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关灯、上案子,鲁如花的动作一气呵成。
真正的黑暗降临了,鲁如花挤上来的一瞬间,文初感觉自己就像个气球,立即被顶到了墙边,好在气球是有弹性的。
问题是气球里的气体,遇热是会膨胀的,而且鲁如花那句我们的被子不由得让他又开始走神……文初决定,收回对上帝说过的鲁如花不是个女人的话,她软软地靠过来,虽说中间还夹了几个是兔子还是猪的什么玩具,可是毕竟……毕竟她是活的,热的。
并且,她的清香的味道一点点地侵袭着文初附近的空气。
文初想动,又不敢动,想说点什么,又怕鲁如花骂他别别扭扭像个大姑娘。
在这样一个小破屋,这样一个夜晚,文初悲哀地觉得,这哪里是睡觉,简直是酷刑,上帝啊,救救我吧。
文初啊。
鲁如花动了动,小声说着。
文初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精神一抖擞,难道上帝听到了他的恳求?你冷不?嗯。
文初故作冷漠地嗯了声,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变调,要警惕。
我也冷,怎么越睡越冷?是啊,那怎么办呢?黑暗中,文初的左臂已经抬了起来,准备适时可以翻个身,可以搂住某些冰冷的东西取暖。
虽说听上去有点矛盾,可是冰冷的东西有时候也是会变暖的嘛。
你等等。
鲁如花坐了起来,蹦下案子。
文初的胳膊落了空,迅速地放下,避免被鲁如花抓个现行。
灯亮了,文初被光线刺得半眯了眼睛,你折腾什么?想办法取暖啊。
鲁如花手里拿了两样东西:一卷保鲜膜,还有一盒不知道是什么膏,黄黄的色泽,闻上去倒是香喷喷的。
看我怎么使用,你学着点儿,照用就对了。
鲁如花干脆地说着,边说边把东西放在案子上,卷起了袖管裤腿,把那盒黄黄的膏状物开始往皮肤上抹,抹好后裹上一层保鲜膜。
那是什么?文初皱眉,惊讶地问。
减肥膏,抹上就发热,很热,尤其保鲜膜一裹,哇,烫。
鲁如花兴高采烈地说着,为自己的这个主意而雀跃不已。
文初怔怔地看着她,每次遇到鲁如花的糗事,心里某个角落莫名其妙酸胀的感觉就会再次出现,黑洞一样吸着他所有的感觉。
面前的这个女生,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可她的生活方式每每都让人叹为观止。
这小屋,恐怕和她同龄的人进都不会进吧?这台球案子,没有一点儿棉褥的板子,居然也可以当做床。
这些毛绒玩具可以当被子,而减肥膏和保鲜膜还可以用来取暖……文初沉默地看着鲁如花把减肥膏抹上本已细细的小腿,脸上的表情还那样知足和愉快。
对于这样的一棵仙人掌,他还能说什么?也许她说得对,如花,本就不如花。
你来啊。
鲁如花见文初傻怔怔地坐着不动,直接把减肥膏递给他,想了想,恍然大悟的表情,偷笑着,你还不好意思是吧?嘿嘿,我把灯关了。
说完,真的跑去关掉了灯。
黑暗中,她仍旧在窸窸窣窣地动作着,一层又一层地包裹着自己。
那个……文初尴尬地说,我不用这个,我不冷。
随便你,回头感冒了记得在我这里买药哈!绝对是真药,比药店还便宜些。
鲁如花乐滋滋地继续忙活。
文初哭笑不得,心有不甘,于是便恶狠狠地出言警告,小心抹,这减肥膏有些地方是不能抹的。
呃?鲁如花愕然。
比如……你那里!已经是太平公主了,就不要再小了。
啊!鲁如花你干吗!文初左挡右挡,鲁如花一手的膏药已朝他袭击过来了,一会儿是手臂,一会儿是脖子。
叫你缺德,叫你缺德!鲁如花恶狠狠地说着。
别忘记我是顾客,是上帝!文初拼死抵抗。
呃……客官,您哪里还要抹?不需要!哦,那早点睡吧。
鲁如花恢复了对待上帝的语气,又蹦上台球案子,极惬意地叹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了。
黑暗中,文初被鲁如花和一堆毛绒玩具挤在台球案子一角,欲哭无泪,很无泪。
可是无论如何,这个晚上注定了漫长,而又热闹。
一个小时后,就在文初终于开始被困意折磨的时候,鲁如花却像着了火一样再次坐了起来。
疼死我了,疼死了。
鲁如花的声音带着哭腔。
文初瞬间清醒,怎么了?这个减肥膏加保鲜膜……好疼啊。
刚开始是挺暖和的,可是……越来越疼了,呜呜……于是,这个夜晚终于被减肥膏毁掉了,余下的时间,基本就是在用凉水冲掉减肥膏中度过……清早,文初在极度困乏中被鲁如花轰下台球案子,轰回S大。
他做了个决定,以后再不挤那个台球案子,实在不行……也可以挤挤,前提是鲁如花不再抹那个减肥膏。
中午的时候,文斐打来电话,极善意地详细咨询了昨晚的整个过程,当得知真实情况后,翻脸无情地质问了文初究竟还有没有大脑、究竟是不是文家人、究竟是不是正常人等等几个无耻的问题。
这几个问题让文初哑口无言睡意全无,可重要的是……这一晚上究竟改变了些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改变。
鲁如花还是那个鲁如花,还是那个帮弟弟帮得事无巨细的女孩子,还是那个每次潜进世园C区男宿舍楼都会压低帽檐冒充男生的女生,还是那个生龙活虎每个背个大背包乱窜的商贩,还是那个让人提及她的营销手段就纷纷竖起大拇指的商界强人……文初以为,圣诞树风波就此过去了,可没想到,当晚鲁如花就如约派了几个苦力,搬了棵长达……不知道多少米,反正在宿舍根本立不起的圣诞树,只好横着塞进了205可怜的空间。
你要的啊,你说嫌那棵树小,要大的嘛。
鲁如花一脸无辜。
鲁如花,你太小心眼儿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用得着买棵这么大的!文初隔着树枝树杈,很想揪住鲁如花暴打一顿,不过瞧着树杈另一侧愤怒地站着的鲸鱼和傅心城,文初只在心里哀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好像是自己……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自受?后来,世园C区205宿舍的那棵参天的圣诞树也终于被鲁如花以超低价回收,并成功地分割成N棵小棵,再以平价卖到其他宿舍。
当然,念在文初比较冤大头的份儿上,鲁如花还是格外包容地留了个树根儿给他,并且还把杂七杂八的没卖出去的小物件儿当成赠品送他了。
其中包括从中间断了的圣诞老人小拐杖一根、破了个洞的圣诞微型小彩袜一只、永远点不亮的小灯泡一挂、磨掉了粉末的小礼品盒一个。
可让205的其他三人大为不解的是,文初对这棵挂满了破烂儿的树根倒是很喜欢的样子,没事儿还往上面喷点水,有一次,鲁似玉居然还发现文初在对着树根儿傻笑。
对此,鲁似玉并没有告诉鲁如花,只是在心里高兴着,隐约地高兴着。
两天后,就将是S大的新生们在S大度过的第一个平安夜。
根据学生会的安排,今年的平安夜要举全校学生之力,办一个大规模的圣诞晚会。
于是S大校内各大论坛人满为患,大家都涌进来为这个圣诞晚会出谋划策。
文初无聊的时候也挤进贴吧看了看,更感无聊,遂关闭,再不肯进。
再怎么闹腾,还不是一群精力过剩的人在一起群魔乱舞?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画几幅画。
文初看了看时间,嗯,快八点了,在学校的晚上的确是不好过……姐,你在哪里?对床的鲁似玉在打电话。
文初眉头动了动。
图书馆?在等电脑上网?等了很久没空电脑?嗯,我没事,你要在图书馆等多久?哦,很久啊,在几楼?三楼?行,三楼不错,嗯,再见。
鲁似玉心平气和地挂了电话,继续画素描。
205室只有鲸鱼和傅心城打游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