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汉人早已等得不耐烦:跳还是不跳?别让爷们等耐烦了。
不爱跳,回你们的荒寒羯土去!胡姬闻言站起来,逼视着那名叫嚣尘上的男子。
她个子本来就比较高,这一逼视,竟然让那男子不由倒退一步。
素手扬起,人们只觉一道红霞从面前飘过,一张艳丽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犹如夜色下绽开一朵火灿的七月红莲,众人皆情不自禁为她那摄魂容貌一阵窒息。
只是红莲蒙着薄冰,仿佛夜色中遥远的火苗。
那男子勉强站直身体:你到底跳不跳?她的红唇微微绽开一层笑意,薄冰初融。
脚在地上轻轻一跺,满身金属首饰脆生生地响起,红裙、飘带、鸾结如烟雾一般飞扬弥展。
众人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落入了那雾一般的红绡弥漫。
舞姿起动。
她的舞蹈带着野马的奔放,她的铃声有着烈焰燎原的激情,绚烂光华地绽放在快雪楼清凉的店堂内。
她旋转如风,长发飘拂如风,红色的舞衣在风中奔腾,仿佛一个不愿意受人拘束的荒野火鸟。
褐发男子命店堂伙计拿来一束筷子,在木案上敲击着节拍。
他似乎深谙此道,合上了那女子的节拍。
莎丽儿不甘示弱地一扬 头,将一段胡旋转得风驰电掣,手臂,腰身,脖颈,在旋转中摆出各种美丽的姿态,令人目不暇接。
方才尚有猥亵轻视之意的汉朝男子们。
渐渐被眼前的美色所炫。
不觉屏息凝神。
铃声又是一阵骤雨般地密响,莎丽儿地一段秀臀摆动之后,舞蹈嘎然而止。
那蜜色的肌肤隐隐泛着汗珠的晶莹,大串鎏金粗糙的金属首饰将她一身红装衬托得鲜艳夺目。
她傲然站在快雪楼的空地上,如一只西方飞来的白孔雀,蔑视着中原的百鸟凡鸦。
沉默半晌,有人忽然叫道:这个胡姬多少钱?我要了!我出二十两!已经有人开始掏银子了。
三十两!……价码很快就加到了两百两白银,这在汉朝已经足够买一幢上好的宅子了。
褐发男子慢慢站起来,一把抓住莎丽儿:我把她带来,是问问快雪楼的主人。
愿意出多少钱?你!莎丽儿挣扎了两下,绽开一丝充满魅力的异域之笑,看见了没有,这么多人愿意为我出钱。
阿萨济,我早晚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噢?你会感激我阿萨济地。
我叫过专门在此雅室伺候我的店活计:这位姑娘我要了。
你替我看着,不管他们出多少钱。
我再加二十两。
我也曾经有过这种身不由己的生活,我希望可以帮助她一下。
店伙计走出来:听竹轩的客人出二百二十两。
此言一出。
快雪楼里安静了。
这些人的眼睛转到我所在的雅室,又看了看那旁边端坐如穆山地四个霍部军士,无人再敢答言。
我觉得二百二十两似乎便宜了那阿萨济,我皱了皱眉,少不得还要去弄件夜行服。
将那二百二十两银子去要回来。
我有些心烦。
喝了一口茶:我出来没有带这么多银子,诸位先等一下,少顷便送过 来。
莎丽儿转向我。
又看着旁边四个人的服饰:你是什么人?隔着一幕绣帘,她看不清我地形貌。
看上了付钱而已,姑娘何故有此一问?这位听竹轩的客人是好意,一个声音从旁边冷冷逸出,只是仗着霍去病的军功便在此处随意买弄,这等行径未免叫人不齿。
我听他的话来意不善,站起来:赵充,我们回去。
这位西域客人可在此稍等,过一会儿金城别府会有人送钱来,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我掀帘而出,碧若春山的竹帘下,粉色地深衣如霞云出岫一般飘然悠柔。
我放下挽竹帘地手,袖襟如蘸满了桃花的流水。
我的目光挑过那坐在大堂上地闲杂人等,望向方才说话的人。
只见他青布束发,一身干净的青布纱衫,没有美玉装点,没有金冠装饰,素净中不掩他挺拔的身躯。
弯弯,你怎么仗着我的军功到处卖弄了?惹得苏二公子如此不悦?众人哑然,霍去病一身月色长袍,自楼梯口徐徐而上。
赵充等四个士兵一个肃然立正:霍将军!霍去病一摆手,径自来到我面前,轻轻隔着长袖握住我的指尖,低头耳语:怎么不等我就出来了?他已经眉目明朗,只是眼皮处略有一些浮肿,那双眼睛越发显得狭长而纯黑。
我轻笑:你又不是病人,要我时时刻刻守在边上做什么?他闻言一怔,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唇间荡漾开一抹深深笑意:说得不错。
我们都是很坚强很坚强的人,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复原,他也确实做到了。
我们隔着衣衫将手握得深一些,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在这一刻,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分开我们两个。
~~~~~~~~~霍兄!我拉着去病正向听竹轩走去,那刚刚说过我坏话的苏二公子,冒了出来,霍兄今日踏平胡地归来,大长我汉人威风,苏武特地从长安迎过来要酒喝。
话儿说得油滑,人却见不到半点油滑。
蓝衫垂地,磊磊落落,一双明眸,如黑山白水。
长安城画舫中流传,长安城三大公子:公孙胜声公子如月之清朗,霍去病将军如松之绝傲;苏武苏二公子如竹之素节。
眼前,就是号称 素节如竹的苏武苏公子。
他老父苏建在两年前卫青大将军出兵定襄的时候,因翕侯赵信临阵倒戈,虽力战一日一夜,终于不敌匈奴数万大军而兵力殆失。
他们家本是简朴,为了苏老将军赎罪大概已经家无余钱了。
敢在霍去病面前讨酒吃,也算大胆。
去病却回答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