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水面上滑行,时间也跟着滑动起来,清风拂面。
他们的视线完全脱离了陆地,银色的水面从不同方向映入人们的眼帘。
偶然有成群的鱼跳动起来,它们明亮的鳍在水上划出粼粼波光,无云的天空明净而高远地栖息在它那遥远的蓝色故乡。
对于杨丹来说,这是令人心醉神迷的一天。
费瑞人的送别,贝斯洛这么说的,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此时还在她的心中索绕。
她走在甲板上,而甲板的四周同样也是金碧辉煌,让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那么迷人。
她觉得她的人生就是从这一天,这特殊的一刻开始的,以前所有的那一切,都不过是这一刻开始前的一个序曲。
其他的船——在她身后的那些船一字排开,最后的那一条相距太远,看不清楚——以辉煌、壮观的气势航行在帕茵登翰湖的湖面上,帆高傲地扬起,被油漆一新的船体熠熠闪光,优雅的舷外支架在水中荡起层层涟漪。
杨丹为这种景色所深深感动,整个过程让她想到了《天方夜谈》或者是《辛巴德的冒险航行》。
她发现自己已经在甲板上来回巡视了很长时间,此刻她站在那里,眼睛凝视着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穿行的船队。
贝斯洛看见她一个人站在栏杆边上,她的头发在微风中向后甩动,眼睛中充满了好奇。
我一直都在找你。
他说。
啊。
她只能这么说。
很长时间没看见你了——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下了很大的决心,她才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
什么事儿?她梦幻般地问。
如果你忙的话,我可以回去。
忙?‘你想一个人呆着吗?她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这么新鲜!她望着身后那一串彩色的船帆。
这么美丽。
我要回去了。
你怎么样,贝斯洛?她心不在焉地问。
我最近一段时间很少看见你。
是吗?她再次转过身来,询问似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没什么。
你现在有些心不在焉。
我猜你一定是在想托勒,对吧?谁?她脸上显出的是真正的迷惘。
奥林·托勒?我们的一个朋友——你的。
那个身材高大的家伙,很可爱,还有点自负。
还记得他吗?托勒……她的脸上现出烦躁的神色。
我不要记得——与他的谈话,我是说。
啊?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密切。
贝斯洛摇了摇头,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个多变的女人。
发生了什么事儿?是情人们之间的口角吗?我不愿意谈起这件事。
贝斯洛沉默了,杨丹以为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想他可能是过于任性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
想想吧,他居然要回到那里去——回到圆屋顶,我是说。
我就不明白,我没想到他真的会去。
你怎么敢在我的面前诽谤他!杨丹打断了他的话。
我告诉你,我不愿谈论他,你让我感到很不愉快。
你走开。
嘿,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们俩人已经分手了。
我只是好奇,对吧!走开。
走……开。
杨丹突然转过身来,扬起下巴。
好,一会儿见。
贝斯洛说,拖着脚走远了。
该死的贝斯洛,她想。
在他提到托勒之前,一切都是那么美丽。
我不要想起他,我不愿意想起他。
她猛地离开栏杆——就像是要将自己的记忆彻底甩掉似的。
她继续沿着甲板漫游,决定重新找回听到托勒的名字后,便像被沙漠里的太阳蒸发掉露珠一样蒸发了的那份好心情。
我告诉过你,不能把他单独留在这里——一会儿也不行。
伊琳娜说,不满地指责偷懒者。
‘你去什么地方了?回答我。
我刚刚出去——我不要借口,我要的是遵守。
必须时刻有人和他在一起。
明白吗?正在挨训的医生懊悔地点了点头。
好了,伊琳娜的口气缓和了一些。
我知道你累了;我一会儿派个人把你替下来。
她伸出右手的一个手指,放在新来的病人喉咙上。
我不要让他发生任何事情。
她自言自语地说。
他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吗?年轻人问。
伊琳娜那锐利的绿色眼睛中露出责备的神色:需要我们帮助的每个人都是重要的。
更重要,我是说。
伊琳娜回避着这个问题。
他精神错乱,时刻需要人照料。
他一旦醒来,请立即通知我。
她再次转向年轻的医生。
你最近一次检查他的病情结果如何?绿色,稳定,他立即做出了回答,红色区域在收缩,不断过渡到黄色。
他的蓝色区域仍然很低。
伊琳娜点了点头:那么黑色区域呢?间发性闪亮——不太稳定。
他顿了顿,担忧地看着躺在吊床上的人。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
这是意料之中的。
他总说‘马歇尔’,‘马歇尔’是什么意思?伊琳娜耸了耸肩:也许他是想告诉我们,他的右脑又开始工作了。
还有别的什么吗?他嘟嘟哝哝的——可什么都听不懂。
她点了点头说:我立即派人把你替下来。
这个病人得到一个恢复的好时机,如果他的生命力足够强的话。
时间会证明一切。
为了那一刻,她已经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
他是怎样出现在她的门口,她并不知道。
但她却知道那是海拉迪克的杰作。
受尽酷刑的这个费瑞人——她看见他躺在那里发抖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这一点。
现在他来到了这里,她下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他。
海拉迪克被暗杀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哈格。
她并不关心那个作恶多端的迪瑞,但他的死却预示着未来的灰暗。
吉姆瑞格,如果可能的话,将会是一个比罗翰更专断的暴君。
而且,一旦传说中的消息是真的,海拉迪克的死将是清洗运动的一个开始。
她的病人现在不能动——哪怕是一会儿也不能动。
但只要他能……与此同时,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事情到来之前还有那么多的准备工作。
她足智多谋地自己对自己笑了起来;她又得到了一个抢救费瑞人生命的机会。
我失去了第一个,她想。
这一个我一定得保护好。
我不能再失去这一个。
瑟杰克爬上通讯塔,停下来扫视着他的领地,在这个雾气弥漫的正午,他的心情却格外宁静。
一簇簇的树木婉蜒曲折地排开,点缀着凯伊那河的河岸,在低处,蓝色的哈格长袍散落在从河岸边延展开去的的绿色建筑中。
他的哈格虽然不大,但人民都很忠诚——事实上,这也正是瑟杰克所大加赞赏、决不随意破坏的一种品德。
在整洁的疆域之内,哈格人可以没有任何恐惧地来往,而且他们还敢于大胆说出想法,因为这里的牧师不像在其他的哈格那样,可以让他们贪婪和委琐的恶习任意发展。
瑟杰克明白这一点,他抑制牧师权利的膨胀,就像抑制谣言的任意传播一样敏锐而谨慎。
在瑟杰克的领导下,谣言主要的,也可以说是惟一的来源就是别的哈格。
在这里,并非只有一两个街区不欢迎谣言。
网络的迅捷使得各个哈格人们之间的联系非常方便,那些如巫师水准的谣言也就快速地自生自灭了。
罗曼的哈格长官此刻就对于他心爱的网络传播速度和效能充满了感激。
他在马如可可的双脚踏上罗曼土地的一秒钟之内就获知了这个消息。
尽管他乔装打扮成了一个罗曼的哈格人,但他还是立即就被认出来,这个消息同时也就报告给了瑟杰克。
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
暗杀者的突然出现只能有一个原因,瑟杰克知道那是什么:吉姆瑞格已经下令杀死他,毫无疑问和他前天在塞热奥所发的议论有关系。
现在,瑟杰克必须迅速地作出选择。
不情愿地,他的目光从这虚假的宁静中转回来。
死亡就在外边等着他。
他急急忙忙地来到塔中,爬上了他所建立的网络信息中心的顶上。
他进来的时候,下迪瑞卡威尔正在等着他。
在什么地方?瑟杰克来到一间满是机器的大屋子。
要在往常,机器运转的声音会让他感到很愉快,可今天,这种激动却打了折扣。
迪瑞进来的时候,哈格人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便重新投入到他们的工作中。
大部分人正凝视着闪光的屏幕,或者对着麦克风小声说话;其他的人,他们的头被远古时代的旅行者才会戴的面罩包裹,手指在他们面前的控制盘上敲击。
每个机械师都忙碌地操纵着他们手中的机器,让它保持正常的运转。
还在河岸一带,卡威尔回答说。
他正在向着哈格中心行动,但行动很慢;他根本就不着急。
他想同哈格内部纪律防线的人接触吗?我们发现他们并没有接触。
现在,没有一个纪律防线的人接近他。
卡威尔对他的迪瑞说。
你的决定是什么?我们应该把他抓起来吗?瑟杰克将两手攥在一起,点了点头。
可他将脸扬起来的时候,他的回答却是不。
他是一个人。
我们可以把他抓住。
‘哪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而且我们会因此而牺牲很多人。
如果我们失败,就等于告诉了吉姆瑞格我们的网络力量。
我们可以把他抓住,卡威尔坚持着。
尽管瑟杰克并不想这么做,他还是说:至少可以让我们把他杀掉。
我们可以让他在两分钟之内就被手拿武器的人所包围。
瑟杰克想了想,这倒是一个诱人的前景。
是的,他们能够在几分钟之内将罗曼的全部武装都集中起来,至少一个敌人他们还是可以消灭的。
可是,那样做并不能阻止吉姆瑞格。
失去最主要的杀手将会使吉姆瑞格发动更疯狂的屠杀;他会命令他的军队对哈格发起大规模的袭击,数以万计的黎民将在屠刀下丧生。
不。
他说。
卡威尔听到他的迪瑞做出的这个决定,不免有些失望:你就不能想出一点保护你自己的办法吗?我在哪里,卡威尔,都会受到保护。
瑟杰克打量着他。
‘不会有什么错吧?我们已经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这一天终于来了,也许比我们的预料来得要早,但我们并没有措手不及。
你做好当一个迪瑞的准备了吗?你仍然是迪瑞。
卡威尔指出。
瑟杰克点了点头。
是的,是的,但由于我不能在这里照料他们,我们的哈格得由你来领导。
吉姆瑞格可能会正式任命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已经制定了计划,我们会将它付诸实施的。
是的,迪瑞。
卡威尔将肩膀挺直。
好,我今天晚上就要和哈伊根离开这里。
现在,告诉特伍德;他必须立即知道我的计划。
瑟杰克最后看了一眼他经过艰苦努力才建立的信息中心那些忙碌着的人们,可能他再也看不见这个地方了。
他不再让自己往下想了。
清洗还只是刚刚开始,许多具有决定性的战役就要打响。
等这一切都过去,瑟杰克要看着吉姆瑞格的头用剑挑着,挂在塞热奥中心。
这件事,他想,一旦他从他的私人卧室消失,将成为他更加为之样精竭虑的事情。
《太空烽火》作者:[美] 斯蒂文·莱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