声:来了!我推了!呲牙咧嘴地用力,过后大喘气地哭道:疼死我了!丽娘没敢再出声,张神医道:快了,我看见了孩子的头发了。
冬儿听了,深深地呼吸着,然后紧闭了嘴唇,居然不出一声地推起来。
我眼见着她额头爆出青筋,嘴角处划出两道深纹,理解了为什么人们说生完了孩子的女子都多少在脸上留下了些沧桑。
终于,孩子的脑袋出来了,接着,眨眼之间,孩子的身子就出来了,稳婆大声喊道:恭喜!是个千金!张神医把一把剪子递给哥哥,让他剪脐带,哥哥手微颤,满脸泪水。
我们几个清理完了屋子,一个个地出了门。
哥哥也抱着孩子,随着我们到了外间。
这回,所有的人都站着了,哥哥把孩子给大家看了,对爹说:请爹起名字。
爹微点头道:我已经想好了,论辈分儿,我家到了‘明’字。
论情分,你们能有这个孩子,是审言和张神医的恩德……审言打断,爹,不要这么……爹举手止住审言,继续说:我取审言的‘言’和神医名字中的‘宜’字,两者为‘谊’。
哥哥微笑着说:多谢爹了,董明谊。
他转身对审言和张神医一一行了礼,审言闷闷地还了礼,张神医罕见地一笑,那个流鼻涕眼泪的孩子,转眼竟然当了爹了。
日后,也不能总叫你笨蛋了。
哥哥使劲摇头:师叔,尽管叫,我想听。
张神医道:还能想听这个?!笨蛋!大家都舒了气,纷纷告别。
丽娘搀着爹出去了,张神医又叮嘱了几句,和李伯离开了。
钱眼对审言说:我去那里见见人,你今天就别过去了。
审言点了头。
钱眼又对杏花说:娘子也在家吧,一晚上没睡。
杏花打着哈欠,含糊地说:那也得和你去……他们也走了。
我和审言慢慢地走回房间,他脸色蜡黄,我也累得拖着脚步。
到了屋里,我们草草地洗了把脸,喝了点水,就爬上了床。
我只记得把一个枕头扔在了我们中间,就马上睡着了。
醒来,天微黑,我想了会儿才反应出是傍晚而不是早晨,扭头看,审言正直呆呆地侧身躺着面对着我看,我笑了,你睡了会儿?他点了点头。
我使劲嗅了嗅,说道:怎么有股香味儿?他有些闷闷不乐地问:你现在才发现?我说:审言,到底是什么?我哪里有时间?昨天一回来,就到了冬儿那里。
他轻轻一叹,那之前……况且,在冬儿那里,你也到我身边几次……他这是在怨我不在意他吗?我才三四天不碰他,我们竟然生分了?我忙笑着道歉,审言,我的心思……他接口道:没在我身上……我赶快说:因为冬儿……他又说:那之前呢,因为言言?我忙半哭半念:审言,不这么说我,显得我对你不好……他没说话,抬手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手帕小包,递给我,我打开,一小把已经枯萎了的白色茉莉花撒在了枕畔,我使劲嗅,笑着说:没关系,还是很香的,你在哪里摘的?他半垂了眼睛说:那宅子里,我和钱眼单找地方谈话时……他还笑我。
想到他这么傲的人,怎么在钱眼的坏笑下把花摘到手巾里,我笑了,审言,谢谢。
对不起,我该早闻到的。
他嘴抿了一下,我饿了。
他一说,我也发现我饿得半死,就起来,让人上了晚餐,审言这回自己吃了饭,让我惊讶,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他不恋着我了吗?这一思绪一起,蓦然无限空虚,胃口皆无,食如嚼蜡。
晚饭后,审言说要好好洗一下。
我知道他近乎洁癖,每日都要洗浴。
昨天没有洗漱,在哥哥那里过了一夜,他一定特别难受。
我给他洗了头发,他自己洗了身体。
我在旁边看着,他神情有些黯淡,洗得十分仔细。
我又心虚得差点过去给他擦身,刚要动作,竟然有些不敢。
他洗完了,我才洗了澡,仔细考虑我这么三四天不碰他,是不是错了。
本来是为了配合他治伤,可怎么就影响了我们之间的亲密?我觉得十分得不偿失,本来我没有想要他那方面的如何,天天抱着他亲他就高兴满意了,现在弄得我与他远了好多,他袖了茉莉花一日夜我都没发觉,虽然有冬儿生产的事儿,可如果是过去,我肯定能马上察觉,因为总是抱着他,离他那么近。
难怪他怨我了……我猛地站起来,擦干身体,决定不忍了!今晚就去碰他!他好不好,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只要我们每天快快乐乐地生活,不要这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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