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好凉啊!怎么像陷在冰窖里一样。
……睁开眼,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一片冰冷的地,而且是一片土地,真正的土地……坐起来,一股霉味直窜脑门,揉揉眼睛,我不禁骇然……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监狱吧!昏暗的光线,冰冷的土地,墙角胡乱堆着的稻草,肮脏的土墙……胳膊粗的木栅栏……天,我真的在监狱里!低头看看我那今早才上身的裙子,裙摆满是尘土,再看看脚,天……为什么右脚是光着的?我的鞋子呢?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被丢到这个地方?慢着,我得想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站起来,我摇摇脑袋,努力想这是怎么回事?记得我先前不是坐马车游览京城来着么?还有,离开那什么寺庙时我曾经看过一场武术表演……后来……找不见兰娘了……再后来……我在一个酒店吃饭,貌似那酒店还很高档的样子……记得我喝了一瓶酒……啊……是不是我喝醉了酒……可是,喝醉酒后我干了什么呢?我绞尽脑汁地回想我在喝了酒后究竟做了些什么。
……快去禀告大人,她醒了。
一个30多岁、贼眉鼠眼的狱卒模样的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扯了嗓子向远处喊,自己却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唉,不好意思,请问这位……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我向那个猥琐的狱卒问道。
啊,这个嘛,倒要问问你自己……猥琐男阴阳怪气地说。
唉,老刘,你就不要为难人家姑娘了……我告诉你吧。
这猥琐男的话还未完,一个年纪大些、模样貌似忠厚一些的狱卒走了过来。
姑娘啊,你犯法了!第二个狱卒叹口气说道。
我犯法?我犯了什么法?我是偷了还是抢了?我瞪大眼睛问道。
你做下的事比偷、抢还要严重!一个熟悉的男声。
是柳如风,一身官服。
看到他出现在这里,我吃了一惊。
而且,看他的眼神,似乎我犯了很大的罪。
如风哥……噢,不,柳大人,我为什么到这里来了?在这种地方见到熟人,我感觉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明,抓紧了栏杆,看着他的眼睛问。
待会儿到公堂上再说吧,我先走一步。
柳如风的眼睛眨了眨,却不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走了。
天,公堂!我感觉后脑勺被人砸了一般……此刻乱哄哄浮现在脑子里的是在古装剧里常见到的场面……威严的官老爷正襟危坐,下面两排皂隶,每人手中拄着一根大棒……在那两排大棒的中间,跪着一位战战兢兢的嫌疑犯……随着老爷一声断喝,一根竹签子撂在地上,堂下的队列中走出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将犯人按倒在地上……接着,就是犯人杀猪般的喊冤声,伴随着木棒击落在肉体上的沉闷的响声……啊,我不要这样!我大叫一声,拼命摇晃着木栅栏。
果然和古装剧里差不多。
只不过公堂上的老爷年轻、英俊,不似电视剧里常出现的那种满脸猥琐像的中老年官僚。
那一身职业装的柳如风端端正正坐在书案后面,看到我进来后,稍稍把脸扭了一下。
哼,肯定是不好意思,也许是装作不认识我吧。
跪下!我一只脚刚迈进那两排皂隶中间的空地上,押送我过来的衙役立刻喝道。
……我该怎么办?我,一个多月前还生活在21世纪的女孩,从不知下跪是何滋味,只知道这是极其耻辱的行为……我……这时候我脑海里盘旋的只有一句话:人生而平等……跪天跪地跪父母……在这里,我不能下跪!下面的犯人……快些给本官跪下!啊?是那端坐着的柳大人的声音!瞧见我盯着他看,眼神竟有些微的慌乱。
哎哟,扑通,我双膝跪地,后面有人……那该死的衙役用木棒捅了我的膝弯。
我……一个受过21世纪高等教育的17岁女孩,竟然……在这种地方……毫无人权的地方,被一个肮脏、粗鲁的衙役捅在了地上,跪在公堂之上……给那位不久前还在一起吃饭的人下跪!我的心狂跳,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全身的血液在沸腾,热气直往头顶冲。
我那只没有鞋子的右脚,仿佛在冷柜里里似的,冰凉得已经麻木。
这是何等的羞辱啊!光着一只脚,在暴力的胁迫下跪在这样一个地方!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不,我不能流泪,在这种地方,流泪只会让我更加无助!被告速将姓氏、年龄、籍贯报上来。
那一身官服的柳大人发话了。
原来,他真的装不认识我!叶飘飘,17……我低了头答道,在这种地方,还是不和柳如风的眼神交接比较好。
籍贯?又问。
籍贯?我该怎样说呢,是实话实说呢?不行,那只会给我带来更大的麻烦。
要不就说我是南京人……可是,这个时代,南京也许不叫南京呢,而且,就算我说出了准确的地名,万一他们要是前往查证……那可怎么办?刚才在牢房中柳如风不是说我犯了大事吗?……啪……惊堂木响起的声音。
到底要本官问几遍?柳如风的声音带了官腔,也增加了几分严厉。
这个……这个……小女子自幼随父母长期漂泊在外,无固定住所……两个月前小女子家中突遭变故,父母双亡……所以,小女子至今不知籍贯究竟是在哪里?也许是被那声惊堂木吓着了,我急中生智,竟然编了这样一个理由。
然而,在说到父母的时候,鼻子又开始发酸。
噢?那好,本官问你,你可知罪?毫无温度的声音,柳如风已经进入状态了。
我?我犯了什么罪?我实在忍不住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到牢房里的,还问我知不知罪?没有人权的古代社会啊,我算是领教了。
那好……带证人,如意酒店小二张喜儿上堂。
嗯?如意酒店?不就是中午我吃饭的地方么?原来那态度很好的服务员叫张喜儿。
可是,带他来干什么?正琢磨着,衙役已经领着人到了。
张喜儿带到!小民叩见老爷。
那张喜儿相当娴熟而且自然地跪在我旁边。
哎,等级社会啊!张喜儿,本官问你,你手中所提何物?回老爷,是这位姑娘丢在小店里的绣鞋。
啊?我的鞋!我扭头一看,张喜儿手中正是……我丢失的那只鞋子!嗡嗡……我的脑子一下子轰响起来……我难道真做了什么严重的事?呀,这么一位相貌的姑娘,竟然……真是不知羞耻……我的娘也,这脚上还有那么一个物事……好像是只蝴蝶……是打娘胎里带来的还是纹上去的……就在我用乱糟糟的脑子回想我在如意酒店里究竟干了些什么时,只听得身后好似是蜂鸣一般,一阵杂乱的议论声灌入我的大脑。
偷眼瞧了一下:哎呀,不知何时门口黑压压站了一群围观的人。
而且,这些闲着没事的人竟然在这种地方看着我一个女孩子受辱!哼,国民性!果然是国民性。
中国真是不缺看客!然而,我就在这一群无聊的看客中接受着审问。
而且,我光着的右脚,那只纹着蝴蝶的右脚……就要成为这些看客们的谈资了!可是,不容我多想,柳老爷的审问还在进行。
张喜儿,你给本官说说叶飘飘是怎样在如意酒店打闹并损坏器物的。
噢,原来我这严重的罪行只是在酒店里闹事啊。
莫不是……我记得当时喝了一瓶酒……然后……然后柳如风走到我面前……然后……然后我好像脱了鞋……回老爷,这位姑娘在本店喝醉酒后并没付帐,且打闹一番,将本店桌椅、杯盘损坏甚多……张喜儿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想起自己三、四个小时前在那如意酒店发生的事了。
记得,我脱了鞋袜……对了,我打人了……我是不是向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挥拳了……叶飘飘,你可知罪?柳如风威严的声音几乎鼓破了我的耳膜。
这个,这个是真的。
我低着头,只觉脸颊发热。
噢……看客们集体发出声音。
好了,本案今天审理至此,先将犯人押下,待明日判决。
柳如风好似如释重负。
这个结果很让我意外,就这么结束了。
可是,明天的判决会是什么呢?回牢房的路上,我悲哀地想:我的牢狱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然而,狱卒并没有引我到先前的牢房,而是带我到了一间光线稍好一些,陈设也多一点的地方。
看着那木栅栏被重重的锁上,我无力地坐在硬板床上,指尖触到那冰凉、粗糙的床板,心里的悲哀也渐渐由溪流汇成了大海。
上帝啊,我为什么这么倒霉,你难道把我抛弃了么?泪水漫了出来,我一动不动,就这么任它畅快地在脸上流淌。
豁朗……铁锁开启的声音惊醒了我。
王泰……我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