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
回到圆屋顶去的计划已经制订完毕,物质贮备也已就绪。
尽管费瑞人有不进攻的诺言,但他们却参加了托勒准备工作的每一个阶段。
伯翰找来了旅行者们将被空投下去的航线以及周围地区的地图,从那里沿河岸大约走上20公里,就到了圆屋顶的北部。
很简单,伯翰边解释,边用手在地图上指点,航线在回屋顶与森林之间。
你可以从这里着陆——这条沿着圆屋顶的高原婉蜒曲折的河在这里流到了尽头。
然后,你沿着河往南走,或者沿着它到了这里再向西拐。
这两条路的距离是一样的。
你能确定吗?要是圆屋顶看到了飞行物该怎么办?我可不想连累你们的宇航员。
他们知道要冒险的,但他们都想帮助你。
不过给你说句实话,从来就没有圆屋顶发现我们任何一个飞行物的记载。
至少在最近的五百年中没有过——从我们的飞船开始航行以来。
是吗?在这之前你们用什么旅行!托勒问,突然来了兴趣。
伯翰先是微笑,继而大笑:哦,我想你知道的。
据我所知,你自己就用过那玩意。
沙漠飞行橇?托勒盯着他。
当然。
非常遥远的年代,我们就驾驶着它们穿越陆地到矿上去。
不过那东西单调了些——先不说它那螺旋桨叶片的速度。
托勒点了点头:这么说,我们在圆屋顶发现的飞行橇原本是你们的——是费瑞的。
那都是你们的。
伯翰吃惊地看着他:是的啦!当然是我们的。
还能有谁制造它们呢?我多么傻呀,托勒想道,简直是浆糊脑袋。
回屋顶要沙漠飞行橇没用,他们为什么要制造穿越他们从来没有去过的沙漠的交通工具呢?这个问题直接带出了下面的问题:飞行橇是怎么到了那里的呢,伯翰?老人的眉头皱了皱,说道:那都是被缴获过去的——一定是的。
尽管我不记得听说过那样的事情。
至少是在五百年以前,如你所说,也许更长。
是的,伯翰沉思着点了点头。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安那雷斯有一些此类事情的记录。
作为书记,马斯亚克能够找到它们,要我去给他说吗?不,那并不重要。
我可以想象发生了什么,那都是非常有趣的事情,非常有趣。
后来,当伯翰把这事告诉马斯亚克的时候,他的说法却有些不同。
马斯亚克曾经在飞行场附近伯翰的家里就此事与他们交谈过。
托勒边描述着飞行播上的每一个细节,边推断着过去年代发生的故事。
马斯亚克半闭眼睛听着,一边点头,一边咕哝着什么,表示赞同。
供应之神怎样工作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不是吗?托勒和伯翰说完后,他说,我以前一直都在思考这个事,可现在你们把问题提了出来,在这件事上,我看到了无所不能的神灵之手。
哦?托勒并没有看出这一点,但作为学者,他尊重费瑞人对于神灵的信仰。
是的,很明显。
你看不到吗?托勒平静地看着他的朋友说:坦率地说,没有。
但我还不习惯寻找此类事物。
你应该习惯的,奥林·托勒。
无所不能的神灵为了一个任务而选择了你。
当他选择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为他的代理人执行他选择的这个任务提供各种可能。
你明白了吗?你是想告诉我,托勒机智地回答说,五百年之前,你那无所不能的天父安排沙漠飞行橇被捕获,就是为了让我在需要它的时候有一个交通工具?马斯亚克想了一会儿说:是这样,是的。
可当时驾驶飞行橇的人又怎么样了呢?他们可能被投进了监狱——更有可能是被杀掉了。
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也是为我做的准备吗?我们不要对神灵的方法妄加猜测。
那些被捕获的人可能有他们要完成的任务。
应该明白,造物主每时每刻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在工作,他可以把任何不利的因素都转化为他的目的。
是这样的,伯翰赞同道,完全正确!两天之后,他们准备起程。
出发的那天早上,托勒醒来,心情有些沉重。
自从那天晚上吵过之后,他还没有见过杨丹。
他一直都在找她,希望能在泰勒斯的家里看见她,却被告知她已经回了伊安娜的家,他带信给她也没有回应。
昨天晚上,他让简蕊儿带他去伊安娜家,可伊安娜的家里空荡荡的,杨丹不在那里。
托勒不得不得出结论:她在回避他,不想同他见面或说话。
他想把行程推迟一两天,再找个哪怕微乎其微的机会见见她,同她谈一谈,但又有什么用呢?她不想见我,他对自己说。
即使我再呆上一个月,她也能找到借口不和我说话。
我们之间已经过去了,是我把那一页翻过去的。
我现在得走了,没有理由再呆在这里了。
至少他的如期离去还有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害怕。
托勒害怕如果现在不走,他的精神会失常。
回到圆屋顶以及找到一个办法去做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的想法,几乎成为他要考虑的同等大事。
他不能立即想出一个办法,哪怕是一点点办法——长途跋涉地回到圆屋顶,同特伍德接触,让自己抛尸在殖民地的地道中……诸如此类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他希望自己有个好运气。
出发的时刻临近了,托勒越发焦急起来。
他需要的只是走,或者至少是移动。
他再也不能站在那里等下去。
每一分钟都在提醒他,他不是出去度假。
他留恋地环视着费瑞亚的每一个地方。
还想看什么?他对自己说。
你可能再也看不见这里的景色了。
他不想承认一旦计划失败,谁也不会再见到他,可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呢?库拉克的心情令人捉摸不透。
出发之前,托勒曾经几次观察过他,但库拉克每次都在全神贯注地忙着他的准备工作,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事情。
托勒猜不出来,库拉克也不肯说,托勒就不再理会这位宇航员,他想,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在一起。
此刻,托勒正站在飞行场边上的一个定向塔旁边,初升的太阳照在茵茵的绿色草坪上停泊着的庞大红色球状物上,就是这条飞船将把他带到圆屋顶下.带到那苍白的蓝色天空下。
庞大的飞船沿着飞行场四周形成了色彩各异的球茎状蘑菇圈。
在轭状的吊舱下面,地勤人员不紧不慢地走动。
宽宽的舷梯已经放了下来,可托勒一点也不想爬上去。
他等待着。
不大一会儿,他听到了泰勒斯那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于是,转过身,看见库拉克和泰勒斯正大步向他走来。
库拉克的行囊挂在肩膀上,眼睛里是刚毅与果决。
早上好,托勒,他说着扫了一眼飞船,是个飞行的好天气。
泰勒斯在托勒的背上拍了拍,说:这一天来得真快。
你是对的,泰勒斯。
我觉得这是我一生中至为宝贵的时刻,我会非常想念你。
你不是要改变计划和我们呆在一起吧?门特恳切地问。
库拉克的头转过来,聆听着托勒的回答。
谢谢你,泰勒斯,不过,我不会的。
他留恋地摇着头,我不呆在这里。
高大的男人对托勒顿生敬意:跟着光明走,旅行者托勒。
护卫之神会关照你,坚韧之神会让你坚持下去,抚慰之神也会让你感到舒适,你会平安无事地回到这里。
托勒不知该说什么。
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给他以如此的祝福。
啊——啊,谢谢,泰勒斯。
这真是太好了。
库拉克的喉咙中发出一点声音,他转身向着飞船走去。
泰勒斯看了他一会儿,压低声音说:我很佩服他,他把自己全部投入进去了。
库拉克?他很好——就是有点紧张。
你知道我们将要开始的并不是一次快乐的旅行。
托勒轻声说,但他的心却感觉到了泰勒斯话中所隐含的对于不幸的预言。
凯琳怎么样?我还以为她会和你一起来呢。
简蕊儿会把她照管好的。
他颇为理解地看了托勒一眼。
也许我该走了——一切都准备好了。
还有一点时间,马斯亚克有一些东西要给你。
就像得到了什么暗示似的,一辆车向他们驶来,在离他们只有几米远的草地上停了下来。
马斯亚克从里面走出,来到他们面前。
我看都准备好了……他迟疑着,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希望我们能做得更多。
你们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托勒安慰地说,你自己说过这是我的任务,我会把一切都做好。
你很自信。
书记严肃地说道。
他们沉默起来,是托勒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泰勒斯说你有东西要给我。
哦,是的。
他从衣服口袋中抽出一张叠好的纸片递给托勒。
帕雷塞伯特让我把这给你。
你出发后再看——你自己看。
托勒将它塞到自己棕色的费瑞夹克衣袋里。
谢谢你,我会的。
沉默又降临到他们中间。
我——啊,我想该说再见了。
两个男人以费瑞人所特有的礼节向他伸出手来,他紧紧地抓住他们的手。
再见。
他说,他的喉咙竟变得有些哽咽。
无所不在的天神会与你同在,马斯亚克说,相信他会指引着你向前走。
我会的。
托勒的视线不愿马上离开他们的脸,便一步步地向后退,不料却撞在了一个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人身上。
对不起,他的手僵在了空中。
杨丹,我——她穿着白色的无袖夹克,白色的裤子和白色的靴子。
她那黑黑的头发松松地垂下来,闪着靛蓝色的光泽,在微风的吹拂下飘动。
他的心砰砰地跳着。
她什么也没说,却将他拉到一边。
托勒向后望了一眼,泰勒斯和马斯亚克已经坐着车离开了。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走到去飞船的半路上时,她停了下来,直视着托勒。
如果你以为我是来同你说再见的,你就错了。
那你是为什么来的呢,杨丹?他急切地将她搂在怀中抱住,将两人严丝合缝地粘在了一起。
我来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放弃你那可怕的计划。
呆在这里吧,托勒。
和我呆在一起,我……她那冷冷的,不带感情色彩的态度动摇了,后面的话是从她的心中喷发出来的,我需要你。
不要走……求你了。
她费力地在他的脸上搜寻着任何改变计划的迹象,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看来,你是不想改变你的所有想法了。
托勒将视线移开:我……杨丹,我不能。
那我也同样不能!她打断了他的话,你要走,我们就该说再见了。
我会回来的。
我不想这么生活。
不,永远也不想。
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离开了他,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抛人了无底的深渊一样。
杨丹,不要走!不要!她慢慢地向前走着,就要穿过草坪了。
她的腰挺得直直的,肩膀端得颇为优雅。
我爱你,杨丹!托勒大声喊。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肩膀有些塌陷,头也低了下去。
她用手捂住脸,却没有回过头来。
片刻之后,又继续向前走去,而且走得更快了。
托勒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等待着他的飞船。
他的脚踏上舷梯的时候,杨丹已经变成了绿色草坪中的一个白点。
他站在飞船旁边,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才茫然地走上舷梯,进了飞船。
《太空烽火》作者:[美] 斯蒂文·莱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