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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拂去尘沙十万里

2025-03-30 08:45:03

怎么会让一个受伤的军士射箭向我报信?我的心中猛 前本来就晦暗不明,似乎有一种眩晕。

我拉紧齐的手:齐……带我下城墙。

在任安的一声惊呼之中,齐带着我从城墙上笔直地跳了下去,仿佛一团白色的柔云在空中一个飘悠便落入了章台门下的深深暮色。

齐的脚在城墙上轻轻一点,我们下冲的猛力便立刻减缓了。

我的脚落在地上,如夷平地。

脚一沾地,我们立刻如飞一般向着那支还在源源不断向建章营滚去的军队靠拢。

也许是齐的身手太过诡异,整齐有序的军队中拦出一队人马:来者何人?领头出来的是在河西二战中非常熟悉的云大人。

云大人看到我站在齐的身后,面色微变,说道:原来是霍夫人,随我来吧。

他命人牵过一匹马,邀我上去。

齐将我带上马,其实我现在已经不适合骑马了,齐轻身而上,将我托在他的臂膀间。

云大人神色一愣,齐不耐烦地说:你动作快一点,霍去病到底怎么了?云大人脸色肃然,我和齐此时的动作在他眼中看来十分不合礼制。

可是,他竟然什么也没有再多言,只道:帅部已经走过了,我带你们追上去。

我的心里越发紧张起来。

齐拉动缰绳,跟着云大人还有一队护卫在行军的霍部军队中向前奔跑。

黑色战甲,墨色刀剑,天风萧萧,一片黑色沉沉暗暗。

我怀着紧张的心情。

终于在半盏茶的时间之内追上了帅部。

硕大的霍字帅旗在夜空中呼卷出黑色地张扬。

帅旗下看不到那骑着战马金月地高大身影。

我找了一找,在旁边的一辆马车上见到了霍去病。

门帘高高卷起,他斜坐在马车中,依然一身戎衣,鬓旁的头发略 松,红色的火把下脸色被映出异样的鲜艳。

他手旁握着一把黑色的弓,边上一个箭壶歪倒,随着那马车的颠动,一根一根箭在滚出来。

去病!我从马背上跳下来,追上了他的马车。

长安城外秋草缠结。

我慌乱中跌了下去,连忙爬起来。

他的马车已经停下了,他伸手拉我上去:上来。

听见他的声音,我地心变得平静了许多:你怎么样?还好。

战场受伤很平常。

他说,只是想你了,想早点见到你。

我的手一挥。

身后的车门帘便合上了。

马车内里的空间矮小,我爬着凑近他:到底怎么样了?他似乎在笑:弯弯。

看见你真好。

没有了火把焰色的干扰,他的双颊微微下凹,泛出一层令人担忧地青色。

我把他脚边的箭收拢起来,想插入箭壶中,把我们这个小小地空间收拾得干净一些……插了几下没能够全部插进去。

我想我笨手笨脚 了。

抱歉地看向去病。

心想他一定会笑话我的。

去病没有笑话我,他只说了一句话:跟我去建章营……两眼一闭,就睡着了。

马车里忽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马车外车马 。

战马呼吸喷动声,还有士兵手中兵戈移动的金属微响……所有的一切忽然将这个马车里衬托出死一般的寂静。

我试探着叫了几声去病,声音空空地撞在马车木板上,连回音都没有。

箭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手里滚落了下来,有几根跌出了车厢。

我摸索着打开车帘:军医……在吗?我不想让自己地声音变得颤抖,只问了一句。

霍夫人,霍夫人。

翟先生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我心中顿时放松:你在啊。

他纵马靠拢我们的马车:我在。

霍将军怎么了?你自己去看。

翟医师说,你应该也懂得外伤吧?你告诉我情况。

我不敢去看,翟医师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霍将军一路命令我们尽快回长安,没让我给他治伤。

霍夫人,他一路催着赶路……霍将军的脾气你是知道地……翟先生有着深深的无奈。

你们就这么听他的话!我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中陡然划响,你们医师有医治病人的义务!他混蛋你们也跟着混蛋!……我心里有苦味来,不管去病伤得怎么样,从黄河到长安,十几天的 误的,不该耽误的,都统统被生生地耽误了!全军听令!我一把掀开车帘,驻马停营,就地驻扎。

我叫去病的亲兵:张充在不在?让张充安排扎起帅帐来!回禀夫人,张大人已经战死了。

别人呢?搭一个帐篷啊……我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哭腔,有一些撕裂般的虚弱。

车帘一推,齐坐上了辕架,我看到他连忙扑了过去,你帮我救救他……只有你能够了……齐……哭什么?齐把我推入马车,让他们把松明火把点起来,帐篷搭起来,我来看看再说。

我又开始怀疑他:你不是医师……你不是……我推他搡他,状若着魔。

弯!你再这么一付崩溃的样子,小心我把你打晕。

齐举起拳头说,好好呆在一边,别出声音。

翟医师问:你又是什么人?河西二战之后他并没有跟着去病一起在长安城郊外与齐对过阵。

齐说:我叫阿朗。

翟先生点头:黄河边上,霍将军护送浑邪王回来的时候大约就中了流矢。

当时老夫见他似乎情形不对,曾经想为他医治,他不肯就医。

还立即下令返回长安。

军报里也不肯写上,若是写上了皇上一定会命令他就地疗伤的。

快马骑了八日,前两日才无法支持以马车带步。

齐当然听得出,霍去病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重到他自以为医药无治,所以赶回来的……箭头应该还没有被取出,侍卫长既然武功过人,翟某想,替他取箭疗伤的人选非阁下莫属。

翟先生头脑十分清楚,只要能够救回小侯爷,翟某这条命可供阁下驱策。

齐听完,嘴唇浮起一层浅笑:先生,你对我这么放心?你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到底如何?公子是个磊落豪性不输于霍将军的奇男子。

你虽然心中深爱霍夫人,却不会趁人之危,决不会让她受丧夫之痛。

翟先生不慌不忙。

我想翟先生误会了,可是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些事情,我说:阿朗,你救救他。

齐低头揭开霍去病的甲冑,那对于生死边缘线把握极其娴熟的怪物之手,已经摸到了他想要摸清的情况。

他说:弯,他自己耽误太久,我不一定有把握。

我点头,拿袖子堵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怕干扰了他。

齐却不动手,只回头看着我。

我想他一定觉得我这样很没有出息,我把袖子从口中抽出来,虽然牙关咬得几乎出血,还是能够比较平静地应对他的目光。

他伸出手,狭小的马车空间中,他的手轻轻摸上我的肩膀。

我虽然用了最大的力气控制自己,可是,那肩膀还是有一些轻微的颤抖。

救救他好不好?我哀求他,你的手法一向很准。

如果我的眼睛好,我会亲自动手的。

你真的能?我很肯定地点头:一定能。

他就算要去地狱,我也要拖他回来。

如果他一定要去地狱,你会不会跟他走?我不知道他此话何意,只觉一听此话便心痛如 ,泪水哗啦哗啦往下流,然后摇头,表示不会。

齐看了看情况,说:这马车里光线太暗,我们还是到帐篷里打上火把比较好。

齐把去病带出了马车,我也跟着爬下马车,我又一次拿着袖子堵住嘴,这一次是因为奔跑与刺激,可能动了胎气,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呻吟出来。

我还想握着去病的手,看着他一点点摆脱这近乎昏迷的沉睡。

走在前面的齐叹了一口气:弯,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爱一个人?为什么……我也在心里哀叹:去病赢了他在黄河的战役,我也赢得了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之战,可是,为什么我们现在还是不能享受战后的平静?如果说,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去病,你会付出什么代价,你又要我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