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个宦官带路,你自己去看看。
提到天马,去病眼睛里有了神采,那可真是一匹难得一见的好马。
为什么要我自己去看啊?我觉得我们两个一起趴在栏杆边看马那多有意思?去病看看皇上,然后抱拳、开口……你要跟皇上请假么?假请不出来的,我让皇上移驾一起过去看。
去病说。
算了吧,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去,这里每个人都跟乌眼鸡似的,我刚才看过了女人斗,这里还要看男人斗,厌恶都厌恶死了。
去病帮我找了一个带路的宦官,我自己随着那小黄门向马厩走去。
皇上的御马厩果然富丽堂皇,里面的干草灿若金阳,马奴们井井有条地照管着马匹。
近百匹腿长腰细,膘肥肉厚的上佳宝马在马槽边安闲地饮食。
那宦官将我带到一个青石玉的马槽旁,一匹深红色高背宽肩马在咀嚼着干草。
我一看有些愣住了,它的模样形态,和多多很相像,尤其是那一份霸气,天生高贵,自信优长。
只是多多的鬃毛只有短短数寸,它那枣红色的长鬃足有一尺多长,华丽地披在一边。
我的心里有些难过,多多在河西草原上不知道命运如何?小心!惊马了!我回过头,一匹黑乎乎的马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
皇上性喜健马,他马厩里的马都是凶性尚存的烈马。
我站的地方很狭窄,看着黑马冲上来一时无法躲开。
我只得一压身体从栏杆穿入,身后一阵乱响。
正是几匹马所在地地盘。
这些马个性聪敏。
不容生人接近,见我误入其间,扬蹄便踹。
抓住我!一只黑色地手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拍开这双手。
我不太容易相信别人,我自己在马群里左躲右闪,费尽了力气方逃了出来。
一个满身粗衣的匈奴青年站在我的面前:霍夫人,你不应该独自到这里来。
这儿的马都认人。
我满身虚汗,因躲闪疲惫而腰酸,歪在栏杆上。
金日磾,你瞎了狗眼。
竟敢放烈马来伤骠骑将军的夫人!带我来的小黄门厉声指责。
那名叫金日磾的匈奴人看着我,并不为那小黄门的厉色而退怯,用不太标准的中原话说道:马不是我放地。
霍夫人情况不太好,你该去请御医。
我在找那方才最早冲向我的黑马:那匹……那匹……黑马……无缘无故为何会有马脱缰向我撞来。
因为刘彻的喜好,马厩里的黑马偏多,那肇事的黑马已经分辨不清踪影了。
御马厩中马奴、司草、洗马等等大小官吏都向这里围拢过来……没想到一个马厩。
里面的人员如此复杂。
他们几个就有人要上来扶我,我自己拉住栏杆。
示意他们远离我,直觉让我感到这些人中间必有放黑马地人,我此时腰酸腹痛,无力抵抗,不想在这里着了暗道。
那主持马厩的御马司官匆匆赶到。
面色惨白。
吩咐宫女来扶我。
我也摇头不让。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听到熟悉而急促地脚步声传来,去病闻讯赶过来了。
他一看我立刻上来将我抱了起来。
我想让他帮我查那黑马的事情。
我看到去病面色红涨,额头上青筋暴动:到底是怎么回事情?罗伍德!你是如何管理御马厩的?御马司官面如土色,摇摇欲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霍将军……小人……远处传来皇上也在来到的声音。
方才还平静的御马厩一时之间山雨欲来,狂风满楼。
放眼望去,一个个目光似乎都藏匿着什么。
宫廷虽然看似平静祥和,但是,那些嫔妃之间,大臣之间,彼此地勾心斗角处处皆有。
一点点小事情,眨眼间便会被兴风作浪成天大地危机。
我和这个宫廷关系并不大,此事当然不是针对我的。
而且,我自武台殿那场长平拳之后,宫廷内外都知道我武功高强,这寻常的马惊根本不可能要我地命。
我会被黑马逼入马厩,那是因为那匹红色天马恰好非常像多多,令我一时失神的关系。
这下手之人根本不可能算计到他能够歪打正着。
所以,我认为这个幕后黑手只是要吓唬吓唬我而已。
吓唬我的目的,自然就是针对去病的。
去病在这个朝庭之中,他对于政事、军情都有一份难得的成熟与从容,深得皇上之心,要伤害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恐怕,我可能是他目前唯一的软肋。
我看到去病盛怒之下就要掀翻这个御马厩,当场毙杀那御马司官罗伍德。
我对大汉律法不特别精通,不知道他这样下手会不会招来大祸。
我连忙拉住他:去病,是我看那匹红色的天马很像多多,所以自己翻进去的……不怪旁人。
去病转而对我大怒:什么多多?这天马尚未被驯服,你可真会找死!我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吼,我肚子疼。
去病看我声音软颤,不太像在假装,面色剧变:真的?到底怎么样?皇上已经过来了:去病,怎么回事情?东方朔大人对皇上说:夫人是受了惊吓,胎气不稳了吧?霍将军速速将她送到御医院去才是。
去病也不及跟众人解释,抱着我就走。
我经过皇上身边的时候,用尽气力挣扎着道:皇上,是我自己逗马玩……去病将我一把搂紧:你还管闲事!他站住对皇上说:皇上,弯弯说是她自己钻入马厩玩,此事应该是与旁人无关。
皇上喔了一声,他身边的大臣们每一个都是聪明得脑门闪闪发光的主儿,我这个谎话拙劣得显而易见,目的也透彻得显而易见……我听到皇上在吩咐:是骠骑将军夫人为你们求情,都起来吧。
今日这事情不能抹过不算,罗伍德仗责二十,贬为庶民,其他人等罚去俸禄一月。
~~~~~~~~~~我躺在御医院的卧榻上,去病坐在我的身边。
医师说,怀孕头三个月是最要紧的,孩子出事情通常都在此时,我们年青夫妻不懂事,以为身子不沉重就漫不经心了。
只要等过了四个月就不太容易有意外了。
他们仔细诊过脉,给我开了一些药,还特地写了一份要回复皇上 去。
去病,你说一句话,你不说话我心里发慌。
木格窗上雪片簌簌而下,屋里长时间的沉寂令我感到心慌。
去病一直都保持沉默。
他当然也猜得出,这件事情是针对他自己的。
他默默地侧坐在我的身旁,手叠放在我的手上:我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伤害你?方才的愤怒已经沉淀了下去,在他的眼睛里,化成一种深深的黯然。
因为……我得找句子安慰他。
因为霍大将军正气冲天神勇无敌,那些妒嫉你的人对你无懈可击。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去病说,多睡一会儿,明天我们就出宫。
我已经向皇上请旨让你保胎,以后这个皇宫你不必来应承了。
你躺下来。
你气呼呼地坐在边上,我怎么睡得着?我反手拉拉他的手臂。
去病顺势倚躺了下来,将我搂在怀里。
我在暗处摸索着他脸上的轮廓:你还在生气,你还是不开心。
现在母子平安,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一定要我也生气得不睡觉伤害了孩子,你才高兴吗?他僵硬的面部肌肉软了下来,搂着我说:好了,我不生气。
我以后会很注意的,等生完了孩子。
没人可以伤害我们……我抱紧他,没人可以伤害我们一家……好。
我在他的颈边轻笑,湿暖的气息吹在他的耳朵上。
他问:又怎么了?这么好笑?我说:奉旨保胎?去病,只有你会想出这种奇怪的说法来。
去病说:现在,他们为了迎接浑邪王的事情争论不休,烦得很,琐碎得很。
我还跟皇上请了旨,奉旨回家‘陪胎’!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去病,你现在越来越幽默了呢。
幽默?什么意思?他听不懂这么现代的词语。
我在他的胸前圈圈点点地说道,就是滑稽,好笑的意思。
他捉住我的手:原来如此。
我感受着他身体的温暖,虽则外面白雪皑皑,只觉内心春意融融,我不由感慨:去病,没有你我该活得多没劲?他将我侧过来一些,手臂从我腰间穿越过去,让我的身体可以和他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弯弯,没有了你……我的黑发缠绕着他,他的男声有了难得的呢喃低宛,……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