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我的后半生 > 第七十一章 三人行(上)

第七十一章 三人行(上)

2025-03-30 08:45:13

西风猎猎,黄云低飞,两匹马,三个人,就这样飞奔着,一前一后。

玫瑰因为在前,始终保持了领先,可是驾马的人……端木云的后背全湿了,虽然我用左手牢牢按住了伤口,血流慢了,好一会儿才从指缝里渗出一丝,但是先前流得太多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还能撑到几时?后面的五花马蹄声在耳,我们不能停。

今天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你也休想逃脱!皇家之辱,元氏之辱,叶飘飘,你怎敢逃离?心凉了!原来,我的出逃在他的眼里是耻辱,是皇家的耻辱,是他元重俊作为男人的耻辱。

小老婆跑了,竟然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样?端木云的身体突然间晃了一下,我吓得身子都僵了,扶着他的手跟着一抖。

我……没事,你坐稳了。

伤成这样了,他居然还在坚持。

可是,不坚持,又能怎样?下马和元重俊拼个死活么?作为皇帝,元重俊已经失去理智了,竟然单骑追我。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交手的好。

黑黢黢的树林自眼前掠过,前面越来越暗,马儿进了山。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只知道洛阳的郊县附近有不少山,有好几个还是风景区,可是,这是在历史书上都没有记载的齐朝,谁知道那些山这时都叫什么名字啊。

天空不见了,云彩不见了,马蹄声动,惊起雀鸟一片,乌压压地从树梢飞起。

没有路了。

玫瑰停了下来,端木云的身子摇摇晃晃,终于到了极点。

你再坚持一下,我给你拿药。

他点点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下了马,我发现几米外的元重俊正立马踟蹰。

看到我下来,眉毛挑了挑。

在这种地方,没有皇帝。

我无视他,解开背包的带子找金创药。

扶端木云下来,我真是吓了一跳,眼睛瞬间又湿了。

他的脸,全白了,无一丝血色。

哼,我的昭仪居然为一个贼人如此伤感!冷如骨髓的声音,自元重俊两片薄唇间发出。

哼,‘贼人’?他保护我,照顾我,为我受伤,为我流了这么多血……你竟然说他是贼人!我喉头哽咽,抽着鼻子狠狠地把话甩过去。

哈哈哈!你……究竟是谁的女人?他仰天冷笑,下了马,一步步走过来。

这个时候,他难道要趁火打劫?可是,看着他的脸,原本整齐的鬓角散下了几缕头发,被汗水粘在耳边,袖子上有几点血迹……应该是端木云的血吧,玉色的下巴上横着一道粉色的血痕,还有那双眼睛,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男人的眼睛,眼睑处泛红……二十六年来,他大概是第一次受到如此侮辱吧,在几十个羽林军面前,眼看着小老婆跟个不明不白的年轻男人跨马而去。

我一手持剑,一手握着盛着金创药的盒子,眼睛盯着他前移的靴子。

跟我回去!走近了,他出口。

请你离远点,我要救人。

‘救人’?死不足惜的罪人,你居然要救!你胡说!我用拿着药盒的手按住了端木云,他的身子在我的手下剧烈地颤抖着。

跟我回去,免了他死罪!请你离远点,我要救人!我的声音快哑了,脸上泪水纵横。

……他没再出声,居然答应了。

抬起泪眼,我看见尊贵的皇帝陛下、我日思夜想的男人撤退到他的马前,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拄剑,盯住我的眼睛射出寒光。

大概是看到我满脸泪水,他脸上的寒冰稍稍溶解了些,但,望上去依然彻骨的冷。

小心地解开端木云的衣服,虽然心里有准备,但看到那条长长的、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是忍不住侧了一下头。

没有酒精,没有生理盐水,什么也没有,只有秦武给的金创药。

谢天谢地,上次在杭州时试过了,这金创药有奇效。

上完了药,仔细地给端木云整理好衣衫,就在系好最后一个布钮时,这不要命的家伙喉咙动了动,居然吭吭吃吃地冒出一句话。

有大齐的昭仪娘娘亲自给我上药,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元重俊挥起剑就冲了过来。

不要!我转身大喊,晃着白光的剑尖抵在我咽喉两寸外,不动了。

扑通!转身看,端木云已经倒在了地上,究竟是失血过多了。

我抱不动他,只好费力把他的头抬起,身子半侧着,以免压住了伤口。

掏出包袱里的几件衣服拿出来垫在他的头下。

这个傻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要命的说这种话激怒皇帝啊。

三个人,晕厥了一个,只剩得两个了。

一男一女,对峙着。

扑棱棱!是归巢的鸟,羽毛颜色已经辨不清了。

天色已暗,远处的树梢上,弯弯地挂了一钩月亮。

跟我回去!低低的声音,这是第几遍了?不变的命令。

不!终于,我第一次正面回答了他。

由得了你么?熟悉的霸道,依然不变。

可是,由不了我,就由得了你么?我不语。

说,跟我回去。

乖乖跟我回去,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我难道有什么好咎的么?若不是为了你,我今天会被发现么?我猛地抬起脸来,直视他。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然也不会夜间潜入行宫。

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人,居然连我夜入行宫的事也知道?昨夜,我亲眼看着你跳出了行宫的围墙!……那声叹气,果然是他!那个面具人难道……?可是,为什么他当时没有出手抓我?今日午后去龙华寺礼佛,就是为了让刺客现形,同时,也为抓回你。

我知道,你在外面,一样地想着我,你如果知道有人要加害我,一定不会放手不管的。

所以,刺客现身,你也会出现。

……果然是皇帝,老谋深算。

但他这一席话却说得我心微动,渐渐的,冰冷的心仿佛有了一丝暖气。

我……是的,人不在他面前,心却在他那里。

你知道有人要行刺?我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知道冷翠竹要刺杀他的。

太史令上月禀报说本月紫微星垣东移……众人皆知,可是,太史令还说,届时将有客星犯帝星。

所以,我就来了洛阳布置下了,刺客现形越早越好!天,这个太史令好厉害!难道会巫术?见我开始动容,元重俊一步跨出,若非我剑仍在手,他怕是一下子又要箍住我。

飘飘,回去!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的男人,是我!又来了,霸气的命令变成了温软的哄诱。

我……他一只手已经举起来了,指尖触到了我的脸颊,接着,整只手罩了上去。

暮色越来越重,他眼睛里的神光在昏暗中星辰一样的闪耀。

走吧。

剑入鞘,他伸手拉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当我的手被他握在掌心的时候,我突然不能自己,眼泪溢了出来……仿佛是一个在外流浪已久的孩子,终于被家人找到了。

紧紧握住我的手,他身子倾了过来,俯下那戴着金冠的头颅,焦灼的唇印上了我流泪的双眼。

不要哭了,我要把你的泪吻干。

呼吸停止了,我的身体开始颤抖,虽然不是第一次,可是,对于我来说,每一次都是第一次!飘飘,你知道在你走后,我是怎样地想你……你的画像我命人拿到了紫宸殿里,一日不见你的画像,我……食不下咽,寝处难安!为什么我这么没出息,为什么……原本想好的话都跑得没影了,他的软语迅速摧毁了我心中所有的防线,我感觉自己像一尊沙雕,正慢慢地崩塌。

回去后,做我名副其实的女人,给我生孩子。

我的儿子一定要是这世上最俊秀、最聪明的男子,我的女儿一定要是这世上最美丽、最可人的女子,除了她母亲外!生孩子?难道我跟他回去最重要的事就是给他生孩子?见我不语,他的眼神更加柔情。

披着淡淡的月色,他看起来就像是梦中的王子,那个我年少懵懂的梦里骑着白马的王子。

……嗯……就在这时,地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呻吟声。

是端木云!我猛醒过来,挣开元重俊的手就跑了过去。

你醒了?我俯下身子,捧起端木云的脑袋,借着最后一丝天光察看他的眼睛。

嗯……他的睫毛闪了闪,似乎是在努力。

走!手臂一紧,元重俊拉住了我的胳膊,冷冷地道。

我不能丢下他!想也没想,我挣开元重俊的手,继续查看地上这可怜的伤员。

快走,天黑了!不能丢下他!这么重的伤,他一个人在这里会死的!我说过了,赦免他死罪。

那有什么用?不管他,不就是要他的命么?他受伤是为我……话还未完,元重俊已经蛮横地把我从端木云身边提起来了,温情的白马王子不见了,那个霸道的帝王又回来了。

放开我!我挣扎。

跟我走!他再一次把蛮力施诸我身,胳膊被拽得生疼。

要走你走!我不能丢下他!我的气也来了,对我一副多情脸孔,对别人为何这样冷酷?今天不管你怎么样,端木云我是不能丢下的,为我受伤,我岂能不顾?哼,为一个贼人,你居然又顶撞我?‘贼人’?他拼了命护我,你却叫他‘贼人’!你回去吧,我要在这里照看。

他蛮横,我心冷,嘴上便强硬了起来。

叶飘飘,你为何总是如此悖逆!一而再,再而三……不气我,你就不快活么?你看看你,一个昭仪,私逃出宫,交接贼人,出言不逊,行为癫狂……你,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任性、这般蛮横,这般……没有一丁点儿女子的温婉柔顺……我就是这样,我就是不温柔,就是不婉约,就是不驯良……那个昭仪,我不稀罕!谁送的,谁拿回去!我气极了,说话时手都在发抖。

若是在宫里……他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我,半晌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

若是在宫里怎么样?打,是吧,丢到冷宫里,是吧,赐死,是吧?月光下,他的脸色清晰可辨,暴怒了,是真的暴怒了,这种眼神,我见过,那次暴打之前,也是这个样子。

……果然,他转身走到他的马旁边,从马鞍上拿下了鞭子。

又来了,除非和他对打,否则,不管怎么着,我今晚又有一顿皮肉之苦可受了。

日思夜想几个月,结果就是一顿打!脱下衣裳,趴到那块石头上去!熟悉的语调。

哼,想打就打啊,没门!不是在皇宫里,在这深山老林里,没有皇帝!好,打得过我你就打啊!看看他手里细细的鞭子,我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皇帝,你就可以鞭笞天下啊。

闪开!啊!天,他一把推开我,一鞭子抽过来,正中端木云。

他的目标,竟然是端木云!你住手!他重伤在身,会要了他的命的!我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的腰,死命地拉开了他。

地上的端木云已经睁开了眼,这一鞭子正抽在他受伤的肩头!你个死丫头,果然是和这贼有了私情啊,这么护着他!我的行为,成功的把他的怒火从端木云身上引开了。

你胡说!我和他没私情!你这样对待一个重伤的人,太残忍了,刚才还说赦免他的死罪,现在又这样对待他,你……出尔反尔!这贼人,死不足惜!拐带我的昭仪,累我皇家颜面尽失……还是和刺客一伙的。

我无语了,龙颜盛怒的时候,和他还有什么话说。

十五岁就当皇帝,这么多年来,听的全是好话,早已习惯了,你能和他说什么?尤其是我这个任性的逃跑妃嫔,一说出话来就是忤旨、就是悖逆。

于是,我不语,只是眼睛盯住他手里的鞭子,端木云不能再受伤了。

你想替他挨是吧?眼睛闪了闪,他走近一步,鞭梢指向我。

我不想替谁挨,可是……你就是不能打他!你要是对这么一个重伤的人动手,你就是禽兽,你就是恶魔,你就是……没有一点人道主义精神……啊……我话还未完,他一鞭子已经抽到了我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