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G2星悬挂在环形带直立的黑色边缘之后,发出让人极不舒服的光芒。
议长触动了一下光偏震器,路易这才看清那炽白的圆盘,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小块――影子广场!咱一定得小心,乃苏很是谨慎,如果赶上环形带的速度,飞在它的内部,那咱们肯定会遭到袭击。
议长叽里咕噜说得很含糊。
好长时间呆在马蹄形的控制器前,这克孜肯定累得筋疲力尽。
咱们会受什么武器袭击?刚才已经证明环形世界连能起作用的无线电都没有。
目前咱们还没办法猜透他们的交流方式,也许是传感,也许是环形地板的振动共鸣,也许是金属线的电流。
同样,咱们一点也不清楚他们的武器。
如果飞在环形带的表面,那对他们是极大的威胁,说不定什么武器都会用上。
路易点头同意。
他天性并非很谨慎,但环形世界实在太新奇太刺激,不能不有所顾忌。
再说,乃苏分析得一点不错。
飞在环形带表面,谎言者号就如同一颗潜在的流星,一个巨大的流星。
要是以轨道速度航行,飞船已是相当可怕,因为一旦受到大气拍击,它就会以每分钟七百英里的速度呼啸而下。
如果超出了轨道速度,沿弧线飞行,飞船的威胁虽然变小但仍有可能,因为推动器万一出现故障,离心力就会把飞船掷向或者扔到人口密集的星球上去。
环形世界的居民绝对不会等闲处之。
更严重的是,环形面真的被撞开一道细缝,整个世界可呼吸的空气可能就会一泻而出,喷向其他星球。
议长坐在控制盘前,扭过头来,正好和那怪物的两眼相对:发布命令吧。
把船速降到轨道速度。
再干什么?加速冲向太阳。
尽管环形带变小,但我们能够查看一下环形带可住人的地方。
我们主要的目标是那影子广场。
这种谨慎根本没必要,让人只觉得耻辱。
那影子广场对咱们丝毫都没有用。
他奶奶的!又吵起来了,路易心里暗骂。
他又累又饿,实在不愿意充当两个外星人的和事佬。
他们一伙没吃没睡很有一段时间了。
如果路易感到筋疲力尽,那克孜肯定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看来没劲去打架。
乃苏极不识趣:对那影子广场,我们应该有足够的兴趣。
那地方截取的阳光比环形世界本身吸取的阳光都多。
他们会成为理想的热电生产器,供给环形世界动力。
克孜先用英雄之语骂了一通,接着又用世界语恶狠狠地答道:你真是没来由。
我们根本没兴趣关心环形世界能量的来源。
咱们先着陆,找个当地人问问不就清楚啦?我拒绝考虑着陆。
你在怀疑我驾驶飞船的技术?你在怀疑我做领导者的决定?是你挑起问题――议长,我还带着迷魂药呢。
我操纵着‘冲天号’和这艘‘量子二号’巨型飞行器的命运。
我是船主,你老老实实昕明白。
别讲了!路易一声怒喝。
两个外星人都瞪眼看他。
你们的争吵太不值了,路易火不打一处来,先用望远镜观察一下影子广场,这样你们也有话可说,吵起来也更有意义。
乃苏两个脑袋相对,两眼凝视。
那克孜也缩回他的爪子。
现实一点的话,路易接着讲,我们都挺累,又累又饿。
谁会空着肚子打架?我是打算睡上一小时,你们愿干什么干什么吧。
泰莉很吃惊:你不想再看啦?我们马上就要看到最里面了!你看吧,待会告诉我。
路易转身走了。
路易在床上赖了好一阵子。
他饥肠辘辘,点了一份方便餐,一边吃一边晃晃悠悠进了休息室。
发生什么了?泰莉立在屏幕的另一端,冷冰冰地答道:你什么都错过了,‘欲望号’飞船,雾形魔鬼,太空龙,食人的太空草,种种种种都来攻击咱们。
议长一个人跟它们斗,把它们统统打退了。
没看着,你后悔去吧。
乃苏?那怪物的声音从控制室传来:议长和我都同意去瞧瞧影子广场。
议长睡着了,很快咱们就会进入安全的太空了。
有什么新东西么?那当然,而且还值得琢磨一番。
我显示给你看。
那怪物摸索了一下望远镜的屏幕控制键。
他肯定早就研究过克孜族的符号学。
屏幕上的景象仿佛是站在高处看地球,只见到处分布着山脉、湖泊、峡谷、河流,空荡荡的巨大地块可能是沙漠。
沙漠?看上去很像,路易。
议长做了温度和湿度分析。
各种证据汇总后,我们觉得环形世界已经退回到原始状态,最起码一部分地区是这样。
要不,怎么会有沙漠呢?而且我们还发现,环形带的另一边是深深的海洋,跟这边的海一样大。
分析结果确认里面含有盐分,是成海。
很明显,环形世界的技师们考虑有必要中和一下这巨大的水体。
路易吃了一口手中的饭。
你刚才让我们先瞧瞧影子广场的主意很不错,乃苏接着讲,不愧是我们最有资格的外交家,我和议长都自受过训练。
现在议长同意到那儿去了。
哦,为什么?我们发现了一个盲点,而且影子广场运行的速度超过轨道速度。
路易愣住了,嘴停止了嚼动。
这倒不是不可能。
乃苏继续说,那影子广场可以保持稳定的椭圆形轨道,没必要和太阳保持相同的距离。
路易急忙把饭吞下去:这事儿可不一般。
白日的长度都会改变!泰莉接茬说:我们刚才以为如果夜晚先变长再变短,那么夏天和冬天可能会被分开。
不过,这不大合理。
的确如此。
影子广场不到一个月就转一圈,谁需要一年有三周呢?问题你清楚了吧,乃苏说道,可咱们现有的机器无法分析这种情况。
是什么导致的呢?难道靠近太阳,重力增加,就会产生更快的轨道速度?不论哪种情况,影子广场都值得去看看。
影子广场滑过太阳时留下一道明显的黑边。
那黑边标志着时间的流逝。
不一会儿,克孜爬出卧室,跟路易和泰莉打了声招呼,走进控制室,替下了乃苏。
可是,一眨眼工夫,他又出来了。
没有任何声响表明会有麻烦,但路易看到乃苏在克孜凶神恶煞般的敌视下直往后退。
这克孜像是要动武。
,好啦,二位,路易冷静地插话,又怎么啦?这个吃草的家伙,这克孜强压住火气,抢先发言道,咱们这位脑袋不正常的领导人趁我休息那会,把咱们转入动力消耗最少的轨道。
在这种情况下,咱们需要四个月才能到达影子广场。
议长话还没完,又用英雄之语骂上了。
是你自己干的,别赖人!乃苏火也不小。
克孜的声音又高了几个分贝:我是想慢点离开环形世界,可以看看它的内部表面,然后再加速直接驶向影子广场,那样咱们几小时就能到达。
没必要大吵大嚷,议长。
如果我们加速驶往影子广场,我们预想的轨道就会和环形世界相撞。
我不希望那样。
他可以瞄准太阳。
泰莉插了一杠子。
大伙全都扭过头看她。
如果环形世界人害怕我们撞上的话,泰莉很有耐心地解释,他们就很可能改变我们的轨道。
如果我们瞄准太阳,那就没什么危险了。
明白么?我觉得可以。
议长表示同意。
乃苏却不住颤抖:你是驾驶员。
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可是别忘了――我不会傻到直穿过太阳。
到时候,我会转到影子广场的轨道上去。
那克孜扔回一句话,跺着脚走回控制室。
说实在的,难得有机会看克孜跳那顿步舞。
很快,飞船便和环形带并道齐行,谁也感觉不出会发生什么。
那克孜服从命令,只使用助推器,消除了轨道速度。
飞船直接向着太阳坠去,紧跟着议长把船头往里一扭,加速前进!环形世界是一道宽阔的蓝带,上面浮有波纹和炽白的云块。
现在它正从视野里迅速缩小。
议长似乎有点着急。
路易点了两大杯摩卡咖啡,递给泰莉一杯。
他能理解克孜的愤怒。
环形世界让他恐惧,可他知道他又不得不着陆。
他想在他最终崩溃之前克服这种恐惧。
很快议长又回到了休息室。
十四小时后我们便可到达影子广场的轨道。
乃苏,我们帕瑞科武士从小就要学会有耐心,但是你们那群食草的家伙却更有耐性。
有点不对头!路易紧张地几乎站了起来,因为飞船正偏离太阳的方向。
突然,乃苏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也就在那一刹,谎言者号内部好像装了电灯泡,被照得通体透明。
整艘船开始上下颠簸――一切零件全部失灵。
飞船由于舱内重力的缘故上下颠簸。
路易猛地抓住椅子的后背牢牢不放。
泰莉一屁股蹲到她的安全座中,准确得让人不敢相信。
乃苏早已蜷成一个球,撞到了墙上。
所有的一切全都被罩在强烈的紫色光中。
黑暗持续了一瞬,接着那光线又变成UV管子的颜色。
光线来自舱外,仿佛淹没了整个船体。
议长肯定早就撒手交给自动驾驶系统控制飞船了。
想必自动驾驶系统早就浏览过议长的飞行路线,认为太阳是颗相当危险的流星,就采取相应的措施避开了。
舱内的重力又恢复了正常。
路易没受伤,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泰莉显然丝毫无损,正靠在墙上往舱后看。
我的仪器几乎全失灵了。
议长大声高叫。
千真万确,泰莉嚷道,机翼已经丢了。
你说什么? ‘机翼已经丢了!的确如此,机翼已无踪影。
糟糕的是,同机翼联结一块的所有东西也随之而去:助推器、燃烧箱、通讯设备箱、着陆齿轮。
整个舱体仿佛焕然一新。
除了普货舱内的东西外,其他一切都不见了踪影。
我们被袭击了。
议长如临大敌,现在我们仍然被人追着打。
很有可能是X光激光射线。
这艘船已处于战争状态,那么,听从我命令!乃苏没有再争吵,仍然蜷成一个球。
路易跪在他身旁,用手去摸他的脑袋。
我根本不是外星人的医生,看不出他是否受了伤。
他只是吓坏了,想躲在自个肚子里。
你和泰莉用绳子把他捆好,别理他。
路易很服帖地听从安排。
他自己的确也被吓得不轻。
一刻钟前,这还是一艘太空飞船,现在却不过是根玻璃针。
他们把那怪物弄到他的安全座上,用安全网绑结实。
咱们面对的绝不是什么友好之族,那克孜振振有词,X光激光无可置疑是战争武器。
假若不是靠着我们无法摧毁的船舱,我们早玩完了。
路易说道:斯雷热失重场肯定也消失了。
这样可就无法说明我们失重状态持续了多久。
几秒钟,泰莉说道,那紫光肯定是我们机翼燃烧时产生的。
肯定是让激光器点燃的。
不过,光线像是在消退。
千真万确,光线的强度已经有所减退。
不幸的是,我们的自动系统只是一味地防御。
这也难怪,外星人又怎么知道攻击型的武器呢?议长咬牙切齿,我们的核动力马达竟然会装置在机翼上!现在敌人仍然向我们开火!但是他们迟早会了解袭击克孜会有什么好下场!你准备继续追下去?议长根本没有意识到话中的讽刺味:我是要斗到底。
用什么斗?路易终于爆发了,你知道他们给咱们留下了什么?只剩下巨型航空器和生存室。
我们连一对引擎都没有。
这种状况下还想打仗,你不是痴心妄想吗?!,‘敌人也会这样想?他们不了解――什么敌人?敢向克孜挑战的――这是自动装置,你这白痴!要是有敌人,我们一旦闯入他们的势力范围,他们早就开火了。
我也一直正琢磨他们的战略。
自动装置。
X光激光用来摧毁流星。
设计好程序来击落任何有可能撞击环形带的东西。
我们想好的自由落体轨道一旦和环形带交叉,嘭!激光就发射。
那――那倒有可能,克孜开始关掉控制盘上失灵的部分,但是我希望你说错了。
那是。
如果再有个替罪羊,那会更好,是不是?如果我们的轨道不撞上环形带,那会更好。
那克孜几乎全关上了控制器,我们的速度较快,能离开这个系统,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到耍木偶人的飞船上。
但是,首先我们必须错开这环形带。
路易倒没想到那么远。
那你得抓紧点,是不是?他的言词不无辛辣。
至少我们得错开这颗太阳。
如果我们设定的轨迹不是环绕太阳,这种自动装置可能就不会开火。
激光还会瞄准。
泰莉说道,那闪烁的光还在。
这就是说,我们仍然冲着环形表面,是不是?如果激光是自动的,那的确如此。
问问乃苏吧,他们制造了‘谎言者号’。
你去看看能不能让他伸开。
那克孜讨厌地咕噜几声。
现在他已经关掉大部分的开关,只有可怜巴巴的几盏灯闪亮,显示谎言者号尚有一丝气息。
泰莉俯下身子。
那耍木偶人仍然蜷成一个团,躲在安全座里。
路易原先以为泰莉会吓傻,谁知她从头到尾没显示出任何恐惧。
此刻,她把手伸进那怪物的脖子轻轻摩挲。
她以前看见过路易这么做。
你别犯傻气了,胆小鬼。
她斥责那吓坏的耍木偶人,快点露。
出脑袋来,快点,看看我。
要不你会错过所有让人兴奋的事!十二小时之后,乃苏仍然缩着头不出来。
我想引他出来,他却缩得更紧。
泰莉几乎要淌眼泪了。
他们回到休息室吃晚饭,但泰莉任何东西都咽不下。
我又吓坏他了,路易,我知道。
你老是强调兴奋的事。
你该知道乃苏从来不追求兴奋的事。
路易找出她的失误,别想了,他没受伤,也不伤害我们。
只要能保护他自身,必要时他会伸开。
让他藏在自己肚子里吧。
泰莉跌跌撞撞,走路显得很笨拙,看来还没有完全适应船内的重力。
她想说话,可又犹豫再三,最后终于脱口而出:你害怕了么?有点。
我想也是。
她点点头,又开始走。
一转身,她又问:议长为什么不害怕?自受到袭击那刻起,克孜反而越来越兴奋。
他把武器分类,设定飞行的轨道,偶尔发布几条简单合理的命令,那语气好像使人不得不马上服从。
我想议长也害怕。
还记得一看到耍木偶人世界时他那样子吗?他害怕,但是他不想让乃苏知道。
泰莉摇摇头:我不明白,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害怕而我却单单不怕呢?一种怜惜涌满路易的胸膛,让他感到隐隐作痛。
我是个没经过事的人,别人都知道的东西,就我不知道。
泰莉苦恼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旁。
乃苏说得几乎全对,路易解释说,你根本没有受到过伤害,对不对?你只是太幸运了,根本受不到伤害。
我们都害怕遭老天报应,但你却不理解,因为这一切从来都没在你身上发生过。
那真是疯了!我是从未弄断过一根骨头或其他什么东西,但这怎么能算一种超自然的魔力呢?对,幸运不是超自然的魔力。
幸运是统计数字,而你是数学上的侥幸。
已知世界芸芸众生达到430亿,乃苏若是从中挑不出像你这样的人,那不是有点让人感到出乎意料么?难道你看不出他所做的一切吗?他先选出一群生育权利彩票获胜者的后代。
他说有数千人。
实际上,从这数千人中他可能找不出他所需求的人。
于是,他就会从更大的人群中寻觅,迟早会有一个或更多人的祖辈赢过彩票。
这个赌相当不错,因为他可以有数千万的选择机会――他寻找什么?你啊。
他先选出数千幸运的人,然后再剔除其中不幸的,比如这个人十三岁时再断了手指头,那个女孩个性有问题。
这个有粉刺,那个常打架常挨揍。
他呢,打架打赢了,官司却输了。
瞧,这家伙玩弄火箭,烧掉了指甲盖。
还有,这个女孩赌轮盘,常输――你明白吗7,你是惟一一个常胜将军。
即使面包掉在地上,也不会是沾了黄油的那一面!泰莉看上去很是深沉:这只是个概率问题。
但是,路易,我赌轮盘也没常赢。
但是也从未输到让你伤心的地步!不――是!这就是乃苏所寻找的人选。
你是说我是某种怪物吧。
不是,真他奶奶的!我是说你不是什么怪物!乃苏不能剔除那些不幸的家伙,最后轮到了你。
他认为他找候选人时有些基本原则,那不过是瞎猜瞎闹。
概率理论表明你存在,但同时概率理论也讲明:下次你掷一枚硬币,你失败的机遇和我并没什么两样,一半对一半错――因为幸运女神根本没有记忆。
泰莉瘫到椅子里:我竟然会有那种神奇的幸运?可怜的乃苏,我辜负了他。
你对得起他!她的嘴角皱了皱:咱们试试看。
试什么?要一片面包。
扔一扔瞧瞧。
影子广场黑得出奇,如同中学里做黑体实验所需的黑料一样。
它的一角呈V字形插人环形世界断裂的蓝带中。
顺着那V字角,人能瞥到它长方形的全貌。
很难确定那黑块中是不是有星群。
影子广场已经割去天空的好大一块,而且还在不断地扩展。
路易戴着护目镜(这玩意受到过多垂直光线照射后会产生许多黑块),因为舱内的分离层根本派不上用场。
议长也戴着一副护目镜呆在控制室,操纵着还能使用的开关。
他们还找到两个独立的镜片,分别系在一条短带上,好给乃苏用。
透过护目镜,路易看那一千二百万里之外的太阳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绕着一个霓虹的固体圆盘。
他摸摸船上的东西,直烫手。
泰莉打开她的舱门,又忽地关上。
很快,她再出来时已戴上了护目镜,挨着路易坐在休息室的桌前。
影子广场隐隐约约消失了,就像用一块湿布擦黑板,抹去大部分粉笔留下的痕迹。
空气舱内的呼啸使谈话无法进行。
它怎么会排热呢?在这儿,太阳就是一个若隐若现的火炉。
路易断定那空气舱不可能排热,相反它肯定在贮热,而且每一秒钟都在升温。
还有让人担心的事呢。
那黑色的长方形不断地膨胀。
正是因为它的规模才使飞船难以靠近影子广场。
它同太阳不相上下,横跨一百万英里,或许会更长一些:二百五十万英里。
几乎就是一瞬间,影子广场变得巨大无比。
它的边沿遮过太阳。
世界一片黑暗。
影子广场几乎遮掩了半个宇宙。
它的边无限延伸,黑成一片,看上去真是吓人。
船舱后部有一块地方还闪烁着光。
空气舱一直在往外排出废热。
路易耸耸肩,回过头来注视着影子广场。
空气舱里的噪音停住了。
人的耳旁仍然回绕着它的余音。
怎么回事?泰莉问道。
议长从控制室里爬出来:很遗憾,望远镜屏幕无法和其他东西相连了。
原本有许多问题可以靠它来解决。
比如说――路易几乎要大嚷起来。
为什么影子广场会超轨速移动?它们真是环形带技师们的发电机?什么东西能使它们背对太阳却不坠落呢?那食草动物所有的问题原本都能得到解决一一如果那望远镜屏幕还能用的话!,,我们准备去撞那太阳?当然不。
我告诉你,路易,我们会在影子广场后面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我们会穿越下一个影子广场和太阳之间的空隙。
如果舱内温度过高,我们能够起用失重状态。
影子广场无边无沿,除了黑,似乎没有其他的特点。
人眼无法从黑暗当中汲取任何信息。
很快,太阳冒了出来。
舱内又回荡起空气舱的轰鸣。
路易极目远视,看到另一个影子广场。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突然划过眼前。
像是闪电!就是闪电!没有任何征兆。
一瞬间让人眼盲的强光,白炽中带有点紫色。
飞船开始抖动――全部零件失灵。
飞船仍然抖动,但那光线已经消逝。
路易两个手指伸到护目镜后磨擦他模糊不清的眼睛。
那是什么?泰莉惊呼。
路易的视力慢慢恢复,看到乃苏伸出一个戴镜子的脑袋,而议长正在贮藏室里摆弄东西。
谁知泰莉死死盯着他,哦,不是盯着他,而是盯着他们身后的某种东西。
他转回身。
某种东西在船外燃烧。
那是一条隐隐约约的黑线,呈紫白色的轮廓,看上去没头没尾。
一端延伸进那和太阳相撞的黑块中,另一端消失在谎言者号前。
那线像受伤的蚯蚓一样蜷来蜷去。
好像咱们撞到东西上了,乃苏冷静地说,就好像他从容不迫未曾离开过,议长,你必须到外面探探实情。
请脱掉你的衣服。
我们时下处于战争状态,那克孜回答说,我发布命令。
很好,你现在会做什么?那克孜很明白该做什么,不再多说话。
他脱掉太空服和沉重的背包,准备出去看看。
他乘着一个飞轮驶出舱外。
那飞轮是哑铃状,以助推器为动力,上面还安着一把扶手椅。
他们三个注视着他绕着那蜷曲的黑线转来转去。
此时,温度肯定冷却了不少,因为那耀眼的光线透过护目镜留下的黑块已先由紫白转向纯白,进而是洁白。
三人关注地看着议长大人笨大的躯体竟然离开飞轮,在黑线旁边移动。
他们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有一次他们听到他惊奇的咆哮声,但从始到终半个小时,他一个字也没冲着袖珍电话讲。
与此同时,那炽热的东西逐渐变黑,最后几乎看不到了。
很快,那克孜又退回谎言者号。
当他走人休息室时,全体人员都敬佩地望着他。
比线粗不到哪儿去,那克孜大咧咧地说道,我实在没法弄回来一截。
他拿起那把被毁了的工具给大家瞧。
钢棍中间出现了一个豁口。
豁口的表面被打磨得如同镜子样光亮。
我靠得近,那线有多细看得很清。
我一挥钢棍,谁知竟然被割穿了,而且,我还觉得有股子拉力。
路易说道:可变剑可能有用场。
但是,可变剑的剑锋是一种金属丝,在斯雷热失重场里没办法弯曲。
这线却是在不停移动,你刚才也看到了。
那么肯定是某种新东西。
某种像可变剑一样的利刃,又轻,又薄,又硬――超出人类的技能,或是某种在高温下仍然保持固体的东西。
要是一般自然物质,在这种高温下早已成为浆糊。
某种新东西,但是,它挡我们的路做什么?想想吧。
我们穿越影子广场时撞上不知名的东西。
接着,我们发现一条看上去没有边沿的线,而且它的温度比得上炽热太阳内部的温度。
显而易见,我们撞上了这条线。
它还保持着受撞时的热量。
我觉得它联结着两个影子广场。
可能。
但是为什么?我们只能猜想,考虑考虑。
议长发言说,环形世界的技师让影子广场遮挡太阳,形成黑夜的交替。
为了实现他们的目的,这个方形必须排斥阳光。
如果这些影子广场和太阳边连边的话,他们就失败了。
环形世界的技师用这种线把长方块串成一个链。
他们让这链以超轨道速度运转,从而使绳子产生一定的张力。
绳子绷紧后,这些长方块就和环形带保持平行。
这的确是非常奇特的图画。
二十块影子广场串成一起在跳五月柱舞。
各个广场都由绳子连住,每每相隔五百万英里……我们需要这绳子,路易说道,它的用途很广。
我没办法把它弄上来,或者割下一段来。
乃苏此刻插话道:我们的轨道或许因为碰撞改变了吧。
有什么办法判断一下咱们是否错开了环形世界?谁也想不出良方。
也许我们错开了那环形世界,然而碰撞之后,我们的势头或许会更猛,会在椭圆形的轨道上不停地往下落。
那怪物哀叹起来,泰莉,你的运气可耍了我们。
泰莉却抖抖肩头:我从未告诉你我是幸运护身符。
幕后使君给了我错误的信息。
倘若他在这儿的话,我会给我这粗暴的未婚夫一点颜色看看。
晚餐在休息室进行,成了全体成员最后的礼仪。
泰莉坐在桌子另一端,身上穿着黑色和橘红色相间的衣服,靓丽得让人心痛。
泰莉的肩后,环形世界正在慢慢膨胀。
大家都忧心忡忡,只有她偶尔扭回头看上两眼。
路易摸不清外星人的情感,但他看得出泰莉的热切和好奇。
她想的跟路易一样:他们无法错开环形世界!那晚做爱时,路易有一种令人惊奇的疯狂,这倒令泰莉高兴。
这是因为恐惧所致吧?我还真得记住!他无法强作笑颜:我一直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他说给别人,也是说给自己。
哦,路易,我们还在普货舱里面?假如失重场不起作用怎么办?船舱可能挨过那巨大的冲击,但我们已成为果酱。
看老天的分上,别庸人自扰啦!她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后背,抚摩着他的两侧。
他把她拉近,不让她看清他的脸……泰莉睡熟了,像一个美丽的梦,悬浮在睡床间。
路易悄悄离开了她。
他筋疲力尽,心灰意冷,索性泡在热水池中,端着杯冰冻的波旁威士忌酒醒醒神儿。
最后一次品尝,该是别有一番滋味。
环形世界横贯天穹。
白色的云朵变幻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比如风暴、溪流、金羊毛,全都精巧可爱。
接下来便是海洋……环形世界一半几乎全是水……乃苏被绑在他的安全座里,缩成了一团。
议长、泰莉和路易都绑好自身,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最好看看这个,路易对乃苏说,以后地形可能很重要。
乃苏这次倒也听话。
他露出一个扁平的蛇头,望着向前涌来的土地。
海洋,蜿蜒伸展的河流,一系山脉。
但生命的痕迹丝毫都找不到。
环形世界就这样一晃而过,所有的东西不等看清楚就已消逝得无影无踪,仿佛那些东西被一股力量从后面抓起,扔到看不见、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飞船本身的速度大约是每秒钟20英里。
如果没有环形世界拦截,他们完全能安全地飞出这个系统。
地形往上抬起,以每秒770英里的速度旋向一边。
就在倾斜的那一霎,蝾螈样的海洋直冲而来,然后上涨,退下,消失。
突然,那土地发出强烈的紫光!全部仪器顿时失灵。
《环形世界》 作者:拉里・尼文好看经典的科幻小说尽在『乌拉科幻小说网』!网址:www.wulali.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