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彼得兄弟的故事

2025-03-30 09:00:19

安德鲁店铺的后面,有一个很小的铺着石板的院子,厨房就在那里。

天刚蒙蒙亮,安德鲁就给我弄了些早餐。

早餐并没有太多东西,就是一个煎鸡蛋和一块面包。

我谢了他,但却没有吃,因为我还在禁食中。

要是我现在停止禁食,那就意味着我承认史布克已经彻底完蛋,对付毁灭者班恩也彻底没戏了。

而且,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真的什么也吃不下。

根据安德鲁的意见,我苦苦地思索该怎么营救我师父。

自从史布克被奎斯特他们带走后,我就一直在想我们该怎样救他。

我还想到了艾丽丝。

如果我不采取什么措施的话,他们都将被烧死。

格勒戈雷先生的包还在我住的黑牛旅馆里。

我突然想起来,转身对安德鲁说道,而且他肯定把他的手杖和我们的斗篷都留在他住的那个旅馆里了。

我们怎样才能把这些东西取回来呢?哦,这个我倒是可以帮得上忙。

安德鲁说道,不过我们两人中谁去拿都会很危险,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他可以去帮你取回这些东西。

等一会儿我会负责处理好这件事。

就在我看着安德鲁吃早餐的时候,远处某个地方的钟开始响起来了。

钟声迟缓而低沉,每响一次,隔很长时间才又响一下。

听起来像是丧钟一样。

那是从大教堂传来的吗?我问道。

安德鲁点点头,然后继续吃着他的早餐。

但他嚼得很慢,看上去似乎和我一样,没有什么胃口。

我想那钟声是不是召唤人们去教堂做晨祷之类的,在我发问之前,安德鲁咽下那块面包,然后告诉我说,那钟声意味着大教堂里或镇上其他教堂里又有神父死了。

当然也可能是本郡其他地方的神父死了,而那个消息刚刚传到这儿。

这些天,经常听见这钟声。

我担心那些拒绝向黑暗势力低头的正直神父,正在一个一个被杀死。

我有些颤抖。

是不是神父镇上的人都知道,班恩是这一切罪恶的根源?还是只有神父们知道?我问道。

关于毁灭者班恩,这里没人不知道。

在大教堂附近地区,很多人都把他们通往地下室的门用砖堵住,流言满天飞,到处一片恐慌。

但是这能怪那些镇民吗?当那些他们所信赖的神父不能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能不恐惧,能不相信迷信吗?所以现在去教会的人越来越少也不足为怪了。

安德鲁一边说,一边痛苦地摇了摇头。

你把那钥匙弄好了吗?我换了一个话题。

是的,已经弄好了。

可是可怜的约翰可能用不上它了。

我们可以用它啊。

我说道。

我说得很快,这样我就可以在他打断我之前,把我所要说的话讲完。

那个地下墓室不正好在大教堂和长老会堂的下面吗,所以那下面肯定有路通向这两个地方。

我们可以等到天黑,当所有人都睡着了的时候,从地下墓室进到教堂里去。

简直是异想天开。

安德鲁连连摇头,长老会堂很大,地上地下有很多房间,而且我们又不知道那些囚犯被关在哪儿。

再说了,周围还有全副武装的卫兵在看守他们。

难道你也想一起被烧死不成?我可不想这样!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坚持说道,他们肯定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敢从地下进入长老会堂里,因为班恩在那儿。

所以我们可以出其不意,说不定那些看守都睡着了呢。

不,这太疯狂了。

我们两个会一起完蛋的。

安德鲁回答道,同时坚定地摇了摇头。

好,那请你把钥匙给我,我一个人去干。

没有我,你连路都找不到。

那下面有无数条通道,简直是个地下迷宫。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认识那里的路,你以前到过下边?我问道。

不错,我知道通往银门的路,我也只敢闯到那儿,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了。

上次和约翰到那下面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班恩差点儿杀死了约翰,还有我。

你肯定也听约翰说过:那家伙是以幽灵形式存在,善于幻化成各种形象,也许只有上帝才能分辨出来。

所以我们在下面什么东西都可能碰上,有人说它曾经变成一群白牙森森、山猛异常的大黑犬,也有人说它会变成骇人的毒蛇,反正你能想像到的最可怕的东西它都可以变出来。

班恩能读懂你的心思,然后变成你心中最害怕的东西出现在你面前。

所以,我们不能到下面去,那太危险了。

我不知道被奎斯特绑在火刑柱上活活烧死或被班恩碾得粉碎,这两种结局哪个更为悲惨。

但不管哪种命运,它们都不是像你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应该选择的。

别担心这些。

你只管打开那些锁,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我回答道。

别傻了,孩子。

我弟弟都不能打败它,你怎么可能呢?二十年前他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可你现在还只是个小孩啊。

我不会愚蠢到去试图消灭毁灭者班恩。

我只是想把史布克救出来。

我说道。

安德鲁还是摇了摇头,问道:你做学徒多长时间了?将近六个月。

我回答道。

那就是了,这不正好说明所有的事情吗?你才做了六个月的学徒,所学有限啊。

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如果我们那样做的话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糕。

安德鲁说道。

史布克曾经说过火刑是种很悲惨的死法,也可以说是最残忍的死法。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能接受烧死巫婆这种方法的原因。

我想你也不希望他受这种罪吧?就当我求你了,你必须帮助我,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这一次,安德鲁没有吭声。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最后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我最好待在这儿躲起来。

这是个好迹象,至少说明他不会让我马上收拾东西走人。

我坐在他店铺后面的厨房里,无所事事,静静地等着新的一天早晨的来临。

尽管我昨晚根本就没有睡过,而且心力交瘁,但昨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却一丝睡意也没有。

安德鲁在干活。

大部分时间我都能听见他在前面的作坊里忙碌着,但当顾客走进或离开店铺时,也会听见一阵清脆的门铃声。

当安德鲁再次回到厨房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他显得有些表情异样,看上去似乎胸有成竹,后面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我马上站起身来,准备逃跑,但是后门已经锁上了,而在另外一扇门与我之间还夹着两个男人。

不过,很快我就认出了那个陌生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是彼得兄弟,他正拿着史布克的包、手杖以及我们的斗篷。

没事,小伙子。

安德鲁一边说,一边走过来用手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别这么紧张兮兮的,好好坐下。

彼得兄弟是我们的朋友。

你看,他把你和约翰的东西都带来了。

彼得朝我微笑了一下,然后把包、手杖及斗篷递给我。

我向他点头致谢,接过那些东西,把它们放在旁边的角落里,然后才坐了下来。

他们两个人从桌子下拖了一把椅子过来,面朝我坐了下来。

由于整天在外面干活,风吹日晒的,彼得兄弟的皮肤都变成黑褐色的了。

他坐着和安德鲁差不多高,但却不能站直。

可能是多年来用铲子和锄头在地里干活的缘故吧,他有些驼背。

他的鼻子是那种很特别的鹰钩鼻,两眼之间距离很宽,露出和善的目光。

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是个好人。

唔,你昨晚够幸运的,幸好当时是我在周边巡视,没有别人,否则你现在还被关在那个小房间里呢!事情发生后,凯恩斯神父一大早就传唤我过去,然后问了一些我很难招架的问题。

他看上去气急败坏,我想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彼得说道。

很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我有些愧疚地回答。

彼得微笑着说:别担心,小伙子。

我只是个园丁,而且别人都知道我耳朵不大好使。

所以想盘问清楚,也没那么容易,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放弃的。

再说现在奎斯特刚抓了这么多人要审判,还要执行火刑,一时也忙不过来。

你为什么让我逃掉呢?我问道。

彼得兄弟扬起他的眉毛,说道:并不是所有的神父都受制于班恩的。

我知道凯恩斯神父和你是表兄弟关系,彼得又转向安德鲁说道,但我不相信他。

我认为班恩可能已经控制了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

安德鲁说道,约翰被出卖了,我确信这背后肯定是班恩在捣鬼。

它知道约翰是唯一能威胁到它的人,所以它就通过控制我们那个头脑简单的表兄来借刀杀人。

是的,我觉得你猜得没错。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手?上面缠着绷带,他自己解释说是被烛油烫伤的,可亨德利神父在被班恩控制后,在手同样的部位也有个伤口。

所以,我觉得凯恩斯肯定是把自己的血献给班恩那个家伙喝了。

也许是看到我一脸惶恐的样子,彼得走了过来,用手搂着我的肩膀,说道:别担心,小伙子。

在大教堂里还是有些好人的。

尽管我只是个地位卑微的教会兄弟,但我斗胆把自己当做他们当中的一员,我会随时警醒,尽我所能为上帝效力的。

我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你和你师父的。

黑暗势力还未打败我们!好了,我们还是做应做的工作吧。

安德鲁告诉过我你很勇敢,打算到地下墓室去,是这样吗?他一边问,一边若有所思地擦了擦鼻子。

总有人要去做的,我的确很想试一试。

我告诉他。

可万一你到下面,碰上了……他没有把话说完,似乎他害怕从自己口中说出班恩这个字眼。

有人告诉过你,你可能要面对的东西吗?那家伙可以幻化形象,可以读懂人的心思,以及……他有些迟疑,在说完之前还回头看了看,把人压死。

是的,我已经听说了。

我回答道,语气显得比我自己感觉还要更自信些。

但我可以利用一些东西。

它不喜欢银……我打开史布克的包,伸手进去,摸到那根银链子,拿出来给他们看。

我可以用这根银链子把它捆住。

我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彼得的眼睛,让他感受到我的勇气。

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下,然后安德鲁微笑着问道:你已经练习很久了,对吧?是的,我已经练习很长时间了。

我告诉他,在史布克齐本顿家中的花园里有一个桩子。

我可以站在八步以外把银链子投掷过去,并且十次有九次可以完全套住。

嗯,不错。

如果今晚你能够顺利地通过那个怪兽,到达长老会堂的话,至少有一件事对你非常有利,因为今晚肯定会比平时更安静。

彼得说道,昨晚大教堂刚死了一个人,尸体停放在那里,并没有出我们镇。

今晚几乎所有的神父都会在那儿守灵。

我知道在拉丁文里守灵这个词的意思是醒着。

但光从字面上看,我还是不明白那些神父要干什么。

他们一起做祷告,并陪伴那个尸体,所以整晚都不能睡觉。

看我迷惑不解的样子,安德鲁笑了笑,说道。

谁死了,彼得?安德鲁又问道。

可怜的罗伯特神父,是自杀。

他自己从屋顶跳了下来。

这已经是今年第五个自杀的人了。

彼得回答道,凝神看了安德鲁一会儿,而后又看着我。

很明显,班恩进入了他们的头脑中,才使他们做了一些违背上帝旨意和他们自己良心的事情。

而对于那些蒙召服侍上帝的神父们来说,这是一件非常痛苦和艰难的事情。

只有在他们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他们才会选择自杀。

要知道自杀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剥夺一个人的生命是极大的罪恶,不管是自己的生命还是别人的生命。

而这些神父们也知道,一旦这样做了,他们就不可能进入天堂,也不可能和上帝在一起,这是多么悲惨的事情啊!所以你可以想像一下他们该是受了多么痛苦的煎熬,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啊!所以,我们必须在它还没有把这个镇上所有真善美的事情彻底毁灭之前,铲除这可怕的邪灵。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每个人都若有所思。

我看见彼得的嘴唇在不停地翕动,我想他可能是在为那个死去的可怜神夫做祷告吧。

最后他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我就更确信无疑了。

而后彼得和安德鲁彼此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看样子他们没有把话说出来,就已经达成一致了。

我将陪你到银门那儿去。

安德鲁说道,而后,彼得或许可以继续帮你……难道彼得也准备和我们一起去吗?我心里这么想着。

而彼得似乎也读懂了我脸上的表情,他摆了摆双手,微笑着摇了摇头。

噢,不,不,汤姆。

靠近地下墓室的任何地方我都不敢接近。

不过,安德鲁的意思是指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帮助你:就是给你指明路径。

我曾经看过教堂地下墓室的地形图,它就镶在长老会堂入口里面的一个镜框里,那个入口就是直接通向花园的。

我每天都要在那等上一段时间,等着神父下来给我指派当天的活计。

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对地图上的每一个地方都了如指掌。

你要把我说的用笔记下来吗,还是你能记得住呢?我的记忆力很好,应该可以记得住。

我告诉他。

好的,如果你需要我重复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

安德鲁刚才已经说过了,他会把你带到银门边。

你只需要穿过银门,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

当你走到地道分叉口的时候,就顺着左边的通道再往前走,之后你会看到一道石阶。

石阶可以通到上面的一扇门,门后面就是长老会堂那个很大的酒窖。

那门肯定是锁着的,但你有一个像安德鲁这样善长开锁的朋友帮忙,打开这扇门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从酒窖里通向外面的门只有一扇,在对面墙上右手边的墙角处。

要是班恩跟着我穿过酒窖逃离出来,那该怎么办呢?我问道。

不会的,它只能通过银门逃出地下墓室,所以一旦你穿过那扇门进入酒窖后,你就非常安全了。

不过你要记住,在离开酒窖前,你还有些事情必须做好。

在靠近门左边的天花板上有个活板门,从那儿钻出去就是一个小通道。

那条小通道沿着大教堂的北墙一直延伸出去—那些搬运工就是经过这条通道到达活板处取酒的。

你到了酒窖以后先把活板门打开,然后再去救你的师父,等你把你师父救出来以后,你们就从活板门那儿爬出来。

从那条通道走又快又安全,不用再冒险费时爬回地下墓室从银门那儿出来了。

刚才说的这些你都听明白了吗?。