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5-03-30 08:58:27

凯斯,你怎么了?当二十世纪餐馆的招待安排他们坐下时,阿米蒂奇问。

二十世纪是跨洲宾馆旁边的小湖上几家漂浮餐馆中最小最昂贵的一家。

凯斯颤抖了一下。

布鲁斯没有提到用药后的反应。

他想端起冰水杯,但手抖得厉害。

也许是我吃了什么东西。

我希望你找医生检查一下。

阿米蒂奇说。

不过是组胺反应,凯斯搪塞道。

我旅行时,如果吃了不同口味的东西,就会有这种反应。

阿米蒂奇穿着一套深色西服――在这种地方太正式了――和一件白色丝绸衬衣。

他举杯抿酒时,金手镯格格作响。

我已经给你们点了菜。

他说。

莫莉和阿米蒂奇在默默地进餐,而凯斯哆嗦着手把牛排切成小块,又放进浓浓的调味汁里搅和,但最后还是把盘子推在一边,一块也没吃。

天啊!莫莉说,她的盘子已经空了。

把它给我。

你知道这有多贵吗?她拿过他的盘子。

他们要花很多年时间才能把动物养大,然后杀掉。

这可不是缸内培养出来的东西!她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嚼起来。

我不饿。

凯斯强打精神说。

他的大脑仿佛被油炸了似的。

不,更像是被扔进热油后,油冷了,厚厚的油脂凝结在褶皱的脑叶里,痛苦不堪。

你看上去太难受了。

莫莉愉快地说。

凯斯试着喝了口酒,由于服用了β苯乙胺,嘴里有一股碘酒味。

灯光暗了下来。

二十世纪餐馆,一个不见其人的带着斯普罗尔口音的声音说,很荣幸地向各位介绍彼得-里维埃拉先生的全息卡巴莱①表演。

旁边的那些桌子传出稀稀拉拉的掌声。

一个招待点亮一根蜡烛,放在他们的桌子中央,然后收走了盘子。

很快,餐馆里的十二张桌子都亮起了蜡烛,饮料也倒好了。

出了什么事?凯斯问阿米蒂奇,阿米蒂奇没搭腔。

莫莉用紫红色指甲剔着牙。

晚上好,里维埃拉走上餐馆一头的小舞台说。

凯斯眨了眨眼。

难受之中他并没有注意到那舞台,没有看到里维埃拉是从哪儿出来的。

现在更难受了。

最初他以为那人是被聚光灯照亮的。

里维埃拉在发光。

光像一层皮肤紧贴着他。

他把光投射在舞台上,照亮了后面的黑色悬挂物。

里维埃拉满面笑容。

他穿着一件白色小礼服。

翻领上,蓝色的余火在一朵黑色康乃馨的深处燃烧。

他向观众做着问候、拥抱的手势时,指尖在闪光。

凯斯听见了湖水拍打餐馆的声音。

今晚,里维埃拉说,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在闪耀。

我为大家竭尽全力表演一个节目,一个新作。

他举起的右手掌心里出现了一束淡淡的红光。

他把那束光甩手一扔,一只灰鸽子从光的落地处扑腾着翅膀飞起,消失在阴影中。

有人在吹口哨,更多的人在鼓掌。

这个节目叫‘玩物’。

里维埃拉放下手。

我希望把今晚在这儿的首次表演献给3简-玛利―弗朗斯-泰西埃―阿什普尔女土!一阵礼貌的掌声响起。

掌声停止后,里维埃拉的眼睛好像在搜寻他们的桌子。

还要献给另一位女士!有几秒钟餐馆的灯完全熄了,只有烛光在摇曳。

里维埃拉的全息光环也随着灯光消失了,不过凯斯还是依稀看得见他低着头站在那儿。

―条条微弱的光线慢慢形成,有竖有横,在舞台四周画出了一个开放的立方体。

餐馆里的灯又亮了点。

舞台四周的框架似乎是用凝结的月光建造的。

里维埃拉低着头,闭着眼,双臂僵硬地垂着,由于太专注了,他似乎在发抖。

突然,那个朦胧的立方体被填满了,变成了一间房子,一间没有四壁的房子,观众可以看到里边的东西。

里维埃拉好像放松了些。

他抬起头,但是眼睛仍然闭着。

我一直都住在这间房子里。

他说,我不记得曾在别的房子里住过。

房间墙上的白色灰浆已经发黄,屋里有两件家具,一把简单的木椅,一张漆成白色的铁床,漆已经剥落,露出了黑铁色,上面唯一的一条褪了色的棕色条纹床垫已经污浊不堪。

床的上方,弯弯扭扭的黑色电线上吊着个灯泡。

凯斯看见灯泡的弧形上有厚厚的一层灰。

里维埃拉睁开了眼睛。

我一直独自呆在这房子里。

他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床。

蓝色余火还在翻领上的黑色花朵中燃烧。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梦到她的,他说,但是我的确记得起初她只是一团雾,一片阴影。

床上有什么东西。

凯斯眨了眨眼。

那东西不见了。

我不能够留住她,不能在我的脑海里留住。

但是我想抓住她留住她,还想……在安静的餐馆中,他的声音十分清楚。

冰喀嚓碰到杯子边上。

有人在格格发笑,还有人在用日语低声提问。

我打定主意,要是我能够看见她的一部分,只是一小部分,要是我能清楚地看清这部分,最清楚详尽地……这时,一只女人的手出现在床垫上,掌心向上,手指苍白。

里维埃拉走上前去,拿起那只手,轻轻地抚摸着。

手指动了动。

里维埃拉把那只手举到嘴边,舔着指尖,指甲上涂着紫红色的指甲油。

凯斯看出那是一只手但不是一只被切断的手;皮肤很光滑,没有破损也没有疤痕。

他想起了一家仁清外科用品商店橱窗里的一块纹花菱形缸培养肉。

里维埃拉正把手举在嘴唇上,舔着掌心,那些手指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脸。

这时第二只在床上出现了。

里维埃拉刚伸手去摸,第一只手的手指就箍住他的手腕,就像一只由肉和骨头组成的手镯。

表演按照它自身的一种梦幻般的内部逻辑进行着。

接着出现了手臂、脚、腿。

那腿很美。

凯斯扭动了一下脑袋。

他喉咙发干,于是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这时里维埃拉已经上床。

他赤裸着身子,衣服不过是投射光的一部分,但是凯斯没注意到衣服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黑色康乃馨掉在床脚边,蓝色火焰仍在它内部燃烧。

里维埃拉摸着摸着,一个躯体就出现了,白白的,无头,很美,表面有一层晶莹细微的汗珠。

莫莉的身体。

凯斯张着嘴瞪大眼睛瞧着。

但它又不是莫莉的,而是里维埃拉想象的莫莉。

乳房就不对,乳头大了点,颜色也太深了。

里维埃拉和那不见四肢的躯体缠绕在一起,手抚摸着对方的身体,手指甲在闪闪发光。

床变厚了,到处堆着折叠在一起的破旧发黄的网状织物,一碰就破。

尘埃在里维埃拉和扭动的肢体――那些急切地抚摸着的手周围翻腾。

凯斯看了莫莉一眼。

她脸上毫无表情;里维埃拉投射来的光在她的镜子中起伏、旋转。

阿米蒂奇身子前倾,手握酒杯柄,浅色眼睛盯着舞台上发光的房子。

现在肢体和躯体结合在一起,里维埃拉颤抖了一下。

头出现了,影像完整了。

莫莉的脸,平滑的水银镜片遮住了她的眼睛。

里维埃拉和莫莉的影像开始狂热地性交起来。

接着莫莉的影像慢慢伸出了一只带爪的手,指尖上亮出了五把刀片。

那手懒洋洋地、梦幻般地抓着里维埃拉赤裸的后背。

凯斯只看了一眼暴露的脊椎骨,就站起身,跌跌绊绊地朝门口冲去。

他在一丛长到了湖水里的玫瑰花上呕吐起来。

那种像老虎钳那样夹住他头的东西现在已经松开了。

凯斯跪着,脸颊靠在冰冷的木头上,盯着湖那边灯火辉煌的朱尔斯-维恩大街。

凯斯以前看过这种表演,那是小时候,在斯普罗尔,他们把它叫做真梦。

他记得东区街灯下瘦瘦的波多黎各人随着快节奏的萨尔萨舞表演真梦,梦女在舞蹈、在旋转,旁观者拍掌击节。

不过那需要满满一车设备和一个难看的履带头盔。

你清楚里维埃拉梦中的东西。

凯斯摇了摇疼痛的头,朝湖里吐了口痰。

他能猜到结局。

一种反向对称:里维埃拉组合出梦女,梦女又用那些手把他拆开。

梦中的血浸透了破旧的网状织物。

餐馆里传出欢呼声、掌声。

凯斯站着,手在衣服上乱摸。

他转身走进二十世纪餐馆。

莫莉的椅子空了,舞台上也没人了。

阿米蒂奇独自坐着,还盯着舞台,手指捏着酒杯柄。

她呢?凯斯问。

走了。

阿米蒂奇说。

她跟他走了吗?没有。

一声轻柔的叮当声。

阿米蒂奇低头看着酒杯。

他左手抓住了酒杯肚子与红葡萄酒齐平的地方。

破碎的杯柄像冰凌一样。

凯斯接过酒杯,把它放在一只水杯上。

告诉我她去哪儿了,阿米蒂奇。

灯亮了。

凯斯盯着那双毫无表情的浅色眼睛。

她作准备去了。

这会儿你见不到她。

执行任务时你们会在一起。

里维埃拉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她?阿米蒂奇站起来,理了理外衣的翻领。

睡一会儿吧,凯斯。

我们行动,明天?阿米蒂奇毫无表情地笑了笑,向出口走去。

凯斯揉了揉脑门,看看餐馆。

就餐者们正在起身,女人们在为男人的俏皮话而窃笑。

他第一次注意到阳台,烛光还在黑暗中跳动。

他听到银器的叮当声和低沉的谈话声。

跳动的烛影投射到了天花板上。

那女孩的脸像里维埃拉的投射光一样突然出现,她的小手放在光滑的木栏杆上,身子前倾,一副发楞的神情。

他觉得,她的深色眼睛在盯着远处的什么东西,大概是舞台吧。

这是一张并不漂亮但很出众的脸,三角形、颧骨很高,但显得非常精致,嘴巴大而坚实,与那窄窄的、鸟一般的鼻子极为相称,鼻翼正在翕动。

接着她消失了,凯斯又回到了笑声和跳动的烛光中。

离开餐馆的时候,他注意到两对年轻的法国男女,他们正在等船,要到对岸最近的赌场去。

房间里一片寂静,钢化泡沫塑料就像退潮后的沙滩一样平滑。

她的包不见了。

他在寻找留言条。

什么也没有。

几秒钟后,受着紧张和悲伤的情绪困扰的他才注意到窗外的景物。

他抬头看到了德西德拉塔街的景色和居西、艳子、埃尔姆、自由等豪华商店。

他凝视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走到他并不打算要查看的窗前。

他关上全息图,看见了远处斜坡上阶梯形的公寓楼。

他拿起电话,走到凉快的阳台上。

给我查查马卡斯-卡维的号码。

他对服务台说,它是辆牵引飞船,天国建筑群落外注册的。

芯片储存的声音背出一个十位数号码。

先生,它补充道,该飞船为巴拿马注册。

电话响了五下,梅尔科姆才去接。

喂?我是凯斯。

你有调制解调器吗,梅尔科姆?有,在导航组件上,你知道的。

你能让我用一下吗,老兄?把它与穗阪电脑上那个有螺纹的接线柱连起来,然后打开控制板。

你那儿怎么样,老兄?还行,我需要帮助。

动起来了,老兄。

我弄好了调制解调器。

梅尔科姆在接电话线,凯斯听到了微弱的静电声。

当穗阪发出嘟嘟声时,他对它说:加密。

你是在一个受到严密监视的地方讲话。

电脑一本正经地通报说。

操!他说,不用加密了,不用了!进入构念。

南黑王?嘿,凯斯!一线通通过穗阪的声音芯片说,仔细设计的口音完全走样了。

黑兄,你快进入这里,帮我弄样东西。

你愿意多么直言不讳都可以。

莫莉在这里的什么地方,我想知道到底在哪儿。

我在跨洲宾馆335W。

她也是在这儿登记的,但我不知道她用的什么名字。

你从这条线进来,帮我查一下他们的记录。

说到做到!一线通说。

凯斯听到了入侵的白噪声。

他笑了。

好了。

用的是罗斯-科洛德尼这个名字。

已经结过账了。

给我几分钟进入他们的安全网深处去查找。

去吧!构念的努力使电话咔咔直响。

凯斯把电话拿回屋里,话筒翻过来放在钢化泡沫塑料上,走进浴室刷牙。

他刚出来,房间里的布劳恩声像组合体上的监视器亮了。

一个日本流行歌曲歌星斜靠在金属靠垫上。

一个没露面的采访者用德语问了个问题。

凯斯注视着。

屏幕随着蓝色齿状干扰波跳动了一下。

凯斯,亲爱的,你疯了吗,老兄?声音缓慢而耳熟。

阳台的玻璃墙咔哒闪现出德西德拉塔街的景色,可街景却是模糊扭曲的,变成了千叶茶杯的内部,空的,红色霓虹灯映在了镜子墙上。

朗尼-佐走上前,他个子挺高,瘦骨嶙峋,那瘾君子的飘然举止,如同在水下行走一般优美。

他独自站在一些方桌中央,双手插在鲨鱼皮便裤口袋里。

真的,老兄,你好像很消沉。

声音是从布劳恩扬声器中传出的。

温特穆特,凯斯说。

那恶棍没精打采地耸了耸肩,笑了。

莫莉在哪儿?没你的事儿!今晚你太失常了,凯斯。

一线通拨响了自由之岸所有的电话。

我认为你不该那样做,老兄。

这不在简介之内。

那么告诉我,我就叫他离开。

佐摇了摇头。

你看不住你的女人们,是吧,凯斯。

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老是失去她们。

我会要你的命!凯斯说。

不!你不是那种人,老兄,这点我知道。

你了解什么吧,凯斯?我猜想你认为是我让迪恩把你千叶的那个小女人干掉的吧。

别这么说!凯斯说着,不由自主地向窗子走了一步。

可是我没有!不过,这对凯斯先生有什么关系呢?别再欺骗自己了。

我知道你的琳达,老兄,我知道所有的琳达们。

她们都是我生产线上的基因产品。

知道她为什么要把你洗劫―空吗?爱。

这样你就会生气。

爱吗?想谈情说爱吗?她爱你,这我知道。

她的确爱你,但她一钱不值!这一切你无法应付。

她死了!凯斯的拳头擦过玻璃。

别把手弄破了,老兄。

马上就要按控制板了。

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由之岸的夜色和公寓的灯光。

布劳恩已经自动关闭。

凯斯?一线通正等着。

你上哪儿去了?我弄到它了,但不太多。

构念哇啦哇啦地说出一个地址。

那地方被一种奇怪的冰包着,是一家夜总会。

我通过电话卡就弄到这些。

好吧!凯斯说,叫穗阪电脑告诉梅尔科姆把调制解调器取掉。

谢谢了,黑兄!很高兴为你效劳!他在床上坐了很久,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滋味爬上心头。

狂怒。

你好,卢帕斯!喂,卡斯!是朋友卢帕斯。

布鲁斯赤裸着站在门道里,身上湿淋淋的,他的瞳孔很大。

可是我们正在洗澡。

你想等会儿吗?想洗澡吗?不,谢谢!我需要帮助。

他把男孩的手臂推到一边,走进屋子。

嘿,真的,老兄!我们在……帮助我。

你们真的很高兴见到我,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吧?不是吗?布鲁斯眨了眨眼。

当然。

凯斯背出了一线通告诉他的地址。

我知道他是个歹徒!卡斯高兴地在浴室叫道。

我有辆本田摩托车,布鲁斯茫然地咧开嘴笑道。

我们现在就走,凯斯说。

布鲁斯第八次叫凯斯把那个地址重复了一遍后,说:那一层都是单间。

他转身又上了本田。

红色玻璃纤维底盘在镀铬减震器上摆动,凝结物从氢电池排气管中滴了下来。

你会呆很久吗?说不清。

不过你们得等着我。

我们当然会等你。

他搔着赤裸的胸口。

地址的最后部分,我认为是指一个单间。

四十三号。

你想做什么,卢帕斯?卡斯从布鲁斯的肩头伸过头来。

她的头发已在车上吹干了。

没想做什么,凯斯说。

这是个问题吗?仅仅是想走到最下面那层,找到你朋友的单间。

如果他们让你进去,那就好。

如果他们不想见你……她耸耸肩。

凯斯转身,沿着一段有花纹的螺旋形铁梯走下去。

转了六圈,他来到了一家夜总会,停下来点燃一支颐和园烟,把所有的桌子都扫视了一遍。

自由之岸在他看来突然有了意义。

交易。

他能在活跃的气氛中感觉到它。

就是这个地方,当地的活动场所。

不是朱尔斯-维恩大街那种非常虚假的外观,而是实实在在的。

商业。

争斗。

人群杂乱:也许一半是游客,另一半是这岛上的居民。

下楼,他对从身旁经过的招待说,我想下楼去。

他出示了自由之岸芯片。

那人指了指夜总会的后部。

他迅速穿过拥挤的桌子,听到六七种支离破碎的欧洲语言。

我要个单间。

他对坐在低矮的桌子前、膝上放着一台终端机的女孩说,层数低一点的。

他将芯片递了过去。

性爱好?她把芯片划过终端机表面的一块玻璃板。

女。

他机械地说。

三十五号。

如果不满意请打电话。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提前让你了解我们的特别服务项目。

她笑了笑,把芯片还给他。

一部电梯在她身后打开了。

走廊的灯发出蓝光。

凯斯走出电梯,随便选了个方向。

标着号码的门。

四周就像豪华诊所的大厅一样安静。

他找到了自己的单间。

他一直在寻找莫莉的房间,可现在迷惑了。

他举起芯片,将它放在一个号码牌正下方的黑色传感器上。

磁性锁。

这声音使他想起了廉价旅馆。

女孩在床上坐起来,用德语说了句什么。

她的眼睛柔和,一眨不眨。

自动操作装置。

一个精心设计的神经系统。

他退出单间,关上了门。

四十三号门跟别的门没什么两样。

他犹豫了。

走廊里的安静表明单间是隔音的,没必要使用芯片。

他用指节叩了叩光滑坚硬的金属门。

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门好像能吸音。

他把芯片放在黑色号码牌上。

门闩咔哒一声。

他还没来得及推开门,似乎就被她打倒了。

他跪在地上,背靠着金属门。

她僵硬的拇指上的刀片在离他眼睛几厘米的地方抖动……天啊!她说着站起来,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你这傻瓜,干这种事!你他妈的是怎么打开那些门的,凯斯?她弯着腰站在他面前。

芯片,他艰难地喘息道。

疼痛在他胸部扩散开来。

她扶他站起,把他推进房里。

你贿赂招待了,楼上的?他摇摇头,倒在床上。

吸气,数数。

一、二、三、四。

屏气。

好,呼气。

数数。

他紧紧地按着胃部。

你踢了我,他终于说。

应该再低一点。

我想单独呆着。

我正在策划,知道吗?她坐在他身边。

正在接受明确的指示。

她指了指安装在床对面的一台小型监视器。

温特穆特正在告诉我有关迷魂光的事。

肉身玩偶在哪儿?没有。

这是所有特别服务中最贵的。

她站起来。

她穿着皮牛仔裤和一件宽松的深色衬衣。

温特穆特说,明天就行动。

那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餐馆里?你怎么会跑了呢?因为如果我留下,我会杀了里维埃拉。

为什么?他那样对待我。

那表演。

我不明白。

这值很多钱。

她说,伸出右手,好像拿着一个看不见的水果。

五把刀片滑了出来,接着又平滑地收了回去。

去千叶的花费,作手术的花费,让他们修复你的神经的花费,这样你就会有反应能力操作这些装置……你知道我开始时是怎么弄到钱的吗?在这儿吗?不,不过是在斯普罗尔与这儿相类似的地方。

刚开始,仅仅是开玩笑,因为当他们一植入控制芯片,钱好像就会滚滚而来。

有时醒来觉得难受,仅此而已。

不过是租用商品罢了。

这一切发生时,你还没有加入进来。

公司有软件,只要顾客付钱,软件什么都可以干……她把指关节弄得咔咔响。

好,我开始有钱了。

麻烦在于千叶诊所安的控制装置和电路系统不兼容,所以进入工作状态得付出很高的代价,我记得……不过是些糟糕的梦,但并非所有的梦都很糟糕。

她笑了笑。

接着开始变得奇怪。

她从他的衣袋里抽出烟来,点燃一支。

公司发现我正在为钱做事。

我安装了刀片,但是还需要体验三次才能做到使完美的神经功能起作用。

我准备摆脱这种傀儡处境,但不可能。

她吸了口烟,一连吐出三个烟圈。

那个管理公司的恶棍已经编好了用户软件。

柏林,是个生产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的地方,对吧?贱货的大市场。

我一直不知道身上的程序是谁编的,只知道它是根据所有的古典程序编成的。

他们知道你注意到了这东西吗?知道你在工作时有意识吗?我没有意识,就像电脑创意空间,一片空白。

银色,有一股雨的味道……你能看到自己进入高潮,就像宇宙边缘的一颗小新星。

可是我开始有记忆了,像梦,你知道。

他们没有告诉我他们切换了软件,租借开始面向专业市场。

她好像在很远的地方说话。

我知道,但是我一直没提起过。

我需要钱。

梦越来越糟糕,我得告诉自己,至少它们中有些的确是梦,可是那时我已经开始明白老板有整整一小队委托人需要我。

老板说,对莫莉来说,没有什么东西会令她满足。

所以我得到了这个该死的提升。

她摇了摇头。

那讨厌鬼付给我的钱只是顾客出的八分之一,还以为我不知道。

那么他为什么东西索要钱财呢?为那些糟糕的梦,那些真实的梦。

一天晚上……一天晚上,我刚从千叶回来。

她扔掉烟,用脚后跟踩灭,然后靠墙坐下。

那次旅行,外科医生参与了进去,但很难对付。

他们一定是打乱了控制装置芯片。

我注意到了。

我正在和一个顾客进入例行程序……她的手指深深地插进泡沫塑料中。

他是参议员,看他那张胖脸就知道。

我俩浑身是血,并不只是我们两人,她……她用力抓扯钢化泡沫塑料。

死了。

那个肥胖的讨厌鬼,他正在说,‘怎么了,怎么了?’因为我们还没有完事呢……她颤抖起来。

我想我给了参议员想要的东西,你知道吗?颤抖停止了。

她放开泡沫塑料,手指捋着头发。

公司终止了我的合同,我不得不躲一段时间。

凯斯盯着她。

所以里维埃拉昨晚触到了痛处。

她说,我想这是要我真的恨他,这样我会精神崩溃,跟着他进去。

跟他?他已经在那儿了。

迷魂光。

3简女士邀请他,表演那该死的东西。

她当时也在场,在私人包厢,一种……凯斯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张脸。

你会杀了他吗?她笑了笑,神情冷漠。

他会死的,对,很快!我也有来访者。

他说,并告诉她关于那窗户,佐讲的有关琳达的事。

她点了点头。

也许它想让你也恨什么。

也许我恨它。

也许你恨你自己,凯斯。

怎么样?凯斯爬上本田时,布鲁斯问。

以后再试吧!他揉着眼睛说。

真不明白你这种人还会喜欢玩偶。

凯斯不快地说,把一块新的皮肤贴按在手腕上。

我们可以回家了吗,现在?布鲁斯问。

当然,把我带到朱尔斯-维恩大街,有酒吧的地方。

[注释]① 指有歌舞或滑稽短剧等表演助兴的餐馆或夜总会。

《神经浪游者》 作者:威廉・吉布森好看经典的科幻小说尽在『乌拉科幻小说网』!网址:www.wulali.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