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罗伯特来到多尔德大旅馆,这儿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瑞士类型的城堡,带塔楼,庄严雄伟,四周草木葱茏,正对着苏黎世湖。
他把车停好,走进门厅。
左侧是接待台。
你好。
你好。
我要一个房间,住一晚,你们有吗?有。
您怎么支付?信用卡。
希利亚德将军给他的黑白相间的信用卡。
罗伯特要了份瑞士地图,在侍者陪伴下来到旅馆新建的部分。
这是个舒适的房间,有个小阳台,可以眺望苏黎世湖。
罗伯特站在阳台上,呼吸着秋天清新的空气,思索面前这个任务。
他无处下手,丝毫线索也没有。
这是个全部由未知数组成的方程,旅行社的名称,乘客的数目,他们的姓名和下落。
目击者全在瑞士吗?问题就在这儿。
我们并不知道究竟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而且找到一部分目击者还不够。
你一定要找到那些目击者,他们中的每一个人。
他掌握的唯一情况只是地点和时间:乌厄滕村,十月十四日,星期天。
他需要一个抓得住的东西。
如果他没记错,全天旅游车仅从两个大城市发车:苏黎世和日内瓦。
罗伯特拉开抽屉,取出厚厚的电话薄。
上面罗列着七八个旅游公司:阳光旅游社、瑞士旅游社、旅游服务局、阿尔卑斯旅游社、旅游公司……他不得不一一核对。
他抄下所有公司的地址,驱车来到距离最近的一个。
柜台后面有两名办事员,正在应酬顾客。
等到其中一个闲下来,罗伯特说:对不起,我妻子在上星期天参加你们组织的旅游,她把钱包丢在汽车上了。
我想,她是太激动了,因为她看见乌厄滕村附近坠毁的气象气球。
那名办事员皱起眉头:很抱歉。
您一定弄错了。
我们旅游不到乌厄滕村。
哦,对不起。
勾销一个。
第二站希望多些。
你们的旅游车到不到乌厄滕村?哦,到。
办事员微笑着答道,我们去瑞士所有地方,全是风景最优美的,有去齐尔马特的专车,有直达冰川的快车,有到帕尔马的直达车。
大循环游览还有十五分钟――你们是否有辆车星期天半路停住观看气象气球坠毁?我妻子那天回旅馆迟了――办事员气愤地说:我们引以自豪的是,我们的旅游从不晚点,也决不会中途停车。
那么,你们的汽车没有一辆停下观看那只气象气球吗?绝对没有。
谢谢。
勾销两个。
罗伯特找的第三家位于火车站广场,牌子上写着阳光旅游公司。
罗伯特走近柜台。
下午好。
我想了解你们的一辆游览车。
听说在乌厄滕村附近坠毁了一只气象气球,你们的司机把车停了半个小时,让乘客观看。
不,不。
他只停了十五分钟,我们的时间表很严格。
这下行了!您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呢?罗伯特掏出一个身份证。
我是记者,罗伯特认真地说,想给《旅游和闲暇》杂志写篇文章,谈谈瑞士的旅游车效率如何,与其它国家比较一下。
能否见见你们的司机?今天他休息。
他在纸上写了个名字。
罗伯特・贝拉米倒着读:汉斯・贝克曼。
办事员添上地址:他住在卡培尔,那是个小村子,离苏黎世约莫四十公里。
你现在可以到家里找他。
罗伯特・贝拉米把纸收起来。
非常感谢。
顺便问一下,罗伯特说,这样就能收集到所有的资料了,你们那趟车售出多少票,有记录吗?当然有,所有的旅游车都有记录。
等一会儿,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帐本,翻开,啊,在这儿。
星期天,汉斯・贝克曼,七名乘客。
那天他开的是伊维科,小型车。
七个无名乘客和一名司机。
罗伯特在一团黑暗中打开一个缺口。
你是否知道那些乘客的名字?先生,人们从街上来,买了车票,坐上车游览。
我们不会问他们的身份。
妙极了。
再次感谢你。
罗伯特向门口走去。
办事员嚷道:希望你把文章给我们寄一份。
一定。
罗伯特说。
罗伯特回到自己的车里,看看地图,在上面做了记号。
他开车出城,驶往卡培尔村。
他往南,驶过环绕苏黎世的小山,开始爬上雄伟的阿尔卑斯山脉。
将近一小时后,他进了卡培尔村。
这里有一家餐馆,一座教堂,一个邮局,还有大约十二幢住宅,分散在山上。
罗伯特停住车,走进餐馆,一名女侍者正在擦桌子。
请问,小姐,贝克曼先生住在哪儿?她伸手一指:在教堂右边。
谢谢。
罗伯特到了教堂往右拐,在一幢不大的两层楼房前停住。
他下了车,走到门口。
没有门铃,他在门上敲了敲。
一个身材矮胖、唇毛依稀可见的女人开了门:什么事?很抱歉打扰你。
贝克曼先生在家吗?她怀疑地打量他:你找他干什么?罗伯特做出迷人的微笑。
你一定是贝克曼太太。
他掏出记者证,我正在给杂志写篇文章,介绍瑞士的司机,有人向我们杂志推荐你丈夫,说他是这个国家开车最安全的司机之一。
她喜形于色,骄傲地说;我的汉斯是出色的司机。
所有的人都这么对我说,贝克曼太太。
我想和他面谈。
代表杂志和我的汉斯面谈?她不知所措了,那太令人激动了。
请进来。
她把罗伯特领进小巧整洁的起居室:请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叫汉斯。
一个消瘦、秃顶的男人出现了,他面色苍白,浓密的黑色唇髭与他整个外表很不相称。
下午好,你是――史密斯。
下午好。
罗伯特的声音透着真诚,我一直盼望见到你,贝克曼先生。
我妻子说,你在写关于汽车司机的文章。
他有浓重的德国口音。
罗伯特脸上堆着迷人的微笑:正是这样。
我们的杂志对于你奇迹般的安全记录很感兴趣――嗯,你想了解什么?我想跟你谈谈那些乘客,星期天他们坐你的车,在乌厄滕村你们停下来,那儿有一只气象气球坠毁。
汉斯・贝克曼吃惊地看着他:气象气球?什么气象气球?你在说些什么?就是那只气球――你是指宇宙飞船?这回轮到罗伯特吃惊了:宇宙……飞船?对,是飞碟。
这个声音在空中回荡着,过了一会儿才消失。
罗伯特突然打个寒噤;你是说你们看见了飞碟?是的,上面还有尸体。
罗伯特竭力保持平静:贝克曼先生,你能肯定你们看见的是飞碟吗?当然了,就是人们常说的不明飞行物。
里面还有死人?不是人,不是,是生物。
很难描述他们,他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们身材矮小,生着奇特的大眼睛,身上穿着金属制的银色衣服。
非常可怕。
罗伯特听着,心里一团乱麻:你的乘客看见了这个?哦,是的,我们全看见了。
我把车停在那儿大约十五分钟,他们想让我多停一会儿,但公司对时间要求很严格。
还没问,罗伯特就知道这个问题提出来也没用:贝克曼先生,你知不知道你那些乘客的名字?先生,我是开车的。
乘客在苏黎世买车票,我们往西南到尹特拉肯游览,然后到西北的伯尔尼。
他们可以在伯尔尼下车,也可以返回苏黎世,谁也不会报姓名。
罗伯特绝望地说:你就不能说出他们的一点情况呢?司机想了一会儿:嗯,可以告诉你,车上没有孩子,全是男人。
只有男人?贝克曼想了想:不,不对,还有个女人。
妙极了。
范围缩小了,罗伯特想。
下一个问题:究竟为什么我同意接受这项任务?贝克曼先生,你是说,有几个旅游者在苏黎世上下你的车,当旅游结束后,他们就散了,是这样吗?正是这样,史密斯先生。
看来连干草堆也不存在。
有关乘客的情况你还记得一点儿吗?他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贝克曼摇摇头:先生,习以为常,也就不注意他们了。
除非他们惹出什么麻烦,就像那个德国人。
罗伯特坐着,一动不动。
他轻声问道:什么德国人?鬼东西!别人看见飞碟和那些死了的生物都很激动,而这个老头却不停地抱怨,说得赶快到伯尔尼,因为他还得准备第二天上午在大学讲课……一个开端。
你还记得有关他的别的什么情况?没有了。
一点儿也没有?他穿黑色外套。
太妙了。
贝克曼先生,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能否带我去乌厄滕村?今天我休息,我正忙着――我很愿意付钱,四百马克。
贝克曼想了一会儿:为什么不呢?今天开车挺舒服,对吗?他们往南行驶,经过卢塞恩和风景如画的村庄伊曼西和梅根。
景色美得令人陶醉,但罗伯特脑子被别的事占据着。
他们经过恩格尔堡、布吕尼、莱西根、福兰西。
路旁出现一片小树林,汉斯・贝克曼用手指着说:就在那儿!罗伯特踩刹车,把车开到路边。
穿过公路,在那片树林后面。
罗伯特心里越来越激动:好吧。
咱们看看。
一辆卡车飞速驶过。
罗伯特和汉斯・贝克曼穿过马路,他跟着司机上坡,走进树林。
公路看不见了。
他们来到一片空地,贝克曼说:就是这儿。
在他们面前,地上放着的是破碎的气象气球残骸。
这种玩笑对我这个年龄的人已经不合适了,罗伯特厌倦地想:我居然相信了他的什么飞碟的神话。
汉斯・贝克曼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东西,一脸困惑的表情:伪造!不是这个。
完蛋了,用这个结束我的任务倒是挺合适。
我唯一的线索就是一个看见宇宙飞船的疯老头。
罗伯特绕着气球转了几圈,皮鞋在潮湿的草地上发出吱吱的声音,他在寻找能给他提供线索的蛛丝马迹。
一无所获,这和他以往见过的十几只气象气球没什么差别。
老头儿仍然不甘心:那些外星来的东西……他们把这儿布置过。
他们什么都干得出,你知道。
这儿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罗伯特想。
他的袜子被高高的草弄湿了。
他猛然转过身,然后迟疑了一下,被一个念头触动。
他走到气球旁边:把这个角抬一下,好吗?贝克曼惊奇地看着他:你要我把它抬起来?是的。
贝克曼耸耸肩,他抓住一个角抬起来,同时罗伯特抬起另一个角。
罗伯特把这块铝板举过头顶,走到气球下面的中心位置,他的鞋陷进草里。
这儿是湿的!罗伯特喊道。
当然是湿的。
笨蛋两个字没说出口,昨天下了一整天雨,地面全是湿的。
罗伯特从气球下面钻出来:本来应该是干燥的。
什么?你们看见飞碟的时候天气怎么样?贝克曼想了想:是个晴朗的下午。
那么,如果气球整夜在这儿,它下面的土地应该是干的――或至多有点潮――由于渗透作用。
而现在却湿透了,和别的地方一样。
贝克曼睁大眼睛:我不明白。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罗伯特认真地说,有人在昨天下雨之后才把这个气球放在这儿,把你们看见的东西取走了。
或者还有他没有想到的更合乎情理的解释?谁会干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并非莫名其妙,罗伯特想,瑞士政府可能用这个欺骗好奇的游客,最好的掩盖策略就是提供假情报。
罗伯特望着潮湿的草地,暗暗咒骂自己是个白痴。
汉斯・贝克曼怀疑地看着罗伯特:先生,你说你是给哪家杂志写稿?《旅游与闲暇》。
汉斯・贝克曼容光焕发:哦,我想,你打算给我拍张照片吧,就像另一个那样。
什么?那个给我们拍照的摄影师。
罗伯特呆住了:你说的是谁?那个摄影师,在这儿给我们照相的人。
他说要给我们每人寄一张照片。
一些乘客也有相机。
罗伯特缓慢地说:等一下,你是说有人在这个飞碟前面给你们拍过照片?就是这么回事。
他答应给你们每人寄一张?对。
那他一定记下你们的姓名和地址了?当然,否则他怎么知道往哪几寄呢?罗伯特站着一动不动,一种欣悦感传遍全身。
意外的发现,罗伯特,你这走运的家伙!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转眼间成了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他不必再找七个无名无姓的乘客,只需找到一个摄影师就成了。
贝克曼先生,为什么你不早说呢?你只问到乘客。
他不是乘客?汉斯・贝克曼摇摇头。
不是。
他用手一指,他的车在公路那边抛锚了,一辆拖车正要把他的车拉走。
这儿发出一声巨响,他跑过来看,然后跑回去取相机。
他让我们在飞碟前边站好。
摄影师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吗?没有。
你还记得他什么情况吗?汉斯・贝克曼凝神想了一会儿:嗯,他是个外国人,美国或者英国人。
你说有辆拖车准备把他的车拉走?对。
你还记得住往哪个方向拉吗?往北,我估计是拉到伯尔尼。
图恩更近,但星期天图恩所有的修车店都关门!罗伯特咧嘴笑了:谢谢,你帮了大忙。
你不会忘记把你写好的文章寄给我一份吧?不会忘。
这是你的钱,外加一百马克表示感谢。
我开车送你回家。
他们来到汽车旁,贝克曼打开车门,这时他停下来,转向罗伯特。
你真慷慨。
他从口袋掏出一个长方形的金属块,有打火机大小,镶着一小块水晶。
这是什么?星期天我在地上发现的。
罗伯特查看着这个奇特的物体,它像纸那么轻,黄里透红,一处凹凸不平的棱角表明它原来可能与另一块相连。
气象气球上的一个零件?还是不明飞行物上的一个部件?也许它能给你带来幸运,贝克曼一边说,一边把罗伯特递给他的钞票放进钱夹,它对我挺灵验。
他呵呵笑着钻进汽车。
当天下午,在日内瓦的瑞士内务部满满两车记者动身前往乌厄滕村去看一只气象气球坠毁的残骸。
他们到了那儿,站在潮湿的草地上观看着破碎的金属外壳。
新闻发布官说: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神秘的飞碟,是从沃韦空军基地升空的。
就我们所知,女士们,先生们,根本没有什么不明飞行物,政府无法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因为没有什么外星人来访问我们。
我们政府一贯的政策是,如果发现任何这类证据,一定立刻向公众报道。
如果没有其它问题……弗吉尼亚州兰利空军基地第17号机库戒备森严。
亚努斯走进房间,环视一周。
中央放着飞船,旁边的验尸台上放着两具外星人尸体,一位病理学家正在解剖检查其中一个尸体。
帕克斯顿将军把来访者的注意力引向飞船。
他们走过去更仔细地观察,它的直径大约三十五英尺,内部形状像珍珠,有个可开合的顶篷,摆着三个座位,像活动躺椅。
舱壁镶着板子,上面有振动金属盘。
有许多东西我们还没搞清楚,帕克斯顿将军承认道,但已经了解到的是非常惊人的。
他指着一串由小片组成的装置:这儿有完整的广视野光学系统,具有语音合成功能的通讯系统,还有导航系统,坦率地讲,把我们难住了。
我们认为它是通过某种电磁脉冲发生作用的。
有武器吗?亚努斯问。
帕克斯顿将军摊开双手,做出无可奈何的姿势:还不能肯定,有许多硬件我们一无所知。
它的能源是什么?估计是闭合回路中的一价氢,这样,它的废弃物、水,可以继续循环形成氢。
用这种永久能源,就能在宇宙空间自由来往。
揭开所有的秘密也许要花上许多年。
还有件事令人困惑,两名外星人的尸体在座位上系着安全带,而另一个座位上的凹痕表明上面有人坐过。
你是说,亚努斯缓慢问道,还有一个失踪了?显然像是这样。
亚努斯站在那儿皱着眉头:咱们看看入侵者吧。
两个人走到验尸台前,亚努斯凝视着奇特的身体。
难以置信,与人类差异如此之大的东西居然全是有感觉的生物。
外星人的前额比他预料的还要大,没有头发,也没有睫毛和眉毛,眼睛像乒乓球。
负责尸检的医生说:妙极了。
一个外星人的手被割掉了,没有血迹,但有像是血管的东西,里面包含一种绿色液体,大部分都流掉了。
绿色液体?亚努斯问。
是的。
医生迟疑一下,我们相信这些生物是一种植物生命体。
会思维的植物?你不是开玩笑吧?瞧这个。
医生拿起一只水罐,往那个缺了一只手的外星人的胳臂上洒了点水。
一时没有任何动静。
蓦然,胳臂下端渗出绿色物质,慢慢形成了一只手。
两个人惊呆了:天哪!这东西是死的还是活的?这是个有趣的问题。
从人的观点看,他们不是活的,但也不符合我们对死亡的定义。
我觉得他们是处于休眠状态。
亚努斯仍旧盯着那只新长出来的手。
亚努斯正在想:一名失踪的外星人还在某个地方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