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还在岄国继续巩固和扩展根据地的初秋时节,阑国传来楚天被人毒杀的消息。
禧、夏两国联军出兵阑国后,刚开始还比较顺利,两个月后在阑国拼死抵抗下陷入胶着。
不同于岄国百姓的安居乐业的性格,阑国百姓血性十足,彪悍骁勇,越遇强敌越是顽强,再加上楚天的超人能力和魄力产生的凝聚力和阑国本身强大的国力,让两国联军处处受制。
禧国军队由于有武器装备上的优势,损失稍小,而夏国军队来自山地,不善骑马作战,大量的损失已使自己军心不稳,撤兵的呼声四起,于是燕陵密谋了这次暗杀。
由于楚天的离去,造成阑国王室一片混乱,尽管大敌当前,也是相互斗的死去活来。
军队少了楚天这样具有号召力的大王,也开始四分五裂。
及至年底,阑国被两国联军彻底占领,其中禧国抢占了阑国约三分之二的领土。
旋即禧国向坞国出兵,半个月后,就接到坞国的正式降书,愿归属禧国。
经过这次多国大战,消失了两个国家,阑国和岄国,禧国,卫国,夏国领土面积都有扩大,禧国通过此战,一统北方,成为了真正的霸主。
新年刚过,旧日阑国国都阑阳迎来了三大强国的国主。
战乱之后,三大强国为了休养生息,划清各国势力范围,特云集于此,商订协议。
漫天的大雪盖住了曾经的血腥,街头随风飘动的红色灯笼,粉饰着这片寂静清冷的土地,我告别铭心随着崤儿终于踏上了母后生长的地方,感慨万千。
西北风光确有它迷人之处,站在天高地阔的西北大地,尽管四周肃劲苍茫,心底却会涌现豪迈之气,比起娇柔的母后,可能我更像一名阑国人,也才会在困难面前越挫越勇。
如此豪放大气,也才会有楚天那样顶天立地的伟岸男儿。
一想到楚天那样绝世英豪也葬身在不知何处的黄土之中,心中顿涌痛惜之情,真正的一代天骄啊,这狂风怒雪是否是你不甘的灵魂对我的控诉,楚天,不要怨我,只怨天时不在你那边。
马车驶到卫王的馆所,就见燕陵身披青色大髦如挺立的劲竹站在门前,他身旁的陪同者是身披铠甲的擎心和连心,擎心现官拜骁勇将军,连心也被封为御前都统,经月不见,二人已成长为国之栋梁。
阑都由禧国控制,燕陵是作为会议组织者的身份前来迎接卫王,看见我们下车,燕陵拱手相迎,字长在此恭迎卫王,特代昭王向大王问好,崤儿也礼貌回礼,司徒大人客气,还请替本王向你家大王道谢。
此时天寒地冻让大人久站于此,本王心中着实过意不去,一起进去暖暖身子吧。
多谢大王盛情相邀,字长恭敬不如从命。
崤儿听完,携起燕陵的手,亲热的走进大门,擎心也跟着进去,只留连心站在原地。
当我走过他的身旁,连心对我拱手道,连心给朱大人见礼了,朱大人一路可好?,我也拱手回礼,都统多礼了,朱碧官轻势微,真是折杀朱某了。
连心边做请身姿势,边微笑道,朱大人可是连心生死至交的贴心好友,还请大人不要客气,我俩彼此对视一眼,也哈哈大笑携手同进。
进得厅中,四周燃烧的火盆将屋里熏得暖暖的,崤儿已和燕陵坐下喝茶聊天,谈论今晚世翔设宴接风一事,我听罢心中一紧,不知要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世翔,燕陵到现在还是没有把我尚在人世的消息告诉世翔,想到当初出嫁时世翔哀绝的面容,想到我差点命丧黄泉的经历,想到因此天翻地覆而逝去的楠馨、楚天、普安,不禁泪水顺着面具滚滚而出,这位大人是怎么了?,擎心好心问起擎将军见笑了,我的这位参军一向仰慕将军的不世风采,大概看到将军的尊容激动得不能自已吧。
崤儿替我打个圆场,擎心蓦地红了脸,挠挠脑袋,嘿嘿笑起来,那都是外间传闻,比起大王的军师还是差远了。
大王,字长看那位朱大人满身疲惫不堪,这里一切都是连都统在打点,就让都统送朱大人回房休息吧,燕陵征询的望着崤儿,嗯,参军一向体弱,那就有劳都统了,崤儿略带歉意望向连心,又故作关切的转向我挥挥手,我躬身行礼告退,随着连心来到我的房间。
这个房间分里外两间,连心领着我走进里间,按倒内墙边装饰架上的一册书籍,在轻微的隆隆声响中,墙壁露出一个洞口,连心请我走进去,里面是一陈列简单的密室,连心又转动桌上的铜制小碗,待密室的门合上后,连心跪倒在地,磕头道,连心给长公主请安,请恕连心刚才的无状。
我搀起连心,连心已是禧国朝中重臣,身份不同已往,不要行如此大礼。
连心忙又躬身道,没有长公主的栽培,那有连心的今日,连心永远是长公主身边的连心,连心,我都明白。
到此密室可是字长有话要你交代与我?,长公主明鉴,司徒大人让连心转告长公主,最好称病,不要出席今晚的宴会。
看来燕陵还是不想让世翔知道我的事情,可是我真的很想看到世翔,我从小相依为命的血脉至亲,我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我想念他和煦的笑容,现在战事已告一段落,燕陵有何理由阻隔此事。
燕大人也管得太多了吧,我冷声的答道,燕大人说,如果长公主不想大王成为这世上正真的明主,尽管按长公主自己的心意行事。
满腔怒火顿时燃烧起来,我为世翔做的还少吗,为禧国牺牲的还少吗,我咬着牙,沉声问道,司徒大人可有说明原因?长公主息怒,连心是一向敬佩长公主,长公主为禧国、为大王所做的事情连心一直瞧在眼里,记在心上,这世上再也找不到长公主这样的女子了,司徒大人说,这也是请长公主回避的原因,长公主是大王心中的至宝,也是大王的死穴,与其再起波澜,不如就当逝者已逝,往事已了来得更好。
好个燕陵,好个‘逝者已逝,往事已了’,就这样让我轻易割断与世翔的亲情过往吗,我挥手让连心离开,连都统,我会好好斟酌,你替我带句话给司徒大人,当日‘云随燕字长’的大人,有何高招做到‘往事已了’的。
连心担忧地跪安离去。
是夜,我站在屋前的廊道上,看着院中纷扬的雪花,一层一层地洒落在地,坚硬的大地因此变得绵软起来,院中的梅枝也因有雪花的相裹,不再显得单薄,吸着清冷空气中的幽香,今夜就和这落雪作伴吧,我终究还是没有随崤儿赴宴。
突然,一个黑影飞落院中,这个院子只有我一人住着,我赶忙拔剑正待细瞧,清朗的声音响起,朱大人好雅兴,带病雪中赏梅,字长今夜携酒而来想与大人同赏,不知大人意下如何?,燕陵还是一身青色大髦,在萤弱的雪光映射下,越发显得面如冠玉,神采翩翩。
我转身进到屋里,点燃靠窗桌上的纱灯,支起窗棂,对着犹立雪中的燕陵唤道,字长今夜雪中送酒,朱碧岂敢不秉烛相迎,燕陵施然一笑,捧着酒坛走进门来,我取过两只瓷碗,放在桌上,大人为何有空到我这寒舍夜访,大人不是该随侍贵国大王身边,出席晚宴吗?,燕陵弯着灯下尤显迷人的桃花眼,抬手拍开酒坛的封皮,字长是心系故人,不忍故人孤身无处话凄凉,故来相陪,说完伸出纤纤玉指拿过我的瓷碗,替我满上,模样仿佛又回到几年前初见面时的洒脱,不似平时那种权威势重的严肃,看来是以私交好友的身份前来叙话。
我捧起瓷碗,大口喝起来,一股辛辣直冲我的喉管,忍不住大咳起来,眼泪也不禁哗哗流下,字长,有时想想活着真没劲,我手拍着桌子哽咽道,嗯,字长,我真不知道我到底要干嘛,我把头埋在手中,嗯,字长,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亲人,朋友,我用头轻磕桌面,嗯,字长,云帆走了,普安走了,楚天走了,楠馨也在我眼前走了,我是个害人精,我抱住头趴倒在桌面上,嗯,字长,你说的对,我不能再害世翔了,我是个扫把精,逮谁克谁,可是,字长,你干嘛在这,我是个瘟神,我抬起头,眼泪婆娑地望着燕陵,仪心,你的铭心还好好的,可我的云扬却不在了,可见我这个瘟神比你更厉害,所以我不怕你,燕陵温柔伤感的替我抹着眼泪说道,双眸却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中,仪心,你知道嘛,我和云扬从小一块长大,又一起跟着世翔为他打拼,那年,我和云扬分别到各国考察游历,那日慕名游赏瀑布,在潭中弄掉云扬送我的护身符,我为寻找无意发现洞口,一时心起,到里探寻,你也去过那洞,纵横交错,我凭着方位的猜测和经验,来到那个大厅,我在那一堆的洞里面转悠了好久,筋疲力尽,当时突然想到云扬,想到要是死了再也见不到他,心中一阵刺痛,才明白自己的心意,自己居然喜欢那个傻傻的云扬,于是在石壁上刻下那一行字,对天起誓,我字长今生只爱云扬,我要活着回去好好爱他,就这样朝着禧国的方向我走了出来。
回来后再见云扬,心里的话却总是说不出来,只好明示暗示,用尽手段,可那个呆子就是不懂,本想就这样跟他耗下去,不信他不会精石为开,后来你的出现,我怕那傻子三下两下被你迷住,仪心,不要瞪我,我一向不敢小瞧你的惑人本领,在去南边前,我忍不住向他说明心意,其实那个傻子本是要留在邺安的,却死缠着跟世翔去了北边,中间他有带信来,说中秋跟我一起赏月,仪心,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可是我被事情绊住,没有按时回来,云扬他,他也没回来,你不知我有多后悔告诉他,不然他不会去???,燕陵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下来,举碗也喝了一大口,又接着幽幽地说,仪心,‘往事已了’不是不去管,不理会,是埋在心里,云扬他一直在我的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燕陵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上沾满了水珠,在灯光中闪闪的发出晶莹的亮光,看着从未在我面前掉泪的燕陵,忘了刚才的悲愤,记起自己才是始作俑者,轻轻握住燕陵的手,字长,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不满意也不能亵渎燕陵对容烨的感情啊。
仪心,你没有错,你这样美好的女子,却要承担如此多的重负,是字长的不是。
当年我在云扬的墓前立誓,一定辅佐世翔完成我们的心愿,是我的私心太重,为了这个心愿让仪心受到这样的委屈,是字长的错。
燕陵张开红红的眼睛,幽深诚恳的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字长,不用多说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来,同饮一杯,我举杯相邀,仪心,还好有你这个同是沦落之人相陪,干,燕陵叹然与我碰杯,字长,人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虽然仪心不敢自称君子,字长怎样也是个中翘楚,来,再干,我再举杯,仪心就是豪气,好,再来,燕陵站起来也难得豪气地跟我再次碰杯,就这样你来我往,一大坛酒被我们消耗殆尽,我酒量本一般,燕陵更是君子只好茶,超水平发挥的后果就是我俩趴在桌上,大眼瞪小眼哈哈大笑,说着傻话,仪心,不要恨我,字长,我仪心最爱美人,心疼都来不及,怎会恨?,仪心,以后也不要恨我,字长,放心,我既是恨,也是恨自己的命不好,仪心,其实我不想伤你,真的不想,字长,我知道,我也不到处害人,嗐,身不由己呀,仪心,对不起,字长,自家人,还客套什么,只是没想到说来说去的结果是燕陵再次拉着我的手哭起来,心理负担过重的人一旦偶然松懈大抵如此,燕陵嚎啕痛哭,让我醉意全消,不禁感叹,燕陵也不过二十四岁,承受的重担远胜于我,国家的管理规划、统一天下的实施哪象我玩票似的轻松,我那点事可以哭着喊着找人述说,燕陵又能找谁。
看着燕陵象要把所有的郁积尽泻而出,恐怕这是他这一生眼泪流得最多的一次,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断肠时’,燕陵,这样的人儿就是真到断肠的时候也未必会掉一滴泪,好好痛快哭一次,就当自我清洁一番,有过雨水的洗涤,竹子才会愈加青翠润泽。
良久,燕陵沉沉睡去,我等郝炎赴宴回来,私下告知实情,郝炎悄悄找来连心,背着司徒大人翻墙而去。
事后,燕陵通过连心给我送了一管玉箫作为谢礼,我对连心笑道,原来我是字长的知音呢,世翔以前送我的玉箫被我摔毁,不知此箫的命运又会如何。
五天后,三国协议正式签订,夏国和禧国同意卫国对岄国的实控权,为弥补夏国在战争中的损失,禧国和卫国共捐出五十万两白银购买粮物,夏国和卫国承认禧国所有实占的领土,同意继续经贸、文化互通。
禧国私下授意卫王,希望卫国能让岄国自治,崤儿接受提议,原岄国改为岄州,特封铭心西岄侯,管理岄州一应事务。
其实在与岄国作战期间,燕陵就交给我禧国在卫军的暗桩名单,铭心都把他们逐渐安置在重要的位置,在帮助当地百姓恢复生产生活时,悦来居也逐渐掌制了岄国的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