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作沉吟后,那李大人终于开口:此事本官做不了主,还请公子与……他看了看花翡,这位是?无妨,此乃舍妹。
还请公子与令妹到舍下暂居一日,待本官明日禀明圣上后再作定夺。
公子意下如何?这李大人倒是狡猾,让我住他家定是怕我跑了。
叨扰了。
我一抱拳。
无视花翡一路上朝我挤眉弄眼暗示不断,我带着他住进了李尚书家。
夜里,我不说话,他也只是忧虑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临睡前,他仔细检查了我的易容接缝处,并细细地用药水补了一遍,往我身上不知撒了什么粉末,有淡淡的烟草味,最后,又不放心地在我眼睛底下敷了一层淡淡的药膏。
第二日,李尚书早朝回来带来了皇帝决定亲自召见我们的消息,传召即日御书房觐见。
不过……李尚书诧异地看了看我的眼睛,陈公子的眼睛……我借着手中茶杯中的水影照了照,却发现眼睛下方赫然肿着两个大大的眼袋,眼睛被挤得有些变形。
草民认床,生疏环境易浅眠。
随便找了个借口,那李尚书倒也没有进一步追究。
而我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也变了,有厚重的鼻音,幸而他昨天跟我说了不过几句话,因而并没发现。
屈膝跪在光可鉴人的玄黑大理石上,我突然有些想笑。
高高在上的龙椅上是一双俯睨威严的眼睛,从来没有想到这双眼睛会从这样一个角度用这样一种眼神看我,人生果真是个恶劣的玩笑,处处充满了意外的惊喜。
那眼睛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后,转向花翡,留驻了很长时间,似乎在找寻什么踪迹。
最后,他搁下批阅奏折用的毛笔,接过太监手中的琉璃茶盏,徐徐开口:不知公子有何妙计可助四城度过此灾荒?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调,划过我的心口,很痛很痛。
下意识地攥紧双手,指甲深深地没入掌心:启奏陛下,草民此计非立竿见影之计,却是长久之计。
哦?如何解释?他微微前倾,眼睛注视着我,澄澈如昔,放置在桌上的右手食指微微曲起,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遇到疑惑不解的事情时,总是不自觉地会做出。
我捂着左胸口,有一瞬透不过气的窒息,花翡焦急地想探身过来,被我抬手制止了。
虽北疆四城遭灾,草民以为可靠提高其余诸城粮食产量以支援此四城。
故现下急需的是一个提高粮产的良方。
草民正可提供此方。
他的右手食指再次点了点桌面,我避开视线,此良方曰:杂交水稻。
我原先高考曾一时心血来潮想要报考农林学,因而研究过一阵杂交水稻原理,却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有用上的一天。
我看了看他身边的太监和立于书桌边的李尚书,我想单独跟他说话,或许现在可以借机支开他们,草民……殿下,殿下!一个焦急的呼喊从回廊外传入御书房内。
一个小小胖胖的身影,一扭一扭爬了进来。
咯咯咯……那是一个小人儿,晶亮的眼睛一触见龙椅上身着黄袍的人便立刻开心地笑了。
哎哟,我的殿下,您怎么爬这儿来了。
皇上身边的太监立刻跑了下来伸手抱起那小人儿。
皇后娘娘驾到。
金莲凤头,轻摇纨扇,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妾身参见陛下,适才奶娘没有看好忆儿,让忆儿闯了进来,打搅了陛下议事。
妾身这就把忆儿抱出去。
她落落大方地作了个揖,伸手接过太监手上的孩子。
无妨,朕正与人商议北面四城粮荒之事。
他朝母子二人温暖地笑了笑,孩子胖胖的小手指向他咿咿呀呀叫唤着,一边扭动着身子想要投入那明黄的怀抱中。
忆儿,不可淘气打搅父皇。
她略一正色。
他却微笑着从龙椅上走下来,伸手抱过孩子,任由兴奋的小人儿在那锦绣龙袍上留下两个梅花样灰灰的小手印。
身边的她笑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