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毁灭者班恩

2025-03-30 09:00:19

第二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了。

我还是像往常一样,背着史布克那个沉甸甸的皮包。

但走了一个小时我就意识到,这次我们起码要走两天才能到那儿。

以前史布克总是大步流星,走得飞快,而我则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赶。

但他现在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所以走一会儿就喘不过气来了,不得不停下来歇一会儿。

那天的天气很好,时至深秋,空气中有些许寒意。

碧空如洗,鸟儿在树上婉转歌唱,但是我根本没有心情来欣赏这些,满脑子都是那个毁灭者班恩。

史布克都没法制服它,还差点被它杀了,这个班恩该有多大的法力啊,一路上我都为此忧心忡忡。

更何况现在史布克已经老了,还生病了,如果他不能够马上恢复元气的话,面对班恩,我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到了中午,我们停下来多歇了一会儿,我终于按奈不住,想问问他班恩的情况。

但我并没有立即问他,因为当我们一起坐在横倒的树干上时,我惊奇地发现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条面包和一大块香肠,然后给我们每人切了很长的一段。

通常我们在路上时只吃少得可怜的一点奶酪,因为我们在与黑暗势力斗争之前需要禁食。

我这会儿正饿得厉害,也就没多说什么。

我想葬礼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禁食,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史布克需要食物来恢复他的力量。

吃完午饭之后,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我的笔记本,然后向史布克请教那个班恩的情况。

令我惊讶的是,他居然让我把本子收起来。

等我们办完事回来以后再写吧,他说道,还有就是,对于班恩我也不是十分了解,我告诉你的这些没准儿也不对,到时你还得再修改,你现在记下也没多大意义。

他说的这些话真是让我大跌眼镜,我还以为史布克对这些邪灵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

不要那么惊讶,小伙子,他说道,你也知道,我一直有一个笔记本,用来记录各种各样的知识,你将来也得这样。

做这份工作,我们永远不能停止学习,而学习的第一步就是首先要承认自己的无知。

就像我原来说的一样,班恩是一个古老而恶毒的幽灵,它曾经打败过我,我对此感到很羞愧,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被它打败了。

但希望这次不会如此。

我们首先就是要找到它,史布克继续说道。

它就生活在神父镇大教堂的地下墓穴中,那儿有纵横交错、长达数公里的隧道。

那些地下墓穴是干什么用的?我好奇地问道,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那儿建造那么多隧道。

那里布满了地下墓室,就是埋在地下的一个个小房间,它们是用来放置古人尸体的。

在大教堂建造以前那些隧道就已经存在了,其实那座山,在第一批神父乘船从西方到达之前,就已经是一个圣地了。

是谁建造了那些地下墓室呢?很多人管他们叫小矮人,主要是因为他们身材矮小,但是他们的真名叫塞甘迪。

我对他们了解很少,除了知道班恩曾经是他们的神之外,别的就不知道了。

它是一个神?是的,因为神一般都有着非常强大的力量,那些早期的小矮人看到它也有着巨大的力量,就以为它是神,开始敬拜它。

我估计它现在想再次被人尊奉为神,让人们敬拜它。

你看,它曾经在郡里来回游荡,几个世纪以来,它已经变得极其堕落与邪恶,不分白天黑夜地祸害那些小矮人,让他们兄弟之间互相残杀,毁坏他们的庄稼,烧毁他们的房子,屠杀许多无辜妇孺。

它喜欢看到人们整日生活在恐惧与贫困之中,直到人们感觉生活再也没有什么意义。

那就是黑暗时期,是塞甘迪人恐惧而苦难的日子。

但是它不仅仅祸害那些普通百姓。

塞甘迪的国王是一个很好的人,叫海斯。

他曾经在战场上打败了所有的敌人,使得他的国家强大繁荣起来,但只有一个敌人他无法击败,那就是班恩。

后来它突然要求国王海斯每年向它进贡。

这个可怜的国王被命令献出他的七个儿子,从老大开始,每年献出一个儿子,直到最后一个都不剩,哪个父亲能承受如此痛苦的事情?但是纳兹,国王最后一个儿子,成功地把班恩囚禁在地下墓室中。

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要是我知道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打败它了。

我所知道的,是它被一扇锁着的银质大门关了起来,就像许多其他黑暗中的魔怪一样,它也是害怕银器的。

那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它是不是还被囚禁在里面呢?是的,小伙子,它要一直被囚禁在那里,直到有人打开那扇银门把它放出来。

这些都是事实,所有的神父都知道,这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难道没有其他的通道了吗?仅用一扇银门怎么能把它囚禁起来呢?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所知道就是它被囚禁在了地下墓室当中,它只有通过那扇银门才能离开。

我心里有点儿不理解,既然它囚禁在那儿不能出来,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反正它也不能逃出来。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就先说了。

史布克现在对我已经十分了解,对我的心思一猜即中。

但是恐怕我们不能就此不管,小伙子。

要知道,它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强大了,等它足够强大了就不是一个没有形体的幽灵了。

它成为幽灵也只是在被囚禁以后的事。

在那之前,它的法力非常强大,而且有实实在在的形体。

它长得什么样?我问道。

明天你就会看到了。

在进入大教堂参加葬礼之前,你注意抬头看看正门口上方的石雕,石雕的原型就是那个怪物,那也是你能见到的最像它的东西了。

你亲眼见过那个怪兽没有?没有。

二十年前,当我试图把它杀死的时候,它还是个幽灵。

但是据说它的魔力已经增长了很多,现在已经能以其他生物的形态出现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它已经会变化形状了。

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它就会集聚足够的力量恢复原形。

那时,它就可以任意驱使他人,为所欲为了。

这样麻烦可就大了,因为它可以强迫某个人去打开那扇银门。

这也是最让人担心的事情了!但是它是从哪里获得力量的呢?我非常想知道这个,所以就问了。

主要是从血液当中。

血液?是的,动物的血液,当然,也包括人的。

它对血液有着强烈的渴望。

但幸运的是,它不像吸血的异形怪物,无法强行吸走人们的血液,除非是那个人自愿把血献给它。

为什么有人会自愿把血给它喝呢?我又问道,这真是太奇怪了。

因为它能够看透人们的心思,然后用金钱、地位或者权利——你所能想到的一切东西来引诱你。

如果引诱不成功,它就会恫吓你。

有时候它把人们诱骗到地下墓室中去,然后用我们称之为’重压’的魔法来威逼恐吓。

什么叫‘重压’?我又问道。

哦,是这样的。

它具有一种魔力,能够使自己的身体变得很重,人们曾经发现过一些受害者的身体被压得扁扁平平的,骨头都被压碎了,整个身体就像是一片肉被挤在了地上,在埋葬他们之前首先要把尸体从地上刮下来。

他们都是被它压死的,场面惨不忍睹。

班恩虽然不能侵入我们的思想,吸食我们的血液,但你一定不要忘了,它还是可以把我们压死的。

可是我还是不大明白,既然它已经被囚禁在地下墓室里面了,那它又怎么能让人们来听它摆布,去做那些事情呢?我说道。

它能够读懂人的思想,使人梦魇,使人软弱堕落。

有时候它甚至能通过一个人的眼睛来观察那个人周围的环境。

它的影响甚至延伸到了教堂和神父中,腐蚀那些神父和长老。

它的阴影挥之不去,已经在神父镇为恶多年了。

腐蚀神父?是的,特别是那些意志薄弱的,它让那些神父去传播它的邪恶。

我的哥哥安德鲁,就是做锁匠的那个,就生活在神父镇,他不止一次地派人告诉我那里发生的事情,让我提高警惕。

班恩腐蚀了人们的灵魂与意志,使人们按它的意志去行事,邪恶堕落大行其道,而正义与良知的声音却再也听不到了。

人们变得贪婪与残酷,四处为恶,抢劫那些穷人和弱者。

在神父镇,每年要交两次什一税。

我知道什一税是什么东西。

在家的时候,我们农场每年收入的十分之一要作为赋税交给教会,这是本地的法律。

每年交一次就已经够受的了,史布克继续说道,要是两次的话,那就连勉强糊口都很难了。

这使人们又一次陷入彻底的恐慌与贫困之中,与当时那些塞甘迪人的境遇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是我所见过的程度最深、最为邪恶的黑暗之一。

但是这种黑暗的日子不会持续太长了,因为我要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结束它。

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我问他。

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确定该怎么做。

班恩是一个极其危险而又非常狡猾的敌人。

它能够读懂我们的思想,我们还没做,它就已经知道我们的想法了。

但是除了害怕银器之外,它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女人会使它变得很紧张,而它总是尽力避开女人,它不能靠近她们。

但如何利用这一点来对付它,我现在还没想好。

史布克经常告诫我要提防女孩子,特别是那些穿着尖头鞋的女孩子,所以我已经习惯了听他说这类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已经知道了他和梅姑之间的事情,所以我就在想,他经常让我提防女孩子,这会不会和梅姑有什么关系呢?师父给我讲的并没有完全打消我的疑惑,反而让我更加迷茫,首先神父镇的那些教堂,还有神父和圣会,他们都是信仰上帝的,他们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而且如果他们信奉的上帝是那样强大的话,又怎么会对班恩的恶行视而不见呢?为什么他会允许它腐蚀那些神父的思想,任由邪恶在镇子里蔓延呢?我爸爸是一个教徒,虽然他从来不去教堂。

实际上我们家里没有一个人去教堂礼拜,主要是在农场里干活,即使在星期天也没有休息,我们每天忙着挤牛奶和干其他杂活,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教堂。

我突然想知道史布克是不是一个教徒,特别是妈妈已经告诉了我史布克以前是一个神父。

你信上帝吗?我问他。

过去是的,史布克回答道,他似乎在斟酌着一个最严谨的字眼。

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上帝的存在,但是我最终还是改变了。

小伙子,你看,当你活到我这么大时,你就会对很多事情产生怀疑。

现在我也很难说自己信还是不信,但是我仍然保持着一个开放的头脑,随时接收新的思想。

但是我要再给你讲一些,他接着说道,在我一生当中,经历过两三次生死的考验,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既然干了这一行,就要与黑暗势力做斗争。

虽说不是百分百的无所畏惧,但也可以说得上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每当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一想到这些,身体就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至于这些力量是从哪里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了新的力量后,我就有了一种新的感觉,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站在我的旁边与我并肩战斗,我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史布克顿了顿,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我不相信他们在教堂里面鼓吹的那个上帝,他说道,我不相信那个长着白胡须的长老。

但是我相信有某种超自然的东西在注视着我们,如果你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就会站在你的身边,给你力量。

这就是我的信仰。

好了,小伙子,起来吧,我们已经在这儿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了,最好还是快点上路吧。

我捡起他的皮包跟在他的后面。

不久我们就离开了大路,走上了一条小径,我们穿过一片树林,又走过了一片广袤的草地。

那天的天气很好,但离日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时,我们就停下来准备过夜了。

史布克的身体很虚弱,他已经精疲力尽,再也走不动了,看来他真应该呆在齐本顿先把病养好。

我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好像危险正在朝我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