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的生命一天比一天沉重,却从未有过动静,安安静静,仿佛生怕一惊动我便会遭到遗弃。
若不是那隆起的形状,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我侧身躺在床上蜷成一团,避开眼睛不想看到这如影随形的羞耻。
安……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我的耳侧,狸猫温暖的胸膛紧贴着我的后背将我纳入怀中。
十指交缠,我调整了一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地靠着他。
安安,不走。
我讶异地回头,就见他眼如丝弦,看着我,有如风抚琴瑟,铮然拨动,琴丝?情思?春蚕吐丝,银蛛织网。
我欣喜地回抱住他:狸猫,你说什么?适才,是你在说话吗?如果是的话,那么今天他就会说两个词了,我记得白天他对花翡说过放肆。
安,不走。
他吻了吻我的眉心,重复了一遍。
果真是他说的!我开心地在他的脸颊上印下响亮的一记吻。
他凝视我的眼睛又说了一遍:不走。
我抬手抚过他的月华水发,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我亦想在这与世无争的世外仙境终老此生……但是,我们不能丢下紫苑不是吗?而你,亦不能弃你的国家与子民于不顾。
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担负着或多或少的责任,若抛开了责任,便同时失去了获得快乐的权利……他望着我,不再言语,只是更加紧密地揽住我,连同我腹中的生命一同搂入怀中。
那夜之后,他再没说过不走这个词。
虽然花翡说他们打隧道时已将樊川江畔的入口处用泥土堵上并以叶作了遮盖,但是毕竟夜长梦多,万一让人意外发现那个洞口找到这里就不好了。
我不想让灾难波及望月族里单纯善良的人们。
而且,狸猫现在除了语言和心智外,身体反应和武功底子似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自保应是不成问题。
我们若一路平安的话,出了隧道后先和花翡回到霄山五毒教隐居处,那里绝对可以让狸猫安全养病,不受人干扰。
待他痊愈后再回香泽。
如此打算好后,我便将计划说与花翡听,花翡听后连连点头,圆妹自然是应该和我回仙界去的。
他看了看我身边的狸猫,那个什么猫,看在圆妹的分上,我且暂时收留你。
狸猫睨了他一眼。
临上路前,我们与望月族人一一拜别,他们送给我们一人一个项链一般的挂件,以绳为链,以石为坠,似这里的人们一般纯朴而自然。
我握着那莹润的石头,心中一阵暖流漫过,眼眶一热,泪水便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受了我的感染,大家眼里竟都蒙上了一层雾气,孩子们更是拉着我不舍地哭了起来。
朝夕相处的这几个月,他们给我的感觉竟比亲人还要亲近几分,让我重新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最质朴的真善美。
而我却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好送给他们,除了教会他们咖啡的种植和烘焙,以及一些粮食的增产之方,其余的我真不知道能为他们做什么以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纯善的本性却让他们觉得这样待我们是理所当然之事,更让我很是羞赧。
花翡抓了一堆花花绿绿的毒物非要塞给他们,被我拦了下来。
站在月亮溪源头的那汪潭水前,巧娜突然凑了上来,出其不意地在狸猫颊边印上一吻,狸猫一愣。
巧娜嬉笑地朝我吐了吐舌头,眼里泪中带笑,如雨后天空的彩虹。
她说:其实我真的很喜欢月神哪。
但是,我更喜欢看着月神和你站在一起。
你们不可以忘了我哦!我朝她暖暖一笑,拉过她的手,与她贴了贴大拇指:我们一定永远不会忘记你们!不会忘记这美丽的月亮湾!巧阿爸眉宇间有一丝隐忧,我知他担心什么:巧阿爸,你莫要担心。
我以性命起誓绝不将月亮湾的一切泄露于外,也绝不将危险带入月亮湾!他蘸了几滴月亮溪的溪水,慈祥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好姑娘,希望你和月神永远幸福。
愿月亮与你们同在。
我拉着狸猫朝他们深深地鞠下一躬,穿着族里巧手的阿妈做的蓑衣一步三回头地随着花翡他们穿过俯冲而下的宽阔瀑布,涉水步入了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