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伯特・凯勒医生负责艾什蕾的治疗。
他的专长是治疗多重人格错乱症,他也有过失败,不过他的成功率很高。
处理像这样的病例,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他的首要任务是让病人信任他,跟他在一起感到舒服,然后将另我们一个一个叫出来,以便他们最后能够互相交谈,并且明白他们为什么存在,以及最终怎样才能摆脱他们,使多个人格状态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单一的个体。
我们离那还远着呢,凯勒医生心想。
※※※第二天上午,凯勒医生让人把艾什蕾带到他的办公室。
早上好,艾什蕾。
早上好,凯勒医生。
我要你叫我吉尔伯特。
我们将成为朋友。
你感觉如何?她看着他,说:他们告诉我,我杀了五个人。
我该是如何感觉?你记得杀过他们中的某一个吗?不。
我看了你的审理卷宗,艾什蕾。
你没有杀他们。
你其中的一个另我干的。
我们将跟你的另我们熟悉起来,最终,在你的协助之下,我们将使她们消失。
我……我希望您能够做到……我能够帮助你。
我在这里就是来帮助你的,这就是我准备做的事情。
另我们在你的思想中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将你从一种无法承受的痛楚中挽救出来。
我们必须找出是什么引起了那种痛楚。
我需要查出那些另我们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以及为什么会诞生。
您……您准备怎么做?我们将交谈。
事情就会自然而然被你记起来。
时不时地,我们将运用催眠或镇静催眠药。
你以前被催眠过,是不是?是的。
谁也不会对你施加压力。
我们不必赶时间。
他安慰地补充说,当我们经过了这一切的时候,你将会好的。
他们谈了将近一个小时。
时间结束时,艾什蕾感到放松多了。
回到她的房间里之后,她想:我真的认为他能做到。
她为自己祈祷。
※※※凯勒医生跟奥托・露易森见面。
今天上午我们谈过了,凯勒医生说,好消息是,艾什蕾承认自己有毛病,而且她愿意接受帮助。
这是一个开端。
有情况向我通报。
我会的,奥托。
凯勒医生期待着他将面临的挑战。
艾什蕾・佩特森身上有非常特别的东西。
他下定决心要帮助她。
※※※他们每天交谈。
艾什蕾到达一个星期之后,凯勒医生朝她靠近说:我要你舒服些、放松些。
我准备将你催眠。
不!等等!他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回事?十几个可怕的念头在艾什蕾的头脑中闪现。
他将要把她的另我们叫出来。
她一想到这个就害怕。
求您了,她说,我……我不想见她们。
你不会的,凯勒医生向她保证,还没到时候。
她吞吞吐吐地说:好吧。
你准备好了吗?她点点头。
是的。
好。
我们开始。
将她催眠花了十五分钟。
当她处于睡眠状态时,吉尔伯特・凯勒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张纸。
托妮・普利斯考特和艾丽特・皮特斯,是转换的时候了,从一种居支配地位的人格状态转变到另一种人格状态。
他看着熟睡在椅子里的艾什蕾,然后凑近身子。
早上好,托妮。
你能听到我的话吗?他看到艾什蕾由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格的接管而发生的面部变形。
她的脸上突然有一种活泼的表情。
她开始唱歌:半磅两便士大米,半磅糖浆,将它拌匀并让它好吃,噗哧!黄鼠狼逃跑了。
真好听,托妮。
我是吉尔伯特・凯勒。
我知道你是谁。
托妮说。
见到你我很高兴。
可曾有人告诉过你,你有一副美妙的嗓音?去你的。
我是说真的。
你可曾上过声乐课?我敢打赌你上过。
不,我没有。
事实上,我想过,可是我的……看在上帝的分上,你能不能停止那可怕的声音?谁跟你说过你唱得好歌?不去管它了。
托妮,我想帮助你。
不,你不想,医生乖乖。
你想睡我。
你为什么那么想,托妮?那就是你们所有他妈的男人想干的事情。
谢谢。
托妮……托妮……沉默。
吉尔伯特・凯勒看到的又是艾什蕾的脸了。
它很庄重。
凯勒医生倾身向前。
艾丽特?艾什蕾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艾丽特……什么都没有。
我想跟你说话,艾丽特。
艾什蕾开始不安地扭动。
出来,艾丽特。
艾什蕾深深喘了一口气,接着,突然有一连串用意大利语说出的话。
有谁会说意大利语吗?艾丽特……不要这么逼我。
艾丽特,听我说。
你是安全的。
我要你放松。
我真累……我真累。
你熬过了一个糟糕的时期,可是那一切都已过去。
你的未来将会非常平和。
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他的声音是白色的。
是的。
这是某种给那些疯了的人提供的地方。
那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医生。
你是疯了的人。
这是一个你将在此被治愈的地方。
艾丽特,当你闭上眼睛想象这个地方时,你头脑中会出现什么?贺加斯。
①(注:贺加斯〔1697~1764〕,英国油画家、版画家、艺术理论家。
作品讽刺贵族,同情下层人民,代表作有铜版画《时髦婚姻》、《妓女生涯》,理论著作有《美的分析》。
――译注)他画过疯人院和那些可怖的场景。
你肯定孤陋寡闻,连听都没听说过他。
我不要你把这里想成令人可怖的地方。
跟我说说你自己,艾丽特。
你喜欢做什么?你在这儿期间,想做些什么?我喜欢画画。
我们将给你些颜料。
不!为什么?我不想。
你把那叫做什么,孩子?在我看来,它看上去像个丑八怪。
别理我。
艾丽特?吉尔伯特・凯勒看着艾什蕾的脸又起了变化。
艾丽特不在了。
凯勒医生叫醒了艾什蕾。
她睁开双眼,眨着眼睛。
您开始了吗?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做得怎么样?托妮和艾丽特跟我说了话。
我们有了一个好的开头,艾什蕾。
※※※戴维・辛格的来信这样写道:〖亲爱的艾什蕾:这只是个便条,想让你知道我在想着你并希望你正在取得很大的进步。
事实上,我经常想到你。
我感觉好像我们一起身经百战。
这是个艰难的战斗,可是我们胜利了,我还有好消息,我已经得到保证,在贝德福德和魁北克对你的谋杀指控将被撤消。
如果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尽管跟我说。
最热切的祝愿戴维〗※※※第二天上午,艾什蕾被催眠之后,凯勒医生在跟托妮交谈。
现在又有什么事,医生乖乖?我只想跟你谈一谈。
我想帮助你。
我不需要你他妈的帮助。
我一切都很好。
那么,我需要你的帮助,托妮。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艾什蕾怎么样?谨小慎微小姐?别让我打开这个话匣子啊。
你不喜欢她?非常不喜欢。
你不喜欢她什么呢?停顿了一下,她试图不让任何人享乐。
如果我不是偶尔接管她,我们的生活将会枯燥乏味!枯燥乏味!她不喜欢参加晚会,不喜欢旅游,不喜欢做任何有趣的事情。
可是你喜欢?当然,我喜欢。
那就是生活的目的,是不是,亲爱的?你出生在伦敦,是不是,托妮?你想告诉我有关伦敦的事情吗?我会告诉你一件事。
我希望我现在就在那里。
沉默。
托妮……托妮……她已经不在了。
吉尔伯特・凯勒对艾什蕾说:我想跟艾丽特说话。
他看着艾什蕾脸的表情发生变化。
他身子靠前,轻声地说:艾丽特。
嗯。
你听到我跟托妮的交谈了吗?是的。
你跟托妮互相认识吗?是的。
我们当然认识,蠢货。
可是艾什蕾不认识你们俩中的任何一个?不认识。
你喜欢艾什蕾吗?她还行。
你为什么老问我这些愚蠢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跟她说话呢?托妮不让我说。
托妮总是指使你做什么吗?托妮是我的朋友。
这与你无关。
我想成为你的朋友,艾丽特。
跟我说说你自己。
你在哪里出生?我出生在罗马。
你喜欢罗马吗?吉尔伯特・凯勒看着艾什蕾脸上的表情发生变化,接着,她开始哭泣。
为什么?凯勒医生身子凑上前,安慰说:没事。
你现在将要醒来,艾什蕾……她睁开眼睛。
我跟托妮和艾丽特谈过了。
她们是朋友。
我要你们大家都成为朋友。
当艾什蕾在吃午饭的时候,一名男护士走进她的房间,看到地板上有一幅风景画。
他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拿到凯勒医生的办公室。
※※※露易森医生的办公室里在开一个会。
情况怎么样,吉尔伯特?凯勒医生若有所思地说:我已经跟那两个另我交谈过了。
那个居支配地位的是托妮。
她有一个英国背景,可是她不愿意谈论它。
另一个,艾丽特,出生于罗马,可她也不想谈论它。
因此,我准备集中攻克的目标是那些精神创伤发生的地方。
托妮是更有进攻性的那个。
艾丽特很敏感和内向。
她对绘画有兴趣,可是她害怕去从事它。
我得查出为什么。
你认为托妮支配了艾什蕾?是的。
托妮支配着艾丽特。
艾什蕾意识不到托妮的存在,同样也就意识不到艾丽特的存在。
可是托妮和艾丽特互相认识。
这真有意思。
托妮有一副动听的嗓音,而艾丽持是一位有天赋的画家。
他举起那名男护士拿来的那幅画。
我认为,她们的天赋可能是弄清她们底细的关键。
※※※艾什蕾每星期接到她父亲的一封信。
她读了信之后,会静静地坐在房间里,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它们是她跟家的唯一纽带,凯勒医生对奥托・露易森说,我认为,它增强了她想从这里出去并开始过正常生活的愿望。
每一丁点的小事都会有帮助……※※※艾什蕾渐渐习惯了她的环境。
病人们似乎在四处走动,尽管在每道门旁和走廊里都有看守。
通往操场的门总是锁着的。
有一个他们可以聚在一起看电视的娱乐室,一个供病人锻炼身体的体育馆和一个公共用餐室。
那里有各种各样的人:日本人、中国人、法国人、美国人……已经尽了一切努力使医院尽可能看上去平平常常的,可是,当艾什蕾进了房间后,那几道门仍总是在她身后锁上。
这不是一家医院,托妮向艾丽特抱怨说,这是他妈的一座监狱。
可是,凯勒医生认为他能够治好艾什蕾。
然后我们可以离开这里。
别傻了,艾丽特。
你不明白吗?他能治好艾什蕾的唯一方法,就是摆脱我们,让我们消失。
换句话说,为了治好她,我们就得死。
得,我可不准备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你打算怎么办?我打算找到一个让我们逃走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