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步元敖牵着马,缓步走在杨柳初青的乡间小路上,春天的阳光清新明媚,让人浑身懒懒的,却充满希望。
希望?他仰起头,深深呼吸带着野花芬芳香味的空气,什么才是他的希望呢?步大哥,你还不能忘记那个女人吗?走在他身后的英俊青年皱起眉,他的深沉在步元敖眼中不过像是学大人表情的孩子。
步元敖浅浅的笑,忘记?只要他还活着,还呼吸,他就忘不了,因为这些都是她给的。
就算你忘不掉吧,也该考虑一些现实的问题。
瞿景箐撇嘴,你现在那么大的家业,连个孩子都没有,将来留给谁啊?步元敖看这他笑,给你和姝姝的孩子么。
瞿景箐不满地叫起来,就是你总给我们压力,才到现在还生不出孩子来!你还说,你还说!步元敖看着他有些孩子气的表情,这样快乐又单纯的男人真的很适合姝姝。
这两年来,我多不容易呀!瞿景箐拍自己胸口,看病吃药,补的直流鼻血,就差脸上贴一个‘不行的男人’签子了!步元敖被他逗笑了,俊美沉稳脸上的笑容让瞿景箐一呆,愣愣看他。
步元敖瞪了他一眼,好好走路,看我干什么。
步大哥,你笑的样子……真好看。
你以后千万别对着姝姝笑了,不然她对你又该动心了,让她嫁给我,我费了多大力气?瞿景箐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见步元敖脸色一僵暗暗后悔,这段他和姝姝都不愿提起的过去,他又多嘴什么?希望这回的神医能治好我的病,让我和姝姝能有一大堆孩子。
他故意耍宝,步大哥,你不知道,原来有个什么江南第一神医竟然要用那么长的针扎我的小兄弟,让我一脚踢飞,那针扎上我还有命吗?步元敖又笑了,能这么坦然面对自己无法生育的男人,也真是少见……他总是那么乐观,那么充满希望,这也是他一眼看中,答应把姝姝嫁给他的原因。
这回你又要去拜会哪一位名医?步元敖笑,四年来,他很少来看望姝姝。
这次前来正赶上好天气,半是突然兴起,半是踏青,他才会想陪景箐一起来。
这回这位倒是挺神秘的,据说没他治不了的病,却总居无定所,碰见他要靠缘分,我也是两三天前才得到的消息。
步元敖没说话,心却微微一动。
这人肯定没有赚钱的脑袋,如果有那么多人苦心费力的找我看病,我一定好好开一家医馆,那得赚多少钱啊……出身世代商家,景箐当然是很会赚钱的。
他叫什么名字?名字?景箐挠挠头,不知道,好像姓闵。
步元敖停住脚步,是他……五年了,他好些了吗?他突然很想见他,毕竟他们对同一个女人有相同的记忆。
马被寄放在山脚的小茶寮里,步元敖仰头远眺半山腰的小村落,闵澜韬也有些变了……他以为他会独居在人烟稀少的山林,他是不喜欢和人们交往接触的,没想到也会落脚在人群聚居的村寨。
上山的路不算崎岖,也颇陡峭。
因为山里有村落的关系,上下往来的山民络绎不绝,他们看见步元敖和瞿景箐都会意的笑笑,热情些的还会主动问:也是来找闵先生看病的吧?步元敖似笑非笑的挑了下嘴角,闵先生?看来,闵澜韬真的变了很多,竟然能让人这么亲切的提起他了。
进了村,淳朴的山民对他们也非常友好,甚至不用他们主动问路就会笑着为他们指闵先生的住所。
瞿景箐笑,看来这位神医人缘很好么,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古怪。
步元敖皱了皱眉,或许他真的弄错了。
小小的茅舍与其他村屋并无二致,竹篱围的小院里有一株桃树正开着繁茂的粉红花朵,为简陋的房舍增添了些许诗意,主人家喂的鸡鸭发出热闹的叫声,一个娇小身材的村妇正在喂它们。
步元敖的眼睛刚看向那抹荆钗布裙的影子,她已经发觉有人转过身来,向他们微微一笑……一切都停止了,心跳,血液,声响,时间……眼睛因为无法置信而瞪的大而显得空洞,身体却在剧烈摇晃,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要溺毖的人,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瞿景箐并没发现他的异样,因为他也同样惊讶,在这样偏僻的山村里竟会有这样的美人?!她穿的朴素,即使别的女人穿着最华丽的衣裙也不能比她高贵,她微笑的看着他们,那笑容就好像暗夜里的星光一样美丽耀眼,象泉水一样清澈婉约。
只要看着这笑容,一切悲苦便消退了。
你们……她含笑看着他们,是来找我相公看病的么?血,原本已经凝固的血全涌进脑袋!步元敖无法自控地踉跄了一下,她的相公?!他瞪着她,眼睛里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泪。
她竟然这样微笑着看他,宛若看一个陌生人!她不认识他了?!或者她只是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人?!可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微笑,她的一切,是她!就是她!不!即使到了这一刻,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甲已经刺进掌心,很疼,可他还是不信!蔚蓝,她还活着?!眼前这个把他当陌生人,微笑着的女人真的是蔚蓝?!不!不!不可能!相公,又有人来找你。
她向茅屋里喊,忍着笑意,甚至有些顽皮。
不看!不看!闵澜韬发脾气的大喊,有些像耍赖,烦死我了!蔚蓝,我们搬家,这里没法住了!蔚蓝?!步元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喉咙火烧一样疼。
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发疯般大吼,他想喊,他想扑过去一拳打倒正走出来的一脸幸福的闵澜韬!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偷了他的爱情,他的蔚蓝!闵澜韬愣在门口,脸色猛然青白,这一刻……终于还是要来,终究还是躲不开!两个男人互相看着,呼吸都逐渐加快,可是他们谁都没说话。
蔚蓝和瞿景箐终于发现了异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青了,太阳穴的青筋都浮了起来。
相公……你认识他们?蔚蓝疑惑地皱起眉。
相公?!她每叫他一声相公,步元敖的心就像被活生生割去一块肉,血肉模糊的一团每在腔子里跳动一下都疼的撕心裂肺。
闵澜韬终于避开了眼光,吸了一口气,低沉地说:进来吧。
步元敖僵在那儿没动,瞿景箐也只好张着嘴,一头雾水地站在他身旁。
蔚蓝,你家又来客人啦,这个给你!几个村妇各自拿着盆盆碗碗笑着走进院子。
给客人做几个好菜吧。
妇人们笑,各自把东西塞到蔚蓝眼前。
蔚蓝也笑起来,放下手里的饲料盆,一一收下村民的馈赠,呀!这么新鲜的野菜!她惊叹起来,大富嫂,明天带我一起去挖吧。
好啊,好啊。
妇人们也都雀跃起来,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你家闵先生不是最喜欢吃这种菜吗。
嗯——蔚蓝笑,回头笑着瞥了闵澜韬一眼,像看孩子一样,我家‘闵先生’就爱吃它呢。
步元敖不得不更紧的捏起拳头,他怕自己真的要疯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觉得每说一个字都那么艰难。
闵澜韬冷着脸,恨吧,怨吧,就算下地狱,就算天天被内疚的火炙烤,他也不后悔!说呀!步元敖终于大吼出来,吓了所有人一跳。
闵澜韬点了点头,径自向院子外上山的路走去,告诉他又如何,现在蔚蓝是他的妻子,这就是事实!而且,他不放手,这五年的幸福……他死也不放手!村妇们疑惑的小声嘀咕着散去,蔚蓝和瞿景箐呆呆地看着两个上山去的男人,直觉的没跟上去,他们俩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说,而且……不想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