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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2025-03-30 08:45:30

十五岁的生日终于来了,这日清晨,沐浴更衣后,世翔亲自为我梳上发髻,脸上的表情,宛如慈父一般,然后牵着我的手上车出宫去太庙祭祖。

宗室太庙坐落在邺安南面十里的高山上,层层的阶梯顺山蜿蜒而上,连绵看不到头。

路边野草早已泛青,花木上的花苞也微微的打开,我呼吸着山中混着浓郁草木清香的空气,一步一步等上山顶。

望着在淡蓝的天空下的雄伟的建筑,虔诚之心油然而起,庙前摆放着两座巨大的刻着古朴纹路的大鼎,穿过粗大的石柱,高挑的拱门,走到供奉先祖的香案前跪下,先是世翔祷告,再是祭司祈福,最后由我祷告,我默默祈祷,向与我血脉相系的先祖祈祷,祈祷他们的保佑,祈祷他们的阴庇,能让我顺利完成心愿,让佑氏的威名笼罩在这片大地上。

回到宫里已是未时,再从新沐浴更衣,静等庆典的开始。

庆典的礼服是红色镶金的宽大锦袍,后摆长长拖在地上,里着红色撒金缎裙,头发高高梳起,层叠堆积,整个人显得华丽贵气,光彩夺目。

随着鼓乐的响起,我仪态万方地缓步走进盘霄殿的正殿,偌大的殿内两旁早已坐满了各国贵使,文武大臣。

及至世翔座前,跪下行叩拜之礼,世翔从一旁的托盘中拿起一只九凤金钗插入我的发髻中,心儿,恭喜,我再跪下拜谢,殿内群臣齐齐跪下,臣等恭贺平成公主及笄之喜,声音响彻大殿。

我在世翔右边的坐垫坐下,礼官安排各国使臣献上贺礼,一时间走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抬着琳琅满目的礼品鱼贯而入,我笑着对世翔说,翔哥哥,心儿可是有钱人了,早知就该让翔哥哥多办几次,也就不用苦命打理悦来居了。

世翔抿嘴微笑,心儿倒是提醒了哥哥,本王以后年年都替自己大办寿宴,本王不用起早贪黑,国库也会充盈,到底是心儿蕙质兰心啊,来本王敬心儿一杯。

我心有不甘接过的喝下,坐在我另一边的楚天笑起来,心儿,世翔不给你办,以后为兄替你办如何?,心儿多谢兄长好意,只是山高路远实在不便。

现在轮到楚天旁边的平生大笑起来,心儿真是会装糊涂,楚天面色不改,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我,楚天兄,想必你误会了,本王何曾说过不给平成公主办寿宴呢?,世翔面色和悦,但声音冷冷,心儿谢过大王,心儿敬大王一杯,感谢世翔及时解围,贺礼已经敬献完毕,在声声丝竹中歌舞表演开始了,满场尽是翩翩起舞的身影,无聊的时刻开始了,以前这种场合我从不参加,今天只有忍忍吧。

我抬起头看见对面坐着崤儿,一人闷坐,微笑举起酒杯,冲他致意,崤儿恭敬举杯回敬,又觉一道灼热的视线穿过重重舞动的身影落在我脸上,我回望过去,是普安,他坐在对面的中间位置,发现我在看他,忙又低下头,活像我们有奸情似的。

马上我的右侧一道熟悉的凌厉视线扫过来,我回瞪过去。

就在我和平生四目碰撞发出战斗的火花时,坞国太子起身大声对着世翔说,大王,素日常闻平成公主才艺非凡,我等偏远小国,材薄质衰,可否给我等薄面,能有机会仰瞻公主仙人风采,世翔面带不悦,我起身向世翔说,今日是仪心及笄之日,诸位宾客远道而来重礼相贺,仪心理应表达谢意。

大王,素日仪心只为大王吹箫弹琴,从未献过舞技,今日仪心下场为大王亲舞一曲。

世翔沉默片刻,那就有劳公主了,我轻声说道,心儿只在悦来居排过舞,现需要悦来居的人手,请大王准许他们进宫。

世翔点点头,心儿要下去准备,请大王允许心儿暂时离开,世翔挥挥手,去吧。

我回到枕霞苑,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服装,本来我让燕陵安排人提出演出一事,结果是坞国太子跳出来,也好,事情进展还算顺利,我拆下原来的发鬓,顶上梳了一个缬子髻,长发轻垂,轻勾眼线,眼尾飞挑,脸上扫上淡淡腮红,在眼眉处加重色彩,直飞云鬓,涂上唇膏,中间点抹亮油,额头用朱笔画了一个水滴形印记,舞衣是由茄红色的亮绸制成,长长水袖,宽幅裙摆是开摆,里面一段连着裤腿,中间旋绕了两层,腰系同质丝带,外罩红色轻纱,肩上固定长长的红色飘带,手上脚上再套上银铃,扫看镜中的身影,容貌妖艳妩媚,衣服色彩充满张力魅惑,称得上惊鸿艳影。

我披上锦裘,来到正厅,十二个红日光的成员也身着黑色绸制短装安静的站着,他们手上拿着宽幅长绸,今夜我要表演的歌舞是‘滚滚红尘’。

带着我的舞伴和乐队,带着志在必得的坚定信念,走出枕霞苑。

决战时刻终于到了,今晚就舞它个惊天动地,作一回乱世红颜。

乐曲响起,开始的过门婉转抒情,伴舞两人一对,横拉着长绸缓缓进场,随着节奏轻轻抖动,形成红色微波,我施展轻功飞身进场,光脚踏上微波,扬起水袖,舞动红绸,用清亮深情的歌喉唱起起初不经意的你 和少年不经世的我红尘中的情缘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想是人世间的错 或前世流传的因果终生的所有  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来易来 去难去 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 聚难聚 爱与恨的千古愁本应属于你的心 它依然护紧我胸口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来易来 去难去 数十载的人世游分易分 聚难聚 爱与恨的千古愁于是不愿走的你 要告别已不见的我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 跟随我俩的传说滚滚红尘里有隐约的耳语 跟随我俩的传说伴舞开始制造高低波浪,我轻身穿梭在这波浪之中,随着节奏加快,横波、竖波的起伏加大,两组间距也时开时合,时大时小,我像翻飞蝴蝶,本想寻找美丽安宁的世外桃源,却无奈挣扎在这滚动的红尘中,挣扎中的无奈,无奈中的不甘,不甘中的眷念,燃烧的生命,心中的期盼,无声的呐喊;鼓乐阵阵,银铃声声,纱绸飞扬,绯衣丽影,乌丝流转搅动着每个人的视线,震撼着每个人的心房,曲终人了,伴舞随我飞身渺然而去,徒留红绸一地,仿佛刚才只是大梦一场。

我光着脚还没落地,就被人打横抱入怀里,良久我的思想才从幻境中挣脱出来,发现眼前之人是铭心,铭心用锦裘紧紧裹住我,蹲下来给我套上鞋袜,我没有挣扎,因为我已耗尽所有的力气。

恍惚间世翔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鼓起力气,摇晃着想要站起,一阵目眩袭来我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我卧床休息,探病的人串流不息,世翔和他一大家子,崤儿,燕陵,楚天,这些可以进枕霞苑的都来了。

本来托病只是想安静一会,结果反而给自己找麻烦。

世翔一家子是自己人,感受一下亲人的关爱,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燕陵是来通报消息,工作事宜也是耽搁不得的。

可是当崤儿出现时,小人只是呆呆地用我都弄不懂的眼神看着我,心情顿时郁闷起来,因为我怕我的计划伤害了孩子,在崤儿的心中,我应该是能带给他温暖的长辈,希望我的形象没有完全扫地。

把崤儿哄走后,刚静下心,楚天来了,平素豪爽的人也闷着个脸,我疑惑地望着楚天,因为在我想象中,楚天现在应该是惊喜,兴奋,看来我的乱世红颜的计划有点失败。

这次的庆典所做的事主要就是针对楚天而设计的,自楚天十年前登基以来,一直挑衅禧国,其中一次就是五年前的宫变,我失去了父王,燕陵失去了容烨。

楚天此次到禧国的目的并不是为我,而是因为禧国国势国威已经超越了阑国,亲来明中考察和暗中布阵。

大凡不世英豪都有共同的爱好,江山、美人,那我就扮作可以助人谋取江山的谋士和颠倒人世的美人,一举两得之美事,应该足以激起楚天的征服之心。

心儿,为兄是来辞行的。

要逃避了,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楚天或是高估了我自己。

兄长远道而来,心儿也没有好好陪陪兄长,倒还给心儿那么多的贺礼,实在受之有愧,只是兄长此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再与兄长品茶促谈。

我的目中露出淡淡的不舍,心儿,好好保重,楚天垂下双眸,声音敖是低沉,我柔弱的站起身来,来到桌旁,碾动香墨,回首轻笑,兄长贵为一国之君,什么珍奇没有见过,心儿就为兄长作画一幅,当作回礼聊表心意,心儿才浅,请兄长不要见怪。

略一思忖,提笔下手,天高云淡,一座孤寂的山顶上,矗立着一位身骑白马的威武的男子,气势磅礴,下面是绵延望不到边的漠漠草原,画中再无他人,只有些细小的羊群点缀其中,英雄的心是孤傲的,也是孤独的,心中所想,心中所思只有天地知道,旁题诗一首,早梅发高树,回映楚天碧。

朔风飘夜香,繁霜滋晓白。

欲为万里赠,杳杳山水隔。

寒英坐销落,何用慰远客。

这是柳宗元的早梅,第一次见到楚天时前院梅花正在盛开,此诗送给楚天,暗含初见之意,殷殷惜别之情。

兄长是人中蛟龙,心儿终是不能画出兄长独世的风姿和神韵,惭愧,说完作势昏倒,心儿,楚天惊呼一声,把我抱入怀中,放到床上。

心儿,当初我来的目的并不是你,第一次见到你,象一朵梅花,洒脱大气,温婉智慧,第二次见到你,象一株幽兰,思想丰富,满腹经纶的女子,昨天的你,开始出现象一朵牡丹艳丽,后来又似丁香可爱,再后来,已经找不到形容你的花朵,因为用那些花比拟太单薄,心儿,为什么你定要扰得人失魂落魄,为什么,心儿,楚天痛苦责问,又似自语,心儿,哪个才是你,我从来不知何为害怕,可我现在知道了,当年溪之告诉过我你是个乱世妖女,我本不信,来看你只是略有好奇,见到你才知道,我来错了,真的来错了。

停顿良久,一只布满薄茧的手轻轻颤抖地抚摸着我的脸庞,心儿,现在我决定了,不管你是妖女也好,仙女也好,我冼楚天全都照收。

声音有恢复以前的豪爽霸气。

楚天走后,我慢慢张开眼睛,我相信楚天的誓言,尽管他与我有仇,但不能否认楚天是个真英雄,一旦动了真情,是会不惜一切为之一战的豪杰。

楚天当日启程动身回阑国,毕竟是一国之主,不可久离,在离去前提交国书正式求婚,并承诺会以王后之位迎娶我。

世翔来征询我的意见,我郑重地对世翔说,王兄曾许诺心儿可以自行选择婚配对象,夏国三王子段普安为人忠厚,是可以托福终身的理想人选,心儿愿嫁他为妻。

以我的身份,普安确实是低了点,但世翔还是守信接受夏国国书,同意我下嫁普安。

半个月后,一片桃红柳绿中,在十里长亭我拜别了世翔,带着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随着普安离开邺安,开始人生新的征程。

送亲主使是燕陵,有他这颗定心丸的陪同,减少了我心中的惶然,增添出许多必胜的勇气。

当路过连云山的附近时,我吩咐队伍停下,事情从这里开始,就让我在这里告别吧。

我站在路旁土坡的一块大石上,遥望着蓝色的天空中飞翔的春燕, 想起以前曾经轻舞飞扬恣意随性的少女,想起刚刚跟世翔道别时的那泪水淋漓哀痛的双眸,抖动不已惨白的双唇和颤动无力落寞的身躯,送嫁亲人的心情恐只有诗经中的‘燕燕于飞’才能表达一二。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归,颉之颃这。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

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归,下上其音。

之子于归,远送于南。

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先君之思,以勖寡人,这次我是真的要离去了,不知可还有相见的一天,世翔,好好保重,心儿再给你吹一次Over the Rainbow,愿你幸福,也愿上天能佑我燕燕于归。

我噙着泪深情的举箫吹奏,一时山谷间回荡起柔美悠扬的旋律,里面有我切切的祝福,恋恋的不舍,世翔,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