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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2025-03-30 08:45:30

在我满怀待嫁心,看着菊花的凋谢,梅花的盛开,悄悄细算离去的日子之时,不想噩耗传来,云帆出事了,我的云帆被毒杀身亡了。

我心中的净土,那最圣洁美丽的人啊,那即将成为我的夫君的云帆啊。

晴天霹雳,在世翔、燕陵、连心的证实下,我不得不相信了这个消息,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当初父王是,现在还是。

我浑浑噩噩的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慢慢清醒过来,是燕陵劝醒了我。

那日,我象往常一样,呆呆地睁着眼,盯着床顶的帐幔,一动也不动。

开始两个月的绝望伤心,肝肠寸断慢慢变成满腹的疑惑,却又不敢问出口,只能憋闷自己,渐渐消沉枯萎下来。

微臣参见公主,燕陵在我床前跪下请安,燕陵是我不多的知己好友,我挣扎着要起来,燕陵忙上前虚按住我,公主好好躺着,字长只是有些话想对公主明说,燕陵垂首立在床边,公主身染微恙,一直未好,大王日日焦心,字长也甚是挂念。

询问太医,太医告知公主是心病,有事憋闷于心引起。

想是公主定有难言之隐,如果公主还当字长是朋友,愿为公主分忧。

我望着燕陵满是诚意的脸,不禁泪如雨下,字长,我可以相信你吗?燕陵跪倒在我床前,字长发誓,微臣对公主一片赤忱,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我伸手拉拉燕陵的衣裳,示意燕陵靠近些,轻声询问,云帆是被谁害死的,大王有没有牵扯其中?燕陵严肃的一字一顿,大王疼爱公主,从不舍公主受到丝毫伤害,怎会做出让公主如此伤心之事。

云帆之事牵扯到卫国王位之争,由于公主的努力,悦来居在卫国占据很重要位置,且禧国影响越来越大,而云帆支持四王子,五王子怕公主下嫁改变均势,派人下的毒,其中也有夏国的插手。

我疑惑的望着燕陵,我不是已经离开夏国了吗,段平生不应该去找云帆的麻烦,不要跟我说一怒为红颜,他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是三王子段普安,燕陵缓缓说道,段普安求婚未果,心怀嫉恨,送给五王子‘雪飞烟’,此毒无色无味,却剧毒无比,是夏国王室的御用毒药。

听完,我眼前一黑,云帆终是因我而死的,如果我不招惹段普安,就不会有事发生,如果我在云帆身边有紫玉示警疗毒也不会天人永隔。

云帆,我害了你啊,云帆,我是一个罪人。

云帆,我要给你报仇。

想着想着,一股憋闷多日的郁结之气尽数倾泻而出,我抱着燕陵嚎啕大哭,哭得翻江倒海,涕泪横流。

在开满遍地芍药的季节,我再次踏上了卫国的土地,云帆,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卫国的王位,抢到最后坐上去的既不是四王子,也不是五王子,是以前太子的儿子。

现年十岁的尉崤在禧国暗地扶持下,上个月成为卫国大王,四王子被五王子所杀,五王子被世翔派人所杀。

世界就是这么奇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云帆神仙似的人物,终是我求不得的。

趴在云帆的墓前,手抚着冰凉的墓碑,这种冷硬简陋的东西怎能代表我牡丹似的云帆。

我曾向世翔说起你,只愿‘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却不想变成弱水之隔。

云帆,你孤单吗?我让铭心生起火盆,把我绣的牡丹手帕、鸳鸯枕套,一件一件的扔到里面,那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绣制的,云帆,你满意吗?那可是溶进了我的点点思念,心心向往,云帆,你中意吗?一次次昏厥,再一次次醒来。

真想化蝶随你而去,与你长相厮守,永不分开,云帆,你寂寞吗?小心儿给你吹只曲子吧。

凄凉哀怨的梁祝化蝶的曲子在我颤抖的嘴唇吹奏下越发惨惨戚戚不成调,云帆,对不起,吹的这么难听,对不起???我在祈都悦来居分舵住下,曾到心悦楼凭吊,人去搂空,却到处可见云帆为迎娶我精心布置的痕迹,宽大的寝床本该鸳鸯同枕,如今只剩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不敢看花,不敢看月,不敢看山,不敢看水,我又开始蜗居的生涯。

孟夏季节,这里也兴喝雄黄酒去毒,这日傍晚铭心端了一托盘酒菜进来,看到我蜷缩在床上,旁边小桌上的午饭没动一口,我转过身不敢看铭心,知道他一定会生气,真怀念以前清冷的铭心,这几日子脾气好象越来越大,真是不体谅我这断肠人。

怦,铭心把酒菜摔到地上,然后把我托起来,走到镜子前把我放到椅子上,掀开镜袱,说,公主有多少日子没有照镜子啦,公主好好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就是尉云帆的魂魄来都会被公主吓跑吧。

我呆呆的望着镜子,里面的人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目光呆滞,那是谁,是我吗?我伸手,她伸手,我嗤牙,她嗤牙,应该是我,我何时落魄到如此境地,这样的我是如此可憎,云帆定是不喜。

我是怎么啦,悲观消极是我向来不屑的,这怎么是我佑仪心呢,这样的我谈何替云帆报仇。

我低下头,铭心,我是不是让你讨厌、瞧不起?是,声音大得我的耳朵都要聋了,我抬起头望着铭心,目光坚决的说,以后不会了,铭心,再也不会了。

铭心拿起梳子,慢慢把我的乱发一点一点的梳通,中分编了一对辫子,再取了毛巾帮我净了脸,牵着我的手平和地说,上次是你请客,这次我请你,一想到上次的情景,云帆为了探望我弄得浑身是血,鼻子马上一酸,我仰起头,好,不过本公主没有你那么好打发。

真没想到铭心还有一手好的厨艺,上次请他吃饭真是班门弄斧,真好吃,还好你没吃到我煮的面条。

我吃着铭心做的色香味俱全的菜,真心实意地赞道。

铭心脸红了起来,我笑道,铭心真是个谦虚的人,夸奖一下还会脸红。

铭心有点不自在,我狐疑,铭心,难道你吃了我煮的面?铭心略一迟疑,点点头,我诧异,你不是睡着了吗?看着铭心艰难的模样,我试探,你该不是假睡吧?开始是真的,铭心闷声道我明白了,敲了铭心一筷子,你知道你有多重吗?,铭心没有吭声,只是微笑起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卫国虽然宫廷的明争暗斗惨烈异常,民间经济因为悦来居的稳定运行并没受到影响,看来悦来居已成为卫国经济的中流砥柱,走在街上只要操禧国口音都会受到尊重。

在上次铭心开导下,我恢复饮食,积极调节身体,又在云帆的墓前哭述发泄了几次,毕近青春年少,模样和精神状态迅速恢复过来。

骄阳似火,我身着月白绸衫,头戴纱帽,与铭心一起来到祈都最为繁华的商业街,四周店铺林立,路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远远就瞧见悦来据的金子大招牌鹤立鸡群耸立其间,娱乐城,酒店,票号,服饰商店一路排开,大门前客人川流不息,想必生意是极好,我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好多天没有逛街,看着熙攘的人群,加上闷热的天气,多少有些不适,望见前面有一间茶楼,就带铭心上去要了一个雅间,挥汗如雨的望着热气腾腾的茶,不由皱起眉头,这些人也真是不会做生意,即使备不起冰块,夏天多备些绿豆、酸梅等饮品,好让人消暑解乏,或是备些凉茶也行,就是脑子不转弯,我嘀咕抱怨,要是人人象当家的会做生意,悦来居日子就不好过了,铭心难得玩笑一回,大概是高兴我状态的恢复。

我取下纱帽,头发早已汗湿,出门时我嫌热,跟铭心还价不想带这东西,并借用那天他的话,我丑的会吓跑云帆,也就不用带这玩意。

结果在这件事上的翻身记录还是零,可怜的农奴得解放还是路漫漫其修远。

幸亏我从不涂脂抹粉,不然现在定是一张‘如花’脸,真的要吓跑云帆了。

我看着铭心滴汗全无,真是心生羡慕,一定是体虚造成,咳、老啦,低声自嘲起来,铭心一脸讶异,忘了这小子的灵敏听觉,又无从解释,讪讪一笑。

正想开口,门外传来吵闹,细听是为付帐一事,有人吃白食,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委屈怒骂声。

平生最恨欺负弱小,向铭心使个眼色,铭心会意走出门去,片刻功夫,外面安静下来,铭心进来时,身后跟着两个粉雕玉凿的小孩,一定又是一出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私自外出,无钱付帐的故事。

我面带和蔼地笑着摇摇扇子,两位公子大概是头次私自出门吧,今儿幸亏遇上在下,如遇上些什么歹人,命都不保,以后断不可行此鲁莽之事。

年龄稍大的孩子,举止文雅,神情持重,打量了我一眼,向我拱手行礼,多谢两位公子的慷慨解围,多谢公子的教诲,请两位告诉区区高姓大名,好让区区衔环相报。

,有教养,有气魄,是个人物,应该不是没见识的人。

这位贤弟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小心银两,不要在被人偷了去。

我递过一个钱袋。

那个小孩吃了一惊,公子怎知银两被偷一事?,到底还是小孩子,眼力劲尚浅,顿起捉弄之心,在下略通些掐算,还知道二位定是宫里出来的。

衣料价格不菲,做工精致,定是宫中之物,年龄又与里面的那位相符,定然不会错的。

小孩有些微慌乱,护住小小孩,厉声道,你是何人,有何目的?,到底幽禁过六年,危险意识还是有的,大王,实不相满,在下是悦来居的当家贾仪心,想必大王也知道在下另一个身份。

尉崤细细看了我一回,王婶,崤儿有礼了,这是崤儿的大弟龙儿,龙儿不能说话请王婶见谅。

真会套近乎,不过还是很同情这对苦难的兄弟,那个龙儿就是因为圈禁中生病,未能及时医治变成聋哑。

就为了这一声王婶,我和铭心当起保姆兼护卫,同这两个关在笼中孩子玩了一天,送他们回去时,得知他们是从冷宫附近的一个狗洞钻出来的,我笑道,大王现在是卫国的统治者,你要想出宫就大大方方带着侍卫出来,不过大王现在最主要的是学习治国本领,切不可太过贪玩。

崤儿手中拿着我给他买的彩色风车,仰着在外晒了一天红彤彤的苹果小脸,笑眯眯露出一排小白牙,王婶说得的是,多谢王婶提醒。

不过崤儿也听说过,行千里路,胜读万卷书,崤儿还曾听二王叔说起王婶的名言,道理像月亮,书籍像手指,看月亮不一定要用手去指。

我觑着眼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小人儿也觑着眼看着我,对视良久,我搂着崤儿哈哈笑起来,不愧是云帆的侄儿,看来云帆挺疼这个小人儿。

我掐掐小苹果,笑着问,你二叔还跟你说过你二婶什么名言?二王叔只是对崤儿说过,王婶是天下最聪慧美丽的女子,也是最善良热心的女子,说王婶会对崤儿好,会疼崤儿,也会帮助崤儿。

崤儿一脸回忆,目光透着深深的怀恋和哀伤。

我紧紧地抱紧崤儿,这瓷玉般命运多桀的孩子,想必云帆也是对他有着深深的不舍和同情,我弯下腰,含着眼泪紧紧盯着崤儿,崤儿,王婶会对崤儿好,会疼崤儿,会帮助崤儿,王婶保证。

崤儿也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注视半响,重重地点点头,崤儿相信二王叔,崤儿也相信王婶,崤儿也保证会对王婶好。

当我们一行出现在王宫门口,里面已是一片混乱,崤儿依依不舍和我们告别后,带着龙儿气度沉稳地走了进去,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以前世翔带我的情景,我第一次出宫也是十岁,时间真是逝者如斯呀。

我那时也是这么小吗?,我扭头问铭心,铭心一愣,陷入回忆中,我迈步离开,我那时肯定比他幸福,确实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有云帆,有父王,还有容烨,还有当时的世翔和我相亲相爱,现在再也寻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