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山峦叠嶂。
现在已是大清早。
路易一宿没合跟,摸不准飞了多长时间。
挂在天顶的太阳纹丝没动,像是人们心中解不开的谜。
没有了时间感,谁都会被弄得一头雾水。
路易倒也自得其乐,差点把其他飞轮忘个一干二净。
他恍惚又进入了离群索居的状态:无边无际、变幻莫测的地形从眼前掠过,那感觉就像独乘一舟,游弋在广阔的已知太空。
他喜爱独自航行在宇宙中,而整个宇宙仿佛是他的玩物。
只是最为关键的问题在于――你路易・吴是不是感到满足呢?他正沉浸在冥想中,一张毛茸茸橘红色的脸突然闪现在显示盘上,吓得路易一愣。
肯定累了吧,那克孜还挺体贴人,希望我替你飞会儿吗?我想着陆。
腿有点儿抽筋。
那么,着陆吧,反正你控制着。
我可不想勉强谁。
话一出口,路易便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那种离群索居的状态。
你以为泰莉愿意见你吗?我跟她同病相怜吧,毕竟都蒙羞受辱,可她连一声招呼也不跟我打。
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别别――等等,别关掉。
我需要一个人静静,路易,那食草的家伙让我蒙受奇耻大辱。
那是很早以前了。
别――别关掉,可怜可怜我这孤老头子吧。
你是不是一直在看这地形?嗯。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块光秃秃的地方?瞧见了。
那地方表层石头都被风化掉了,露出了环形地板面。
肯定很早以前某种东西迫使环形世界的风改变了类型。
这种风化不会是一夜之间的事,即使是在这里。
说得对。
路易,这样规模、这等威力的文明怎么会衰落呢?我也不清楚。
咱们必须面对这种事实,没法猜。
耍木偶人的技术甚至都达不到这里的水平,咱们又怎么能解释为什么这个世界返回到蛮荒时代呢?看来咱得对那些当地人多了解些。
议长大人搔头探脑,就目前看,他们根本不能移动‘谎言者号’。
咱们必须找些能帮忙的家伙。
这恰恰是路易所希望的开端:我倒有个主意――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
只要想跟他们联系。
咱们就能联系得上。
是吗?在谈之前。
我想先着陆。
随你吧。
连绵的山峰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
山巅山谷闪烁着路易先前注意到的光芒。
狂风呼啸而过,刮去风化的岩层,裸露出环形世界的板面。
路易驶向山势缓缓的余脉。
那岗上树林密布,远远望去,如同绿色的绒毛。
一条银色的小溪破山而出,又消隐在林子里。
河口处便是路易想着陆的地方。
泰莉终于憋不住了,通过对讲机问道:你做什么呢?着陆。
我飞烦了。
别挂断――我想跟你道个歉。
她还是切断了通信。
看来是好兆头。
路易心里安慰自己。
既然她知道他要道歉,就不愁她不会不接着往下听。
以前谈到装神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念头。
一着地,路易就开始说。
只可惜只有议长一个人听他讲。
泰莉一声不吭,狠狠瞪了他一眼,大踏步跨入密林中。
议长摇一摇他脏兮兮的脑袋,两只耳朵如同中国的小扇子样扇来呼去。
咱们有理由相信这儿挺安全,路易说道,但只是别着陆。
想去哪儿就能到哪儿,没问题。
说不准咱们停也不停就能飞到边缘墙,只要能通那儿。
要不咱们就停在环形世界里凸出的地方。
食肉类的动物根本无法在这地上生存。
可是,不着陆咱们又怎能了解更多的情况呢?飞轮这玩意都让人生厌了。
该下去了。
该做点实打实的活了。
别忘了咱们需要当地人帮助咱把‘谎言者号’拉过来,足足有四万英里的路呢。
你算说到点子上了,路易,我正需要活动活动。
等到达边缘墙,那时咱想了解的东西会比现在更多。
毫无疑问。
咱何不玩装神呢?议长犹豫半天:你不是开玩笑吧?当然不是。
咱们理所当然是环形世界的工程师。
虽然咱们没有他们的威力,但是咱现在所有的,对于这些当地人来讲,已经够神的了。
你可以扮作神――谢谢。
泰莉和我当助手,乃苏装成被逮住的怪物。
听到这话儿,议长的爪子忽地伸了出来。
他说:可是乃苏不跟咱们一块,也别想跟咱们一块。
难处就在这儿,说实在的――敬请免谈,路易。
那就糟透了――因为有了他,咱们才能演得更逼真。
那么,你就另想高招吧。
克孜的爪子实在让路易头痛――那玩意到底受不受意识的控制呢?不管怎样,那爪子却是伸出来了。
如果是通过对讲机联系,想必议长早就挂断了。
这也是为什么路易坚持着陆的原因。
想想这招的聪明之处吧,你扮演一位了不起的神。
你会给人留下非常深的印象。
这我不说你也能明白。
非让乃苏掺和吗?因为他有迷魂药。
这样既可以做到奖励,也可以实行惩罚。
你是神,谁怀疑就把他撕成碎片,吃掉,以示惩罚。
谁要是相信,就让他过把迷魂药的瘾。
没有迷魂药,就不行吗?想想,这是对那些诚实人多好的回报。
一阵纯正的喜悦飘然入脑。
没有副作用,没有后遗症,甚至比两性交媾还令人兴奋呢。
我不赞赏这种想法。
尽管他们是人,可我也不愿意让他们上瘾。
这样做还不如杀了他们仁慈。
议长说道,再说,乃苏的迷魂药只是针对克孜,不是人。
别那么自信。
路易,迷魂药只是针对克孜人的脑结构做成的,我感觉得出。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那是一种虔诚的体验,一种中了魔的感觉。
谁也不敢说这种迷魂药不会对人起作用。
我认为肯定起作用。
我了解乃苏。
要么这种药对我们都有效,要么就是他带着两种不同性质的药。
倘若他没什么伎俩控制住人类,那我也绝不会跟他到这儿来。
你可真敢想。
把他叫回来问一问?没门。
叫他回来又有什么害处呢?这样做根本没意义。
哦,我忘了,没什么新奇可言。
路易故意激他。
看来猴子的好奇在大多数灵性物种中并不总占上风。
你想逗引我的好奇心?我明白――你想方设法激我采取行动。
路易,那怪物可能自个儿会摸到边缘墙。
在那之前,他别想回来。
路易刚想张嘴讲话,那克孜却转身钻入了灌木丛。
谈话不了了之。
世界如同一个穹隆,罩住了泰莉。
她伤心欲绝,泪水潸然。
这个地方倒挺适合她自哀自怜。
只见重重叠叠的绿意如潮,密密匝匝的枝叶如冠,遮住了阳光,显得昏暗冷清。
靠近地面的地方,植被却又变得稀稀疏疏,走入走出很是方便i俨然是恋爱者的天堂。
再看那瀑布如帘,挂于山端。
一潭碧水,映着垂直平滑的青青岩壁。
泰莉伫立清澈的泉水里,呜咽声淹没在飞瀑的激鸣中。
周围回声阵阵,如同雷雨将临,又仿佛天地与她同悲。
她没有注意到路易。
搁浅在这外星人的世界里,说实在的,泰莉若不是携带急救箱根本不敢走远。
急救箱是系在腰带上的一个小扁盒,里面装有探测器。
路易顺着探测器的信号摸索而来,发现泰莉的衣服放在潭边一块天然形成的花岗岩上。
绿意蒙蒙,水声隆隆,而那呜咽之声若有若无。
泰莉肯定坐在什么东西之上,胳膊肩膀露出水面,头低垂着,乌黑的秀发随意散开,遮住了面孔。
要等她过来纯粹是妄想。
路易脱光衣服,堆到泰莉衣服旁边。
寒气有点砭骨。
他皱皱眉,抖抖肩,滑入水中。
他马上意识到自身的错误。
离群索居时,路易并不常常光顾与地球相仿的世界。
他去过的地方别有洞天,但通常都和地球一样具有高度的文明。
路易并不蠢。
他这次只是没想到试试水温……他的确没想到这点。
飞泉来自白雪皑皑的山顶。
路易被水刺得想喊想叫。
幸亏他脑袋清醒,头虽已没入水中,但没有吸气。
他的脑袋撞出水面,一边拨水,一边哈气。
虽说是冷得刺骨,稍微适应一下,他竞悠哉游哉起来。
瞧他漂浮在水面上,脚有节奏地踢动,感受着漩涡的冲击,好爽,好惬意!泰莉早就瞧见了,只是没动,坐在瀑布底下,等着他。
他游过去。
他真想冲着她大喊大嚷说明白一切。
但是,歉意的话、爱意的话似乎都有点不合时宜。
不过,他可以触摸。
她没有躲闪,仍然垂着头,秀发遮住全身。
但她的拒绝却让人心领神会。
路易适可而止。
他在旁边来回游动,舒展着因为长时间飞行有点痉挛的肌肉。
忽有一刻,他觉得身体冻麻木的部位竟然隐隐作疼。
看来肺病是在所难免了。
他碰了碰泰莉的胳膊,指指岸边。
这次她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上来了。
两人躺在潭边,互相搂住对方,瑟瑟发抖。
可以控制热量的工作服裹在身上,像毯子一样。
冰冷的躯体慢慢泛出点热意。
对不起,我不该笑。
路易轻轻说道。
泰莉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但丝毫没有原谅的意思。
这事很滑稽,泰莉。
胆小如鼠的耍木偶人竟敢像玩牲畜那样繁衍人类和克孜!他们肯定吃了豹子胆。
他们肯定清楚他们是在玩火――路易知道自个儿说得又多了,但不能不说。
他得给自个儿找个充足的理由,看看这群家伙做了些什么!弄出些通情达理的克孜,主意蛮不错。
我稍微了解一点人与克孜的战争。
我知道克孜人过去很残暴。
要是议长祖辈来的话,淄那科雷克城恐怕早被炸到环形世界底下去了。
但议长却没有采取行动。
但是,繁殖幸运人――你认为他们犯了错,把我弄成这个样?奶奶的,你以为我想侮辱你?我只是想说这是个很可笑的想法,耍木偶人做来就更有趣,就是因为这个我才笑!你不会希望我也咯吱咯吱吧?你看。
又远了吧。
行啦。
她并不因为他笑而恨他。
她需要安慰,不是报复。
工作服里的热量给人以安慰,两体相拥更给人以温存。
路易轻轻拍打泰莉的后背。
这使她很放松。
我琢磨得让咱们探险队聚到一块。
他抓住时机,插上一句。
他感到她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便问道,你不喜欢这个想法?倒不是。
因为乃苏?我恨他!恨死他了!他繁殖我的祖先像――像野兽。
很快她的身子又松弛下来,如果他想回来,议长会送他上西天。
假如我说服议长让他回来呢?你怎么做得到?假如我能,怎么办吧?到底为什么?乃苏还拥有‘冲天号’。
‘冲天号’是人类能在一百年中到达麦加伦星云的唯一办法。
如果不带着乃苏离开环形世界,咱就弄不到‘冲天号’!多么多么蠢哪,路易。
想想吧,你也承认如果乃苏那群家伙没对克孜做手脚,咱们都会是克孜人的奴隶,对吧?但是,如果耍木偶人没有改变生育规律,你或许根本就不会出生。
她贴着他,身体僵直。
她的意思全表现在脸上,脸色却又恰如她的眼睛:紧闭不睁。
他还不死心:耍木偶人是犯了事,但那是老早以前了。
难道你就不会宽恕、不会忘记?就不!她一骨碌离开了他,滚出温暖的工作服,又掉进冰冷的水中。
路易稍一迟疑,也滑人潭里。
冰冷,吃惊……他浮出水面……泰莉又坐到瀑布下的老地方去了。
不过,这次她竟冲他含笑致意――她的心情怎么能转化这样快呢?他游过去。
告诉男人闭嘴――你这一招可真棒!他自我解嘲。
她不可能听到他说什么,他自个儿都听不清。
泰莉回眸一笑,悄无声息地向他伸出手臂。
全都是愚蠢的扯淡!他慨然叹道。
潭中水很冷,很冷。
泰莉是唯一的温存。
他们双膝跪下,倚在浅水中粗糙不平的岩石上,紧紧拥抱在一起。
爱是寒与暖相融合的东西;云雨当中也能得到慰藉。
虽说问题仍然解决不了,但这样起码使人暂时忘却那些烦人的苦恼。
两人携手往回走,虽说裹着羽绒服,但仍抵不住寒气,瑟瑟发抖。
路易一直默不作声。
事情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泰莉竟然从未学会拒绝,根本吐不出半个不字,更别提拒人千里了。
其他女人惯耍的嗔斥、幽默、撒娇,甚至恶毒,统统与她无缘。
泰莉还没受到过真正的伤害,即使遭遇过,但那仅有的几次也不足以使她学会这一切,路易可以把她唬住,哪怕到了最终审判日。
她呢,也不知道怎样对付他。
不过,她却可以因此而记恨他一辈子。
想来想去,他还是不说为好。
说实在的,他不想伤害她。
两人手拉着手,谁都不跟谁讲话。
手指一直磨来蹭去,似是做着男欢女爱的游戏。
好吧。
她突然开口,如果你能说服议长,那就随你啦!太感谢了。
路易有点诧异。
这可全是为了‘冲天号’。
她接着讲,再说,你也办不成这事。
吃饭还早,该做点正规运动,比如俯卧撑和仰卧起坐。
当然还有非常规的锻炼:爬树。
不久,议长晃了回来,嘴角看不到鲜血。
他走到飞轮前拨了下号,但不是为了拿抗过敏药,而是为了湿漉漉的热肉肝。
这不可一世的家伙回来了。
路易双唇紧闭,心里暗暗盘算。
着陆时,天空布满阴云;此刻起飞了,老天仍然没变,一样的铅灰色。
路易打开对讲机,旧话重提。
我说,乃苏犯事儿可是很久以前了。
荣誉之事与时间无关,路易。
当然,你不懂这个。
进一步来讲,这一行动的后果对我们很重要――为什么乃苏非选一个克孜跟他一块呢?他早提过这事了。
为什么他选择泰莉・布朗?幕后使君肯定早就提醒过乃苏,让他注意一下人类是否继承了超凡的幸运,是否克孜人已经变得温顺可人。
他选我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因为我可能会表现出他们所寻求的那种温顺――因为我是驻你们地球的外交官一一而人类最典型的特点就是傲慢。
我早先也这样认为。
路易想得更远――乃苏倘若奉命提到星空草引擎,难道就是为了看这克孜的反应?这无关紧要,我说过我可不那么恭顺。
你不会不用那个词吗?你的思维都给那家伙弄乱了。
路易,你为什么老替那乃苏插一杠子?为什么你那么乐意和他做伴?路易心里嘀咕,这玩意倒很会提问题。
理所当然,那乃苏该出点血流点汗。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逃之天天的家伙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仅仅是因为路易喜欢外星人才跟着来的吗?或许还有比这更充分的理由,只是现在不清楚。
耍木偶人的确与众不同,而与众不同对路易这等年纪的人却相当重要。
生活要是没了变化,那人就会厌倦死。
与外星人做伴,这对路易至关重要。
飞轮顺着山脉的斜坡逐渐爬高。
好景致!路易说道,瞧这奇怪的环境,比人和克孜的任何一个世界都更为奇特。
咱们此时需要群策群力,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泰莉在拍巴掌,但没弄出响声:真会找理由!路易冲她眨巴眨巴眼。
很特殊的一种人类交流方式,只可惜那克孜实难读懂!那克孜倒也不含糊,丝毫不妥协:我不需要让乃苏来介绍这个世界。
我有自个儿的眼睛鼻子嘴,够用的。
就算乃苏没用处,你还需要‘冲天号’吧。
咱们都需要制造那船的技术。
为了这点利益失去尊严――根本不值。
奶奶的!这不公平,‘冲天号’是为了整个人类,还有你们克孜人!别狡辩了。
你说利益不属个人,那你还为了利益出卖荣誉?我的荣誉丝毫无损。
路易怒火中烧。
我就是这样认为。
议长毫无顾虑,一把拉下开关。
那小开关真挺顺手!泰莉幸灾乐祸,说道,我早料到他会这么做。
我也料到了,但是――姥姥的!他真难说服!越过山峰,羊毛般的云朵一直延伸到无限的地平线。
三辆飞轮似乎悬浮在白云中,而那巨型的拱形门隐隐约约露出一个轮廓。
山峦往后隐退。
路易想起密林中的那一泓清潭,竞萌生些许的遗憾。
恐怕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了。
飞轮后面飘着一条白线。
那是三个消音器接触云层产生的波浪。
正前方,无限的地平线好像被某种东西断开。
路易觉得是山或者风暴,规模虽不算小,但远远看去,却只有针头大小,伸起一臂多长。
议长首先打破了沉默:云层里有道缝,路易。
正前方,逆时针方向。
我瞧见了。
你看到光怎么射透得吗?地面上许多光都被反射回来。
千真万确,云层裂缝的边闪闪发亮――咱们能不能在地面上边飞?这恐是地面上最大的裂口。
我想凑近看看。
小心。
路易叮嘱道。
他看到议长的飞轮幻成一个白点,迅速地驶向逆时针方位。
他的速度达到2马赫,即使到了,也不过是瞥一眼……这里还有一个问题――该看哪一个?是看那变成银色白点的飞轮,还是看显示盘上橘红色的猫脸呢?一个真实,另一个详细,二者都能提供信息,类型却各不一样。
理论上讲,任何一方都不足以让人满意。
路易自然二者兼顾。
他看到议长滑过那道缝隙……就在那一刻,对讲机里传来议长的尖叫声,那银色的点突然加亮数倍,而且议长脸上一片煞白。
只见他双眼紧闭,嘴却咧开,惨叫声声。
屏幕显示的图像变得模糊不清。
议长穿过了那道缝隙。
他一只胳膊遮住脸,覆盖的长毛生了烟,烧成了黑胶状。
议长!泰莉喊道,你还能看见吗?议长听到声音,把手松开。
两眼之间一道宽宽的橘红色毛被烧掉了。
其他地方全是灰黑。
议长睁开眼,再合上,再睁开。
我瞎了。
他言语悲凄。
哦――但你还能看得见吗?或许是担心议长,路易几乎没注意到这问题的奇怪之处。
但是,他的直觉感受到她充满焦虑的声音语调。
时间容不得人仔细思索。
路易急忙喊道:议长!听我指挥。
咱们得到云层后去躲躲。
议长在键盘上摸索了一阵,然后说道:完成了,路易,到哪块云层?疼痛使他的嗓音变粗,跟先前不大一样。
回到大山那儿去。
没必要。
那样咱们会浪费很多时间,路易。
我清楚什么东西袭击的我。
如果没错的话,只要有云层,咱们就可以高枕无忧。
哦。
你得仔细观察观察。
你需要医疗帮助。
我的确需要护理。
不过你先找块安全的地方降落。
下降时要找云层比较厚的地方……这一伙躲在云层下面。
一些光线透过云层射了进来,反射到路易身上,火烧火燎地痛。
平坦的地形一览无余。
但那竟不是环形世界的板面物质,而是土壤和植物。
路易降低高度,斜视着那炽热的光线!只有一种类型的植物,平均分布于地表,从脚下一直延伸到无尽的地平线。
每一样植物各有一朵花,每朵花仿佛都瞄准了路易,他降到哪儿便转向哪儿,俨然是无数的观众,沉默而又专注。
他停在一株植物旁边。
那东西竖着有一尺高,绿色的茎秆长满骨节,末了是一黑黝黝、绿乎乎的球。
茎顶的花儿大如人面,花儿背面却是纹路清晰,仿佛横竖着血管或肌腱,内面却像是一光滑的凹镜。
视野之内所有的花全都盯着他,把他围在一片炽热的光线中。
路易很清楚,它们想弄死他。
他有点局促不安,望望天。
空中的云层可帮了大忙。
你说得对。
他冲着对讲机说,它们是太阳花。
如果不是有云层,恐怕没等咱飞过山巅,全都玩完了。
有没有咱可以避开太阳花的地方?比如说,一个山洞?根本没有。
这地太平坦了,没有起伏。
这会儿太阳花无法聚焦,但还是灼热得让人难受。
泰莉挺不耐烦:哎呀,老天!你俩犯了啥病?路易,我们得先着陆!议长还疼着哪!千真万确,路易,我疼得很。
那咱就冒一次险。
落吧,你们俩。
只希望云层保佑。
好极了!从显示器上看,泰莉挺兴奋。
路易在植物中间转悠了约摸一分钟。
不出所料,太阳花所占区域内并无外星人幸存,甚至其他小植物也不见踪影,更没有任何东西飞行。
灰色的土壤没被东西耕犁过。
植物本身没有枯萎病,没有真菌滋生。
哪一株植物患了病,太阳花便将它根除。
这镜子般的花儿可是极具危险的武器。
它主要的目的是把阳光聚集在花中心的骨节上,产生光合作用;同时,它也可以聚光杀死吃植物的动物或飞虫。
太阳花烧掉所有来犯之敌。
任何生存的东西都是这光合作用植物的敌人。
昔日生存过的一切又都成为它的肥料。
但是,它们怎么到这儿来的呢?路易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太阳花极难和其他外来植物共同生存。
它太霸道,因而它不可能是环形世界原始星球土生土长的植物。
环形世界的工程师肯定搜遍了附近的星球,想找一种有用或装饰性的植物。
或许他们最远到过人类太空的银眼,而且想必他们认为太阳花颇有观赏性。
但是,他们应该把这花全圈起来。
如果真是那样,傻瓜才会这样不管不问。
这是很简单的事,比如给它们弄出一块地,周遭用又宽又高的环形带一圈,它们就会乖乖果在里面。
只可惜没这样弄。
一粒子一扑棱,谁也说不准现在它们到底延伸了多远。
路易正自个儿念经,突然打一个激灵。
这肯定是乃苏和他两人注意到的亮点。
视力所达之处,看来没有任何生灵敢于和太阳花争锋。
如果时间允许,太阳花会控制环形世界,真的,早晚的事。
但那的确需要些时光。
环形世界毕竟空旷无限,对于任何东西都是绰绰有余。
《环形世界》 作者:拉里・尼文好看经典的科幻小说尽在『乌拉科幻小说网』!网址:www.wulali.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