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散尽,不知不觉深秋已至。
秋风吹过,送来阵阵果香。
天空中孤雁飞过,想是一不小心,错过了结伴南飞的时节。
一如往昔繁华的城南大道上,两个男子不期而遇。
王兄!李兄!好久不见。
可巧醉乡茶楼就在附近,这时候去说不定醉鸡还有,不如去那边吃边聊?如此甚好。
咦……那不是醉乡茶楼的林老板吗?这会儿骑了毛驴,不知要去哪里。
你摇头做甚?不是说还是个未嫁的小姐吗?抛头露脸地做生意也就算了,还整日里疯似地乱跑,哪有男人敢要她?这话用在一般女子身上行得通,用在林老板身上可得折了。
人家有能耐,能养活汪家三口,难道养不活个男人?连狐假虎威的成捕头,都被她一口茶一口饭地养成看门狗了。
听说最近她看上了城东范记的小公子,人家一来,她就愣望着人笑,吓得范小公子路过醉乡茶楼都得打着弯走。
这种女人,简直不知羞,怪道男人都怕了她。
李兄此言差矣。
别看林老板长得不怎么样,人家那眼界可高。
除了范公子,她可没对谁愈矩过。
上次有个纨绔公子,不知招了什么邪,竟想占林老板便宜。
林老板冷眼一斜,愣是将那公子给冻傻了。
王兄扯过头了吧。
一个眼神就能将人镇住,简直天方夜谈。
我可没说假话。
当时我也在场,瞅着她那气势,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把她压下去了……话题中的女主角,此刻正悠然地坐在毛驴上,任由身下的毛驴深一脚浅一脚地带着她走。
道上突然冲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儿,路过她时踉跄地摔了一跤,狼狈爬起后,匆匆地跑开了。
没料到没走多远,立刻被一个高个的乞丐一把纠住,拽到林婉儿跟前。
把东西交出来!小兔崽子,新来的吧?也不看看什么人,连大姐你都敢偷!高个乞丐大声喝道。
小乞儿被吓到了,战战兢兢地自怀中将林婉儿的钱袋子拿了出来。
大姐。
高个乞丐将钱袋拿过,恭恭敬敬地送到林婉儿面前。
林婉儿接过钱袋,有些不满地扫他一眼,大牙哥,你能不能改个称呼,都把我叫老了。
大牙挠挠脑袋,强哥说了,见了大姐就得叫大姐。
林婉儿无语。
抬眼正见大牙揪着那小男孩,看年龄不过十二三岁,瘦瘦的脸颊上,睫毛修长,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此刻那双眸里泪水迷蒙,更衬着那眼扑闪扑闪的,可怜兮兮地招人疼。
你先放开他。
林婉儿朝大牙挥挥手,然后对那孩子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仍有些惧,愣愣地不说话。
大牙推他一把,问你话呢!林婉儿扫了大牙一眼,大牙忙收回了手,候在一边。
好一会,那孩子终于小声开口,六儿。
六儿,把手伸出来。
林婉儿吩咐道。
六儿不明所以地看看林婉儿,又看看大牙,终于怯生生地伸出双手。
林婉儿自钱袋里拿了两个铜板,然后将钱袋放到他手中,真想做偷儿,日后小心别再撞到我。
林婉儿说完,拍拍毛驴脑袋,继续往前走。
大牙回过神,忙跟上几步追上。
林婉儿撇他一眼,将手中的两个铜板丢到他碗里,我说大牙哥,二狗他们不都到赌场帮忙去了吗?你怎么就是舍不得这破碗?我这不是懒散惯了,在赌场辛苦干活,还不如在醉乡茶楼后蹲着呢……瞧我这记性,大牙拍拍自己的脑袋,强哥说了,今天叫你务必到赌场走走。
隔三差五地就叫我去逛赌场,我的清誉还要不要了?林婉儿抱怨道。
大姐你还要什么清誉呀!你的名声在城南已经够响了……呵呵……我该去讨饭了……惊觉说错话的大牙,在林婉儿微愠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城西 的大方赌坊的还没踏进赌坊,二狗已经迎了出来,大姐,你可来了,正要去接你呢!林婉儿下了毛驴,将缰绳给他。
熟门熟路地进了熙熙攘攘的赌坊,自偏门拐进后院,林婉儿来到账房。
陈子强正坐一张书案边,左首撂着一堆账目,右首赫然是一堆银票和白银。
姐!埋头账目的他在林婉儿进来的第一时间抬起头来,笑嘻嘻地起身相迎。
引林婉儿坐下,他亲力亲为地端茶倒水,真是好不殷勤。
的林婉儿理所当然地由他招呼着。
伸手自他手中接过茶杯,她轻泯一口后,放到了一边。
不合胃口吗?陈子强见她没再动茶杯,忙道,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宫里皇帝喝的呢!林婉儿笑,谁告诉你皇帝喜欢喝碧螺春?自然是卖茶叶的说的,我管皇帝喝什么。
陈子强回道。
林婉儿没接话,目光扫过桌上厚厚的帐本,你这么还不请个帐房先生?这不是还没遇上合适的吗?我都忙了一早上了,愣是一本都没看完,姐,陈子强一脸讨好的笑,我的好姐姐算帐算得又快又准,这次不多,统共才六本,姐不用一个时辰就能看完了。
算完帐,我们一起到醉月楼吃饭!就知道他心急火燎地找她,肯定又是算帐算到头疼了。
林婉儿了然地看他一眼,起身在案前坐下了。
林婉儿对数字敏感,对于钱财却没什么概念。
在宫里挥霍惯了的她,出了宫也从没把大把的银子当成银子过。
外人看来,醉乡茶楼每日宾客云集,人来人往,都以为她赚了不少,实际上若没两年来有意识地从宫里陆陆续续偷出来的近万两银票撑着,醉乡茶楼赚的那点钱早被她挥霍光了。
借钱给陈子强,也完全是随性所至。
他说至少要三千两,她就理所当然地给了他五千两。
就算陈子强将她借给他的钱都败光了,她也不会感到丝毫可惜。
钱本来就是用来花的嘛,没了再赚就是。
何况那些钱又不是她自己赚的,何来心疼一说?只是让林婉儿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带点傻气带点鲁莽的陈子强居然还挺有生意头脑的。
大方赌坊自开业来可谓日进斗金,短短两个月便成为京城赌坊中的佼佼者。
好了。
林婉儿放下笔,帐目没有大的错误,本月盈余两。
我也好了!陈子强说着,将一堆整理好的银票用包裹包好,推到林婉儿面前,这是两千两。
姐先收着。
等我把剩下三千两都还了,大方赌坊赚的钱,我们五五分。
什么也不用做就有钱拿,这样的好事林婉儿怎会拒绝,那么我就坐等银子自己掉进我的口袋了。
那是当然!陈子强拍拍胸脯,自信满满,有我在,能让姐却银子花?大方赌坊以后还会赚更多的钱,要是姐肯……强哥!不好了!陈子强说到一半,二狗便急匆匆地撞进门来。
陈子强有些恼,抓起差点摔到地上的二狗就敲了个脑瓜子,鬼叫什么?没看我跟姐在说很重要的事吗?强……强哥,二狗喘过气来,也顾不得疼,有人闹场!陈子强皱眉,这黑白两道我都打过招呼了,谁还敢来闹场?是个落魄的剑客。
二狗答道,起先拿了几十两来赌,都输了。
一咬牙,又把随身带的宝剑拿出来压了,又输了。
这会儿赌红了眼,非要赌自己的一只手不可。
那你不会叫人把他轰出去?我也想呀!二狗好生委屈,可兄弟们都打不过他。
真他妈烦人!陈子强放开二狗,转身出门。
林婉儿贪看热闹,起身跟上。
砰!刚到赌场,立刻听到一声重响,却是手掌用力拍在赌桌上的声音。
此时的赌场安静异常,好事人将其中一张赌桌团团围住。
老板来了,快让开!二狗高喊一声,众人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林婉儿跟着陈子强,走了进去。
只见赌桌旁,立了个一米七八的结实汉子,身上的衣裳灰旧,还有多处划破。
再看那脸,长发微乱,脸廓刚毅,眉宇深刻,倒不失为一个长相俊逸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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