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舆在轩辕殿前停了下来。
一个紫衣羽冠的太监过来,躬身给林茜行礼。
林茜仔细看了一眼,是昨夜见到的王总管。
脑中突然冒出的一些记忆片断,让她吃了一惊,好像什么时候在哪里看过关于内官设置方面的书籍,但是,找不到记忆的根源。
好像哪本书上是这么记录的,天朝的太监以服饰颜色区分级别。
青灰蓝绿紫。
紫色衣衫的级别最高,王总管穿的是紫色衣衫,看来他不仅是轩辕殿的总管,应该是这个宫中太监总管了。
娘娘,皇上这会还在成英殿那边与朝臣们议事,恐怕没有那没快就散了。
外面风凉,您先到暖阁中歇息一下。
王络边说,边将林茜往殿中引去。
跟随林茜来的李默、春月和青莲,则在耳房等着。
他们都是凤宁宫当差的人,不能在轩辕殿走动,这是规矩。
王总管,你怎么没有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林茜问王络。
王络听她问起,忙回道:回娘娘,皇上今日所拟的是军务要事,奴才们是不能在旁边听着的。
皇上说娘娘初入皇宫,定对宫中的情形不怎么熟悉,所以,让奴才在这里等着娘娘。
怕她不熟悉宫中情形,特意让这个大总管在这里等她?如此看来,皇帝也不是一个不尽人情的人。
只是,昨夜的所作所为,真是让她不能够理解。
当着她的面与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即使她胸前的伤口还在流着血,也不管她的死活,强要了她……之后,亲自抱着她回到凤宁宫……亲自给她洗干净伤口,给她上药......林茜只觉得脑子里还晕乎乎的,被昨夜的种种绕得如一团乱麻,脚下却没有停下,已经跟着王络的脚步,进了殿中的主房。
娘娘,您请进。
王络引了她进去。
一股书墨香气扑面而来。
屋里很敞亮,靠墙立了两排书架,架子上满满的都是精装的书。
迎面墙上一张羊皮纸的地图,泛黄微旧。
屋角的锡鼎里有袅袅的沉香青烟升腾起来,屋里极静。
靠墙的榻上铺设着明黄的缎子被袱,长案上有七彩拱云大宝瓶,瓶里供着几茎折枝的鲜花,一架丝绣透亮的小屏风,一个莹白温润的玉盘。
林茜环视四周,问王络:这里是皇上的书房?是的,娘娘,轩辕殿实际上是皇帝的一间内书房,皇上平日里只在这里批阅奏折,如果奏折太多,晚上也会在这里就寝。
王络回道。
看来,凌应该是一个勤力的皇帝,居然会因为奏折太多而有睡在书房的历史。
娘娘,天凉,暖榻上已经有了暖气,您还是在榻上坐着,喝口热汤吧。
王络手轻轻一挥,便有几个小侍在暖阁的小方桌上摆了些茶点和一碗绿绿的热汤。
我不饿,先放着。
茶点虽然做得精致,汤看起来也是不错的,但是,可能是因为身体不是很舒适,刚刚在凤驾上迎风吹了一阵,她现在有点反倒胃水的感觉,没有胃口。
见林茜不吃,王络劝道:娘娘,还是请您先喝了汤。
凉了,对胃不好。
见他坚持,林茜只得端起汤碗,咕噜咕噜喝了下去,一碗汤下肚,也没有偿出个味道来。
王络接过林茜手中的碗,笑道:娘娘,您在这里歇着,皇上应该就快过来了,奴才去成英殿那边迎去。
去吧。
王络便下去了。
书房中只剩下林茜一个。
林茜一时无聊,便走到书架前,翻看起皇帝的书来。
都是些经史子集之类的书,她不大感兴趣。
随手翻翻,看到了一本诗集。
嗯,还不知道这个天朝的诗是个什么样子!她翻开书,一张泛黄的素笺掉了下来。
素笺上的字迹倒是清楚,落笔秀挺,温婉秀丽。
只看笔迹,应该是一个女子的。
林茜弯腰,捡起素笺,只见上面写道:琴箫一曲踏月行,声声写尽曲江春。
纤指秋水慢,紫箫斜飞雁。
天不老,情难绝。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无物似情浓。
落款处是:烟落。
好一曲琴箫合奏曲江春!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无物似情浓。
烟落又是怎样一个女子?凌的旧爱?还是……凌一直放在心里的女子?看这素笺也有些年份了,却还夹在这本诗集中,想必,抚琴的人和吹箫的人,曾经是极好感情的。
外面,有铮铮的脚步声传来。
林茜忙将素笺夹回诗集中,再凭着记忆将诗集放回原处。
这时,门被推开,凌进来了。
一身明晃晃的黄色,头顶绕金龙冠,长身玉立,冷峻傲然,一双眼如点漆般,嘴角似笑非笑。
林茜只觉得有片刻恍惚,好像李熙站在了她面前。
李熙……也是如风一般的男子,只是,他负她甚多。
皇后在看什么书?是,她见来不及从书架旁边走回暖榻上坐着,便随手抽了本书,全当掩饰,无非是一个烟雾弹,免了让他发现她窥见了他的秘密。
晕,这随手抽出来的书,竟然是一本《国策》!凌眼光何等犀利,早已看到她手中的书,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道:皇后对朝政也感兴趣?不过随手翻翻。
林茜忙将书放了回去。
她可对朝政没有一丝丝兴趣,如今的她,只想着如何在这深宫中保命而已。
昨夜刚刚穿越来,便如他所说,在奈何桥上来来回回,差不多走了三趟,她可不想再一次去拜见那煮汤的孟婆。
凌也不追问,淡淡一笑,拉了她的手,往暖榻边走去:一早让你过来,累不累?他的手暖暖的,手指温润修长,握着她的手的时候,触感真的很好。
她惊得怔了怔。
他是在关心她吗?凌给她的感觉,为何总是这样怪异?臣妾不累,倒是皇上一早就早朝,累了吧?关心的话语,谁不会说?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对他说而已。
不管彼此之间是真心,还是假意,没有话说的时候,嘘寒问暖,倒也能够让尴尬的气氛稍稍缓和一些。
她和凌都明白这个道理。
言语间,凌已经拉着她在暖榻上坐下,帝后大婚,休朝七日。
其实,今日不必起得这么早,只是因为边关来的战报,不得不去处理一番,没能陪你。
他的言语之中,竟然有微微的歉意。
她直直望向他,温润翩迁,仙人风采,举止挥手之间,竟似有银芒闪耀。
这样一个男子,会对因为突然要处理军务没能陪她早起,而感到歉意么?这与昨夜的他,相差了何止千里万里?为什么他的变化会如此之大阿!啊啊啊!她快被他弄晕了![凤煌篇上卷 红颜错:第008章 天曦]两人面对面坐定,便有两个一个小侍进来,端着一个小方桌,方桌上是几样精致的早点和一窝热热的粥。
皇帝皇后的早餐,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张大长条桌子上,摆满了上百样点心,然后,皇帝皇后分坐在长条桌子的两头,吃点什么,自己也够不着,还需要身边的太监宫女帮忙夹到碗里。
没有这么复杂,但是,出品却非常的精致。
也有偿菜的人。
小方桌直接摆在了暖榻上。
便有一个蓝色衣服的太监,一手捧着个小碗,一手拿了筷子,从碗中夹取一小块点心,然后,用另一双筷子,夹起来偿味道。
偿完一种,再偿另外一种,直到所有的食物一一尝过之后,才撤走他用过的那套餐具,然后,恭谨地说道:皇上,娘娘,请用膳!帝王家的派头,还是十足的。
凌挥手让他们下去,然后端起一碗热粥,加了些肉松、碎果仁在里面,递给她,微微笑道:你身子尚虚弱,多吃点。
多谢皇上。
她伸手接过,捧在手里,慢慢喝了起来。
凌吃饭很安静,果然餐桌礼仪好,喝粥的时候都没声音。
只是,时不时,她的碗里会多出一两个点心,是他给她夹的。
一顿早饭吃得很快,彼此之间没有说过两句话。
饭后,凌负手走到地图面前,端详起地图来。
又有小太监端了茶上来,通透碧绿的茶汤,盛白色骨瓷的茶具里,看起来非常的舒服。
她端起一杯茶走到凌的身边,递给他:皇上,请用茶。
凌也没有回头看她,伸出手来接过那杯茶,饮了一口,然后指着地图的上部,道:这里是骆州,天朝的最北端,半年前,孥契国的骑兵,已经踏破天朝在这里的防线,正举兵南进,而我朝的兵士,为保家卫国,正与孥契骑兵抵抗,誓将孥契骑兵赶出镜外。
而就在昨夜,我朝士兵大败孥契,逼它们退兵五十里,伤敌军兵士近万人,收复失地幽州。
你知不知道,凤天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凤天曦?这打仗的事,与凤天曦何干?林茜的头,突然很痛,像有什么东西刺入进去了一样。
她用手抵着额头,让自己感到舒服些。
为什么每次听到凤天曦的名字,她的头就像要炸开一样?凤天曦……凤天曦…….天曦……曦……朦朦胧胧中,看到一张粲然笑着的俊脸……那张脸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好俊美……好阳光……充满着青春特有的活力……他的笑容里,纯真的,坦率的,温和的,宽容的气息……无所不在……那张让人心跳的笑脸说话了,声音如玉石敲击的声响,那样好听,那样的让人心驰神往。
言儿,等着我回来。
言儿……等着我回来……等着我回来……曦……我等你……原来……原来……曦……天曦……凤天曦是这样一个样子。
脑中关于凤天曦的记忆渐渐苏醒……交错的场面,重叠的,零碎的,慢慢的变得清晰……凤天曦与林卿言。
青梅竹马的情谊。
林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卿言会在大婚之夜寻死……那样浓烈的爱过之后。
心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心已经跟着那个人,飞到了边塞。
那里也许黄沙漫天。
那里也许戈壁荒滩。
但是,那里。
有最期盼的东西。
爱的人。
终于明白。
林卿言的决绝。
林卿言即使魂飞即使魄散,也要守护的人,的确有她守护的道理。
虽然,她被林卿言弄到这里来,但是,她现在用的这个躯体,还是林卿言的。
要不要成全她的爱情?替她去守护她爱的人?可是,如今的她,也是凌手中的一颗棋子吧?她自身难保。
无能为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茜听到自己苍白无力的声音,弱到,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但是,凌显然是听到了。
他在信中说,是送给朕大婚的礼物。
朕的这个弟弟,果然很有心啊!凌掉转头,目光幽深,望向她,也许是想看她脸色的变化。
他对兄长的情谊,有目共睹。
臣妾恭祝皇上,有如此骁勇善战的人才,皇上的江山,万年永固。
林茜盈盈跪拜下去,低敛了眉眼,不让他看到她眼中快要滴出来的泪。
脑中因为有了关于凤天曦的记忆,即使是她不曾,也不想去爱他,可是,这记忆竟然成为一种习惯,此时此刻,她一提起凤天曦,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也许是记忆中的那个笑容,太温暖。
自从妈妈离开之后,她再也没有看到过,这么温暖的笑。
下巴被凌轻轻抬起。
你在哭?他声音有点冷。
显而易见,他的皇后,为别的男人哭泣,他能不生气么?皇上没有听说喜极而泣么?臣妾为皇上高兴呢。
兄弟两个能够摒弃前嫌,相互扶持,天下之事,有什么比兄弟情深,更能感动人心的?林茜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此时此刻的她,言语之间若是稍有不慎,是不是会影响到远在北疆的凤天曦?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因为她的言行,而累及那个温润翩迁,美如玉,坚如玉的男子。
皇后果然贤惠。
凌眼中的冷冽渐渐褪去,换上了一种她看不透的神采。
皇上谬赞,臣妾惶恐。
她继续说道。
表面上的一团和气,谁都愿意维护。
他伸出一只手来,将跪低的林茜搀扶起来,道:幽州是皇弟送给朕的大礼,他也没有忘记给你这个皇嫂准备礼物。
话语间,凌伸出手来,他的手心里,托着一快小玉石。
温润得像凝固的羊脂,边上有些暗暗的红色,又像是霞光沉积在上面。
只是一块原始的子玉,如果不懂,也许以为是路边河滩上随意捡来的一块石子。
但是,她知道这是边塞的特产,羊脂子玉。
只有曦所在的骆州,才有这种羊脂玉。
谢陛下。
林茜接过那块小小的玉石,拢入袖中。
凌淡淡一笑,道:我们该给太后去请安了。
太后?原来,这个深宫大院之中,还有一个老佛爷。
天!对付一个冷漠易变喜怒无常的君王,她都开始感到吃力了,现在还要去面对一个老太后!见她吃惊,凌竟伸出手来,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怕什么呢?太后你又不是没有见过?是见过。
只是……她红着脸道:只是今时今日,关系不同了。
是,昨日之前,你只是相府的一个小丫头,一年也难得见太后一次,就算见到,也不过是遥遥望一眼,昨日之后,你变成了太后的儿媳,这关系自然是不同的。
凌说着伸手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往门外走去。
轩辕殿外,只有一架抬辇。
上去吧,和朕一起坐。
凌拉着她上了抬辇。
抬辇的位置并不大,两人靠得很近,林茜还真是不太习惯。
凌目不斜视,端坐在抬辇上,侧脸看上去,冷峻傲然,如远古冰山,矗立了千年万年。
这样子的他,让人自然而然的生出敬畏来。
果然,这个人天生是一幅帝王相。
抬辇到慈宁宫的时候,慈宁宫的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很热闹。
凌原本放在膝上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微笑道:看来,我们是最迟的。
说着竟然自行先下了抬辇,然后,伸出手来,扶着她下去。
慈宁宫门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穿着花花绿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林茜隐隐感到,她们如刀片般的眼光,齐刷刷向她飞来。
此情此景,她猛然惊醒,凌突然间面若春风的微笑,突然间温和的神采,突然间伸出手扶住她的细致关怀与体贴,不过是他刻意而为,只为将她推向风口浪尖。
他的宠爱,原本就是这后宫三年佳丽拼死拼活争夺的焦点。
如今,他无所顾忌的做着这些,不就是想让其他的女人看到,他对她这个新后是如何的宠,如何的爱?这不是直接将她摆在了靶上,等着她们的刀剑?啊啊啊!她简直可以想象,自己浑身箭芒,类似刺猬的可怜模样![凤煌篇上卷 红颜错:第009章 菊诗]如果世上的事,就像播放一部录像带,到走错的时候,觉得不对头,便按动倒带按钮,让时光倒转,然后,重新开始,该有多么好!在凌极尽温柔的扶着她走进慈宁宫的时候,在她浑身上下被无形的箭(注:凌的后宫中那些女人的眼光,哈!)穿成刺猬的时候,林茜突然想到了周星星的《大话西游》。
为了救活白骨精,周星星想借助月光宝盒让时光倒流。
他一次一次跑出盘丝洞,将宝盒放下月光照射得到的地方,念动咒语:般若菠萝蜜!~~~然后,电闪雷鸣,时光果然逆转。
周星星高兴的跑回洞中,却总是看到白晶晶举着剑,悲愤的抹脖子的动作。
虽说借助月光宝盒时光逆转了,可是,总是不能像调一个播放中的录像带那么简单方便。
但是,生活不是录像带。
她当然就不能后悔以前做过的,和没有做过的事情。
比如,被那女人莫名其妙弄到这个身体内,她没有后悔的可能。
再比如,今早一起来,她便应该先打探一下皇宫的情形,一定要先弄清楚,哪里是雷区的,免得一不小心,踩了陀某某动物的排泄物,又或者,不小心踩了某某人的尾巴,等等。
那后果将是相当严重的呀。
当然,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中,不会有人随地大小便,也没有人故意翘着个尾巴,到处招摇,但是,暗处呢?暗处是否埋着雷,还是挂着刀,又或者有一堆花花绿绿的毒药,在等着她往上面撞,却是说不定的。
可是她没有那么做。
看来还是她太单纯了呀。
(林茜语:不对,是那个花痴飞啦,她只想到早点见到她喜欢的凌,没有顾及我的感受阿!!啊啊啊!花痴飞,别溜啊!你给我站住!打死!)慈宁宫的院子里,种了几棵桂花树,有些年份。
桂花已经半开不开的了,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凌一直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往慈宁宫的正殿走去。
刚入殿中,便有佛香传来。
正坐在殿中主位上的应该便是太后了。
长相不算很美,但是,却看起来慈眉善目,温婉贤淑,一副富贵相。
凌拉着她在殿中跪地,道:母后,儿子和皇后给您请安。
她也跟着说道:太后娘娘千岁!端坐的太后咯咯一笑,道:皇儿,言儿,都快快起来。
凌伸手过来扶她。
林茜迟疑了片刻,没有去握他伸过来的手。
她又不是重病号,动不动要人扶的!他在这样下去,无非是将我放到火上烤阿!她已经感觉到跟进来的那些女人们的目光,温度急升了!她不想一而再给凌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
可是——凌温和地笑笑,伸手在她的肘下托了一把:起来吧。
她只得站起来。
便有宫女端着个托盘站在她的身后,托盘里是一个金茶杯。
另一个宫女将茶杯端了递给她。
奉茶。
是哦,做了人家的儿媳妇,当然要给人家奉茶了。
于是接了那杯茶,林茜再一次盈盈跪下,稳稳当当将茶杯呈了上去,请母后饮茶。
臣妾卿言给太后请安,祝太后万福金安!好!太后微笑着点头。
宫女从她手中接过茶杯,递给太后。
太后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便有宫女托着个托盘走到太后的面前。
太后从取出托盘中的东西,朝林茜挥挥手:言儿,过来。
林茜抬眸望了望已经在太后左手侧坐定的凌,他脸上仍是微微含笑,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凌显然不想掺合她们婆媳之间的事情,很自觉的站到一边,不理会两人。
林茜只得起身走到太后身侧。
太后温软的手握住她的,将手中一个通透碧绿的翡翠镯子戴在了她的左手腕上。
她的右手腕上是那只金龙璧凤镯。
想当时,那女人将她弄来时,便是借助了金龙碧凤镯的能量。
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找到相应开启金龙碧凤能量的方法,如果找到了,她便能够回到原来了。
就在这一刹那,林茜突然决定,一定要找机会出宫,去找个高人指点一下,怎么才能找到开启金龙碧凤镯的方法。
她真的想离开这个地方,离开眼前这些人,尤其是那个冷面的皇帝。
嗯,真合适。
太后双目含笑,手在林茜的玉镯上轻轻摩擦着,喃喃道:这镯子原本就是给你准备的,原想着你会嫁给曦儿,所以,镯子早早准备下了,没想到你最终嫁给了皇帝。
这世道就是这样,这风水啊,总是轮流着转。
说着,她看向凌,道:你看看,皇儿啊,卿言多好的女孩,鲜花一样。
这朵花儿,总算还是落入了我们皇家。
这……老太太!这话说的!明里夸她,暗里,不就是想着给凌添堵么?镯子是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不是准备给皇后的,而是准备给曦王妃的。
如今,这个镯子仍是林卿言的,只是,林卿言不是曦王妃,而是一转身变成了皇后。
她是在为曦不平么?后宫中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呐,老太太几句话,绝对轻易激起了她和凌之间的矛盾。
林茜偷偷看向凌,果然,他的脸冷得足以让人浑身打寒颤。
卿言刚刚入宫,以后还要母后多多教导。
凌的脸部表情转瞬之间变得面若春风,手指在茶盖上优雅的转着圈,将太后的挑衅淡淡释去。
太后尴尬一笑,回头看林茜:好了,你也坐吧。
林茜低头走到凌的身边坐下。
外头的那些女子,便依次进来给太后和凌请安,然后,按照各自的级别依次坐在殿中的两侧。
太后呵呵一笑:皇后,虽说昨天下午,后宫中的各位妃子都去参拜过你,但是人数不少,想必你也记不住那么多,来来来,我再给你说一说,以后,在这宫中,抬头不见低头也能看见,都是女子,以后多多照应才是。
是,母后!林茜回道。
她当然不知道后宫中都有哪些女子,昨天,这些女子参拜皇后的时候,她还没有进入这个身体内,她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些女人。
而林卿言将自己记忆传给她的时候,居然,是选择性的,她整理来整理去,大脑中的记忆,大多都是林卿言与凤天曦之间的片段,其他的寥寥无几。
林茜脑子里在怨恨林卿言给的记忆明显过少,眼睛却去看面前的那些女子,一眼看去,她的面前竟然坐了十个。
一个一个都是绝色倾成的人物,这样一比,她这个皇后,倒是姿色平平了。
厄——姿色平平的皇后,如果被宠,这些个女子,不是要妒忌得要命?只是这群女子中,却没有昨夜所见的雪妃。
这位是梅贵妃。
她是兵部大学士梅大人的长女。
太后指着坐得最靠近她的那个女子道。
梅贵妃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很是有神,肌肤胜雪,倒是很美,只是美得有点像纸做的花,缺少了一份灵气。
梅贵妃见说道她,盈盈一笑,道:太后,臣妾听说皇后娘娘是个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会,臣妾一时好奇,真想见识皇后的才情。
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会!她怎么不知道林卿言这么牛?太后笑道:卿言的诗一贯好,哀家也耳根痒,想听一听了。
林茜愣了愣神。
凌和她挨坐着,这时,凌伸出手来,推了她一把:言儿,那你就作一首出来。
这年头做诗是雅事也是易事,差不多一般的文人才子都可以出口成咏。
虽然她不知道外面的事,但看凌的书房中藏了不少诗集,多少也知道这里的人爱好朗诵一两首来。
那个叫做烟落的女子,只一首小词,便可窥见一斑,她的才情,绝对不比男子差。
不过……这当口让她作诗?看看面前这些女人脸上,一点善意也没有,她们难道是没有听过诗没有见过人做诗?不是。
才不是。
她们无非是想看她这个新皇后如何出丑!哈!不会做诗,还不会照抄么?林茜目光扫了一下殿中,看见殿中的角落里摆了不少黄菊。
于是,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随便说上几句,各位不要笑话才是。
哪里会笑你?凌无比宠溺地朝林茜笑笑。
林茜端起手边的茶,轻啜了一口,放下茶杯,淡笑道:这诗是有了,如今正是菊花香满宫廷的季节,我便以菊为题,作上几首。
凌一抬手,便有人伶俐的奉上笔墨,托著木盘,里面是一张红底锦笺。
林茜提起笔来,洋洋洒洒了写了四行字,将锦笺递给身侧的宫女,继续写第二首,接连写了三首,把笔一放,坐回原位。
看看四下里那些女人,再看看坐在一边冷峻的皇帝,林茜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做诗能难倒她麽?要知道,她这脑中其他的没有,诗词歌赋这类的东西,倒是藏了不少。
宫女捧了木盘里的红纸去呈给皇帝。
凌那起三张红纸,一一看过,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唇边勾起一抹笑,那笑,笑得让林茜浑身汗毛倒竖。
难道。
又错了么?凌放下红纸,双手击掌称好。
纸又呈给了太后,太后看了,道:诗这东西我是不懂的,不过,皇帝说好,那肯定是好的。
纸被递给了太后身侧的女官,那女官念道: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接着又念道: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誰隐?一样开花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蛰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接下来: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女官念完,便听另一个女子道:皇后娘娘的诗固然是好,将菊花的孤傲展现得淋漓尽致,只是立意过于哀伤,孤标傲世偕誰隐?一样开花为底迟?娘娘这一问,问得有点蹊跷。
我们这些皇宫中的女子,即便是隐,也是伴在皇上的身边,如此,便没有这携谁隐一问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林茜望向她,倒真是个美女,凤眉杏目,面如凝脂,乌发堆的高髻,插满钗饰金珠。
只是脸上虽涂满了厚厚的脂粉,眼底的锋芒却是掩盖不了的。
她是想借着这诗,说皇后想携手归隐的人,不是皇帝。
不是皇帝,自有他人了!这些个杀人不见血的女人!刚刚太后一句话,已经成功激起了凌的怒气,如今,这女人也是想让凌误会皇后吧?只听凌冷冷一笑,对着那女人道:萍妃,不如你也以这菊花为题,咏上几首诗来给朕听听?在场的人都听得出,皇帝这是在维护着皇后。
萍妃脸上起了红晕,尴尬一笑,道:皇上,臣妾的诗就不要在皇后面前丢丑了吧?凌不依:朕的话,你不听?萍妃无奈,只得胡诌了几首诗出来。
在场的女子,又是一通盈盈娇笑。
聊了一阵,喝了一肚子茶水,林茜的肚子开始唱空城计,而胸口的伤,也开始痛了起来。
毕竟是失血太多,身体还是虚弱无力的。
林茜一直期待着这场聚会早早结束。
这时,听太后问凌:皇帝,今日怎么没有见到雪妃?她?凌的俊眉一挑,道:母后没有听说么?朕大婚,她想不通,昨夜跳湖自尽了。
凌说他身边的一个女人死去的时候,竟然眉都没有皱一下,那眸子里流露出的冷酷,真让人心寒。
他的温和,原来只是表面的东西。
冷酷,是他的本性吧?雪妃,昨夜那个让人惊艳的女子,果然香消玉殒了?只听太后轻轻叹了口气,道:昨夜太液池那边闹哄哄的,原来是出了这档子事。
皇帝,雪儿那丫头也是一片痴心,你就好生葬了她吧。
凌淡淡说道:她明明知道昨日是朕大喜的日子,却还作出那样不知好歹的事情来,扫了朕的兴致。
尸体已经丢乱葬岗了,要朕念及她的情意,那就免了她一家连坐的罪,但是她父母教女无方,这罪可是免不了的。
太后脸色一沉,道:皇帝,往常皇帝大婚,都大赦天下,你这突然抓了雪妃的父母,不太好吧?凌冷冷一笑,道:有什么不好?谁让他们的女儿,死也不挑个好日子?太后沉下脸来,不再说话。
其他的女子们,也因太后和皇帝的一番话,都不敢再出声。
又坐了一会,凌拉了林茜的手,出了慈宁宫。
再次与他挤在一张抬辇上。
他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没有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