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凯斯迈步走过捻缝卷须,穿过马卡斯-卡维的前舱门时,他提醒自己,迷魂光别墅是个寄生建筑物。
它从自由之岸获取空气和水,而没有自己的生态系统。
从对接站伸出来的进出通道管,比凯斯跌跌绊绊穿过的那条到达哈尼瓦的通道精致多了,它是为在纺锤的旋转重力中使用而设计的。
这是一条瓦楞通道,由必备的水泥构件相连,每隔一段就套着一圈韧性良好的不打滑的塑料,这些塑料圈便成了阶梯。
通道绕着哈尼瓦而上;它与卡维舱门相连的一段处在水平位置,然后就垂直向左上方弯曲,沿着快艇外壳的弯处延伸。
梅尔科姆已经在顺着圈子朝上爬了。
他左手使劲向上拉,右手提着雷明顿机枪。
他穿着一套污渍斑斑的宽松工作服、无袖的绿色尼龙外衣和一双鲜艳的红底破帆布运动鞋。
他每爬上一个塑料圈,通道就轻微地晃动一下。
凯斯临时用的背带吊着小野―仙台和一线通的构念,带扣陷进了他的肩膀。
现在他只觉得恐惧,一种广义的恐惧。
他不去理会,迫使自己重新回忆阿米蒂奇所讲的有关纺锤和迷魂光别墅的事情。
他开始往上爬。
自由之岸的生态系统并不是完全封闭的,因此很有局限性。
天国是个封闭系统,没有外部物质也能够循环运作多年。
自由之岸虽可自己生产空气和水,但是却要靠不断运入的食物和有规律增加的土壤养分来维持。
迷魂光别墅则什么都不生产。
老兄,梅尔科姆轻声说,上来,到我身边来。
凯斯靠着圆形楼梯的边缘徐徐移动,爬上最后几级。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微微凸出的平滑舱门,直径有两米。
管子的水泥构件埋进了有弹性的舱门门框里。
那么我们……舱门向上打开,凯斯闭上了嘴,微弱的压力差点把粉末吹进他的眼里。
梅尔科姆顺着边缘爬上去,凯斯听到机枪保险栓松开的咔哒声。
你得快点……梅尔科姆蹲在那儿低声说。
凯斯旋即爬到了他身边。
舱口在一间拱顶圆形屋子的中间,地上铺着蓝色防滑塑料地砖。
梅尔科姆用肘轻轻碰了碰他,指了指,他看见一台监视器嵌在弧形墙面上。
屏幕上,一个有泰西埃―阿什普尔特征的高大年轻人正把深色外衣袖子上的什么东西掸掉。
他站在一道舱门边,那地方与凯斯他们跟下所在的这间屋子一模一样。
非常抱歉,先生!一个声音从舱门上的格栅传来。
凯斯抬头瞅了一眼。
还以为你们会晚一些到达轴线对接站。
请等一会儿!监视器上的年轻人不耐烦地把头一甩。
他们左边的门一滑开,梅尔科姆就闪到一旁,机枪已准备好了。
一个穿着橘黄色工作装的矮个子欧亚混血儿走过来,瞪大眼睛盯着他们。
他张开嘴,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又闭上了嘴。
凯斯瞧了瞧监视器。
一片空白。
谁?那人终于说。
拉斯特法里海军!凯斯说着站起来,电脑创意空间控制板砰的一声撞到那人的屁股上。
我们只想插入你们的监视系统。
那人倒吸一口气。
这是测试吗?是忠诚检查,一定是忠诚检查。
他在橘黄色套服的裤腿上擦了擦手心。
不,老兄,这是真正的检查!梅尔科姆站起来,用雷明顿机枪指着欧亚混血儿的脸。
你去启动系统。
他们跟着那人进了门,来到一条走廊上。
凯斯对光滑的混凝土墙和重叠着地毯的不规则地面都很熟悉。
漂亮的地毯,梅尔科姆说,他捅了捅那人的背。
有股教堂味儿。
他们来到另一台监视器前,一台古老的索尼放在有键盘和一排排插板的控制台上。
他们刚停下,屏幕就亮了,芬恩好像从他那全息测量技术的前屋走出,咧着嘴朝他们笑。
好,他说,梅尔科姆把这家伙从走廊带到打开的锁柜,把他塞进去,我会锁上门的。
凯斯,你用最上面那块板的左边第五个插孔,控制台下的柜子里有转换插头,把小野―仙台二十针换成日立四十针。
梅尔科姆推着他的俘虏走了。
凯斯跪下,在各种各样的插头里翻找,终于找到了他需要的。
他把控制板插入转换插头,然后停顿了片刻。
你非得以这种样子出现吗,老兄?他问屏幕上的脸。
芬恩被朗尼-佐的图像一次抹掉一排,佐靠在贴着斑驳的日本广告画的墙上。
你想要什么东西都行,亲爱的,佐慢吞吞地说,只要为朗尼服毒品……不!凯斯说,还是芬恩的好些!佐的图像一消失,他就把日立转换插头插进插座,将带子套在额头上。
你被什么事耽误了?一线通问道,然后笑了起来。
叫你别这样!凯斯说。
开玩笑,老弟,构念说,预定的行动时间出了差错。
让我看看这儿有什么……邝程序已是绿色,跟泰―阿冰的色彩一样。
当凯斯注视的时候,它在逐渐变暗,但是当他抬起头来时,还是能够清楚地看见静止的黑色鲨鱼样的东西。
断裂线和幻象现在消失了,那东西看上去就像马卡斯-卡维一样真实,是一架没有机翼的古老喷气式飞机,它平滑的外壳镀着黑色的铬。
完全正确!一线通说。
对!凯斯说,然后转入莫莉的意识。
对那事,我很抱歉!3简边说边给莫莉的头缠绷带。
我们的医疗队说没有脑震荡,对眼睛没有造成永久性伤害。
你来这儿之前,对他并不十分了解吧?根本不认识他,莫莉阴郁地说。
她仰卧在一张高床上或者说是带垫的桌子上,凯斯感觉不到她受伤的腿。
最初注入的药物所引起的牵连感好像已经消失。
那黑色的球不见了,但是她的手被她看不见的软带子捆着,仍然不能动弹。
他想杀了你。
大概是吧。
莫莉说,抬头望着粗糙的天花板,一道亮光从上面掠过。
我想我不会让他这样干的。
3简说。
莫莉痛苦地扭过头注视着她深色的眼睛。
别戏弄我了!她说。
不过我想我可能会喜欢这样做。
3简说着弯下身来吻她的额头,用一只温暖的手把她的头发撩到后面。
她的浅色斗篷上有些血斑。
他现在去哪儿了?莫莉问。
也许又去注射了,3简伸直身子说。
他焦急地盼望着你的到来。
我想,护理你恢复健康可能是件快乐的事,莫莉。
她笑了,心不在焉地在斗篷前部上下擦拭着一只沾满了血的手。
你的腿得重新安装,这事我们可以安排。
彼得怎样?彼得,她轻轻摇了摇头,一缕头发松开了,掉在前额上。
彼得变得太乏味了。
我发现用毒品的人总的来说都很乏味。
她格格笑起来。
无论谁都一样。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父亲就是个瘾君子。
莫莉一下子紧张起来。
别这么惊诧!3简的手指摸着皮牛仔裤腰带以上的皮肤。
他的自杀是由于我修改了他的冷冻期安全极限的结果。
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他。
他最后一次去休眠后,我才被放出来。
对他的一切,中心都很了解,而我却所知不多。
我看见他杀了我母亲。
等你好一点后,我会让你看看。
他在床上扼死了她。
他为什么要杀死她呢?她没缠绷带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脸。
他无法接受她为我们家族指明的方向。
她委托制造了我们的人工智能人。
她非常有远见,想象过我们与人工智能人的共生关系,这些人工智能人是公司决定为我们制造的。
我应该说,这是明智的决定。
泰西埃―阿什普尔会永生,一个蜂巢,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更大的实体的组件。
有趣极了。
我会把她的磁带放给你看的,有将近一千小时呢。
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随着她的死,她指明的方向也迷失了,所有的方向都迷失了。
我们开始把自己藏进洞穴里,现在大家都很少出去,只有我例外。
你说你试图杀死老人?你修改了他的低温程序?3简点了点头。
有人帮助我,是一个幽灵。
我小时候就是这样想的,在公司的中心有些幽灵。
声音。
它们中的一个,你叫作温特穆特,它是我们伯尔尼人工智能人的图灵代码,然后操纵你的实体只是一个子程序。
它们中的一个?还有别的吗?还有一个。
可是那一个好多年都没有对我说话了。
我想,它放弃了。
我猜想我母亲要求在原始软件中设计的某些智能,需要由它们两个来体现。
她如果觉得有必要,她会是个守口如瓶的女人的。
来,喝!她把一根弹性塑料管放在莫莉的嘴唇上。
水。
只喝一点点。
简,亲爱的!里维埃拉不知在什么地方高兴地问,你很快乐吗?别打扰我,彼得!扮演医生……突然莫莉看见了自己的脸,图像悬在离她鼻子十厘米远的地方,没有绷带,左边的植入物破碎了,一根长长的银色塑料手指深深插进鲜血淋淋的眼窝。
秀夫,3简说着摸着莫莉的胃部,如果彼得不走开就弄伤他。
去游泳,彼得!投影消失了。
07:58:40。
时间在缠着绷带的眼睛的黑暗里显示出来。
他说你知道密码,彼得说的。
温特穆特需要这密码。
莫莉说。
凯斯突然意识到尼龙绳系着的丘伯钥匙正靠着她的左乳内侧。
是的,3简说着拿开了手。
我知道,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想我是在梦中了解到的……或者是在我母亲上千小时的日记里了解到的。
但我想彼得竭力主张我不说出来是很有道理的。
如果我对这一切的理解是正确的话,那么我还是对付图灵;如果幽灵们不是变幻莫测,它们就一钱不值。
凯斯退出了矩阵。
奇怪的顾客,哈?芬恩在旧索尼监视器上咧着嘴对凯斯笑。
凯斯耸耸肩。
他看见梅尔科姆沿着走廊回来,一只手提着雷明顿机枪。
天国人在笑,他的脑袋随着凯斯听不到的音乐节奏来回晃动,两根细细的黄色连线从耳朵接到无袖外套的口袋里。
配音,老兄。
梅尔科姆说。
你真是他妈的疯了!凯斯对他说。
听起来挺不错,老兄。
货真价实的配音。
嘿,伙计们,芬恩说,准备行动!你们的交通工具来了。
我不能像8简的影片欺骗看门人那样顺利地对付许多号码,但是我可以让你们搭车到3简的住地。
当无人驾驶的维修车在走廊尽头粗陋的混凝土拱形下转人视线时,凯斯正把转换插头从插座上拔下来。
这车也许是那两个非洲人开的那辆,即使是这样,他们现在也已经走了。
在低矮的座位后面,小型操纵器紧贴在衬料上,布劳恩飞行器的红色显示器正平稳地闪动着。
公共汽车来了。
凯斯对梅尔科姆说。
《神经浪游者》 作者:威廉・吉布森好看经典的科幻小说尽在『乌拉科幻小说网』!网址:www.wulali.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