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后退了退,将脸半隐在棉布帐帘后。
那男子认真审视完我后,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安,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摆摆手:里买歇。
小姑娘更是热情地拉起我的手,将我带至房间一角一张简单的四角方桌前,接过她父亲手里的篮子,揭开盖子后,清淡的米粥香味四溢。
里面浅褐色的粗瓷碗里盛满了浓稠的米汤,小姑娘伸手便去端,却似乎被烫了一下,一下缩回手来。
她父亲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对她的急进毛躁宠爱地摇了摇头,便伸手替她端起了那碗米汤。
我看见他厚实的手掌上布满了粗粗的老茧,温暖而宽大,让我突然想起了爹爹。
虽然爹爹的手修长莹润,只在握笔处结了一个薄薄的茧,但是他也喜欢在我调皮吵闹时这样拍着我的头,宠爱地摇头微笑,他总是说:容儿呀……似乎很是无可奈何而又乐在其中的样子。
那时,幸福是这样简单而唾手可得。
撒娇,是女子特有的权利。
而我,却对于这种滋味有种久远的陌生之感。
更多时候,我更希望自己能够刀枪不入、铜墙铁壁,以使自己能在这个纷繁复杂的环境中立足,亦不让身边的人受伤害。
却往往事与愿违,似乎我身边的人总是因我频频受创,而我却无能为力。
樊川江上的一幕犹在眼前,狸猫深痛的目光、痴狂的付出、毅然屠城的冷冽;桓珏惨淡的面容、虚弱的身体、与子夏间玄机深深的对话;子夏令人费解的孤身入营之举;方逸对我的憎入骨髓。
或许,方逸还有那些朝臣说的不假,我确实是个祸害。
那男子从篮子底取出一片绿油油的肥厚叶片走到床前,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上前就见他执起叶片插入碗中,再取出时已粘满了粘稠的米汤,之后,他俯身将叶片插入狸猫紧闭的嘴唇里,片刻后取出,将叶片再次蘸入米汤里,然后再放入狸猫的嘴里。
我惊讶,他们竟然使用如此繁琐的方法耐心地给昏迷中无法进食的伤者喂食,无言的感动涌上心头。
我一时情急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一边连声说着谢谢,一边连连鞠躬。
那男子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对我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朝我摆了摆手。
我赶忙要接过他手中的碗和叶子,继续给狸猫的喂食工作,他却摇摇头,笑着对小姑娘吩咐了一句什么。
那小姑娘拉过我的手将我按坐在桌边,又从篮子里取出一碗米汤,将勺子塞入我手中示意我要我先吃饭。
我接过勺子,热腾腾的米汤将我的眼睛熏出一层氤氲的水雾,米汤入嘴即化,留下甜甜的米香萦绕齿间。
有久违的家的味道。
顾不得烫,我三下两下将米汤喝完后,连忙接过狸猫的那碗米汤,示意我来继续,那男子也不再推托,笑着将碗和叶片都交到了我的手上。
一叶又一叶,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将那普通人五分钟便可以喝完的小半碗米汤尽数喂入狸猫的嘴里。
我用拇指替他轻轻拭了拭嘴角,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腰背一阵酸疼。
想到自己昏迷的时候他们或许也是这样给我喂食的,便觉得很是过意不去,自己才做了一次腰便酸成这样,难为他们同时照顾我和狸猫两个人。
我回头朝那对父女感激一笑,却愕然看见木门洞开,外面挤了一群大大小小衣着鲜艳的孩童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我看。
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回头,小鹿一样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有几个孩子比较大胆,似乎想要挤进门来。
那父亲却朝他们摆了摆手,指指狸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小姑娘却按捺不住了,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拽着我便出了门,一群孩子立刻叽叽喳喳地将我们团团围住,那父亲颇无可奈何地跟出门来,轻轻掩上房门。
阿山、三仔、包鼓、八米……小姑娘挨个将那些孩子指了个遍,似乎在给我介绍他们的名字,然后,她指了指自己,巧娜。
最后,她又指了指正从楼梯上下来适才见过的那个小伙子,说:巧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