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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响马

2025-03-30 08:45:13

离开沂州的时候,并没发现有何异常情况,看样子刺史还没发现赃证被盗的事,然而一路目睹着农村的凋敝,农人的艰难,恨不得调转马头回去将狗官一剑砍了。

贪官多了,何止沂州刺史一个?见我眉头紧皱,端木云在一旁解劝。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太平盛世尚且如此,若是来个大面积、席卷半个、甚至整个国家的灾难……展现在我眼前的就不是卖孩子当奴婢的事了,而是卖菜人!翻开任何一本正史,什么岁大饥,人相食、及天下乱,人相食……比比皆是!鲁迅先生的话没错啊,几千年的文明史,其实就是两个字——吃人!太平时当作美味,乱世时充当口粮……想到这些,只觉胸口发闷,喉咙发干。

在这个时代,这个完全的农业时代,若是有个大灾什么的,该如何面对?到时候,我会不会也成为某些野兽眼中的奇味?唉呀,想什么呢?忧国忧民还轮不到女人吧。

胡说!为什么女人就不能忧国忧民?那么多大人老爷操心着呐,你一个小女子能插上什么手?哼,‘大人老爷’?‘肉食者鄙’,没听过这句话么?真要是灾难来了,老爷们不知道都缩到哪里了呢?好,说不过你。

老天啊,哪一天降个灾吧,好让咱们叶女侠大显身手!少来!乌鸦嘴!白了端木云一眼,我轻叱一声,玫瑰加快了速度。

踏入青州地界时,端木云郑重地提醒了我:青州民风浇薄,平民百姓多非善类,到这里要格外小心!他满脸认真,不像是吓唬我。

关于青州,我也略知一二,所谓怀砖之俗(1)令北魏皇帝都担心,可知这青州的百姓是何等的刁顽。

不过,仗剑在手,有何可怕?流落在外几个月了,我知道手中的利剑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服输。

既然你知道青州人难缠,为何要带我走这里?不是说了要沿海路走么?到了登州,可以坐船,那样去幽州就近多了,而且……不会有人追!‘坐船’?你的主意真好!这海里每年因为翻船淹死多少人?要是天气不好……又来了,你不愿走海路也可以,我们可以沿着海边走。

一路上不停地斗嘴,终于在天黑之前安静了下来。

东瞅西望了一通后,在这山坳里也没发现有第二家店,只好进了眼前这家在门前挑着个大旗子的店。

还好,店堂大,老板娘还算客气,稍稍打量了我们兄妹几眼也没多问。

这家店,不像是个好店呐。

关上房门,端木云双手抱拳,垂着眼睛看我。

难道是个黑店?我有点紧张。

要说就是个黑店吧,现下也难说,可是,起码是和响马有联络的!饭呢,待会自己去厨房做,晚上轮流睡觉。

你的马……那女人连看了好几眼!好吧,可是我们自己做饭的话,那老板娘不就知道我们怀疑了么?叫她知道我们怀疑最好!省得把我们当成是那好耍的人。

果然,我人还没走到厨房,老板娘就跟过来了。

哟,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咱这灶间小,又黑,待会儿饭自会端过去。

啊,老板娘多虑了,我哥哥身子有些不受用,想喝个家里的汤,特特地叫我给他做。

呀,‘家里的汤?’什么汤非得自个儿做啊!报上名来,我这厨房怕是也能做得出。

这个就不劳老板娘您亲自动手了!我哥哥就是想吃我做的饭!这个死女人!我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话打发她,只好强硬起来。

哼!店小,瞧不起我们?那好,我可是把话说在前头,自己做的话,饭钱一文不少!这女人,终于气急败坏了。

眼见着那湖蓝的布裙一摆一摆地消失在视线中,我大步迈进了厨房,以极快的速度烙了一摞大饼,除了晚上吃的,还够明天两顿。

看着灶台旁的瓦盆里还码着一大块肉,想切了放在锅里烧,可是转念一想……这不明不白的一坨肉可不能随便动!瞧刚才那老板娘的声气儿,颇有孙二娘之风,所以,这肉……还是不动的好。

还好,除了肉,还有其他东西。

于是,拿一小块豆腐做了个汤,炒了个醋溜白菜,红烧了条鲤鱼,还煮了碗盐花生作零食。

这一顿晚饭,算是丰富的。

菜饭端到屋里的时候,我那身子不爽的哥哥正靠在床上假寐。

好手艺!总算是被夸了一回。

嚼着焦黄喷香的饼子,端木云还是不肯住嘴。

飘飘,你不应该在江湖上闯荡……你,应该守在家里,当个主妇。

胡说!我难道只能围着锅台转么?好好,叶女侠,你应该拯世济世,做个女英雄。

一顿饭下来,叮叮当当的还是没少。

仔细给马喂了草料,看了马厩的地形后,我回屋安心准备睡觉,照端木云的主意,我们轮流睡,一人半夜,我先睡,因为我一般困得早。

话说这自从做了晚饭后,店里的老板夫妇和几个伙计也没什么动静,看着我们的眼神尽力装作平常。

待一切都安静下来后,端木云到了我房里坐着,他这样做我虽觉得有些别扭,但转念一想这一来我可以睡得更放心,于是和衣躺到床上后,头枕着包袱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端木云似乎把窗子打开了一些。

你干什么?这都几月了,天开始冷了呀。

我半睁开眼,有些不解。

迷魂香知道不?屋子里通着风,再厉害的迷香也不能发挥全部力道。

噢。

身子一翻,我又睡着了,睡得香极了,连梦都没做。

快起来!……快起来!啊……好像有人在耳边喊我……哎哟,脸颊好像有点疼,像是有只手在拧我!越来越疼了!我猛地睁开眼,发现喊我的、拧我的人正严肃地看着我,见我要张嘴,一把放开我的脸,捂住了我的嘴。

干嘛?不要动手动脚!不过是睡过头了嘛。

我不满地咕哝了一句,想起下半夜该轮到他睡了,恋恋不舍地下了床。

小点声!‘睡过了头’?再睡会,你的玫瑰怕就没了。

端木云一根指头竖在我嘴前。

啊?这下子,我是真醒了。

动起手来,是在一刻钟后,在我们完全有防备的情况下。

那群明火执仗的蒙面贼跳进院子时,老板夫妇和那两个贼眉鼠眼的伙计还装得跟什么似的,一副无辜的样子。

真会演戏,驾轻就熟的,不知道表演过多少回了。

所有人都出来,把包袱全放院子里,不然……为首的一个家伙说话的时候,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在空中狠狠地划了个圈,当场就有一个旅客站立不稳,一个斜披着袍子的老者抖着手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死老头子!送你早点上路吧!眼见着贼群中蹿出来一个家伙,手把着大刀就扑向了老者,我足尖点地,自房檐底下跃出,长剑出手,眼前白光一闪,当的一声,就要砍到老者脖子上的大刀生生被格住了。

哼,爷我有日子手痒了,今儿就拿你们挠挠痒吧。

说着,端木云也冲了出去。

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旅客的叫喊声,强盗的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甚是热闹。

说实在的,自从实战了几次后,我的经验大长,现在,对付几个徒有蛮力的山贼还真不在话下。

看着那些毛贼在我面前节节败退,心中暗爽。

这里不用你,快去看马!正得意间,忽听端木云向我喊,于是赶紧扔下那几个惊慌不定的贼人,飞身跃向马厩。

果然,贼们是有分工的,眼前,马厩棚子上昏黄的灯笼下,那装模作样的伙计正在解拴住玫瑰的绳子。

不想死的话,滚一边去!我大声喝道,剑在手,人不由得浑身上下生出一股气势。

嘿嘿!看了看我手中的剑,那模样还算周正的小伙计居然毫无愧色,斜着眼睛假笑着,双手慢慢抽离了拴马绳。

我一步走过去,不拿剑的手伸出,准备接过那解了一半的绳子。

就在这时,玫瑰的蹄子突然大动,昂昂地嘶叫起来。

不好!我迅即闪身,只觉眼前寒光一晃,一把匕首从耳边擦过。

该死的,居然对我下暗招!我急转身,剑尖直点小贼心口。

啊!当!小贼中剑了,匕首落地,手捂着前胸。

我赶紧拔出剑,已经晚了,剑尖两三寸的地方都红了,拔出来后,犹自滴血。

再看那伙计,双手捂胸,指缝间漫出鲜红的血,胸前衣服顿时被洇湿了,红红的印记,越来越大……收起长剑,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他哪里还有力气看我,脸扭着,手抖着,身子一点点下弯……几秒钟的功夫,瘫在了地上,像一只煮熟的虾,蜷缩成一团。

我知道,他是没救了,伤在心脏。

地上的血越漫越多,我不忍心看,心里冰凉一片,虽然刚才还气塞脑门。

紧紧背上的包裹,我牵着两匹马走出了马厩。

前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逃脱了几个贼人,剩下的几个脸上不见了黑布,正对着端木云磕头如捣蒜。

说,老板是不是和你们一伙的?端木云脚尖点了点正对着他的一个。

这个……大侠,我……端木云俯下身子,伸出左手抓住了那人的右肩,只听咯咯一阵声响……哎哟,饶命啊!顿时,那人杀猪一样的嚎叫起来。

饶命呀,骨头碎了……少侠,大侠,我说啊,那个……这个店的老板娘和我们大哥是亲戚,是大哥的表姐。

端木云松开手,那山贼还兀自抖个不停。

事情全明白了。

这个店是这伙山贼在山下的据点,负责打探消息,包括官府的动向和来往旅客的经济状况等等,情报摸准了后再由老板娘通知她的表弟。

然后,这伙山贼会选择一个时间、多半是半夜时分下山打劫。

你看这些是什么?胆大的旅客把那几个贼绑起来后,端木云带我到店里老板夫妇的卧室,拉开小橱的抽屉,几个纸包露了出来。

是什么?我问,眼瞅着纸包。

蒙汗药、迷药、毒药,一概是全的。

既有这些东西,那他们还要勾结那帮贼?若像咱们这样的人,不肯吃他们的药呢?岂不是要刀枪来帮忙?那几个住店的为什么没被下药?笨丫头,他们主要是冲咱们来的,你那匹马,稍懂点的看一眼就知道是宝马?能骑着这样的马,手里能是没几两银子的么?你看那几个人,有谁像是有钱的?唉,我还是没有江湖经验呐。

哎?老板夫妇呢?抬起眼睛,我环顾屋子一周,问端木云。

跑了吧。

端木云剑眉扬起,口气却是轻描淡写的。

这么快能跑到哪里?他们有马,或者附近还有地道,狡兔三窟,这些人做久了这行,多半还另有巢穴。

要赶路,俘虏都交给那几个旅客了,我们哪还有工夫去追查?况且,扬名反而不好,以我的身分,起码还算是和皇室有瓜葛的,自身还要躲避追兵呢。

叹了气,在那帮旅客崇敬的目光中,我们上路了,此时,深蓝的天空中仍是星光点点。

显身手了吧?见我闷闷不语,端木云把马靠过来,开心地说。

我……杀人了!憋不住,顿了顿,还是说了。

好啊!女侠岂有不杀人的?我扭过脸去,眼睛瞪着端木云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杀人?在他的眼里,就是切瓜砍菜?在江湖上混,杀人是免不了的。

你不杀人,人要杀你!你说你该怎么办?是眼睁睁等着别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还是趁别人还没拔刀的时候,你先出手?他这个问题,我不回答,虽然心里早有答案。

我半晌不语,这家伙又讨嫌地找话。

哎,今儿的事,一半是你的马招的,那么好的马,是不是……那什么人赏赐的?不是赏赐!是为我买的!而且是借钱买的!我重重的回答他,恶狠狠的。

呵,看样子你还是个宠妃呐,借钱给你买马……哈哈哈,可惜,为讨好美人送的东西却被美人骑上就跑了……哈哈哈……他大笑起来,确确实实地大笑,笑得抓着缰绳的手都在颤抖。

(1)语见《洛阳伽蓝记》卷二秦太上君寺条:太傅李延寔者,庄帝舅也。

永安中除青州刺史,临去奉辞,帝谓舅曰:‘怀砖之俗,世号难治,舅宜好用心,副朝廷所委。

’寔答曰:‘臣年迫桑榆,气同朝露,人间稍远,日近松丘。

……’言多不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