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亭坐在大厅中央,冷冷地环视着人群。
在她身边坐着抱孩子的老夫人、二房、苏神医,大厅下仆人们已分成几队整整齐齐站好。
青亭叫管家:人都来齐了吗?管家快步上前禀报:回禀老夫人、小大夫人、二少夫人,除了春雨、兰枝二人未到外,其他人都到了。
青亭皱着眉问:姐姐为何还未来?快让人去请。
话刚说完,正室慢悠悠地进来,惨白着脸说:对不起,咳咳,我来迟了,咳咳。
青亭舒眉笑道:没关系的,姐姐快请坐吧。
待正室坐下后,青亭说:还没来的二人将本月工钱扣一半以示惩罚。
管家连忙点头,吩咐帐房记下。
青亭板着脸,声音不大威严十足:今天召集大家,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整顿家风。
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自从上次青亭发威后,下人们对这位看似娇柔,手段却冷硬如铁的小大夫人是又敬又爱又怕。
敬,是因为她奖罚分明,出手大方;爱,则是她对下人毫无架子,时时关心体贴,且不准级别高的欺负别级低的;怕,当然就是那次她如夜叉般的表现啦,更别提她的小宠物―那头威风凛凛的黑豹了,在她面前乖顺如猫咪,在别人身旁可是威猛不可侵的猛兽。
青亭起身走到大厅门边,炯炯有神的目光从这人脸上溜到那人脸上。
被她这样专注盯着看的人几乎双腿发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青亭微笑,如盛开在高枝,随风摇曳的桃花:下面我点到名的人都给我站出来。
老夫人、正室和二房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也知道,现在的三谷家除了三谷闻淄就数她最大,她爱干什么都没人管,也没人敢管。
再说,每当她有惊人之举时,往往都有着极深的含意,也就不吱声由她发挥了。
随着青亭念出一个又一个名字,原来站在大厅外的人群渐渐地分成了均匀的二群,再慢慢地由二群变成了一大群人和一小撮人。
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明白这个古怪的小大夫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青亭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抽出长鞭甩出:你们,将他们围起来。
大群的下人们立刻将小撮的人群团团围住。
青亭轻轻地抖动着鞭子,鞭子上镶嵌的长刺在明亮的灯光下闪闪发光:今天你们如果说出自己的主子是谁,我就不为难你们,让你们一根头发都不少地离开三谷家,还给你们一笔钱让你们远走高飞。
若是不识相的,不说或者说假话,那就只好让你们和我的鞭子亲近亲近感情了。
听了这话,被围住的人有的大惊失色,有的面如土色,还有的镇定自若,神色正常。
青亭嘬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一只黑豹悄无声息地跃到她的身边,一双金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与她相对峙的人们。
青亭再拍拍手,夏冰、秋霜拿出一个袋子,并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在地上,众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黄金。
你们考虑清楚没?青亭笑盈盈地问,同时手中的长鞭狠狠地朝地上掷去。
巨响声使她的猎物们周身一颤。
终于,有个下人支持不住了,他两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大喊:我说。
我是大司马派来的。
青亭笑得极其温柔:好,赏!来人,放他出去。
见第一个承认的人不但能毫发无伤地出去,还带着黄澄澄的金子后,他们的眼睛全红了,争先恐后的喊:我也承认,我是秦王派来的。
我是……老夫人、正室和二房的脸色都变了。
她们恐怕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家里竟然有如此多的内奸。
所有的人都承认自己是谁派来的后,纷纷上前欲抢夺黄金。
青亭冷笑了声,抡圆了手臂横抽下去,同时还叫那些发愣的下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逮人?那些内奸们疯狂的反击,但到底是人单势薄,很快就被三谷家人给制服在地。
他们不服气地大喊:你这个骗子,竟然骗我们,说什么只要承认了,就放我们走,还给金子。
等我们承认了,你就反悔。
青亭伸手就给了叫得最凶的人一鞭子。
抽得他满脸是血后,她一脚踩在他头上,将他定在冰冷的地板上:没错,我是说过,只要你们供认自己的主子是谁,我就放你们走,还赏钱。
但我要听的是真话。
像你们这群贪婪的家伙们,不但不抓住我好心提供给你们用以脱身的机会,还骗我。
骗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拿钱?看来你们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这就别怪我心狠手毒了。
早已准备在旁的冬雪笑吟吟地说:小大夫人,我准备了七种不同的刑具,你要他们先试哪一种?内奸们暗地里倒抽了一口冷气。
七种?看来这次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忠诚和自己的小命比较,哪个更重要些?他们心中已经开始称量。
青亭用鼻子哼了声:我无所谓,就挑你最喜欢的开头炮吧。
冬雪喜孜孜地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下人们起了一阵骚动。
青亭惊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下人们让开一条路,春雨半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进来,口中大喊着:苏神医,快来救救她。
青亭和苏神医同时冲向她。
苏神医神情紧张地为春雨所背之人检查身体,青亭则扶住春雨关心地问:你有没有受伤?春雨摇摇头,焦急地说:我没事,我身上的血都是她的。
青亭放下心来,待她转身看清受伤之人是谁后,她立刻紧张起来:兰枝,竟然是兰枝?苏神医,快救救她。
苏神医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瓶放在兰枝的鼻下轻轻摇晃几下后,兰枝忽然咳嗽了几声,轻轻地哼了声后悠悠醒传。
苏神医对着青亭暗暗摇了摇头。
青亭马上明白了,兰枝已没有救了,她现在的清醒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时间有限,青亭也不说多的废话,她抓住兰枝急声询问:兰枝,是谁伤了你?兰枝艰难地咳出口血后说:小大夫人。
青亭连忙点头:对,是我,你快说,是谁伤了你?我要找他出来为你报仇。
兰枝傻傻地笑:小大夫人,我好开心。
青亭想起这小丫头的可爱样子,心里一酸,放轻音量说:你开心就好。
不过现在重要的是你要先告诉我,是谁伤的你?兰枝娇憨地笑起来,陷入了回忆中:小大夫人,你知道吗?我是有姐姐的。
青亭和春雨等人都快急死了,都火烧眉毛了这小丫头还在讲什么姐姐。
却又不忍心打断,只好耐着性子听她说。
兰枝笑得愈发幸福:姐姐比我大八岁,长得好漂亮呢。
我家好穷,从小我就吃不饱,穿不暖。
忽然有天家里有了好多食物,我吃着从未吃过的点心想找姐姐,可是娘说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因为姐姐为了家,把自己卖了。
我长大了些后,家里有了弟弟,又穷得揭不开锅了。
爹想把我卖了,可是娘舍不得,她塞我两个馒头让我去找姐姐,说宁可看我不清白也不愿意看我饿死。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姐姐被卖到了妓院。
等我找到当初姐姐卖身的妓院后才知道,原来姐姐早被人赎了,不但不用当妓女,还可以做有钱人家的少夫人。
青亭心中一动,但什么话也没说,听兰枝继续讲下去。
历经波折,我终于找到了姐姐。
姐姐将我安置在府外,每月给我银两不让我饿死,还让我带些东西回家。
虽然姐姐在我面前总是笑着,可是我知道,她并不开心。
我一直不懂她为什么不开心。
直到我知道,原来姐姐早已不受宠,在夫家是个被丈夫冷落,被下人欺负的事情后,我才明白,原来这世上不是光是能吃饱饭、穿暖衣、住好房就能让人快乐的。
可是忽然有一天,姐姐变得漂亮了,神情也开朗了许多。
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姐姐开心我也跟着开心。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姐姐怀孕了,但她怀的不是自己丈夫的骨肉,因为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进过姐姐的房门了。
我为姐姐担心,如果她的丈夫发现这件事,姐姐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姐姐一脸幸福,说她爱的人会带她走,走得远远的。
可是她没有等到那一天。
她死了,是上吊死的。
别人都说她是怀了野种,怕被人发现一时想不开才自杀的,可是我知道不是。
她是被人杀的。
可怜的姐姐,她至死都相信自己是被深爱的。
所以我卖身进三谷家当丫环,我一直在找,找那个负心汉。
青亭握住兰枝的手温柔地说:你姐姐是三少夫人吧?兰枝笑着点头,反握住青亭的手说:没错。
要是姐姐有小大夫人一半的聪明,她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我告诉你,那个负心汉就是,她举起手遥指向大厅刚吐出一个就是……时,小环猛然冲上前,一把尖刀深深地刺进了兰枝的身体里。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来这手,就连最接近的青亭都愣了一下。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小环用力地转动刀把,看到兰枝的嘴角边流淌出一条暗红的血丝后,她将刀抽出后就往自己脖子上一抹。
瞬间,所有的人都动了:青亭、冬雪扑向小环;苏神医立刻闪电出手点住兰枝的全身大穴,力求能多挽留她的生命片刻;下人们鸡飞狗跳,惊嚷不休。
青亭将小环的眼皮翻开,可惜地看到她的瞳孔已经扩散。
她死了。
而苏神医也叹息着站起身:兰枝已经立时毙命。
大厅由刑场变成了屠宰场。
青亭直直地看向大厅:兰枝要指的负心汉是谁呢?现大厅里的人只有那几个,难道是她?不,不可能吧?她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啊!青亭正欲急步走入大厅,想了想,招来夏冰低语几句,夏冰立刻离去。
大厅里,老夫人从头到尾抱着孩子一动不动,正室脸色惨白喘气不休,二房低着头,绞紧了手帕默默无语。
青亭已没有心情去管那些内奸们,她令下人将他们扔进地牢严加看管后,就回到大厅露出疲像说:这么晚了,婆婆,你先和姐妹们回房休息吧。
老夫人点点头,叮嘱她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后,抱着孩子正准备走,青亭伸手将孩子接过笑道:我这当妈的太不经心了,孩子长到一岁了还没跟我睡过呢,今晚就让孩子跟我睡吧。
老夫人露出笑容满意地说:这还像句话。
好,就交给你了,你们母子俩好好亲热亲热。
在正室慢慢地走开时,夏冰急步冲了进来,在青亭耳边耳语几句后,青亭精神一振,随手将孩子交给夏冰后大喝一声:姐姐请留步。
正室慢吞吞地转过身,温柔地笑问:妹妹有何事叫我?青亭笑吟吟地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妹妹刚才听到一件有趣的事,希望姐姐解惑。
正室温和地说:妹妹竟然有疑问问我?这可真是奇了。
妹妹不是无所不知的么?青亭笑着摇头:这件事只有姐姐才能回答呢。
正室笑着连咳数声后说:哦,是什么事只有我才能回答呢?青亭笑咪咪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姐姐的葵水连着数月不来呢?正室神色不变,依然是温柔端庄的样子笑说:妹妹怎么问出这么羞人的话来?可真羞煞姐姐了。
青亭把玩着长鞭笑道:不管羞人不羞人,姐姐若是今天无法说出个道理来,可别怪妹妹无情了。
正室又剧烈地咳起来,她边咳边说:我身子骨不好,太虚,葵水不来也是正常的。
青亭挑了挑眉轻笑:哦,是这样么?忽然,她手中的长鞭如灵蛇般缠近正室。
也没见正室怎么动,青亭的长鞭硬是近不了她的身。
青亭哈哈一笑:没想到姐姐这身子骨看起来虚,其实暗藏深厚武艺啊。
苏神医抢上一步,扬手发出数十根银光烁烁的长针,针针攻向正室的要害穴位。
正室为避银针,不得已受了青亭一鞭。
这鞭正好打在她的前胸,将她前襟打了个粉碎。
衣物如雪般纷飞散落。
露出了她白净的胸脯。
平坦如地。
青亭眼光变冷:说,你是谁?真正的正室在哪?正室赏识地看着她笑言:真没想到,我竟然会栽在几个女人手上。
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女人?青亭抖动手腕,长鞭如影如形再次游走于他周身:我不喜欢不够温驯的男人!看他轻松躲开长鞭,青亭知道他功力远高于她。
于是青亭退出战局,由苏神医及三谷家武艺高强的侍卫与他展开混战。
他渐渐不支,在险险躲开一拳一刀后,从天而降一道紫色。
紫色震开朝他招呼而来的一剑后,拉住他转身飞上屋顶。
青亭看得分外清楚,来人是失踪已久的紫雾。
别追了。
青亭喝住欲追出的众人:你们去包扎伤口,还有,刚才拿贼的人通通有赏。
只是今天三谷家只是遭贼而已,听清没有?众人齐声应诺,然后散开。
青亭抱着孩子带着夏冰回房。
房里,青雪早已等候多时。
见面不说废话,直接就是: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就看你的指示。
青亭抱着孩子对夏冰微笑:冰,你愿意跟我离开三谷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