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七重纱衣

2025-03-30 08:44:50

登台的这一日终是到了。

潇音玉院中彩灯招摇,歌舞霏霏。

卿言端坐在潇潇岛湖心楼后的侧间里,任几个丫头帮她妆扮。

服装是她亲自设计、选料,然后与紫穑两人用了整整六日时间赶制的,不同的色彩,不同的式样,由里到外,一层叠上一层的纱衣。

一头如瀑黑发,长长垂着,梳理得整齐精致,温顺的伏贴在后背。

头上没有任何装束,反而越发显得别致而淡雅。

一张素净的脸上,化了淡致无痕的浅妆。

眉心点了一枚小小的朱砂,眉如远山含黛,目似天上明星。

原本清秀俊雅的她,此时看起来,如下凡的天女一般,飘飘盈盈,清雅出尘。

一侧的苏嬷嬷看着她,情不自禁地赞叹出声:宁言姑娘真是水灵秀雅的丫头,稍稍妆扮一下,就这般俊俏了,今天这一出场,定要轰动了整个凤煌国的帝都了。

宇楠一身雪衣飘飘,长至腰际的墨发用根月白色的发带松松绑了,垂于胸前一侧。

单手抱了把焦尾凤琴,斜靠在门楣上,唇边勾起一丝浅笑,墨黑的眸子里亦是沁满了笑意,静静望着妆扮完的卿言。

卿言感到门口站了人,转过头来,见是宇楠,脸上微微发烫,嗔道:这里是侧间,你过来做什么?宇楠敛了眸中笑容,耸了耸肩,痞痞地吹了声口哨:来看看丑女会不会将今晚的客人吓跑,别白白浪费了我一手好琴。

卿言顺手扯了张雪白的丝绢丢在宇楠脸上,没好气的说道:知道你好看,你这个只知道臭美的死孔雀,快点将那副尊容遮起来,别喧宾夺主了!宇楠呵呵笑着接住那条雪帕,放在鼻下嗅了嗅,皱着眉道:咦——好臭!你用这帕子擦过汗吧?是又怎么了?不要的话,赶紧还给我!卿言气急,伸手去夺。

好心给他条帕子,遮住他太过招摇的容貌,他居然不领情!算了,将就着用好了!他轻易避开卿言伸过去的手,免为其难地接受了那方帕子,利索转身,两只修长的手指极不情愿地捏着帕子的一个角,抱着琴,消失在回廊的一隅。

姐姐。

紫穑进来,脸上挂着惊喜:楼下的位子全部坐满了,照姐姐说的,这次入场的人,都买门票才能入场,以两百两一张门票计,现在光门票的收入,便已经达到了白银两万两。

而且,楼上三间贵宾室的客人也到了,那三间室门票五百两一人,最低消费又是白银两千两,这样算下来的话,今夜光门票、茶水、点心三项的收入,便可以达到白银三万两。

对了,姐姐,那三间雅室的客人,都好奇怪。

怎么奇怪了?第一间雅室里的人,一身宝石蓝色锦裳,举手投足间,风流俊雅。

看他的神情,有点像给宁公子治伤的那位神医,但是,相貌有完全不同。

卿言苦笑一声,摇头道:不管他。

第二间呢?第二间雅室的人,便是那日轻薄了姐姐的那个风流公子,我一看便认出了他。

他今夜居然带了个女人来,那女人生得好美,相貌说是倾国倾城,也不算过。

是他?他来妓院,还带个女人来做什么?这个女人会是谁呢?蓝萍?摇摇头,不去管他!第三间呢?第三间雅室的客人,竟然是曦王爷。

你说怪不怪?紫穑说到凤天曦,两眼呈桃心状。

竟然都来齐了!你怎么知道是曦王爷?卿言笑着问。

姐姐你真健忘!那日与你去买布料,不是正好遇上曦王爷出来巡城?哦。

紫穑,时间到了,你去布置吧。

紫穑点头:好。

我再去盯着。

……楼上楼下,都已经坐满了猎奇的宾客,见宁言姑娘表演尚未开始,都在轻笑浅酌,低声细语,没有浮躁,皆是耐心等候,很有一派怡然景色。

今夜来潇音玉院潇潇岛的人,都是些豪门贵胄、文人雅客,能出手便是两百两雪花银的人,其身份定是尊贵,自是不会叫嚣着失了自家身份。

楼上贵宾室里,贵客已经到了。

三间雅室,三个身份尊贵却神秘莫测的人物。

舞台上已挂上了八、九条鲜红色的帐幕。

舞台两侧共有八座主要烛台,呈半扇型分布。

此刻每座后面都站定一人。

琴师一身雪衣黑发,脸上蒙着雪白薄纱,坐于一侧。

咚——一个高音破空而来。

舞台上的烛火瞬间熄灭。

接着是贵宾室的灯火,跟着熄灭。

接下来,楼上楼下,各宾客前面的烛火,也跟着一盏一盏熄灭。

整个湖心楼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空灵的琴声缥缈而至。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谁带你看城外厮杀,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兵临城下,六军不发,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

低低的吟唱自台上传出。

两边的灯,各亮了一盏,远远的,舞台中央伏在地上的舞者,一身红妆似火般妖娆无双。

红色的舞衣,在她的身后拖曳出一串串如火焰般的,铺满了整个舞台。

伴着旋律,她的舞姿,宛如熊熊燃烧的焰火,跃动,扭曲,热情,奔放……勾起众人心中汹涌澎湃的情愫。

黑如瀑布的长发,亦随着旋律舞动,如火中跳跃的精灵。

眉目轻灵如画。

最为耀眼的是,眉心一点朱砂,在明净如水的容颜上,绽放如一朵滴血盛放的花……脚下轻旋出一串火之涟漪,她眸光幽渺,浅声吟唱:当时缠过红线千匝,一念之差为人作嫁,那道伤疤,谁的旧伤疤,还能不动声色饮茶,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华灯一盏接一盏的亮起,由静变动。

而脚下舞步渐快,急而不乱……眸光轻转,含笑扫过楼下众人,继而唱到: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那变幻的修长身姿,如烈焰般升腾、燃烧……血色的光影在舞者身上流动……虽然看不见她的相貌,但那神韵,如凤凰涅磐般,华美而决绝……倏的一声,火红纱衣顿时凌空飞起,如一张血红的网,徐徐的,自空中落下,遮挡了众人的视线……如被血染……慢慢的,红色尽落,静躺在舞台一侧……一重纱尽……而台中的女子,一身火红纱衣尽褪,却见一身水色桃红轻纱,纤尘不染,如桃林中踏雾而至的仙子……二重纱!女子轻抖长长的水袖,在台上轻旋起来,一身粉红衣裳,被旋开成一朵盛放的桃花……阵阵桃花清香,随着她的轻旋,淡淡溢了出来,沁满楼上楼下……只听她轻吟道:碧血染就桃花,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听刀剑喑哑,高楼奄奄一息,倾塌……粉红的桃花仙子轻旋落地,笑颜亦是如花般灿烂,美丽……双臂轻扬,水袖长舞,身上的粉红纱衣,被轻轻扬起,在空中绽开一朵绚丽的花……当花朵缓缓落下,台中的女子,身上已是如水天一色的碧蓝,不知何时,右手中已握着一张琵琶,置于右肩,左手绕过后脑,在琵琶琴弦上,轻挑满捻,声声如珠玉,粒粒落玉盘……反弹琵琶!众人皆惊叹她怎有如此技艺,却听她唱道:画楼西畔,反弹琵琶。

暖风处处,谁心猿意马。

色授魂与颠倒容华,兀自不肯相对照蜡。

说爱折花,不爱青梅竹马。

到头来算的那一卦,终是为你,覆了天下。

只听得琴声逐渐变小,几声清脆的琵琶声点缀在其间。

好似顽皮的精灵在眼前欢快的跳跃。

终于,琴音、琵琶声全然消失了。

几声清脆的铃声点缀一时空寂。

正在众人仔细聆听银铃的脆响时,铃音突然带着布帛的破空之声飞向舞台的角落。

女子手中的琵琶已不见,蓝色纱衣已然退下,换之的则是一身耀目的桔色。

三重纱转四重纱!只听咚的一声,被置于舞台一侧的雄浑大鼓被敲响了。

女子立于舞台中央,舞台的三侧皆置了一张大鼓,女子挥舞手中橙色水袖,远远的,将两丈远的鼓,敲得声声作响……鼓点阵阵,浑厚。

铃声串串,清脆。

伴随着鼓声,女子清吟道:明月照亮天涯,最后谁又,得到了蒹葭。

江山嘶鸣战马,怀抱中那,寂静的喧哗。

风过天地肃杀,容华谢后,君临天下!登上九重宝塔,看一夜,流星飒沓。

女子轻灵的舞动,不带一丝烟火之气,动作越来越快,鼓声越来越急,如千军万马,兵临城下。

就在她几乎完全沉浸其中的时候,两颗银铃一前一后的斜斜飞出,重重的撞击在鼓上。

四座主烛应声而灭。

四周再次陷入了黑暗,仿佛回到了一切的开端。

鼓声的余响,在众人心中震出一波波涟漪,久久无法平静。

就在大家悬着的心,渐渐平缓下来的时候,灯火再次亮起,舞台中伏地的女子,蓝色舞衣已换成一身碧绿的纱衣,拖曳了长长的下摆,足足一丈长。

下摆处被绘上了七彩的雀羽,宛如一只开屏舞动的孔雀,甚是美丽。

琴音已变,轻灵而欢快,如清晨第一缕阳光,耀在未散的露珠上,折射出的那粒斑驳的阳光……女子也像是幻化了一般,变成了一只欢快舞动的孔雀……跳脱、轻灵……如得了孔雀之灵魂……一曲舞毕,瞬间全归于寂静。

死一样沉寂,让人不安的沉寂。

甚至没有呼吸声。

突然,琴音缓缓响起……盘旋低徊,千折百转。

众人只全身贯注于琴音之际,台中的舞者,换上了一身金黄的华裳,如一只涅磐的凤凰,傲然舞于空中……舞者空灵的声音,在空中轻轻吟咏出声,几许傲然,几许霸道,几许凄凉……倾尽,一世繁华!谁的寂寞衣我华裳,谁的华裳盖住我伤痕累累的肩膀,谁的明月照我黑色的松岗,谁的孤独挫疼山间呼啸的沧江?那是谁家寂寞小孩头插茱萸,夜夜夜夜纵情歌唱!如此辽阔如此苍凉!路有多长风入我窗,谁看到过曾经明媚少年的忧伤?谁曾跌倒谁的华裳的?我曾哭泣陷入深海的月光的,谁的泪滴谁的梦想,谁曾彷徨谁曾遗忘……歌声袅袅,琴声袅袅。

骄傲的百鸟之王——金凤凰在火中涅磐……众人心中顿起寂寞……幽幽的,琴声又起……细听,是最开始的那一曲……舞台中的那个舞者,不知何时已经褪尽那倾绝一世的繁华,雪衣飘飘,墨发如飞,逸出一世空灵的美丽……透明的水袖轻舞,雪衣之下的身躯,柔若无骨。

朱唇轻启,声音悠悠:回到那一刹那,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枯藤长出枝桠,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梦中楼上月下,站着眉目依旧的你啊,拂去衣上雪花,并肩看,天地浩大。

舞者边舞,边撤,至音落,琴音渐渐低落时,已淡出众人视线……惊诧。

七重纱衣下,绝代风华!+++++++看来喜欢辉月的人也很多阿。

我再一次将他的投票箱启动吧,再看一次人气罗。

哎。

这一章憋得太辛苦,更完闪人,套一句教授们常说的话:文责自负。

写的不管对不对题,就这样了。

闪~~~~~~~~[凤煌篇上卷 红颜错:第039章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