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七个儿子

2025-03-30 09:00:19

当驱魔人史布克到我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下来。

那一天对我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当时我们正准备吃晚饭。

这就是你们家老七?史布克一边问父亲,一边低头打量着我,然后略带怀疑地摇了摇头,似乎对我不是很满意。

父亲点了点头。

你在家也是排行老七?父亲又点点头,开始不耐烦地跺起脚来,溅了不少泥巴和肥料在我裤子上。

雨水不断地从父亲的帽沿上滴下来。

这个季节整天都是阴雨绵绵的。

虽然树上已经冒出了新叶,但感觉春天的脚步还很遥远。

我的父亲是一个农场主,祖父也是个农场主。

经营农场的第一要务就是维持农场的完整性,而不能把农场分成几份交给孩子们;否则,农场将随着子孙的繁衍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农场就可能不复存在了。

所以,父亲通常是把他的农场留给他的长子来经营,然后再设法为其他的儿子找其他的工作,如果可能的话,他尽力把儿子们安排到不同的行当。

为此他不得不到处求人。

就拿当地的铁匠来说吧,当农场规模比较大,并照顾了铁匠不少生意的时候,出于这层关系,铁匠就很有可能给农场主的儿子提供一个做学徒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也只能安排其中一个儿子而已。

我是父亲的第七个儿子,当轮到要开始为我谋求生计的时候,父亲所有的关系都用完了。

他实在是没法子了,才去求史布克收我为徒。

当时我只能想到这一点。

事后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母亲的幕后安排。

其实,家中很多事情都是由母亲来拿主意的。

早在我出生以前,正是她用钱买下了现在这片农场。

否则,在众多兄弟中排行老七的父亲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个农场呢?母亲并不是本地人,而是来自遥远的大洋彼岸。

绝大部分人是看不出来的,只不过有时候如果你仔细听,才能发现她在某些词语的口音上与我们有一些极细微的差别。

说到这里,你不要以为我是要被卖为奴隶,或去做其他什么受罪的事。

我已经厌倦了农场的一切。

在这里,人们眼中所谓的城镇其实并不比远处偏僻的村庄好多少。

我可不想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呆一辈子。

话说回来,其实我还是挺想做一个驱魔人的,总比天天挤牛奶、撒肥料来得有意思吧。

可我心里还是有点隐隐不安,毕竟这是一份挺吓人的工作。

接受这个工作就意味着我将要学习如何对付夜间出现的鬼怪,以保护农场和村庄免遭破坏。

而每天所要面对的也将是与异形怪物、巫婆及其他各种各样的邪恶幽灵做斗争。

其实这也正是驱魔人史布克现在所做的事情,而我则将要成为他的徒弟。

他多大了?史布克又问道。

到八月份就十三了。

看起来似乎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一点,他识字吗?是的,父亲回答说。

他不仅能读,能写,而且还懂希腊语。

那是他母亲教他的,他甚至在会走路以前就能讲希腊语了。

史布克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去,漠然凝望着通往农场大门的那条泥泞小路,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耸耸肩对父亲说:这活可不容易,大人做起来都挺难,更别说他这样的小孩了。

你觉得他能胜任吗?他挺壮实的,长大以后肯定会像我一样魁梧。

父亲一边说,一边尽力挺直腰板以向史布克展示他的伟岸。

但即便是这样,父亲的高度也只能达到史布克的下巴处。

正如我所期望的一样,史布克突然笑了笑。

那一刻我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的脸型很大,好像是从石头上雕刻出来的一样。

直到那时我还是认为他看起来有点恐怖。

他披着黑色的长斗篷,戴着黑色的兜帽,看起来像个牧师。

但是当他直视你的时候,他那一脸严酷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即将给你套上绞绳的刽子手。

从他兜帽前沿下溜出来少许头发,与他那灰白的胡须倒也相配。

可他的眉毛却又浓又黑,黑色的鼻毛肆无忌惮地伸在外面,眼睛和我的一样是碧绿色的。

接下来我的目光落到他手中的那根长手杖。

当然,在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他拿着手杖,但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他是用左手拿着那根手杖。

难道他和我一样也是个左撇子?要知道,正是因为左撇子的缘故,我在上学的时候吃尽了苦头。

他们甚至让当地的牧师给我矫正。

从看到我的第一眼起,牧师就不停地在那摇头,并且告诉我要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改掉它。

我当时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兄弟们和父亲都不是左撇子。

尽管我母亲是,但好像这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麻烦。

所以当老师威胁要把笔绑在我的右手上,以让我彻底改掉用左手的习惯时,母亲就把我从学校领回了家,并从那天开始亲自在家里教我学习。

收下他得多少钱?父亲的话一下子把我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从这句话开始,我们进入了正题。

先付两个金币,试用期为一个月,如果他能够胜任,秋天我会再过来,那时你再给我十个金币。

如果他不能胜任,我会在一个月后把他给你带回来,到时你只要再给我一个金币作为补偿就行了。

父亲点点头,算是成交了。

然后,我们一起来到储藏室,父亲付给史布克两个金币,但并没有和他握手。

众所周知,由于驱魔人这个工作的特殊性,通常是没有人愿意与他有任何的接触。

父亲虽然胆子够大,但也只是远远的站在离史布克两米左右的地方。

我在附近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办。

史布克说道,但在明天日出之前,我会过来接走你儿子,到时候我希望我们可以马上动身,因为我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等人上。

史布克走后,父亲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儿子,你的新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

去收拾收拾,洗个澡。

以后你就不用干农活了。

当我走进厨房的时候,大哥杰克正搂着他的妻子艾莉亲热,艾莉看上去很高兴,正对着大哥微笑。

说心里话,我也很喜欢艾莉。

她为人热情友善,让你感觉她对你的关心是完全出自真心的。

妈妈也常说杰克能娶到艾莉是他的福分,因为艾莉使他的脾气变得温和多了。

杰克是我们的长兄,也是我们兄弟中块头最大的。

父亲总是开玩笑的说,他是我们众多丑兄弟中最帅的一个。

但我并不觉得他有多帅。

尽管他看上去又高又壮,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和红扑扑的健康脸颊,但是他那两道浓黑的眉毛在额头中间几乎连成一片,看起来实在是别扭。

不过有一点我从没有怀疑过,那就是他娶到了一个善良而美丽的妻子。

艾莉有一头金黄色的漂亮头发,而且皮肤晶莹剔透,在烛光下显得白皙亮丽。

我明天早上就要离开这里,驱魔人史布克明天日出之前就要来接我了。

我突然说道。

艾莉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你是说,他已经答应收你为徒了?我点点头回答:他给了我一个月的试用期。

噢,太好了,汤姆。

我真替你感到高兴。

艾莉说道。

太不可思议了!杰克用调侃的语调说,你?驱魔人的学徒?你胆子那么小,自己在一个房间里面没有蜡烛都不敢睡觉,你有胆量去干驱魔人的差事吗?我笑了笑,其实他正说到点子上了。

有时,我总能在黑暗里看见一些可怕的东西,而烛光则是赶跑它们的最好方法,只有这样我才能安然入睡。

不过,杰克显然也是很高兴的。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朝我跑来,然后拖着我围着餐桌转起圈来。

每逢他高兴时就这个样子,我也只好耐心地迎合他。

过了一会,他终于放开了我,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太好了,汤姆,杰克说道,你干这份差事能赚不少钱,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哪点不好?我问道。

你要尽力攒下每一分钱来,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耸耸肩表示不明白。

因为恐怕以后就没人愿意做你的朋友了。

如果你需要朋友,恐怕只有用钱才能买到了。

他说道。

我勉强地笑了笑。

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驱魔人通常都是很孤独的。

他们孤独地工作,孤独地生活,没有一个朋友。

好啦,杰克,不要瞎说。

艾莉责备道。

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杰克回应道,有点奇怪艾莉怎么会突然这么生气。

艾莉并没有看杰克,而是看着我,我看见她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有些悲伤的说道:汤姆,你要走了,这是否意味着你就看不到你侄女的出生了。

她看起来很失望,我也挺难受的,看样子我真的是看不到孩子出生了。

妈妈很早就说过了艾丽将会生一个女儿,而她在这方面的预测向来都是很灵验的,所以我们对此也都深信不疑。

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尽快回来看你们的。

我向他们承诺道。

艾莉努力的笑了笑,杰克也走过来,把我抱在胸前深情地说道:家里的大门永远是向你敞开的,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们都会帮助你的,我的好弟弟。

一小时后,我们坐下来开始吃晚饭。

父亲像往常一样带领我们进行饭前祷告。

除了妈妈以外,我们做祷告时都低声念着阿门。

母亲像往常一样低头看着她面前的食物,静静地等待我们结束。

当祷告结束时,妈妈向我微笑一下,那是一个充满温馨而特别的微笑,我想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这使我感觉好多了。

壁炉里面的熊熊火苗让整个厨房都暖和起来。

在我们的大餐桌中央放着一个黄铜色的烛台,烛台擦的很亮,你简直可以把它当镜子来照。

烛台上的蜡烛是用昂贵的蜂蜡做成的,因为妈妈讨厌动物油脂燃烧时发出的怪味。

农场里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由父亲做主的,但在有些事情上妈妈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在厨房用蜂蜡就是一例。

当我们津津有味地吃着大盘子里热腾腾的罐焖土豆烧肉时,我惊讶地发现今天晚上父亲看起来似乎苍老了许多,满脸的皱纹,浓浓的倦意也写在上面,而且不时地有一丝丝的悲伤之情浮现出来。

不过,当他和杰克谈起猪肉价格,以及现在是不是最佳的时机把猪送去屠宰时,父亲脸上的皱纹就舒展了许多。

最好再等上一个月左右,价格肯定还能再涨些。

父亲对哥哥说道。

杰克摇摇头表示不以为然,然后他们就开始争论起来。

那是一种在和睦家庭成员之间经常发生的友善争论,我知道父亲挺乐于这种争论的。

但我并没有加入到争论中去,这些对我来说都将一去不复返了。

就像父亲告诉我的,我以后再也用不着关心农场里的事情了。

妈妈和艾莉也在一旁低声的说笑着。

我努力着想听听她们在说什么,可杰克似乎越说越激动,嗓门也越来越大,以至于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妈妈似乎也忍受不了他那么大的声音,不满地扫了他一眼。

可杰克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妈妈不满的眼神,继续大声地嚷嚷着。

同时,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拿盐罐子,却不小心把它打翻了,结果撒了一些盐在桌子上。

于是他径直捏了一小撮,然后从左肩上往后扔了出去。

这是我们那儿的一个迷信风俗,说是这样就可以把撒掉盐所带来的霉气去除。

杰克,你完全没有必要再给里面加盐。

妈妈不高兴的说,你这样做不仅糟蹋了一份很好的罐焖土豆烧肉,对于做饭的人来说也是很不礼貌的。

妈妈,对不起!杰克带着歉意说,你说的很对,这罐焖土豆烧肉的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鲜美,不需要加盐。

妈妈笑了笑,然后冲我点了点头:怎么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汤姆呢?这可是他在家里的最后一个晚上了,我们怎么能这样对他不闻不问呢?我赶紧告诉她:妈妈,我很好,我很高兴坐在这听你们说话。

妈妈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那就好,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说,吃完饭以后你就在这等我,我想和你聊聊。

吃完饭,杰克、艾莉和父亲都回去睡觉了,我耐心地坐在壁炉旁边的椅子上,等着妈妈要对我说些什么。

母亲并不像一般妇女一样,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

起初她跟我说的事情,无非是告诉我给我包了一个包袱,里面有一条裤子,三件衬衫,还有两双袜子之类的琐事。

我盯着壁炉里面的火苗,用脚轻轻地踢着地板。

而妈妈则把她的摇椅搬到了我对面,这样她就可以正面看着我。

妈妈乌黑的秀发中夹杂着几缕白发,不过除此之外,她看起来和我刚学会走路时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那时我只有她的膝盖那么高。

她的眼睛还和以前一样炯炯有神,要不是脸色有些苍白,她看起来健康极了。

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长谈了。

妈妈说道,对你来说,离开这个家庭去开始你自己的生活,这是你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所以你如果还有什么想说或想问的,就尽管说吧。

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问题来。

其实,我压根也没有想过要问什么问题。

不过听了母亲刚才的一席话,我感觉更难过了,眼泪似乎都要流出来了。

我们都沉默了下来,房间安静得只能听到我脚踢地板的声音。

最后,妈妈轻叹了一声,问道:怎么了,儿子?你为什么不吭声啊?我只是无奈地耸耸肩。

汤姆,冷静一点,听我说。

妈妈提醒道,你是不是对明天即将开始的工作充满了期待?我突然想起了杰克讲的那个用钱买朋友的笑话,很茫然地说:妈妈,我也不知道。

听说没有人愿意接近驱魔人,我也许从此以后会没有朋友,孤独一生。

妈妈急忙安慰道:其实,并没有像你想的那么糟糕。

你可以和你师父聊天呀,他肯定会成为你的良师益友的。

而且你到时候肯定每天都忙忙碌碌的,要忙着学习很多新的东西,根本就没时间想别的了。

再说这个工作充满了新鲜与刺激,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向往吗?我有点悲伤的说道:这个工作的确很刺激,但它同时也让我感到害怕。

我也想干好它,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来?一方面我喜欢到处旅行体验不同的生活,游览不同的风光,但另一方面,让我永远的离开这里也是很痛苦的。

我会想念你们每一个人,想念在这里度过的美好日子。

妈妈接着说道:你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你父亲年纪越来越大了,以后就不能再干活了,到明年冬天他就会把农场交给杰克来打理。

艾丽不久也要生孩子了,以后肯定还要生很多孩子。

到时候这里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你一定要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适应它,所以你不能再呆在家里了。

妈妈的声音听起来既冷静又有点尖锐。

听着她的话,我只感觉自己心头一阵剧痛,甚至都无法呼吸了。

我心里很难受,一心只想着早点上床睡觉,但母亲还是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我生平第一次听到她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

你将要开始一份新的工作,你不仅要做,而且一定要做好。

她的语气开始显得有点严厉了,我之所以嫁给你父亲,就是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七。

我之所以为他生前六个儿子,就是为了把你生下来。

你父亲排行老七,而你又是他第七个儿子,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具备了独特的天赋。

你的老师虽然现在还很健壮,但是他已经度过了他最好的光景,作为一个驱魔人他已经快走到尽头了。

六十年来他穿梭于各地,履行他的职责,做他应该做的。

不久你就要接替他,如果你不做的话,那谁来做这些事情呢?谁来保护这些普通的百姓免受伤害呢?谁来保障农场、村庄和城镇的安全呢?没有了你们,人们还敢轻松惬意的在街上散步吗?以后这些都是你的责任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都不敢看她一眼。

我所能做的就是强忍着即将流出的眼泪。

我爱你们每一个人她的声音温和了下来,但从整个郡里的人来看,也只有你唯一真正像我。

尽管你现在还很小,还不够成熟,需要学习很多东西,但因为你是排行老七的父亲所生的第七个儿子,因此你有这个天赋和能力去做好这些事情。

我肯定,你会让我替你感到骄傲的。

好了,妈妈站起身来说道,我很高兴你能理解这一切,现在回去睡觉吧。

明天将是美好的一天,我相信你一定会是最棒的。

最后妈妈拥抱了我一下,冲我笑了笑,我也努力回了她一个微笑。

但是当我回到卧室坐到床上的时候,我心里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木然的望着前方,脑海里回想着妈妈刚才说过的话。

我妈妈在当地很受尊敬。

她甚至比当地的医生还高明,可以说是接生方面的一个专家,如果谁家生孩子出现了问题,比方说婴儿出生的顺序出现问题,接生婆都会来向妈妈求助。

妈妈最擅长的就是当婴儿还在他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把他的出生姿势矫正。

当地有很多产妇都是妈妈帮她们顺利生产的。

但这些都是听父亲说的,妈妈为人很谦虚,从来不跟我们提及类似的事情。

她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我也知道她也希望我能像她一样,所以我一定要做出成绩,让她为她的儿子感到骄傲。

但是刚才妈妈说她之所以嫁给父亲,并生了我六个哥哥,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生我。

这一点,让我多少有些怀疑。

在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以后,我走到窗前——窗户是向北开的,然后在旧藤椅上坐了下来,透过窗户凝望着外面的天空。

月亮很圆,柔和的月光撒满大地,整个世界都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中。

整个农场尽收眼底,穿过两处干草场和北边的牧场,就是我们农场的边界,与吊死岭的山腰相接在一起。

我非常喜欢从远处欣赏吊死岭的风景,这是我所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了。

很多年以来,我每天晚上临睡之前都要站在窗前凝望着远处的吊死岭。

我时常好奇地想象着山的另一边会是什么样子。

实际上我知道那边只不过是更多的农田,即使再多走上几里路,也只不过又是一个小村庄,里面和这边一样也有几所农房,一个小教堂和一个更小的乡村小学。

但是,我想象的可不是这些熟悉的乡村情景,而是高高的悬崖下面辽阔的大海,或者一片茂密的森林,要不就是一个宏大的城市,里面有数不尽的高楼大厦和绚丽的都市灯光。

这才是我心驰神往的景致。

但是,月光下静静矗立着的吊死岭,有时候也会让我毛骨悚然。

从远处欣赏吊死岭是惬意的,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接近它。

也许从它的名字你就能知道它有多可怕。

传说在曾祖父生活的年代,这里爆发了一场惨烈的战争,当地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参加了这场战斗。

这场战争使许多原本幸福美好的家庭一夜之间支离破碎,妻离子散,和睦友爱的兄弟手足反目成仇,刀戈相向。

战争期间的最后一个冬天,在村边上,也就是北边一两公里的地方,进行了一场最后的决战。

战斗结束以后胜利的一方把所有的俘虏带到了吊死岭上,全部绞死在北面山坡的树上。

他们甚至还绞死了一些自己人,说他们是胆小鬼,面对敌人的时候不敢战斗。

也有人说是因为这些人拒绝参加战斗,因为他们认为那些敌人根本就不是敌人,而是他们的乡亲,所以不愿意参战。

杰克一向胆子很大,但即便是他,也从来不愿意在接近边界篱笆的地方干活,甚至我们家的狗都不敢走进那片森林。

特别是我,能感觉到一些别人所不能感觉到的可怕东西,所以即使是在北边的牧场上我都不敢停留。

站在那片牧场上我仿佛能听到那吊着死人的绞索在吱吱作响,树枝也被压得低声呻吟,甚至那些人垂死时所发出的毛骨悚然的喘息与呻吟。

妈妈曾经说过我们家人长得很相象。

不过,我认为妈妈在某些方面和我更相似。

因为我知道,她也能够看到一些普通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

记得有一年冬天,那时我还很小,所有的兄弟都还住在家里,晚上从吊死岭上经常传来奇怪的声音,即便是在卧室里都清晰可闻。

虽然我的哥哥们什么也听不到,但是我听的很真切,晚上都无法入睡。

当我因害怕而大声叫喊时候,妈妈总会上来看看我,即使是在她要很早起来做家务情况下也是如此。

最后,她说要到森林里去看一下,以把那些叫声彻底解决掉。

妈妈说到做到,有一天晚上她勇敢的独自一人去了吊死岭上的树林里。

当她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并且在随后的几个月内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叫声了。

不过,有一点我就不像妈妈了,那就是妈妈要比我勇敢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