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好不容易从风暴之眼核心挣脱出来,逃入茫茫的黑夜。
天空没有任何星辰,只有拱形门幽幽的蓝光偶尔闪现在裂开的云缝中。
我考虑再三,议长大人终于发了话,乃苏,你可以重新加入到我们当中来――随你便。
我当然乐意。
乃苏忙不迭地答道。
我们需要你外星人的智慧。
刚才你显示了你应有的天分。
不过,你该明白:这并不意味着你所犯下的罪过就可以一笔勾销。
我不期望你会忘掉以前的一切,议长。
就这样,尊严终于向活命低下了头,排外最后服从了理性。
不过,路易几乎没注意到议长的妥协。
他正凝神寻找泰莉飞轮汽化后的痕迹――但天地之大,云气茫茫,哪里能分辨得清!泰莉恐怕仍然处于无意识状态。
从对讲机屏幕上的图像来看,她身体在不停地抖动。
路易扯开嗓门喊道:泰莉!她没有吭声。
看来我们的估计出了差错。
乃苏说道,但是我琢磨不明白――如果她的幸运管用,咱们又怎么会坠毁呢?这正是我跟路易一直谈着的事儿。
但是,如果她的运气糟糕,这耍木偶人道,她又怎么能启动紧急驱动器呢?我相信从一开始我就是正确的――她有着非同寻常的幸运。
那么,为什么一选就选上她了呢?‘谎言者号’为什么会坠毁呢?说啊――全闭嘴!路易呵斥道。
两人都没听到路易的话。
乃苏仍然接着说:她的幸运显然不是很可靠。
果真她的运气不可靠――即便就一次不管用,她恐怕早该死挺了。
如果她现在真是死了或者受伤的话,那我早先就不该选她来。
事事都有巧合。
乃苏振振有词,你应该知道,议长,概率定律中包括巧合。
但不包含奇迹。
我根本不相信靠什么幸运而生的那一套。
你该相信。
路易插了一句。
这回两人全听到了。
路易接着说道:我老早就,该明白这点――倒不是因为她总能避开大的灾难,而是因为一些小事儿,有关她个性的一些小事儿。
她可真是幸运,议长,相信这一点。
路易,你怎么能信这种胡说八道?她从来没受到过伤害,一次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这我清楚。
她熟悉快乐的一切,对痛苦却一无所知。
记不记得你遭太阳花袭击的那件事?她问你是不是还能看得见,你明明说‘我眼瞎了’,她却还说是么,但是你能看得见吗?一句话,她根本不理解你的痛苦。
接着――哦,就是坠毁之后,她想光着脚爬上熔岩坡――那熔岩几乎接近沸点。
她实在不怎么聪明,路易。
她聪明得很哪,奶奶的!她一次也不会受伤!她觉得脚下一发烫,就像充了电样滑下斜坡,站在比冰还要滑十几倍的地面上!别忘了,她愣是没有摔倒。
你不用想那么细也能猜得出,路易顿了顿,道,你可能注意到了她走路的姿势,够难看的吧。
每一秒你都担心她会摔倒,可她就是摔不倒,胳膊肘也撞不上什么东西,甚至弄什么也不洒不掉。
她从来都这样。
难道你看不出她从来都不刻意去学什么吗?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怎么典雅温柔。
对于非人类来说,这些倒也没什么了不起。
议长始终是半信半疑,看来我得接受你的话,路易。
不过,我怎么能相信这种神奇的幸运呢?反正我相信。
我不能不相信。
要是她的幸运真可靠,乃苏说道,她就根本不会到那快熔化的岩石上去。
不过,泰莉的幸运偶尔也能够保护咱们。
不怎么相信,是不是?想想你们飞越太阳花领地时,如果不是云朵掩护,你们仨早就玩完了。
是呀。
路易嘴里答着,心里却想起那云朵裂开的口子可真够长,烧燎掉百兽议长的皮毛绰绰有余;想起天堂的台阶把泰莉送上九层,而他路易老头子却一步一步挨到顶儿;想起自己手上仍然缠着的绷带;想起议长被烧到骨头的手,而泰莉的翻译器却放在鞍箱里――想到这些,路易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地说道,我们只是要沾点光――她的幸运更在乎她本人!难道不对?路易你看上去不怎么高兴了?也许我是……看来泰莉的朋友老早以前就不跟她提愁人的事儿。
她根本就不懂什么愁人的事儿。
跟泰莉讲痛苦,无异于向瞎子描绘颜色――全是白费功夫。
心的抽痛?泰莉从未真正受到过爱情的打击。
她需要的人自然而然来到她身边。
要是她生了厌,那他就会自动离开。
偶尔也好,经常也好,泰莉这种奇怪的力量使她……或许不同于人类。
当然,她是女人不错,只是有些方面非同寻常,有些方面一无所知……而这竟然是路易爱过的女人!路易自己都犯了傻。
她当然是真爱我,路易肚子里想,却又不解地摇摇头,真怪!我不是她渴望的那种类型。
要是她真的不爱我,那么――什么?路易,你在跟我说话?没你的事儿,乃苏,我自个儿说话……路易又陷入沉思:是不是真的因为爱我她才决定跟着来呢?这样一想,本来够神秘的事儿可就更复杂了。
幸运竟然会使泰莉爱上一个不适合的男人。
幸运竟会让她为爱而加入到又难受又危险的探险中来――好几次,死神都跟她擦肩而过!真是让人越琢磨越没了头绪。
突然,在对讲机屏幕上,泰莉抬起了头:空洞的眼神,毫无表情的脸……接着是疑惑……瞬间又成了恐惧。
只见她两眼圆睁,眼白突出,死盯着下面看,本来挺好看的圆形脸蛋却因害怕变了形。
放松!路易喊道,别紧张,放松,现在你没事了。
但是――泰莉的声音变成一种尖叫。
我们全逃出来了。
风眼在我们后边――往后看――奶奶的!往后看!好一段时间,路易只看到她柔软的头发在动。
最后,她终于转回了头,脸上显得镇定多了。
乃苏,路易急切地说道,快告诉她。
这耍木偶人赶忙开口:你以四马赫的速度飞了足有半个多时辰。
要想回到正常速度,你只需把食指插进带有绿边的斜槽里去――泰莉虽说仍然是提心吊胆,但还是能够接受指示。
现在,你必须回到我们这儿来。
我的信号显示你在我们的‘港口向’,顺时针方位,正沿着曲线飞行。
既然你没有了显示器,我只好通过听力指引你过来。
现在直接往逆时针方位转向。
该往哪一边?往左转――直到你瞄准拱形门的一个基座。
我看不到拱形门。
我不得不先升到云层上边去。
她现在看上去似乎从容不迫。
奶奶的!瞧刚才吓得那熊样儿!路易记不起以前见过谁被吓成那样!当然,见泰莉如此,他还是第一次。
他以前见没见过泰莉害怕呢?路易斜斜头,瞥了一眼肩后。
只见云层之下,陆地一片黑暗。
只有越来越远的风暴之眼,在拱形门下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它那么专注地目视他们离去,好像没有任何遗憾的表示。
正沉思间,路易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便随口答道:呀。
你不是疯了吧?疯了? ,他寻思了好久,心里一亮。
按常规来说,泰莉驾着飞轮那样往下俯冲,的确是做了件愚不可及的事儿。
此刻,他本该发一通脾气,骂上一顿,可他怎么也生不起气来――这就像是自己那颗老牙根,疼的时间长了,也就觉不出什么了。
要知道,常规是不适合泰莉的。
路易已是见怪不怪了。
我想是没疯吧。
不过,你在那底下见到了什么?我差点上不来了。
泰莉越说头越大,别冲我摇头晃脑,路易!我差点死在那儿!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难道一点也不在乎我?话说完,她脸突然往后一仰,像是路易打了一个耳光。
就在那一瞬,只见她手微微一动,转眼又没了踪迹。
片刻之后,她又出现在显示屏幕上。
那里有个洞,她仍然是气呼呼地喊道,洞里还有雾气。
还想问什么?洞有多大?你让我去问谁?一转眼,她又不见了。
这倒也是,底下霓虹灯朦朦胧胧,她又怎么能够猜得出呢?路易暗自沉吟:她自己把命当游戏,却又怪罪我不生气,莫非这是吸引别人注意的一种伎俩?她到底玩这把戏有多久了呢?换了别的女人耍这花样儿,恐怕早断送了卿卿性命!但是,泰莉不会,路易不由说出了口,绝不会……莫非对她有点儿胆怯?莫非我真疯了?路易一时拿不准。
这种感觉倒也不罕见。
跟他年纪相仿的人,见过许许多多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却实实在在发生了,都会有同感。
幻象与现实在他们看来常常模糊不清。
他们也许会变得极端保守,排斥任何不可能的事儿,即便是成了事实,也不肯回头……比如克拉仁・玻利尔,非常顽固地否定助推器,因为它违反了运动的第二定律。
他们呢,也许会相信任何事情都可能……比如塞诺・黑尔,他总是不停地购买斯雷热的古董假货。
总之,这两种倾向不是毁灭就是疯狂。
决不是疯狂!路易自个儿思量。
想想吧,泰莉死里逃生,全靠头偶然撞上了飞轮的挡板――这绝不仅仅是巧合!但是,谎言者号又怎么会坠毁呢?就在路易和顺时针方位的小银点之间,另一个白点靠了过来。
路易说道:欢迎归来。
谢谢。
乃苏答了腔。
他肯定动用了紧急驱动器,否则不会这么快赶上来。
议长大人仅仅是十分钟之前发出的邀请。
只见两个小而透明的三角形脑袋从屏幕上打量着路易。
现在我觉得挺安全。
半小时以后,我就会更加安全。
为什么?泰莉的幸运也会庇佑咱们,路易。
我可不这么认为。
路易答道。
议长大人沉默不语,从对讲机里注视着这两个人。
现在只有泰莉一个人游离在外了。
你们的傲慢让我吃尽了苦头,路易冲着乃苏发火,想弄出一个幸运的人,这跟魔鬼一样傲慢。
你听没听说过魔鬼?我读过魔鬼的故事,在书里。
你这自命不凡的家伙!你的愚蠢比你的傲慢更害人不浅。
你真是个睁眼瞎――凭什么认为泰莉的幸运你也能沾上边呢?乃苏语无伦次,咕噜了半天:肯定这也不怎么有悖常理。
如果咱们都被困在同一艘飞船里,要是分开的话,那会对咱们不利。
也许是。
但是,假如你经过一个泰莉想去的地方,假如你又不想着陆,那么,驱动器出毛病只会对泰莉有益,对你却不利。
说什么胡话,路易!泰莉・布朗为什么想去环形世界?在我告诉她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还有环形世界存在!别忘了她很幸运。
如果她需要到这儿――尽管她不知道,她总归到这儿来。
这样看的话,她的幸运可不是什么偶尔的事儿,是不是?她的幸运是无时无刻不守着她,看着她。
你发现她是她的幸运;你没找到其他合格的人选,也是她的幸运。
想想那些电话怎么会出故障――记起来了吗?但是――咱们坠毁也是她的幸运。
还记不记得你和议长两人争吵谁来负责行程吗?真好哦,现在你该明白了。
但是――为什么呢?我也没头绪。
路易十分沮丧地搔搔头皮。
现在他已是满头寸发。
这个问题让你很伤脑筋吗,路易?我也捉摸不透。
这环形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泰莉・布朗来呢?这个地方一一可不怎么安全,怪异的风暴,程序编排糟糕的机器,太阳花领地,还有那些无法预测的土著――一切都威胁着咱们的生命。
哈!路易恍然大悟,说得对J至少这是其中的一部分。
对于泰莉来讲,危险根本不存在一难道你看不出?想了解环形世界,任何估计都不得不把这个因素考虑在内!这耍木偶人惊得嘴巴连续张开了好几次。
事情的确越弄越棘手,对不对?路易开心一笑。
对于他来说,解决问题本身就是一种乐趣。
但这只是答案的一部分。
如果你设想――这耍木偶人竟然吓得尖叫起来!这实在让路易大吃一惊。
他根本料想不到乃苏会是这种反应。
只见他两个脑袋缩到身子里一一动作倒不是多么慌里慌张,两个嗓子却放开一齐号。
从屏幕上瞧,路易只能瞅见他凌乱的鬓毛。
就在这时,泰莉突然闪现在对讲机屏幕上。
你们一直都在议论我。
听她说话的语气,丝毫没有热乎劲儿。
路易记得原先泰莉不会记恨别人。
现在她竟然变了。
莫非事事放不开是人存活的一个条件?我想搞清楚你们都在说什么,可就是听不懂。
乃苏发生了什么事儿?全是我这张嘴,吓着他了。
不过,我们现在怎么去找你?难道你不能告诉我在哪儿吗?乃苏带着唯一的定位器――也许是出于同样原因吧,他一直不让咱们明白如何操作紧急驱动器。
我也正纳闷这个。
泰莉答道。
或许他想确保万一那克孜发了怒,白个儿能够逃得掉吧。
别管这些了,谈谈你刚才听到的对话――能懂多少?不怎么多。
你们老是问我为什么想到这里来。
路易,说实话,我才不愿到这鬼地方来呢。
我之所以跟你来,因为我爱你。
路易点点头,这倒是。
如果泰莉果真需要到这里,那肯定得有动力促使她跟着路易一块来。
她说的话倒不是奉承。
她爱上路易恐怕也是缘于自身的幸运吧。
早先,路易还以为她是真心实意恋着他呢。
我跨过了一个城市。
泰莉突然说道,我看到了灯光。
不是很多,但我觉得肯定会有能挺很长时间的能源。
议长完全有可能从地图上找到。
值不值得出去看看?我告诉你了,有很多灯光。
或许――泰莉的声音忽地消失了,既没有关机器时的叭嗒响,也没有任何结束的征兆。
路易冲着眼前空荡荡的显示板发愣。
良久,他才醒过神来,急忙呼叫乃苏。
可是没有反应。
路易摁响警报系统。
乃苏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
他就如同从着火的动物园中爬出来的蛇。
要是在其他环境下,他这样子肯定会很可笑:两个脖子伸出老长,互不缠绕,像是插在显示板上的两个问号。
他不耐烦地叫道:路易!出了什么事儿?议长一听到警报就回了话。
此刻,他显然坐得笔直,等待指示和消息。
泰莉出事了。
好哇。
乃苏话一出口,头就低了下去。
路易恨得牙根直痒痒。
他先把警报关掉,稍微停停,接着又打开。
乃苏的反应跟先前一样。
这次路易先开了口。
如果咱们搞不清泰莉出了什么事儿,我宰了你。
我有迷魂药。
乃苏似乎有恃无恐,对克孜、对人效果都同样良好。
你也见识过议长大人的反应了。
,你以为这样就会阻止我杀了你?是的,路易,这样就足够。
好哇。
路易谨慎地问道,你敢打赌吗?这耍木偶人稍微思忖一下,说道:我不跟你斗气――我刚才忘了她是你的伴了。
他垂下脑袋,像是看了看东西,她根本不在我的定位器上,我也说不准她去哪儿了。
这是不是意味她的飞轮已被毁了?广义上说是这样――因为发射器靠近她飞轮的另一个驱动器。
或许她又撞上另外一台工作着的机器――跟烧坏我们通话盘的机器一样。
嗯,但是,你记得刚才她说话时的位置吧?‘港口向’顺时针转十度。
我可不清楚距离有多远。
不过,我们能够依据她飞轮的速度估摸一下。
他们朝着那个方位飞去。
这位置在议长手做的地图上是条斜线。
三人飞了足有两个小时,没有见任何灯光。
路易开始怀疑是不是迷失了方向。
从风暴之眼到这儿已有三千五百英里,议长的地图标明这个航向的终点是个海港,海港之外是一片大小如同大西洋的海湾。
泰莉不可能飞得比这还远。
看来海港是他们最后的一线希望……突然,就在前面缓缓的山坡之外,竟然出现了亮光!升上去!路易狠狠地吐出三个字。
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但是议长早就把三人带到半空中了。
三人在空中盘旋,观察底下的灯火和地形。
往下看,只见地上全是城市,一排排一列列带有圆窗的房屋如同蜂巢一样纵横交错,隐在蓝色拱形门的阴影里。
弯弯曲曲的人行道延伸在房屋中间,窄得简直称不上街。
再往前瞧,建筑物仍然重重叠叠、密密麻麻,而且越来越高――到最后全是摩天大楼和悬浮塔!这城市跟先前的不一样,路易低声说道,这建筑样式跟淄那科雷克城不同,不同的风格……瞧这摩天大楼,议长说道,环形世界有这么大的空间,弄这么高做什么?证明他们能干。
不会,那太蠢了。
路易自个儿否定了自个儿。
既然能够修起像环形世界这样的工程,其他活肯定不在话下。
或许这高楼大厦出现得比较晚――比方说他们的文明衰败之后。
三人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白炽的灯光从层次分明的窗子中洒出来。
不远处几座耸立出来的塔楼连在一块儿,从底到顶儿通体发亮,点缀着夜空。
路易仔细端详一番,觉得那儿就是城市中心。
就在城市中心的顺时针方位,有那么一小块土地(像是郊区)发出橘红色与白色相间的光――虽说有点黯淡,但挺招人眼。
三人躲在其中一问房子的二楼地板上,坐成一个三角形,盯着议长的地图看。
议长非坚持把飞轮也弄进屋来。
出于安全考虑嘛。
他打开自己飞轮的头灯。
光线照到弧线形的墙壁上反射回来,变得柔和一些。
屋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刻有放碟子、放茶杯用的垫,让人觉得挺奇怪。
路易本来想擦一擦,谁知一动它竟然散了架,砸起了尘土。
地板上的尘土积了一英寸厚。
墙上的油漆已经剥落,插在壁脚板上积起的天蓝色尘土中。
路易心里开始琢磨这城市的年代。
制作地图室里那盘带子的时候,这儿恐怕是环形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
议长断言道。
他逐渐愈合的爪子在地图上指来画去。
最初的城市布局也是精心安排,海滨呈半圆形。
天堂之塔肯定是很晚以后才建成。
那时整个海滩已是房屋林立了。
你恰恰没画这部分的图,真让人遗憾。
路易盯着议长的地图说。
上面只有一块半圆形的阴影。
议长捡起地图,折叠一下:这样一个被遗弃的大城市肯定会有许多秘密。
咱们可得小心行事,既然文明能在这地儿上兴起――在这种构造之上――那么,肯定会有线索标明某种消失的技术。
会不会因为金属的消失?乃苏驳斥道,失落的文明无法在环形世界上兴起,因为根本没什么金属可挖,没什么矿物燃料可掏。
所有的工具只限于木头和骨头。
可我们看见了灯光。
瞧那灯光的分布,看上去没有规律,这是因为自供电源衰竭的缘故。
不过,你说的倒也有可能。
乃苏语气一缓,要是这地方真的有人重新制造工具,咱们必须和他们取得联系。
咱们必须占据主动。
也许咱们早被人家盯上了――别忘了,咱们的对讲机能发光。
绝对不会,议长。
咱们的对讲机全是封闭了光束的。
路易站在一旁,耳朵虽然听他们说,心里却想:泰莉可能受了伤,她可能正躲在什么地方,不能动,等着人去救护。
可他又不能肯定自己想的一切。
看上去泰莉像是撞上了环行世界的旧机器:如果环形世界有这东西,或许应该是比较复杂的自动武器。
可以想象得出,泰莉有幸运庇护,那东西只能毁掉她的对讲机和定位发射器――但整个驱动系统完好无损。
这似乎不大可能。
既不可能,可为什么他一点也没有急迫感、紧张感呢?路易竟然跟机器人一样不为所动――而他的女人也许正身处绝境呢。
他的女人……也对,但不仅仅如此。
路易实在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乃苏真是蠢极了――竟然认为靠幸运而生的人想法会跟司空见惯的人一样!幸运的耍木偶人难道跟理智的耍木偶人思维一样吗7也许耍木偶人天生胆小,骨子里头就是胆怯。
但对于人类而言,恐惧却是后天养成的。
路易正想着,乃苏在旁边说道:我们必须假定泰莉的幸运只是暂时失效。
根据这种假设,泰莉不会受伤。
什么?路易猛地一惊――二人想法竟是不谋而合!飞轮失事很可能置她于死地:要是她没有立刻断气,只要她的幸运一旦恢复威力,那么,她肯定会得到及时的拯救。
真可笑!你该不会期望这种神奇的幸运能有章可循吧!路易,逻辑上来说,这无可指责。
我那意思是:泰莉不需要马上拯救。
如果活着的话,她完全可以先等一等。
咱们可以呆到天亮,摸摸地形再说。
接着怎么办?咱们怎么去找她?要是她的幸运还管用,肯定会有菩萨心肠的人照看,咱们就去找那些好人。
如果根本没有人,那么明天咱们就会清楚。
再说,咱们也有可能收到她的信息。
要想发信号,好多方法她都能成。
议长突然插了进来:但是,所有方法都得用光。
要是用光的话,怎么着?只能用光,这我考虑过了,很可能泰莉的头灯已管用。
如果管用,她绝对会让它开着。
你说过她很聪明,路易。
她的确是。
她不会顾及安全。
她毫不在意是什么东西发现她,当然,是咱们最好,要是头灯熄了,她可以用筒式激光向任何移动的东西发信号,或者点起一堆信号火呀。
你的意思是:白天恐怕咱们找不到她――说得在理。
路易点头承认。
乃苏却说道:咱们必须首先等到天明探究这个城市再行动。
要是找到了市民,万事大吉。
否则的话,明天晚上咱可以再去找。
你想不管不问让她在这地方躺上三十小时?你这黑心肠――奶奶的,我刚才瞧见的那片光可能是她!没有街灯,只是燃烧的大楼!议长忽地站了起来:没错,咱们必须着手行动。
我是这个队伍的幕后使君。
我说过,泰莉的价值不配我们晚上冒险闯这外星人的城市。
议长早已经跨上飞轮:我们现在身处危险的领域,听我指挥。
泰莉是队伍的成员,我们有义务寻找!话说完,那克孜升起了飞轮,小心翼翼地从一层巨大的椭圆形窗子里穿了出去。
窗子外面是一段走廊,走廊尽头便是这陌生城市的郊区。
其他飞船都在一层的地板上,路易匆匆走下楼梯,但加了小心,因为楼梯的~部分已经坍了。
电梯日久失修生满了锈。
乃苏站在楼梯边上往下看,道:我呆在这儿,路易,我觉得这是叛变。
路易丝毫不理会他说什么。
他升起飞轮,慢慢移出椭圆形的门廊,调好角度,一眨眼便消失在茫茫的夜空。
夜空很是凉爽。
整个城市背上一层拱形门透出的深蓝色光晕。
议长的飞轮闪着光,奔向市中心左侧的那块地。
路易紧随而上。
所到之处尽是城市,数百平方英里的城市,甚至连公园都没有。
环形世界上空间如此广阔,干啥弄这么拥挤?要知道,在地球上,人们非常看重自由活动的空间。
但是,地球上有转换亭。
这就对了,环形世界的人看来更看重旅行的过程,自由活动空间的大小无所谓。
咱们保持低空飞行。
议长通过对讲机说道,如果这郊区的灯光只是街灯,咱们就回去。
咱们可不能冒像泰莉被击落那样的危险。
听命。
路易口里答着,心中暗想:听听,还没见到真正的敌人,不过是单纯的想象,就已经畏首畏尾了。
正常的克孜人本该是无所畏惧,谁知竞跟耍木偶入一样谨小慎微――还不如泰莉・布朗呢。
她现在在哪儿呢?是否安然无恙?还是气息奄奄?也许早已呜呼哀哉。
早在谎言者号坠毁前,他们就一直在找受过文明熏陶的环形世界人。
他们最后能否找到呢?或许正是为此,乃苏才没有完全放弃泰莉。
路易的威胁微不足道,这乃苏肯定很清楚。
如果发现受过文明熏陶的环形世界人真是敌人,那也不会太出乎意料……突然,他的飞轮转向左侧,路易赶忙转过来。
就在这时――路易――议长看上去仿佛正和什么东西搏斗。
看来有阻碍――情况好像是非常紧迫,那克孜用惯常的命令语气吼道:路易往后退,赶快!那克孜像是直接对着路易的后脑发布命令。
路易立刻转向。
但为时已晚一他的飞轮直冲而上。
路易全身压在操作杆上,没用,飞轮继续向着市中心冲去。
我也被逮住了。
路易喊了一嗓子。
但就在这一刹那,恐惧攫住他的心:他们全成了木偶!巨大的木偶玩主、阴森森有识有谋的木偶玩主!路易心里明白:这木偶玩主就是――泰莉・布朗的幸运。
《环形世界》 作者:拉里・尼文好看经典的科幻小说尽在『乌拉科幻小说网』!网址:www.wulali.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